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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巴特父子公司是一家后发展起来的弹子球机制造厂。”他突然开口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至朝鲜战争之前,主要生产轰炸机的投弹装置。以朝鲜停战为契机,转而开拓新的领域。弹子球机、bingo机①[bingo机;一种室内游戏机。盘面有许多方格,将球投入格内,之后合计投中数字与手中牌上的数字]、自动赌博机、投币点唱机、爆玉米花机、自动售货机·..…即所谓和平产业。首台弹子球机是1952年完成的。不赖,结结实实,价格也便宜,但缺乏娱乐性。借用《弹子球》杂志上的评语,就是‘如苏联陆军女兵部队官配乳罩般的弹子球机’。当然,作为生意是成功的。向墨西哥等中南美国家出口。那些国家没有专业技术人员。所以较之机械性能复杂的,还是少有故障结实耐用的受欢迎。”
喝水时间里,他们沉默不语。看样子,他为没有幻灯用的幕布和长教鞭而感到十分遗憾。
“问题是——如您所知——美国,也就是世界上的弹子球产业处于由四家企业垄断的状态。戈德里布、巴厘、芝加哥制币、威利阿姆斯,也就是所谓四巨头吧。而这时吉尔巴特突然冲杀进来。激战持续了大约五年。在1957年,吉尔巴特撤退不再搞弹子球。”
“撤退?”
他点头喝了口似乎并不想喝的咖啡,用手帕一再擦拭嘴角。
“恩,败下阵来。当然,公司本身是赚了一把,通过向中南美出口赚的。所以撤退,是因为不想让伤口开得太大……总之,制造弹子球机需要极其复杂的专利技术,需要许多名经验丰富的专业技术人员,需要统领他们的策划者,需要覆盖全国的营销网。还需要贮存常备零件的代理商,需要任何地点的弹子球机出故障时都能在5小时内赶去排除的维修工。遗憾的是,新加盟的吉尔巴持公司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于是他们含泪撤军,其后大约7年时间里继续制造自动售货机和克莱斯勒汽车的自动雨刷。但他们根本没有对弹子球死心。”
说到这里,他缄口打住,从上衣袋取出香烟,在桌面上磕齐,用打火机点燃。
“是没有死心,他们有他们的自尊。这回在秘密工厂研制。他们把四巨头的退休人员悄悄拉来成立了课题组,给予巨额研究经费,并下达这样一道命令:5年内造出不次于四巨头任何产品的弹子球机:那是1959年的事。公司方面也有效利用了这5年的时间。他们利用其他产品,建立了从温哥华到WAIKIKI的完整的营销网。至此一切准备就绪。
“卷土重来的第一台机按计划在1964年推出的就是‘巨浪’。”
他从皮包皮取出剪贴夹,打开递给我。上面有大约从杂志上剪下于“巨浪”整机图,有球区图,有外观设计图,甚至指令卡都贴了去。
“这台机的确别具一格,史无前例的妙笔无所不在。仅以连环模式为例,‘巨浪’采用的模式来自其独有技术。这台机受到了欢迎。”
‘当然,吉尔巴特公司这一千奇百怪的手法在今天是不足为奇了。但在当时绝对令人耳目一新,而且制作得非常精心。首先是结实。四巨头的使用年限大约为3年,而它是5年。第二是投机性的淡化,而以技巧为主。……那以后,吉尔巴持公司按此思路生产几种名机。‘东方快车’、‘空中导航’、‘恍惚美洲’……无不受到爱好者的高度评价。‘宇宙飞船’成了他们的最后机型。”
“宇宙飞船’同前四种大异其趣。前四种以追求新奇为能事,而‘宇宙飞船’极其正统而简便。采用的无一不是四巨头已经采用的机关。正因如此,反倒成了极具挑战性的机型。确有这个自信。
他像给学生讲课似的娓娓而谈。我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喝咖啡。咖啡喝完了喝水,水喝完了吸烟。
“‘宇宙飞船’的确匪夷所思,乍看并无优势可言。可是操作起采却有与众不同之处。球经相同,球道相同,但就是有什么与其他机不同。而那个什么如毒品一般把人吸住不放。至于为什么却无由得知。……我所以说‘宇宙飞船’惨道厄运,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它的超卓不凡没有为人们所理解,及至人们终于理解了又为时已晚;二是公司倒闭了。制作得太用心了。吉尔巴特公司被多元大型联合企业兼并了。总部说不需要弹子球部门,如此而已。‘宇宙飞船’一共生产了一干五百余台。故而如今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名机。美国的‘宇宙飞船”收藏家交易价已达两千美元,但估计从未成交。”
“为什么?”
“因为无人脱手。谁也不肯放手。不可思议的机型。”
说罢,他习惯性地朗一限手表,吸烟。我要了第二杯咖啡。
“日本进口了几台?”
“调查了,3台。”
“够少的。”
他点头:“因为日本没有吉尔巴特公司产品的经销渠道。一家进口代理店尝试性进口了一点,于是有了这3台。想再追加时,吉尔巴特父子公司已不复存在了。”
“这3台的去向可晓得?”
他搅拌几下咖啡杯里的砂糖,“咯吱咯吱”搔了括耳垂。
“一台进入新宿一家小娱乐厅。前年冬天娱乐厅倒闭,机下落不明。”
“这我知道。”
“另一台进了涩谷一家娱乐厅,去年春天失火烧了。当然,因为买了火灾保险,谁也没受损失,无非一台‘宇宙飞船’从这世上消失罢了。……如此看来,只能说是惨遭厄运。”
“就像马尔他的鹰。”我说。
他点头:“可是,最后一台的下落我不清楚。”
我把爵士酒吧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他。“不过现在没有了,去年夏天处理掉了。”我说。
他不胜怜惜地记在手册上。
“我感兴趣的是新宿那台。”我说,“弄不清去向?”
“可能性有几种,最一船的可能性是废弃了。机器的周转期非常之快。通常3年就折旧。与其花钱修理,还不如更新省钱。当然也有流行间题。所以要废弃。……第二种可能性是作为二手货上市交易。型号虽老但仍可利用的那类机往往流入哪里的餐饮洒吧,在那里陪伴醉酒者和生手终了此生。第三——此情况非常罕见——也可能由收藏家买去了。不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废弃。”
我把没点火的烟夹在指问,黯然沉思。
“关于最后一种可能性,你能进行调查吗7”
“试试是可以的,但难度很大。收藏家之间几乎没有横向联系,没有花名册没有会刊。……不过试试好了,我本人对‘宇宙飞船’多少有些兴致。”
“谢谢。”
他把背沉进深凹的圈椅里,吐了口烟。
“对了,你‘宇宙飞船’最佳战绩?”
“十六万五千。”我说。
“厉害,”他不动声色地说,“非比一般。”说着,又搔了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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