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莫言《生死疲劳》 - 莫言《生死疲劳》——第七章 花花畏难背誓约 闹闹发威咬猎户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们一夜交配了六次,这从驴的生理上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没有说谎,向玉皇大帝保证,指着河水中的月亮起誓,是真的,因为我不是一般的公驴,韩家的母驴也不是一般的母驴。她的前世是一个殉情而死的女人,积压了几十年的情欲,一旦发动,便难以休止。红日初升时,我们终于累了。一种空空洞洞、澄澈透明的累。我们的灵魂仿佛被这场惊心动魄的爱情升华了,变得美好无比。我们用嘴互相梳理了凌乱的鬃毛和沾满了泥沙的尾巴,它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之情。人类妄自尊大,自以为最解风情,其实母驴才是最会煽情的动物,我所指的当然是我的母驴,韩驴,韩花花之驴。我们站在河中喝了一些清水,然后便走到河滩上吃那些虽然已经发黄但汁液还未完全脱尽的野芦苇和那些包皮皮孕着紫红汁液的浆果。不时有小鸟被我们惊起,偶尔也会从草丛中窜出一条肥胖的蛇。它们该寻找蛰伏之地了,顾不上和我们纠缠。我们交流了彼此的所有信息后,便有了各自的昵称。她呼我闹闹,我称她花花。
  闹闹,啊噢;花花,嗯哼;我们永远在一起,天公地母也休想把我们分离,啊噢好不好?嗯哼非常好!让我们做野驴吧,在这十几道蜿蜒的沙梁之间,在这郁郁葱葱的沙柳之中,在这清澈的忘忧河畔,饿了我们啃青草,渴了我们饮河水,我们相拥而睡,经常交配,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我对你发誓我再也不会理睬别的母驴,你也对我发誓再也不会让别的公驴跨你。嗯哼,亲爱的闹闹,我发誓。啊噢,亲亲的花花,我也发誓。你不但不能再去理母驴,连母马也不要理,闹闹,花花咬着我说,人类无耻,经常让公驴与母马交配,生出一种奇怪的动物,名叫骡子。你放心花花,即便他们蒙上我的眼睛,我也不会去跨母马,你也要发誓,不让公马配你,公马配母驴,生出的也叫骡子。放心小闹闹,即便他们把我绑在架子上,我的尾巴也会紧紧地夹在双腿之间,我的只属于你……
  情浓处,我们的脖子交缠在一起,犹如两只嬉水的天鹅。真是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柔情。我们并肩站在河边一潭静水前,看到了倒映在水面上的我们的形象。我们的眼睛放光,嘴唇肿胀,爱使我们美丽,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驴。
  正当我们忘情于山水之间时,后边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猛抬头,看到大约有二十个人,呈扇面状,对着我们包皮皮抄过来。
  啊噢,花花,快跑!嗯哼,闹闹,不要害怕,你仔细看,都是熟人。
  花花的态度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我何尝不知道来者都是熟人呢?我的眼很尖,早就看清了,那一群人里,有我的主人蓝脸,有我的女主人迎春,还有与蓝脸友善的村人方天保、方天佑兄弟——方家兄弟是莫言小说《方天画戟》中的主要人物,在这部小说中他们成了武林高手——蓝脸腰间束着被我挣脱的缰绳,手持一根长竿,竿端拴着绳套。迎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糊灯笼的红纸已被烧毁,露着乌黑的铁框。方家兄弟,一个手持长绳,一个拖着棍棒。另外的人,有驼背的韩石匠,有韩石匠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韩群,还有几个面目熟悉但一时叫不出名字的人。他们都是神色疲惫,浑身灰土,显然是奔波整夜。
  花花,跑!闹闹,我跑不动了。你咬住我的尾巴,我拖着你跑。闹闹,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迟早还是会被他们捉回来,花花低眉顺眼地说,再说,他们会去找枪,我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枪子儿。啊噢,啊噢,啊噢,我失望地大叫着,花花,你忘了我们方才发下的誓言了吗?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你答应要跟我在一起做野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忘情于山水之间。花花垂着头,大眼睛里突然溢出了泪水。她说,嗯哼,闹闹,你是公驴,拔吊之后,浑身轻松,了无牵挂,但是我却怀上了你的驴驹,你们西门家院里出来的,不论是人还是驴,都是一箭双雕的强梁,我的肚子里,十有八九怀上了双驹。我的肚子很快就要大了,我需要营养,我想吃炒熟的黑豆,新磨出来的麸皮,研碎的高粱,铡得碎细并用竹筛筛过三遍、既无石子、鸡毛等杂物又无沙土的谷草。现在已经是十月,天气慢慢寒冷起来,天寒地冻,大雪飘飘,河里结冰,枯草被大雪覆盖,我拖着怀孕的身子,吃什么?嗯哼,喝什么?嗯哼?我生了驴驹之后,你让我睡在哪里?嗯哼,就算我横下一条心,跟你流窜在这沙梁之中,那我们的驴驹,如何能承受这风雪寒冷?嗯哼,如果我们的驴驹冻死在雪地,身体僵硬,犹如木棍和石头,作为它们的爹,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公驴可以无情地抛弃驴驹,闹闹,母驴做不到。别的母驴也许能做到,但花花做不到。女人为了信仰,可以舍弃她们的儿女,但母驴做不到。嗯哼,闹闹,你能理解一头怀孕母驴的心情吗?

  在花花连珠枪弹般的话语中,我,公驴闹闹,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我软弱无力地问:啊噢,啊噢,花花,你敢保证你怀孕了吗?
  废话,花花瞪我一眼,怒冲冲地说:闹闹啊闹闹,一夜六次,次次如灌如注,别说是一头正值发情高十潮的母驴,就是一头木驴,一头石驴,一棵枯树,也会怀上你的驴驹!
  啊噢~~啊噢~~我垂头丧气地低鸣着,看到花花顺从地迎着她的主人走去。
  我热泪盈眶,但眼泪很快被无名的怒火烧干,我要跑,我要跳,我不愿意忍看这义正词严的背叛,我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地在西门家大院里作为一头驴度过一生。啊噢,啊噢,我朝着明亮的河水冲去,我的目标是高高的沙梁,是沙梁上那些团团簇簇如同烟雾般的沙柳,红色的枝条柔韧无比,里边栖息着红毛狐狸,花面的獾与羽毛朴素的沙鸡。别了,花花,享你的荣华富贵去吧,我不眷恋温暖的驴棚,我追求野性的自由。但我还没跑到对面的河滩,就发现沙柳丛中埋伏着几个人。他们头上顶着柳条编织成的伪装帽,身上披着与枯草同色的蓑衣,他们手中,都端着那种曾把西门闹的脑袋打得粉碎的土枪。巨大的恐惧使我折回头来,沿着河滩东向奔腾,正对着初升的太阳。我浑身的皮毛如深红的火焰,我是一团奔跑的火,一头光芒四射的驴。我并不怕死,面对着凶恶的狼我毫无畏惧,但我对那些黑洞洞的土枪实在是恐惧,我怕的不是土枪,而是这种土枪制造出来的那种脑浆迸裂的惨状。我的主人大概早就猜到了我的奔跑线路,他斜刺里过河,连鞋袜都顾不上脱去。河水被他笨重的腿脚搅动得水花飞溅。主人迎面而来,我侧身转向,就在这个瞬间,主人手中的长竿飞来,竿上的绳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服输,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他制服。我竭力往前,昂头挺胸。绳套勒进我的脖子,使我呼吸困难。我看到主人双手攥着长竿,身体后仰着,与地面角度很小。他的两只脚后跟蹬地,在我的拖曳下前进。他的脚后跟犹如犁铧,在河滩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沟。
  终于筋疲力尽,更由于脖子上的绳套令我窒息,我只好停止奔跑。众人乱纷纷围拢上来,但似乎都对我有所忌惮,虚张声势不敢靠前。于是我想到我作为一匹善于咬人的驴已经臭名远扬。在生活平静的屯子里,驴咬伤人,自然是大新闻,顷刻间就会传遍全村。但他们和她们,谁又能猜到这事情的原委呢?谁又能想到白氏头上的窟窿,只不过是她丈夫的转世灵驴一时迷性,忘却驴身,恍为人体,亲吻她留下的痕迹呢?
  大胆的迎春举着一束绿草慢慢地向我靠近,口中发出一些絮絮叨叨的话语:
  “小黑,不要怕,不要怕,不打你,跟我家去……”
  她靠近了我,左胳膊揽住了我的脖颈,右手把那束绿草塞进了我的嘴巴。她抚摸着我,用她的胸膛挡住我的眼睛,我感受到了她温暖柔软的乳防房,西门闹的记忆猛然袭来,热泪从我的眼睛涌出来。她在我耳边款款细语,热烘烘的气味,热烘烘的女人,我感到头晕眼花,腿脚抖颤,跪在了沙滩上。我听到她说:
  “小黑驴,小黑驴,知道你长大了,想媳妇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黑驴也要当爸爸了,不怪你,正当的,婚也结了,种也下上了,乖乖地回家吧……”
  他们匆匆忙忙地修好了辔头,把缰绳拴好,还在辔头上,加上了一根冰冷的散发着铁锈气的链子。他们把这根铁链子塞进我的嘴里,用力一扯,将我的下唇勒起来,痛疼难忍啊,我张大鼻孔,猛喘粗气。迎春打脱了那只紧勒铁嚼子的手,说:
  “松开,你难道没看到它已经受伤了吗?”

  人们试图让我站起来,我也想站起来。牛羊猪狗可以卧着,驴只有要死了才可以卧着。我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身躯沉重难以站立。难道我这头刚满三岁的驴就这样死去吗?尽管为驴不是好事,但这样死去实在窝囊。在我的面前有一条宽广的道路,道路上又分出许多小径,每一条都通向风景,我好奇而神往,不能死,站起来。在蓝脸的指挥下,方家兄弟把那根棍子从我腹下穿过。蓝脸转到后边掀着我的尾巴,迎春抱着我的脖子,方家兄弟抬着棍子,齐发一声喊:“起!”借着这股劲儿,我站立起来。四腿抖颤,头颅沉重。全力支撑,决不能再倒下,我站定了。
  他们围着我转,看着我后腿与前胸上血糊糊的伤口惊讶又困惑。难道与一头母驴交配竟要受这么大的伤害?与此同时,我也听到,韩家那拨人也为他们家母驴身上的伤而议论纷纷。
  难道这两头驴不是交配而是互相厮咬了一夜吗,方家兄弟中的老大问老二,老二摇头,不置可否。
  帮韩家找驴的一个人,在河的下游不远处,手指着河道,高声喊叫:
  “快来看,那是什么东西!”
  狼的尸体,一只在缓慢翻滚,一只被一块巨大的卵石挡住。
  众人跑过去,瞩目观看。我知道他们看到了水面上漂浮的狼毛,看到了卵石上沾着的血迹——狼血与驴血,嗅到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臭,想象着那场激烈的大战,以河滩上凌乱密集的狼爪印和驴蹄印为证,以我与花花身上的斑斑血迹与骇人的伤口为证。
  两个人脱掉鞋袜,挽起裤腿,下到河水中,扯着尾巴,把两头水淋淋的死狼拖到了河滩上。我感到所有的人都对我肃然起敬了。我知道花花也享受着这样的光荣。迎春抱着我的头,摸着我的脸,一滴滴泪珠,落在我的耳朵上。
  蓝脸得意地对众人说:“妈的,谁再敢说我的驴不好,我就跟谁拼命!都说驴胆子小,见了狼就吓瘫了,可我的驴,踢死了两匹恶狼。”
  “也不光是你们家的驴踢死的,”韩石匠忿忿不平地说,“俺家的驴也有功劳。”
  蓝脸笑着说:“对对对,你家的驴也有功劳,你家的驴,是我家的驴媳妇吧。”
  “受了这么重伤,这婚,大概没结成吧?”有人半开玩笑地说。
  方天保弯腰看了我的生殖器,又跑到韩家母驴的腚后,掀起尾巴瞅瞅,肯定地说:
  “结成了,我敢担保,老韩家就等着养小驴驹吧。”
  “老韩,你送两升黑豆到我家,给我家黑驴补补身子。”蓝脸一本正经地说。
  “呸!做梦!”老韩道。
  那几个埋伏在红柳丛中的人提着土枪跑上来。他们脚步轻捷,动作诡秘,一看就知道不是地道的庄稼人。当头的那个,五短身材,目光犀利。到了狼前,弯下腰,用枪筒子戳戳一匹狼的头颅,又戳戳另一匹狼的肚子,惊讶又不无遗憾地说:
  “就是这两个东西,害得我们好苦!”
  另一个持枪的人,对着众人,大声嚷叫着:
  “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去交差了。”
  “你们,大概没见过这两匹野物吧?这可不是野狗,这是两匹大灰狼,平原地区比较少见,是从内蒙古草原那边流窜过来的。这两匹狼一路作案,见多识广,狡猾诡诈,行为狠毒,流窜到本地一个多月,就毁了十几匹大牲口,有马,有牛,还有一匹骆驼,下一步,它们就该吃人了。县里知道了这事,怕引起百姓惊慌,秘密组织了打狼队,分成六个小组,日夜巡逻、埋伏,这下好了。”又一个持枪的人,不无自负地对蓝脸等人说。他用脚踢着死狼,骂道,“畜生,想不到你们也有今天!”
  那个领头的打狼人,对准狼头,开了一枪。一道火光,把狼吞没。火光闪过是白烟,从枪口溢出。狼的脑袋粉碎,像西门闹的脑袋一样,白白红红地涂抹在卵石上。
  另一个打狼人,心领神会地微笑着,端起枪,瞄准另一匹狼的肚子开了一枪。狼腹上被轰开一个拳头大的洞口,许多肮脏的东西溅出来。
  他们的行为,让蓝脸等人目瞪口呆,继而面面相觑。良久,硝烟散尽,水流声清脆悦耳,一群麻雀,少说也有三百只,从远方飞来,起起伏伏,如一团褐云,然后齐刷刷地降落在一丛红柳上,柳枝为之弯曲如弓,仿佛累累的果实。麻雀齐声噪叫,一片沙梁因之有了活气。一缕游丝般的声音,从迎春口里吐出: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打两匹死狼?”“他妈的,你们想抢功劳吗?”蓝脸怒吼着,“狼是我家的驴踢死的,不是你们打死的。”
  为首的打猎人,从衣袋里摸出两张崭新的钞票,一张插在我的辔头上,往旁边走几步,把另一张钞票,插在花花的辔头上。
  “你想用钱堵住我们的嘴吗?”蓝脸气呼呼地说,“这是不可能的。”
  “拿走你的钱,”韩铁匠坚定地说,“狼是我们的驴踢死的,我们要把它拖回去。”
  打猎人冷笑着,说:
  “二位兄弟,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方便。你们即便说破嘴唇,也没人相信你们的驴能踢死狼。而且,明摆着的证据是,一匹狼的天灵盖被土枪打碎,一匹狼的肚子被土枪射穿。”
  “我们的驴身上有被狼厮咬的伤,血迹斑斑。”蓝脸大叫着。
  “你们的驴身上确实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谁也不会不相信这是被狼咬的,那么,”猎头冷笑着,说,“这正好证明了这样一个场面:在两头驴被两匹狼厮咬得血迹斑斑的危险时刻,打狼队第六小组的三个队员及时赶到。他们不顾危险冲上前去,与狼展开了生死搏斗,组长乔飞鹏,猛扑到公狼面前,对准狼头开了一枪,枪响后,半个狼头被打飞。队员柳勇,对准另外一匹狼开了一枪。不好,竟是哑火,因为我们整夜在柳丛中埋伏,使火药受了潮湿。那头恶狼,咧开几乎延伸到两耳的大嘴,龇出雪白的牙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对着柳勇扑来。柳勇就地一滚,躲过了恶狼的第一扑,但他的脚后跟被一块石头磕绊,使他仰天跌倒在沙滩上,恶狼腾起身体,拖着苍黄的尾巴,犹如一股黄烟,直对柳勇扑去。在这危急时刻,说时迟,那时快,捕狼队中年纪最小的队员吕小坡,瞄准狼头开了一枪——因为狼是运动目标,击中的正是狼腹——狼从空中跌落,在地上翻滚,肠子流出来,拖出好长,其状凄惨,虽是凶残野兽,也让我们心中不忍。这时,重新装填了枪药的柳勇,对着满地翻滚的狼补了一枪。因为距离较远,弹药出膛呈扫帚状,狼中弹多处,伸伸腿,终于死停了。”
  在捕狼小组长乔飞鹏的语言指点下,队员柳勇退出三五步远,托起土枪,对准那匹被洞穿腹部的狼开了枪。几十颗铁砂子,均匀地打在狼身上,在狼的皮毛上留下了一片焦煳的洞眼。
  “怎么样啊?”乔飞鹏得意地笑着,问,“你们觉得,是我的故事让人信服呢还是你们的故事令人信服?”乔往枪筒里装着药说,“你们尽管人多,但也不要动抢狼的念头。打猎的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当一匹猎物因为大家同时开枪而发生争执时,那猎物体内留有谁家的弹头,猎物就归谁家所有。还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如有人抢夺别人的猎物,猎人可以对掠夺者开枪,以维护自身尊严。”
  “他妈的,你是个强盗。”蓝脸说,“你夜里会做噩梦的,强取豪夺,你会遭报应的。”
  猎头乔飞鹏笑着说:“轮回报应,那是骗老太太的鬼话,我不信这个。不过,咱们毕竟有几分缘分,如果你们愿意用你们的驴帮我们把狼驮到县城去交差,县长会送给你们一份厚礼,我也会再送你们每人一瓶好酒。”
  我没容他再啰嗦下去,张大嘴,龇出板牙,对着他那颗扁平的脑袋。他匆忙躲闪,反应够快,头脱了,但肩膀还在我嘴下,强盗,让你知道驴的厉害。你们只知道生有利爪和利齿的猫科和犬科动物才会杀生食肉,而我们奇蹄目的驴子只配吃草吞糠,你们是形式主义、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经验主义,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一条真理:驴子急了也咬人!
  我咬住猎头的肩膀,猛地昂起头,左右甩动,我感到一团酸臭黏腻的东西,已然留在了我的嘴里,而那诡计多端、巧舌如簧的家伙,肩膀残缺、流血,萎在地上,昏厥过去。
  他当然可以对县长说,肩膀上的皮肉,是在与野狼搏斗的过程中,被野狼咬掉的。他也可以说,在野狼咬住他的肩膀时,他一口咬住了狼的脑门,至于怎样在狼的身体上做手脚,那就随他们的便吧。
  主人们见事不好,赶着我们匆匆离开,将狼尸与捕狼人留在了沙滩上。
或许您还会喜欢:
309暗室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第一章◇皮皮鲁和鲁西西的家原先住在一栋老式楼房里。连他们的爸爸妈妈也说不清这栋楼房是哪个年代建造的。楼房的墙壁很厚,非常坚固,而且冬暖夏凉。一天下午,皮皮鲁和鲁西西放学以后在家里做作业。鲁西西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冷,她打开壁柜的门,钻进去找毛衣。鲁西西家的壁柜很大,可以站进去好几个人。鲁西西和皮皮鲁小时候经常在里边捉迷藏。 [点击阅读]
三毛《哭泣的骆驼》
作者:三毛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尘缘——重新的父亲节(代序)二度从奈及利亚风尘仆仆的独自飞回加纳利群岛,邮局通知有两大麻袋邮件等着。第一日着人顺便送了一袋来,第二袋是自己过了一日才去扛回来的。小镇邮局说,他们是为我一个人开行服务的。说的人有理,听的人心花怒放。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请来大批邻居小儿们,代拆小山也似的邮件,代价就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中国邮票,拆好的丢给跪在一边的我。 [点击阅读]
乡关何处
作者:佚名
章节:91 人气:0
摘要:章诒和2008年的年初,我和一个从事出版业的朋友相约在建国门友谊商店里的星巴克咖啡店碰面。寒暄几句,朋友说:“愚姐,建议你看看野夫的散文,看几篇就行,你肯定喜欢。”我们各自喝完饮料,聊了几句,随即分手。翌日下午,我打去电话,说:“你推荐的文章,让我一夜无睡,让我痛哭流涕……我要认识那个叫野夫的人。”五月中旬,四川发生大地震。下旬,我在北京见到了野夫。 [点击阅读]
余华《第七天》
作者:余华
章节:44 人气:0
摘要:varcpro_id='u179742';varcpro_id='u179742';【1】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昨夜响了一宵倒塌的声音,轰然声连接着轰然声,仿佛一幢一幢房屋疲惫不堪之后躺下了。 [点击阅读]
余震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2006年1月6日多伦多圣麦克医院沃尔佛医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秘书凯西的眉毛挑了一挑。“急诊外科转过来的,等你有一会儿了。”凯西朝一号诊疗室努了努嘴。沃尔佛医生挂牌行医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在还没有出现一个叫亨利?沃尔佛的心理医生的时候,早已存在着一个叫凯西?史密斯的医务秘书了。凯西在医院里已经工作了三十三年,可谓阅人无数。 [点击阅读]
你在高原
作者:佚名
章节:427 人气:0
摘要:《你在高原》包皮罗万象、精彩纷呈,是一部足踏大地之书,一部行走之书,一部“时代的伟大记录”。各种人物和传奇、各种隐秘的艺术与生命的密码悉数囊括其中。它的辽阔旷远与缜密精致得到了完美的结合;它的强大的思想的力量和令人尊敬的“疯狂的激情”,给人以巨大的冲击力。 [点击阅读]
傅雷家书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傅雷(!”908~!”966),我国著名文学翻译家、文艺评论家,一代翻译巨匠。幼年丧父,在寡母严教下,养成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性格。早年留学法国,学习艺术理论,得以观摩世界级艺术大师的作品,大大地提高了他的艺术修养。回国后曾任教于上海美专,因不愿从流俗而闭门译书,几乎译遍法国重要作家如伏尔泰、巴尔扎克、罗曼·罗兰的重要作品。 [点击阅读]
冬天里的春天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0
摘要:第一章第一节沉沉的大雾,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地弥漫着,笼罩在石湖上空。迷迷蒙蒙,混混沌沌,任什么都看不出来,若不是咿咿呀呀的桨声,船头逆浪的水声,和远处湖村稀疏的、不甚响亮的鞭炮声,真会以为是一个死去的世界。那劈脸而来的浓雾,有时凝聚成团,有时飘洒如雨,有时稠得使人感到窒息难受,有时丝丝缕缕地游动着,似乎松散开了,眼前留出一点可以回旋的空际。但是,未容喘息工夫,顷刻间,更浓更密的雾团又将人紧紧裹住。 [点击阅读]
出梁庄记
作者:佚名
章节:77 人气:0
摘要:阎连科:说《出梁庄记》是《中国在梁庄》的延续,不如直言它是《中国在梁庄》更为深刻的扩展和掘进。一个村庄遍布在一个国家,其足迹是一个民族命运的当代画影,其诉说的眼泪,是今日中国澎湃的浊浪。李敬泽:《出梁庄记》具有“人间”气象。众生离家,大军般、大战般向“人间”而去,迁徙、流散、悲欢离合,构成了中国经验的浩大画卷。在小说力竭的边界之外,这部非虚构作品展现了“史诗”般的精神品质。 [点击阅读]
刻下来的幸福时光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第一章上海最近的天气变化得很厉害,昨天我还穿着短袖的白色T恤,今天我就又裹起黑色的长风衣了。我骑着单车穿行在人迹稀少的上大校园里,上大里面90%的学生都是上海人,一到放假的时候走得人去楼空,每次我在周末的时候都会觉得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拍鬼片的地方了。今天在下雨,雨从头顶上笼罩下来,不是很大,却让人觉得伤感。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