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1Q84 BOOK2 - 《1Q84 BOOK2》在线阅读——第9章青豆 作为恩宠的代价送来的东西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nbs;青豆进去后,光头便绕到她身后迅速关上门。房间里漆黑一片。
  窗上拉着厚实的窗帘,室内的灯全部熄灭。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一缕光线,反而起了凸显黑暗的作用。
  就像踏进了正在放映的电影院或天象馆,眼睛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那黑暗。最先跃入眼帘的,是搁在一只矮桌上的电子钟的表盘。绿色*数字显示着此时是晚上七点二十分。又花了些时间,她才明白有一张大床靠着对面的墙放着。电子钟就搁在枕边。与隔壁宽敞的房间相比,这儿略显狭窄,但比普通的宾馆客房大得多。
  床上像小山一般,躺着一个黑黑的物体。弄清那不规则的轮廓线其实勾勒出了横躺在床上的人体,又花了一些时间。其间,那条轮廓线一动不动。从中窥探不出任何生命的征兆,也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钻入耳朵的,只有靠近天花板的空调送风口送出的微风声。但他并没有死去。光头的一举一动,都以那是一个活人为前提。
  这个人身躯相当魁梧。大概是个男人。看不真切,他的脸好像没朝向这一面。他没有盖被子,而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整齐的床罩上。仿佛躲在洞穴深处避免体力消耗、正在疗伤的大型动物。
  “时间到了。”光头对着那个影子呼唤。他的声音中带着此前没有的紧张。
  不知那人是否听到了召唤声。床上那座黑暗的小山依然一动不动。
  光头立在门前,姿势不变,安静地等待。房间内十分安静,连有人在咽唾沫的声音都能听见。青豆随即发现,那个咽唾沫的人就是自己。
  她右手紧抓着健身包皮皮,和光头一样静待其变。电子钟上的数字变成了7:21,又变成7:22,再变成7:23。
  不久,床上的轮廓线开始微微抖动,显现出变化。极其细微的颤动,最终演变为清晰的动作。此人刚才似乎睡熟了,或是深陷在类似睡眠的状态中。肌肉苏醒,上半身缓缓抬起,意识花时间重新构筑。
  在床上,影子直起身,盘腿而坐。没错,是个男人,青豆想。
  “时间到了。”光头再次重复。
  那人沉重的呼气声传过来。那是从深深的井底攀升上来的、缓慢而粗重的吐气。随后又传来深深的吸气声,像是吹过林间的烈风,粗暴而凶险。这两种不同的声音交互反复,其中穿插着漫长的沉默,仿佛幕间休息。这富于节奏又蕴含着多种意义的反复,让青豆心慌意乱。
  她觉得像是踏人了一个从未耳闻目睹的疆域。比如深深的海沟的沟底,或是未知小行星的地表。一个勉强抵达,却休想全身而退的场所。
  眼睛总也适应不了黑暗。视线可以抵达一定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继续向前。此刻青豆的眼睛只能看清那个人昏暗的剪影。至于他的脸朝哪一边,他在看什么,都无法知道。这个人身躯相当魁梧,双肩似乎随着呼吸无声但剧烈地上下起伏。她只能看清这些。他的呼吸不是普通的呼吸。那是动用全身进行的呼吸,具有特殊的目的和机能。
  可以想象他的肩胛骨和横膈膜在激烈地运动、扩张和收缩的情形。普通人无法如此剧烈地呼吸。这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能掌握的特殊呼吸方法。
  光头站在她旁边,保持着立正姿势,身体挺得笔直,下颌微收。
  他的呼吸和床上的男人正相反,又浅又快。他全神贯注地守望着,等待那一连串剧烈的深呼吸最终完成。那似乎是为了调整身体而实施的日常活动之一。青豆也只能和光头一样,等候他做完。这大概是他醒来时必须采取的步骤吧。
  不久,像巨大的机器结束了运转,呼吸渐渐停下。呼吸的间隔逐渐变长,最后,像是要把一切都挤出来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深深的沉默再次降临室内。
  “时间到了。”光头第三次说。
  男人缓缓地动了动头部。他像是朝着光头的方向。
  “你可以下去了。”男人说。他的声音是明朗浑厚的男中音。决然,没有含混之处。他的身体像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光头在黑暗中浅浅鞠了一躬,像进来时一样毫无多余的动作,走出房间。房门关上,只剩下青豆和男人两个。
  “这么暗,对不起。”男人说。这话大概是冲着青豆说的。
  “我没关系。”青豆说。
  “我需要把房间弄暗。”男人用柔和的声音说,“不过你不用担心。
  对你不会有害。”
  青豆默默地点头。随即想起了自己是在黑暗中,于是说:“明白。”
  声音似乎比平日僵硬,而且高亢。
  然后男人在黑暗中注视了青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强烈地注视着。那是准确而精密的视线。说是“注视”,不如说“凝视”更贴切。
  这个男人似乎能将她的身体一览无余。她觉得像在转瞬间被他扒光了身上穿的一切,变得一丝不挂。那视线不仅停留在皮肤上,甚至触及她的肌肉、内脏和子宫。这个男人能在暗中视物!她想。他是在凝视着肉眼可见范围之外的东西。
  “在黑暗中看东西,反而看得更清楚。”男人像是洞悉了青豆的内心,“不过如果在黑暗里待的时间太久,就难以返回光明的地上世界了。必须把握适当的时机。”
  然后他又观察了一番青豆的身姿。其中没有性*欲的迹象,只是将她作为一个客体凝视着。像乘客从甲板上凝望着一旁逝去的海岛的形状。但那不是一般的乘客。他试图看透海岛的一切。长时间暴露在这种锐利无情的视线中,青豆深深感到自己的躯体是何等不足、何等不可靠。平时没有这样的感觉。除了-乳-房的大小,她反而为自己的躯体自豪。她天天打造它,保持它的美观。肌肉优美地遍布全身,没有一点赘肉。但在这个男人凝视下,她竟开始觉得自己的躯体像个寒酸陈旧的肉袋。

  男人像是看穿了青豆内心的想法,停止了对她的凝视。她感觉那视线陡然丧失力量。就像用胶管浇水时,有人在建筑物的-阴-影中把水龙头关上了。
  “这么指使你,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把窗帘拉开一点?”
  男人静静地说,“这么暗,你大概也不方便工作。”
  青豆把健身包皮皮放在地板上,走到窗前,拉动窗边的细绳,把厚重的窗帘打开,再拉开内侧的白蕾丝窗帘。东京的夜景将光芒倾注进室内。东京塔上的彩灯、高速公路上的照明灯、游移的汽车的前灯、高楼大厦的窗灯、建筑顶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它们交汇融合,形成大都市特有的光芒,照亮了宾馆的室内。光芒不太强烈,只能勉强看清室内放置的家具。这对青豆来说是令人怀念的光,是从她自己所属的世界送来的光。青豆再次感觉,自己是何等迫切地需要这样的光芒。
  但即便是这一点光,对男人的眼睛似乎也太强烈了。他盘腿坐在床上,用一双大手紧捂着脸,避开光芒。
  “你要紧吗?”青豆问。
  “不必担心。”男人答道。
  “我把窗帘拉上一点吧?”
  “这样就行。我视网膜有问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光。过一会儿就正常了。能不能请你坐在那里等一下?”
  视网膜有问题。青豆在脑中复述了一遍。视网膜有问题的人,大多面临失明的危险。但这个问题暂且与她无关。青豆必须处置的,并不是这人的视力问题。
  男人双手掩面,让眼睛慢慢适应从窗外射入的光亮。其间,青豆在沙发上坐下,从正面望着他。这次轮到她仔细观察对方了。
  这是个高大的男人。并不胖,只是大。身材高,身架也宽,力气似乎也大。虽然事先听老夫人说过此人身材高大,但青豆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巨汉。然而宗教团体的教主不该是巨汉的理由,在哪里都不存在。青豆不免想到了那些十岁少女被这个巨汉强||奸的情形,不由得扭歪了脸。她想象着这个男人赤身裸体,骑在纤细的少女身上的情景。少女们大概根本无法抗拒。不,即便是成年女子,只怕也很难抵抗。
  男人穿着松紧收口的薄裤子,很像运动裤,上穿长袖衬衣。衬衣是素色*的,略带丝绸般的光泽。肥大,前面用纽扣扣住,男人把上面的两粒纽扣解开了。衬衣和运动裤看上去都是白色*,或极淡的奶油色*。
  虽不是睡衣,也是在室内休息时穿的宽松舒适的衣服.或是和南国的树荫很相称的装扮。赤裸的双足看上去就很大。石壁般的宽肩膀,令人想起身经百战的格斗竞技选手。
  “谢谢你到这里来。”等青豆的观察告一段落,男人开口了。
  “这是我的工作。只要有需求,我什么地方都去。”青豆用排除了感情的声音说。但一边这么说,一边觉得自己简直像应召前来的妓女。
  大概是刚才被他锐利的视线在黑暗中剥得一丝不挂的缘故。
  “我的事你知道多少?”男人仍然双手掩面,问青豆。
  “你是问我,关于你,我了解什么情况吗?”
  “对。”
  “我几乎一无所知。”青豆小心翼翼地挑着词儿说,“连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长野还是山梨主持一个宗教团体。你身体上有点毛病,说不定我能帮点忙。我就知道这些。”
  男人简短地点了几下头,把手从脸上移开,脸朝向青豆。
  男人头发很长。浓密的直发一直垂到肩头,里面混有许多白发。
  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之间。鼻子很大,占了脸的很大一部分。高高的鼻梁又直又挺,让人想起挂历照片里出现的阿尔卑斯山。
  山麓辽阔,充满威严。看到他的脸,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那只鼻子。
  与之相对,一双眼睛深深凹陷。很难看清眼窝深处的那对瞳孔究竟在注视什么。整张脸与身躯相配,又宽又厚。胡须剃得千干净净,看不见斑痕和痣。他相貌端庄,洋溢着静谧而智慧的气息,但其中也存在某种特异的东西、不寻常的东西、无法掉以轻心的东西。这是那种一眼看上去便令人畏缩不前的脸。鼻子也许大过了头,所以整张脸失去了正常的均衡,也许是这一点让看到的人心绪不宁。要不就是一双静待在眼窝深处、放射着古代冰河般光辉的眼睛的缘故。还可能归因于那两片好像立刻会吐出无法预料的话、笼罩着冷酷感的薄唇。
  “别的呢?”男人问。
  “别的我没有听说。只是有人告诉我,让我做好准备,来这里做肌肉舒展。肌肉和关节是我的专门领域。对方的处境和人品,没必要知道得太多。”
  就像妓女一样,青豆想。
  “我明白你的话。”男人用浑厚的声音说,“但恐怕还有必要说明一下我这个人。”
  “请讲。”
  “人们都叫我领袖。但我几乎从来不在公众前露面。就算在教团里,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大部分信徒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模样。”
  青豆点点头。
  “但现在我让你看清了自己的面目。总不能请你在一片黑暗中,或者一直蒙着双眼来治疗吧。还有礼节上的问题。”
  “这不是治疗。”青豆用冷静的声音指出,“只是肌肉舒展而已。

  我没有获得过实施医疗行为的许可。我所做的,是强行舒展平时不太使用或一般人很难用到的肌肉,防止身体机能下降。”
  男人似乎微笑了一下。但可能是错觉,也许他只是抽搐了一下面部肌肉。
  “我完全明白。我只是为了方便,才用了一下‘治疗’这个词。
  你不必介意。我想说的是,你现在看到了人们一般看不到的东西。这件事希望你明白。”
  “刚才在隔壁,他们已经提醒过我,今天这件事不能说出去。”青豆说着,指着通向隔壁房间的门,“但你不必担心。不管我在这里看到听到了什么,都不会泄露到外面。我在工作中接触过很多人的身体。
  也许你身份比较特殊,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众多肌肉有问题的人中的一个。我关心的,仅仅是肌肉的部分。”
  “我听说,你小时候是‘证人会’的信徒。”
  “当信徒并不是我选择的,而是他们叫我当的。这两者的差别很大。”
  “的确,这两者的差别是很大。”男人说,“但人绝不可能摆脱小时候植入大脑的印象。”
  “不管是好是坏。”青豆说。
  “‘证人会’的教义,和我所属的教团相差极大。以末世论为核心创设的宗教,要让我来说的话,或多或少都是骗人的东西。我认为所谓末世,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过是个人层面上的东西。先不管这些,‘证人会’倒是个顽强得令人吃惊的教团。历史不算长,却经受了无数考验,还能扎实地不断扩大信徒人数。在这一点上,有好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
  “那大概是因为太褊狭的缘故。狭小的东西,抵御外力时容易变得坚固。”
  “你的话大概是对的。”男人说。然后顿了一顿,“不管怎么样,我们今天可不是为了讨论宗教来这里的。”
  青豆不说话。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事实:我的身体里有许多特别的东西。”男人说。
  青豆坐在椅子上,默默等着对方说下去。
  “刚才我跟你说过,我的眼睛忍受不了强烈的光线。这个症状是在几年前出现的。在那之前并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但从某个时刻起开始出现了。我不在公众前露面,主要是因为这个。一天中几乎所有的时间,我都在黑暗的房间里度过。”
  “对于视力问题,我无能为力。”青豆说,“刚才我就告诉过你,我的专长是肌肉方面。”
  “我完全明白。我也找专家看过了。去看过几个有名的眼科医生,做过好多检查。但人人都说现在没办法。我的视网膜受过某种损伤,但原因不明。病情正在缓慢发展。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失明。自然,正如你所说的,这个问题和肌肉无关。让我从上到下,按顺序把身体上存在的问题列举出来吧。至于你能帮我做什么,不能帮我做什么,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考虑。”
  青豆点点头。
  “我的肌肉常常会变得僵硬。”男人说,“硬得动弹不得,简直像岩石一样,这种情形会持续几个小时。在这种时候,我只能躺着不动。
  没有痛感,就是全身肌肉僵住不能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凭借自己的意识能动得了的,最多只有眼球。这症状每个月发作一到两次。”
  “发作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首先是抽筋。身体各个部位的肌肉不停抽动。这要持续十到二十分钟。然后,就像有人把开关关掉一样,肌肉完全僵死。所以在收到预告后的十到二十分钟内,我就找一个能躺下的地方躺下。像躲在港湾里避风的船只,藏在那里,等待着瘫痪状态慢慢过去。身体虽然瘫痪,意识却十分清醒。不,甚至比平时更清醒。”
  “没有肉体上的痛感吗?”
  “所有的感觉统统消失。就是用针戳我,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关于这种症状,你有没有找医生看过?”
  “我一一走访过权威医院,看过好多医生。结果搞清楚的,只有我身患的是史无前例的怪病,靠现代医学知识根本无计可施,仅此而已。中医、正骨医、推拿、针灸、按摩、温泉治疗&helli;&helli;能想到的,我全试过了,都没有明显的效果。”
  青豆微微皱眉。“我所做的,只是日常领域的激活身体机能。这么严重的病症,我根本无法对付。”
  “我完全明白。我不过是在尝试各种可能性*。即使你的方法不见效,责任也不在你。你只要照你平时做的那样,在我身上做一遍就行了。我想看看自己的身体会如何接受它。”
  青豆脑海里浮现出这人庞大的躯体像冬眠的动物一般,一动不动地横躺在某个黑暗之处的光景。
  “最近一次出现瘫痪状态,是在什么时候?”
  “十天前。”男人答道,“还有一件事,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告诉你。”
  “不管是什么,你尽管说出来好了。”
  “在这肌肉的假死状态持续期间,我始终处于勃起状态。”
  青豆更深地皱眉。“就是说,在好几个小时中,性*器官一直坚挺着?”
  “是的。”
  “你却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男人说,“也没有性*欲。只是坚挺着,就像石头一样僵硬。和别处的肌肉相同。”
  青豆微微摇头,努力让脸恢复原状。“在这一点上,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这和我的专业领域相差太远了。”

  “我也觉得难以启齿,你也许不愿意听,不过,我能不能再多说两句?”
  “请你说吧。我会保守秘密的。”
  “在这期间,我会和女人们交合。”
  “女人们?”
  “我身边有不止一个女人。每当我陷入这种状态,她们就会轮流骑到我不能动弹的身体上,和我性*交。我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快感。
  但我仍然会射精。多次射精。”
  青豆沉默不语。
  男人继续说道:“一共有三个女人,都是十几岁。为什么我身边会有这样的年轻女人,为什么她们非得和我性*交不可,你也许会觉得奇怪。”
  “难道是&helli;&helli;宗教行为的一部分吗?”
  男人仍旧盘腿坐在床上,大大地呼了一口气。“我这种瘫痪状态被认为是上天的恩宠,是一种神圣的状态。所以她们在这种状态到来时,就过来和我交合,希望怀上孩子,怀上我的继承人。”
  青豆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他没有开口。
  “就是说,怀孕是她们的目的?在那种状况下怀上你的孩子?”
  青豆问。
  “是的。”
  “就是说,你在处于瘫痪状态的几小时内和三位女子交合,三次射精?”
  “是的。”
  青豆不得不意识到,自己被置于无比复杂的处境中。她马上就要杀掉这个人,送他到那个世界里去,他却在向她倾诉自身肉体上奇怪的秘密。
  “我不太明白,这里面又有什么具体的问题?你每个月有一两次,全身肌肉会瘫痪。这时三个年轻的女朋友就会过来,和你性*交。这从常识角度来考虑,的确是不寻常的事。可是&helli;&helli;”
  “不是女朋友。”男人插嘴道,“她们在我身边起着女巫的作用。
  和我交合,是她们的职责之一。”
  “职责?”
  “就是努力怀上继承人这件事。它作为任务被规定下来。”
  “是谁这么规定的?”青豆问。
  “说来话长。”男人说,“问题在于,我的肉体因此在确凿无疑地走向灭亡。”
  “那么她们怀孕了吗?”
  “还没有人怀孕。只怕不会有那个可能,因为她们没有月经。但她们还是在追求上天的恩宠带来的奇迹。”
  “还没有人怀孕,因为她们没有月经。”青豆说,“而且你的肉体正在走向灭亡。”
  “瘫痪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在增加。瘫痪症状开始于七年多前。一开始是两三个月一次,现在变成了一个月一到两次。瘫痪过去之后,身体都要经受剧烈的痛楚和疲惫的侵蚀。几乎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得生活在痛楚和疲惫之中。浑身疼痛,像被粗大的针戳刺。
  头痛欲裂,身体乏力。觉也睡不好。不管什么药,都不能缓解这样的疼痛。”
  男人长叹一声,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个星期和发作刚过去的第一个星期相比,要好多了,但疼痛并没有消失。一天中有好几次,剧烈的痛楚像巨浪一样汹涌而至。没办法正常呼吸,内脏不肯好好工作。
  活像一台没加润滑油的机器,浑身关节咔咔作响。自己的肉被吞噬,血被吸食。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些。可是侵蚀我的,既不是癌症,也不是寄生虫。我做过各种精密检查,却连一点问题都没找到。他们说我身体极其健康,从医学角度无法解释如此折磨我的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作为‘恩宠’的代价,我收到的东西。”
  这人也许的确处于崩溃的边缘,青豆想。几乎看不到憔悴的影子,他的肉体结实健壮,好像受过忍耐剧烈疼痛的训练。但青豆感觉到,他的肉体正在走向灭亡。这人病了,但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病。不过,即使我不在这里下手,这个男人恐怕也会被惨烈的痛苦折磨,身体一点点地遭到破坏,不久便难以避免地迎来死亡。
  “不可能阻止它的进展。”男人似乎看穿了青豆的想法,说,“我恐怕会被彻底侵蚀,身体被蚀成空洞,迎来痛苦不堪的死亡。而他们只会把丧失了利用价值的交通工具抛弃掉。”
  “他们?”青豆说,“他们是谁?”
  “就是侵蚀我肉体的东西。”男人说,“不提这个了。我现在希望的,就是减轻眼前现实的痛苦,哪怕只是一点点。即使是只治标不治本,对我来说也是必需的。这痛苦无法忍受。常常——不时地,它会深重得骇人,简直像径直和地球的核心相连。那是除了我,谁也无法理解的疼痛。它从我身上夺去了许多东西,同时作为回报,也给了我许多东西。特殊的疼痛给予我的东西,是特别深厚的恩宠。不过,疼痛当然不会因此减轻。破坏也不会因此避免。”
  然后是~段深深的沉默。
  青豆总算开口了:“我这话好像又在重复了——我想,对于你面临的问题,从技术上来说我爱莫能助。尤其是,如果那是作为恩宠的代价送来的东西。”
  领袖端正姿势,用眼窝深处那冰河般的小眼睛看着青豆,然后张开薄而长的嘴唇。
  “不,肯定有你能做到的事情。唯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我倒希望是这样。”
  “我心里明白。”男人说,“我知道许多事情。只要你没问题,我们就开始吧~—开始做你一直做的事情。”
  “我试试看。”青豆回答。那声音僵硬而空洞。试试我一直做的事情,青豆想。&nbs;
或许您还会喜欢:
我是猫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夏目漱石,日本近代作家,生于江户的牛迂马场下横町(今东京都新宿区喜久井町)一个小吏家庭,是家中末子。夏目漱石在日本近代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被称为“国民大作家”。代表作有《过了春分时节》《行人》《心》三部曲。 [点击阅读]
我的名字叫红
作者:佚名
章节:58 人气:0
摘要:如今我已是一个死人,成了一具躺在井底的死尸。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心脏也早已停止了跳动,但除了那个卑鄙的凶手之外没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而他,那个混蛋,则听了听我是否还有呼吸,摸了摸我的脉搏以确信他是否已把我干掉,之后又朝我的肚子踹了一脚,把我扛到井边,搬起我的身子扔了下去。往下落时,我先前被他用石头砸烂了的脑袋摔裂开来;我的脸、我的额头和脸颊全都挤烂没了;我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满嘴都是鲜血。 [点击阅读]
我的爸爸是吸血鬼
作者:佚名
章节:81 人气:0
摘要:序幕那是萨瓦纳的一个凉爽春夜,我的母亲走在石子路上,木屐像马蹄似的敲得鹅卵石哒哒响。她穿过一片盛开的杜鹃,再穿过铁兰掩映下的小橡树丛,来到一片绿色空地,边上有一个咖啡馆。我父亲在铁桌旁的一张凳子上坐着,桌上摊了两个棋盘,父亲出了一个车,仰头瞥见了我母亲,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兵,棋子倒在桌面,滑下来,滚到一旁的走道上去了。母亲弯下身子,捡起棋子交还给他。 [点击阅读]
战争与和平
作者:佚名
章节:361 人气:0
摘要:“啊,公爵,热那亚和卢加现在是波拿巴家族的领地,不过,我得事先对您说,如果您不对我说我们这里处于战争状态,如果您还敢袒护这个基督的敌人(我确乎相信,他是一个基督的敌人)的种种卑劣行径和他一手造成的灾祸,那么我就不再管您了。您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您就不再是,如您所说的,我的忠实的奴隶。啊,您好,您好。我看我正在吓唬您了,请坐,讲给我听。 [点击阅读]
户隐传说杀人事件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没有想到拉动门栓时竟然发出惊人的响声,令男子吓了一大跳,好在风声掩去了这一声响,没有惊动房间里的人。从太阳落山的时候起就起风了。风儿摇动着树林里粗壮的树枝。整座山峦开始呼啸,呼啸声掠过屋子的屋顶。已经到了11月的月底,天空却刮起了在这季节里不可能出现的南风。据村子里的老人说,现在这个时候刮这样的风,不是一个好兆头。但愿这不是出事的征兆。对男子来说,就是靠着这风声,才使他在拉动门栓时没有被人发现。 [点击阅读]
手机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脉冲”事件发生于十月一日下午东部标准时间三点零三分。这个名称显然不当,但在事情发生后的十小时内,大多数能够指出这个错误的科学家们要么死亡要么疯癫。无论如何,名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响。那天下午三点,一位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正意气风发地在波士顿的波伊斯顿大街上往东走。他名叫克雷顿·里德尔,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步伐也特别矫健。他左手提着一个艺术家的画夹,关上再拉上拉链就成了一个旅行箱。 [点击阅读]
拇指一竖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贝瑞福夫妇对坐在早餐桌前,他们和普通的夫妇没什么不同,这时候,全英格兰至少有好几百对像他们这样上了年纪的夫妻正在吃早餐,这一天,也是个很普通的日子——一星期七天之中,至少有五个这样的日子。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像是会下雨,不过谁也没把握。 [点击阅读]
拉贝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胡绳60年前,侵华日军制造的南京大屠杀惨案,是日本法西斯在中国所犯严重罪行之一,是中国现代史上极其惨痛的一页。虽然日本当时当权者和以后当权者中的许多人竭力否认有这样的惨案,企图隐瞒事实真相,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断有身经这个惨案的人(包括当时的日本军人)提供了揭露惨案真相的材料。最近,江苏人民出版社和江苏教育出版社共同翻译出版了《拉贝日记》。 [点击阅读]
挪威的森林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编者语我们为什么选择村上春树?不是因为他连获日本文艺界的奖项:也不是因为他的作品高居日本畅销书榜首:更不是因为他的作品掀起年轻一代的抢购热潮,突破四百万部的销量!那么,为什么?答案是:他和他的作品带给我们思想的特异空间,而轻描淡写的日常生活片断唤起的生活气氛令我们有所共鸣。更重要的是他以六十年代的背景道出九十年代,甚至世世代代的年轻心声。 [点击阅读]
推销员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前言阿瑟·米勒,美国剧作家,1915年出生在纽约一个犹太人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个时装商人,他在哈莱姆上小学,布鲁克林上中学,中学毕业以后工作了两年,后来进入密执根大学,大学期间开始戏剧创作,写了4部剧本,并两次获奖。他第一部在百老汇上演的剧作是《鸿运高照的人》(1944),成名作是1947年创作的《全是我的儿子》,作品获当年度的纽约剧评界奖。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