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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 - 《白夜行》txt——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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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1
  九月的雨比梅雨更没完没了。天气预报说入夜雨便会停,但如粉末般细微的雨幕仍包皮围着整条街道。
  栗原典子走进西武池袋线练马站前的商店街,商店前的通道盖有天棚,从车站到公寓步行约十分钟。
  途经电器行门前,店内正播着“恰克与飞鸟”的《SAYYES》。听说这首歌是当红连续剧的主题曲,CD也跟着大卖。典子这才想起,同事提到今天好像是最后一集。她几乎不看电视剧。
  一走出商店街,就没有东西遮雨了。典子只得取出蓝灰相间的格子手帕盖在头上,再度迈开脚步。再往前一点有一家便利店,她走进去,买了豆腐和葱。本来也想买透明雨伞,看了价钱便打消了念头。
  她的公寓位于西武池袋线旁,两室一厅,月租八万元。一个人住是太大了点,但当初找房子时,她本打算和某人同住。事实上,那个男子也曾住过几次,但也仅止于此。那“几次”过后,她便形单影只,宽敞的房间变得多余。但她没有搬家的心力
  ,便这么住了下来。现在,她庆幸当初没有搬家。
  旧公寓的外墙被雨打湿,变成泥土般的颜色。典子小心不让衣服被墙壁的雨水沾湿,爬上公寓的户外梯。这幢建筑的一二楼各有四户,她住的是二楼最里面的那一户。
  开了锁,打开门。室内一片昏暗,一进门的厨房与里面的和室都没有开灯。
  “我回来了。”她说着,打开厨房的灯。家里有人,看玄关脱鞋处就知道了。肮脏的运动鞋扔在那边,“他”就只有这双鞋。
  除了里面那间和室,还有一间西式房间。她打开西式房间的门,这个房间也是暗的,但里面有个东西在发光,是放在窗边的电脑屏幕。“他”就盘坐在屏幕前。
  “我回来了。”典子朝着男子的背影又说了一次。
  男子正在键盘上输入的手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书架上的闹钟,再转头看她。“真慢啊。”
  “被留下来了。你饿了吧?我现在马上做晚饭。今天也是汤豆腐,可以吗?”
  “都行。”
  “那你等一下哦。”
  “典子。”男子叫住正准备到厨房的她,她回过头来。男子站起来,走近她,用手心抚触她的后颈。
  “你淋湿了?”
  “一点点,没关系。”
  男子仿佛没有听见,手从她的脖子移到肩膀。透过针织布料,典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握力。
  就这样,她被紧紧抱住,无法动弹。男子吸吮她的耳垂,他熟知她的敏感部位。他粗野却又灵巧地操纵着嘴唇与舌头,典子感到背后有如一阵电流窜过,使她无法站稳。“我……站不住了。”她喘息着说。
  即使如此,男子依然不作答,用力支撑着想往地上坐的她。不久,他放松了手臂的力道,把她的身子转过去背向他。接着撩起她的裙子,把丝袜与内十裤往下拉。褪到膝盖下方后,右脚一踩,一下子全部脱掉……
  不久,如浪潮由远而近般,她再也站立不住,双腿猛烈颤抖,跌坐在地板上,双手撑地,双肩上下起伏,喘着气,脑袋里阵阵耳鸣。
  男子拉上长裤的拉链,然后宛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回到电脑前,盘腿坐下,敲击键盘。从他手指的节奏里,感觉不出丝毫紊乱。
  典子无力地撑起身子,穿好衣服。“我去准备晚饭。”她扶着墙站起来。
  男子叫秋吉雄一,只不过典子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本名。既然他本人自称如此,她也只能相信。
  典子是在今年五月中旬遇见秋吉的。那天天气微凉,她回到公寓附近时,看到一个人蹲在路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削男子,穿着黑色丹宁布长裤,上身是黑色皮夹克。
  “你怎么了?”她边查看男子状况边问。男子面容扭曲,刘海覆盖的额头冒出黏湿的汗水,右手按着腹部,挥动左手,似乎在说没事。但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从他按住的腹部位置推测,似乎是胃痛。
  “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男子还是挥手,同时摇了摇头。
  “你常常这样吗?”她问。
  男子继续摇头。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句“你等一下”,便爬上公寓的楼梯,进了住处,用最大的马克杯装了热水瓶里的热水,加了一点冷水后,拿到男子身边。
  “把这个喝下去。”她把马克杯端到男子面前,“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胃清干净。”
  男子并没有伸手来接,反而说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话。“有没有酒?”
  “什么?”
  “酒……最好是威士忌。直接灌下去就不疼了。从前有一次,我就是这样治好的。”
  “别胡说八道了,那样会伤到胃的。你先喝了这个再说。”典子再次递过杯子。
  男子皱着眉头注视马克杯,不情愿地接过,喝了一口。
  “全部喝下去,要洗胃。”
  听典子这么说,男子露出反感的表情。但并没有抱怨,一口气喝光。
  “觉得怎样?想吐吗?”
  “有点。”
  “那最好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吐得出来吗?”
  男子点点头,缓缓站起。他按着腹部,想绕到公寓后面。
  “在这里吐就好。没关系,我已经习惯看别人吐了。”
  他不可能没有听到典子的话,却默默地消失在公寓后方。有好一阵子,他都没有出来,只是不时发出呻吟。典子无法袖手离去,便等在原处。
  男子终于出来了,表情看起来比先前轻松了几分。他在路旁的垃圾筒上坐下。
  “怎么样?”典子问道。
  “好一点了。”男子口气很冷。
  “那真是太好了。”
  男子依然皱着眉头,坐在垃圾筒上跷起脚,手伸进夹克的内口袋,拿出一盒烟。他叼住一根,准备用打火机点燃。
  典子快步走近,一把抽走他嘴里的烟。男子手里还拿着打火机,惊愕地看着她。
  “如果你爱惜自己的身体,最好不要抽烟。你知道吗?抽烟会让胃液比平常多分泌几十倍。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就是这个原因。但是,空腹的时候抽烟,胃液会伤害胃壁,结果就变成胃溃疡。”
  典子把抢来的烟折成两截,寻找丢弃的地方,却发现垃圾筒在男子的屁十股底下。
  “站起来。”。她把烟扔进去,接着朝男子伸出右手,“盒子给我。”
  “盒子?”
  “烟盒。”
  男子露出苦笑,伸手进内袋,拿出烟盒。典子接过来,扔进垃圾筒,盖上盖子,拍了拍手。“请,可以坐了。”
  听典子这么说,男子再度坐上垃圾筒,稍感兴趣地看着她。
  “你是医生?”他问。
  “怎么可能?”她笑了,“不过也不大远。我是药剂师。”

  “哦,”男子点点头,“难怪。”
  “你家在这附近?”
  “对。”
  “你自己走得回去吗?”
  “没问题。托你的福,已经不疼了。”男子站起身。
  “要是有时间,最好去医院让医生看看,急性胃炎其实是很可怕的。”
  “医院在哪里?”
  “医院啊,这附近光之丘综合医院就不错……”
  典子才讲到一半,男子便摇头:“我是说你上班的医院。”
  “哦。”典子点点头,“帝都大学附属医院,在荻湟那边……”
  “知道。”男子迈开脚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说,“谢谢你。”
  “请多保重。”典子说。男子举起一只手算是招呼,再度前行,就这样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中。
  她并不认为会再次与他相逢。即使如此,从第二天起,就连在医院上班,她也无法控制地挂念着他。他该不会真的跑到医院来吧?心里这么想,不时到内科候诊室张望。递进药房的处方笺如果与胃病有关,而且患者是男性,她便会边配药,边在脑
  海里延伸出无限想象。但是,男子并没有出现在医院里,而是再度出现在他们邂逅的地方,时间是整整一周之后。
  那天,她晚上十一点多回到公寓。典子的工作有白、夜班之分,当时她轮值夜班。男子和上次一样,坐在垃圾筒上。因为天色很暗,典子没有认出他,准备装作没看见,赶紧走过。说实话,她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帝都大学附属医院可真会压榨员工。”男子对她说。
  典子听到是他,惊呼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等你,我想为上次的事道谢。”
  “等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等的?”
  “不知道,”男子看看表,“我来的时候好像是六点。”
  “六点?”典子睁大眼睛,“你等了五个钟头?”
  “因为上次遇到你是六点。”
  “我上星期值白班。”
  “白班?”
  “我这个星期值夜班。”典子向他说明自己的工作有两种上班时间。
  “好吧,既然见到了你,那都无所谓了。”男子站起来,“去吃个饭吧。”
  “现在这附近没的吃了。”
  “搭出租车,二十分钟就到新宿了。”
  “我不想到太远的地方去,我累了。”
  “哦,那就没办法了。”男子稍稍举起双手,“下次吧。那我走了。”说着,男子掉头迈开脚步。看着他的背影,典子有
  些着急。
  “等等!”她叫住男子,说,“那边应该还有。”她指着马路对面的一幢建筑。
  那幢建筑上挂着“Denny's”的招牌。
  喝着啤酒,男子说,他已经五年没进这种大众化平价西餐厅了。他面前摆着盛了香肠和炸鸡的盘子,典子点了和风套餐。
  秋吉雄一,便是当时他报上来的名字,他的名片上也这么印着。那时,典子完全没有怀疑他会使用假名。名片上印着Memorix的公司名称,他说那是开发电脑软件的公司,典子自然没有听过。
  “反正就是专门承包皮计算机方面的工作。”对于自己的公司与工作,秋吉只向典子作了以上说明。此后,他绝口不提这方面的话题。
  相反,他却对典子工作的细节十分好奇,举几工作形态、薪资、津贴,和每天的工作内容等,都仔细询问。典子以为这些一定会让他觉得无聊透顶,但听她说话时,他的眼神却显得无比认真。
  典子并不是没有与男性|交往的经验,但过去约会时,她都主要在聆听。她本来就口齿笨拙,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取悦对方。然而,秋吉却要她说话,而且不管她说什么,都显得极有兴趣。至少看起来如此。
  “我再跟你联系。”分手之际,他这么说。
  三天后秋吉打电话给她。这次,他们来到新宿。在咖啡吧里喝酒,典子又说了好多,因为他接二连三地发问,问她故乡的情形、成长经历、学生时代的事情等等。
  “你老家在哪里?”典子发问。
  他的回答是“没什么”,而且变得有点不快。于是,她便不再提这个话题。不过,从他的口音听得出他来自关西。
  离开店后,秋吉送典子回公寓。越接近公寓,她内心越迷惘。应该若无其事地道别,还是该请他上去坐坐呢?正犹豫,秋吉给了她由头。走到公寓旁,他在自动售货机前停下脚步。
  “你口渴啊?”她问。
  “想喝咖啡。”他把硬币投入机器,瞄了陈列的商品一眼,准备按下罐装咖啡的按钮。
  “等等,”她说,“要喝咖啡,我冲给你喝。”
  他的指尖停在按钮前,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不发地取回硬币。
  进了门,秋吉在室内到处打量。典子冲着咖啡,一颗心七上八下。因为她怕他会发现“上一个”男人的痕迹。
  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称赞她房间整理得很干净。
  “最近我很少打扫。”
  “嗯,书架上的烟灰缸有一层灰,是因为这样吗?”
  他的话让典子心头一震,抬头看那个烟灰缸。那是上一个“他”用的东西,她不抽烟。
  “那个……不是因为没有打扫。”
  “哦。”
  “两年前,我交过男朋友。”
  “我不太想听这种告白。”
  “啊……对不起。”
  秋吉从椅子上站起,典子以为他要走了,也跟着起身。她刚站起来,他的手便伸过来。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他紧紧抱住。
  但她并没有抗拒。当他的嘴唇靠过来时,她放松了自己,闭上眼睛。
  2
  投影仪的灯光从下方斜照着讲解人的侧脸。讲解人是国际业务部的男职员,不到三十五岁,头衔是主任。
  “……所以,在高血脂症治疗用药‘美巴隆’方面,已确定获得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制造许可。因此,正如各位手边
  的资料,我们正考虑在美国市场销售。”讲解人口气有点生硬地说着,挺直了背脊,眼睛扫视会议室,还舔了舔嘴唇。这一幕都被筱冢一成看在眼里。
  筱冢药品东京总公司二。一会议室正在举行会议,讨论新药品如何打开国际市场。与会者共有十七人,几乎都是营业总部的人,开发部长与生产技术部长也在其中。与会人士中,职位最高的是常务董事筱冢康晴。四十五岁的常务董事坐在排列成∩
  形会议桌中央,用足以穿透别人的眼神看着讲解人,咄咄逼十人的气势似乎是想告诉大家,他一个字都不会错过。一成等人认为他有点过了,但这也许是无可奈何的。公司的人背地里说他是靠父亲荫庇才坐上常务董事的位子,这一点他本人不可能不知道,而在这种场合打一个哈欠的危险性,他也十分清楚。

  康晴慢条斯理地开口:“与史洛托迈亚公司的对外授权签约日期,比上次会议报告提出的晚了两周。这是怎么回事?”他从资料里抬起头来,看着讲解人,金属框眼镜的镜片发出闪光。
  “我们花了一点时间确认出口的形态。”回答的不是发表人,而是坐在前面的小个子男子,声音有点走调。
  “不是要以粉末原料的形态出口吗?跟出口到欧洲一样。”
  “是的,不过双方在如何处理粉末原料方面,看法有些不同。”
  “我怎么没听说?相关报告呈给我了吗?”康晴打开档案。像他这样带档案来开会的董事很少,事实上,就一成所知,只有康晴一人。
  小个子男子焦急地与邻座的人及发表人低声交谈后,面向常务董事:“我们马上将相关资料呈上。”
  “哦,以最快速度送来。”康晴的视线回到档案上,“‘美巴隆’这方面我了解了,但是抗生素和糖尿病治疗用药方面进展如何?在美国的上市申请手续应该完成了吧?”
  这一点由讲解人作答:“抗生素‘瓦南’与糖尿病治疗用药‘古科斯’,两者目前都进行到人体试验阶段。下月初,报告便会送到。”
  “嗯,最好尽可能加快速度。其他公司莫不积极开发新药,设法增加海外市场销售收入。”
  “是。”包皮括讲解人在内有好几个人点头。
  历经一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了。一成整理东西时,康晴走过来,在一成耳边说:“等一下可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啊……是。”一成小声回答。
  康晴随即离开。虽然他们是堂兄弟,但双方的父亲严格规定他们不得在公司内私下交谈。
  一成先回到他在企划部的座位,他的头衔是副部长。这个部门原本没有副部长这个职位,是专门为他设立的。截至去年,一成已经待过营业总部、会计部、人事部等部门。于各个部门历练后分派至企划部,是筱冢家男子的标准进程。就一成而言,
  比起目前监督各单位的这个职位,他宁愿与其他年轻职员一样从事实务方面的工作。事实上,他也曾向父亲叔伯表明过意愿。
  然而,进公司一年后,他明白既然继承了筱冢家的血统,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让复杂的系统顺利发挥功能,对于上司来说,手下不能是不好使唤的齿轮。
  一成的办公桌旁设置了一个黑板式的公告栏,用来交代去处。他把栏内的二O一会议室改成常务董事室,方才离开企划部。
  他敲了敲门,听到低沉的嗓音回答“进来”。一成打开门,康晴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哦,不好意思,还要你特地过来。”康晴抬头说。
  “哪里。”说着,一成环顾室内。这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其他人。说是常务董事室,但只有书桌、书架和简单的客用桌椅,绝对说不上宽敞。
  康晴得意地笑了。“刚才,国际业务部的人很紧张吧。他们一定没想到,我竟然连授权签约的日期都记得。”
  “一定是的。”
  “这么重大的事竟然不向我这个主管报告,他们胆子也真大。”
  “经过这件事,他们应该也知道不能不把常务董事放在眼里了。”
  “但愿如此。不过,这都多亏了你。一成,谢了。”
  “哪里,这不算什么。”一成苦笑着摇摇手。
  授权签约日期更动一事,的确是一成告诉康晴的。一成是从隶属于国际业务部、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同事那里问出来的。
  像这样偶尔将各部门的小情报告诉康晴,也是他的工作之一。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工作,但现任社长、康晴的父亲要一成做年轻常务董事的助手。
  “那么,请问有什么吩咐?”一成问。
  康晴皱起眉头。“不是跟你说过,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那么见外吗?再说,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工作,是私事。”
  一成有不好的预感,不由得握紧了右拳。
  “好了,你先坐下。”康晴一边站起来,一边要一成在沙发上坐下。即使如此,一成还是等康晴在沙发上就座,方才坐下。
  “其实,我是在看这个。”康晴把一本书放在茶几上,封面印着“婚丧喜庆入门”的字样。
  “有什么喜事吗?”
  “有就好了,正好相反。”
  “那是丧事了,哪一位亡故了?”
  “不是,还没有,只是有可能。”
  “是哪一位?如果方便告诉我……”
  “如果你能保密,是没什么不方便的,是她母亲。”
  “她?”明知用不着问,一成还是向康晴确认。
  “雪穗小姐。”康晴有几分难为情,但语气很是明确。
  果然,一成想,他一点都不意外。
  “她母亲哪里不舒服?”
  “昨天,她跟我联系,说她母亲倒在大阪的家里。”
  “倒在家里?”
  “蛛网膜出血。她好像是昨天早上接到电话的。学茶道的学生去她家跟她母亲商量茶会的事,竞发现她母亲倒在院子里。”
  一成知道唐泽雪穗的母亲在大阪独居。“这么说,现在人在医院?”
  “好像马上就送过去了,雪穗小姐是在医院打电话给我的。”
  “哦。那么,情况如何?”一成虽发问,却也知道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如果能顺利康复,康晴就不会看什么《婚丧喜庆入门》了。
  果然,康晴轻轻摇头。“刚才我跟她联系,听说意识一直没有恢复,医生的说法也不怎么乐观。她在电话里说,可能很危险。很少听她说起话来这么柔弱。”
  “她母亲今年高寿?”
  “嗯,记得她以前提过大概七十了吧,你也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年龄差距很大。”
  一成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是常务董事在看这个呢?”一成看着桌上的《婚丧喜庆入门》问。
  “别叫我常务董事,至少在谈这件事的时候别这样叫。”康晴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
  “堂兄应该不必为她母亲的葬礼操心吧?”
  “你的意思是说,人都还没死,现在想到葬礼太性急了吗?”
  一成摇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堂兄该做的事。”
  “为什么?”
  “我知道堂兄向她求婚了,可她还没有答应,对吧?换句话说,在目前这个阶段,怎么说呢……”一成想着修辞,最后还是照原本想到的说了出来,“她还是与我们无关的外人。引人注目的筱冢药品常务董事为了这样一个人的母亲过世忙着张罗,

  怕有微词。”
  听到“无关的外人”这个说法,康晴整个人往后一仰,看着天花板,无声地笑了。然后他将笑脸转向一成。“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吓了我一跳。的确,她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但也没有给我否定的答复。如果没有希望,她早就拒绝了。”
  “如果有那个意思,早就已经答复了,我说的是正面的答复。”
  康晴摇摇头,手也跟着挥动。“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也没结过婚,才会这么想。我跟她一样,都结过婚。像我们这种人,如果有机会再次组织家庭,怎么可能不慎重?尤其是她,她跟她前夫并不是死别。”
  “这我知道。”
  “最好的证明就是,”康晴竖起食指,“自己的母亲病危,会通知一个无关的外人吗?我倒是认为,她在心酸难过的时候找上我,也算是一种答复。”
  难怪刚才他心情这么好,一成这才恍然大悟。
  “更何况,当朋友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这也是人之常情吧。这不仅是一个社会常识,也是做人的道理。”
  “她遇到困难了吗?她是因为不知如何是好,才打电话给堂兄吗?”
  “当然,坚强的她并不是找我哭诉,也不是向我求助,只是说明一下情况。但是,不必想就知道她一定遇到了困难。你想,虽然大阪是她的故乡,但是她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万一她母亲就这么走了,她不但伤心难过,还得准备葬礼,也许就连
  她这么能干的人,也会惊慌失措。”
  “所谓的葬礼,”一成注视着堂兄,“包皮含准备阶段在内,整个程序安排会让逝者家属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她只要拨一个电话给葬仪公司就行。只要电话一通,其他一切都由公司打理。她只须同意公司的建议,在文件上签名,把钱备妥就没事了。要是还有一点空闲时间,就朝着遗照掉掉眼泪,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康晴无法理解地皱起眉头。“你竟然能说得这么无情,雪穗小姐可是你大学的学妹啊。”
  “她不是我学妹,只是在社交舞社一起练习过。”
  “不必分得这么清楚。不管怎样,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康晴盯着一成。
  所以我后悔得不得了——成想说这句话,却忍耐着不做声。
  “反正,”康晴跷起脚,往沙发上靠,“这种事准备得太周到也不太好,不过我个人希望要是她母亲有什么万一,我已有所准备。只是,刚才你也说过,我有我的处境。就算她母亲过世了,我能不能立刻飞到大阪也是个问题。所以,”他盯着一成
  ,“到时候可能请你到大阪去一趟。那地方你熟,雪穗小姐看到熟人也更安心。”
  一成闻言皱起眉头。“堂兄,拜托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
  “这就叫公私不分,别人平常就在背地里说,筱冢一成成常务董事的私人秘书了。”
  “辅佐董事也是企划部的工作。”康晴瞪着他。
  “这件事跟公司没有关系吧?”
  “有没有关系,事后再想就好。你应该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谁下的命令。”说完,康晴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盯着一成,“不是吗?”
  一成叹了口气,很想问“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常务董事”这句话是谁说的。
  回到座位,一成便拿起听筒,另一只手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记事本,翻开通讯簿的第一页,搜寻今枝,边确认号码边按键,听筒抵在耳边等待。铃声响了一声,两声。右手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得笃笃作响。
  铃声响了六次,电话通了,然而一成知道不会有人接,因为今枝的电话设定于铃响六声后启动答录功能。
  果然,接下来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今枝低沉的声音,而是以电脑合成、活像捏着鼻子说话的女人声音:“您要找的人现在无法接听电话,请在哔声后,留下您的姓名、电话与联络事项”——成在听到信号声前便挂上听筒。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声音可能不小,坐在他正前方的女同事脑袋颤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想。
  最后一次与今枝直巳见面是八月中旬,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却音讯全无。一成打过好几次电话,总是转为语音答录。
  一成留过两次话,希望今枝与他联络,但至今未接到回电。
  一成想过,今枝可能出门旅行了。若当真如此,这个侦探的工作态度也太随便了。从委托他开始,一成便要他与自己保持密切联系。或者,一成又想,或者他追唐泽雪穗追到大阪去了?这也不无可能,但没有同委托人联系毕竟不太对劲。
  办公桌边缘一份文件映入眼帘,他顺手拿起,原来是两天前开会的会议记录传阅到了他这里。那场会议讨论的是开发一种自动组合物质之化学构造的计算机系统。一成对这项研究颇感兴趣,也出席了,但现在他只是机械地看过了事,心里想着完全
  无关的事:康晴,还有唐泽雪穗。
  一成由衷地后悔带康晴到唐泽雪穗店里去。受高宫诚之托,他才想到店里看看,便以极轻松随意的心态邀康晴一同前往。
  他万万不该这么做。
  康晴第一次见到雪穗时的情景,一成还记得一清二楚。当时康晴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坠入情网,甚至显得老大不高兴。雪穗向他说话,他也只是爱理不理地应上几句。然而事后回想起来,那正是康晴心旌摇动时会有的反应。
  当然,他能够找到心仪的女子,这件事本身是值得高兴的。他才四十五岁,没有理由带着两个孩子孤独地终老一生。如果有适合的对象,他理应再婚。然而,一成就是不喜欢他现在这个对象。
  一成到底对唐泽雪穗的哪一点不满,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就像今枝所言,她身边有些来路不明的金钱周转,的确令人感到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这也可以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只能说,大学时在社交舞练习场首次见面的印象,一直留
  在他心里。
  一成认为,这件婚事能缓则缓。然而,要说服康晴,就需要充分的理由,否则向他说多少次那女人很危险、不要娶她,他也不会当真。不,多半还会惹恼他。正因如此,一成对今枝的调查寄予厚望,甚至可以说,他把一切都寄托在揭露唐泽雪穗的
  真面目上。
  刚才康晴托他的事重回脑海。如果有了万一,一成必须去一趟大阪,而且是去帮助唐泽雪穗。
  开什么玩笑,一成在心里嘀咕。他又想起今枝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喜欢的其实不是令堂兄,而是你……”
  “开什么玩笑。”这次,他小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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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六点钟过了。一小时前去专务董事办公室的会计科科长还没有回来。专务董事兼营业部主任有单独的办公室,和会计科分开。天空分外清澄。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已很薄弱,暮色苍茫。室内灯光幽暗。十来个科员没精打采,桌上虽然摊开着贴本,却无所事事。五点钟下班时间一过,其他科只剩下两三个人影,唯有这会计科像座孤岛似地亮着灯,人人满脸倦容。 [点击阅读]
雪国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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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你好,川端康成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没有牵挂的人了,为了美的事业,他穷尽了一生的心血,直到七十三岁高龄,还每周三次伏案写作。但他身体不好,创作与《雪国》齐名的《古都》后,住进了医院内科,多年持续不断用安眠药,从写作《古都》之前,就到了滥用的地步。 [点击阅读]
雪地上的女尸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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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非常抱歉……”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答道。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打断得不鲁莽,很委婉且富有技巧性,确切他说是说服,而不是制造矛盾与不和的打断。“请不要马上拒绝,波洛先生。这件事事关重大,对你的合作我们将感激不尽。”“你大热情了。 [点击阅读]
雪莱诗集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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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孤独者1在芸芸众生的人海里,你敢否与世隔绝,独善其身?任周围的人们闹腾,你却漠不关心;冷落,估计,像一朵花在荒凉的沙漠里,不愿向着微风吐馨?2即使一个巴利阿人在印度丛林中,孤单、瘦削、受尽同胞的厌恶,他的命运之杯虽苦,犹胜似一个不懂得爱的可怜虫:背着致命的负荷,贻害无穷,那永远摆脱不了的担负。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