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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不寻常的金属声让今枝回过神来,一抬头,只见高宫诚一脸错愕地站着。“啊,啊,啊……”高宫诚看着手上的球杆,嘴巴张得老大,球杆的前端整个儿断了。
“啊!断了。”今枝看看四周,杆头落在高宫前方约三米处。
四周的人也发现异样,纷纷停下看着高宫。今枝走上前,捡起断裂的杆头。
“啊!真对不起。怎么会这样?”高宫握着失去杆头的球杆,不知如何是好,脸色都发青了。
“怕是所谓的金属疲劳吧,这杆子之前被我用得很凶。”今枝说。
“真的很抱歉,我认为我的打法没错……”
“哦,这我知道。定是我以前没打好,今天才这样。就算是我来打,也会断。请别放在心上。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那……请让我赔,球杆是我打断的。”
今枝挥了挥手:“不必不必。反正本来迟早会断。要让你赔,我哪好意思?”
“可这样我过意不去。更何况,赔偿也不是我自掏腰包皮,我有保险。”
“保险?”
“是,我买了高尔夫玩家保险。只要办好手续,应该可以获得全额理赔。”
“可这是我的球杆,保险能用吗?”
“应该可以。我去问问这里的高尔夫球用品店。”高宫拿着折断的球杆走向大厅,今枝跟在后面。
店位于大厅一角。高宫似乎是熟客,脸孔晒得黝黑的店员一看到他便打招呼。高宫出示断裂的球杆,说明缘由。
“哦,没问题,保险会理赔。”店员立刻说道,“申请保险金需要损坏地点的证明、损坏球杆的照片和修理费清单。至于球杆是否为本人所有,无法证明。相关文件由我们准备,麻烦高宫先生与保险公司联络。”
“麻烦了。请问修好球杆大概要几天?”
“这个,必须先找到同样的杆身,可能要两个星期左右。”
“两个星期……”高宫为难地回头望着今枝,“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今枝笑着说。要花上两个星期,可能赶不上球场之约,但他并不认为少一根球杆会对成绩造成什么影响,也不想再让高宫过意不去。
今枝当场便委托修理,随即离开了用品店。
“啊,诚。”两人正准备再度前往练习场,有人叫住了高宫。一看来人,今枝不由得闭紧嘴巴,他认得她,是三泽千都留。她身后站着一个高个男子,这个人他不认识。
“嗨。”高宫对两人说。
“练习结束啦?”千都留问。
“还没,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给这位先生造成不少麻烦。”高宫把事情告诉两人。听着听着,千都留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对不起,向您借球杆已经不好意思了,竟然还折断……”她向今枝鞠躬道歉。
“哪里,真的没关系。”今枝连忙摇手,向高宫问道,“呃,这位是尊夫人吗?”
“是啊。”高宫显得有点难为情。
这么说,外遇修成正果了,天底下果真无奇不有,今枝默然。
“没有人受伤吧?”千都留身后的男子问。
“这倒是不用担心。啊,对了,忘了给你我的名片。”高宫从长裤的口袋里取出皮夹,拿出名片递给今枝。“敝姓高宫。”
“啊,幸会幸会。”
今枝也取出皮夹,他也习惯把名片放在那里。但一时间他犹豫了,不知该给他哪一张。他随身携带有好几种名片,每一张的姓名和头衔都不同。
他最终决定给高宫真正的名片。这时候用假名毫无意义,而且谁也不能断定高宫将来不会成为他的顾客。
“哦,原来是侦探事务所啊。”看了今枝的名片,高宫一脸不可思议。
“若有什么需要,请务必光顾。”今枝轻轻施礼。
“比如说调查外遇?”千都留问道。
“是啊,当然。”今枝点点头,“这类业务最多了。”
她嘻嘻一笑,对高宫说:“那这张名片最好还是交给我保管喽!”
“也许哦。”高宫也逗趣地笑着回答。
今枝也想对千都留说,是啊,尤其是现在这个时期最危险了,你最好小心点。
她的下腹部已经高高隆起。
4
今枝直巳的事务所兼住处位于西新宿,在一栋面对小路建造的五层建筑的二楼。大楼旁便有公车站,从新宿车站到这里只要几分钟。但是,这对客人来说并不见得方便。每次在电话里说出路径,客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发出犹豫的沉吟。为说服客人大
驾光临,今枝往往好话说尽,但每次电话一挂,疲倦感总是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也知道搬到车站旁更有利。委托人在前往侦探事务所的路上,多半抱着种种烦恼疑惑,极有可能在搭公交车的那几分钟改变心意,决定放弃。
但随着地价高涨,房租也跟着走高。今枝实在不想为了租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每个月付出令人咋舌的大把钞票。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房租贵,调查费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尽可能以合理的收费为委托人服务,这是他创业的宗旨。
筱冢一成打电话到事务所,是七月将至的一个星期三。窗外飘着丝丝细雨,今枝已经死了心,以为那天不会有客人了。一听到来电人的声音,今枝的直觉登时告诉他有生意上门了,因为委托人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语气。
果然,对方表示有些私事想谈,询问是否方便现在前来拜访。今枝回答:“我等你。”
挂掉电话,今枝歪着头思忖,筱冢一成应该未婚,这么说,或许不是一般的外遇调查。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发现情人异常时会委托他人调查的人。
与高宫诚在高尔夫球练习场偶遇那天,站在成为高宫妻子的千都留身后的,便是筱冢一成。那天他们三个人相约用餐,约在高尔夫球练习场碰面。今枝自然不会参与他们的聚会,不过在练习场大厅喝着纸杯装的速溶咖啡时,倒是和三人相谈甚欢。
筱冢便是那时候递给他名片的。
后来,今枝在高尔夫球练习场和他再次碰面,筱冢的高尔夫球艺也颇高。今枝曾略微提及的工作,筱冢看似不甚在意,但或许当时他内心已经有所盘算。
今枝抽出一根万宝路,用一次性打火机点了火,双脚往文件乱堆的办公桌一跷,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一番。灰白色的烟在微暗的天花板上飘荡。筱冢一成并不是一般上班族。他伯父是筱冢药品的社长,他是未来的领导层。这么一来,他要委托的调
查可能与产业有关。想到这里,今枝感到全身血流加速,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今枝在两年前辞掉东京综合研究的工作自立门户。他厌倦了被当成廉价劳工剥削,有了单枪匹马闯天下的自信,也建立起了各方面的人脉。事实上,他的营业状况不错。委托的工作相当稳定,要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他有一小笔积蓄,也有一个月享受一次高尔夫球的宽裕。
但就是缺乏成就感。他目前的工作多半是外遇调查,任职于东京综合研究时常接触的产业调查,现在可说已绝缘了。他每天都为追查男人与女人的爱恨情仇奔波。他并不讨厌这种情况,只是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绷紧神经。从前,他一度想当警察,甚至考进了警校。然而,警校毫无意义的严谨纪律令他心生反感,他便中途退学。这是他二十来岁时的事。
后来他打过几份工。有一天,在报纸上看到东京综合研究招聘职员的广告。既然当不了警察,就当侦探吧。他以这种半开玩笑的心情接受面试,虽被录取,但一开始是工读生待遇,过了半年才成为正式职员。
当上调查员,他发现自己极为适合这一行。这份工作完全不像影视中的私家侦探那般精彩,只是一味地重复着孤独而单调的工作。因为不具备警察的权力,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堂而皇之地进去。此外,他们负有保守委托人秘密的义务,尽最大可能
不留下调查痕迹,同时不能有任何遗漏。而历经千辛万苦得到梦寐以求的资料时,那种喜悦与成就感,是从别的地方体会不到的。
或许可以找回那种亢奋——接到筱冢的电话,今枝怀着这样的期待。他有不错的预感。但他克制一下,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算了吧,期待越高只会越失望。想必又是调查女人的品行,十之八九错不了。他站起来,准备泡咖啡,墙上的时钟指着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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