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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坐在床边,扶起那拉氏的身子,接过岚冬手中的汤药,慢慢让她喝下。汤药显然是很苦,她双眉微皱,一口气喝完。把碗递于岚冬,拿起托盘上的糖块,她接过服下,这才轻柔地放下她,仍让她依在软垫上。
她微笑着道:“有劳妹妹了。唉,我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年内,病了两次,上次如若不是妹妹,恐怕我早已不在世间了。”我握着她的手,摇摇头道:“姐姐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上次只是痰涌,不是什么大病。”
她反手握住我,苦笑着幽幽一叹:“晓文,我知道你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可我真的不在了,这若大一个后宫,真正让我放心的人,也只有你。”我心中一紧,她话中有话,但紧接着心中又一松,在我的印象中她应是雍正九年过世的:“姐姐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摇摇头,浅笑着道:“自个的身子,自个心中清楚,我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这后宫里的妃嫔虽说也有自府中出来的,随皇上的时日也多,可她们都担不了这么大的担子。熹妃虽说心地善良、处事公平,可她佛心太重,怕是震不住众人,这齐妃她们就不用说了。”
听她轻轻一叹,我心中也没来由的一抽:“我怕是担不下来,姐姐可以做到的,我未必可以做到。”她可以按大清制度,全心全意的为胤禛选秀,无怨无悔的守着空房,这是这个时空爱的一种表达方式,我真能做到吗?我做不到。
她目注着望我一会,即而垂下眼睑,轻轻叹口气:“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我无奈的苦笑:“姐姐安心养病吧,不要想这么多。”
她抬起头,柔柔笑着点点头:“是我太过一厢情愿了,妹妹勿怪。依妹妹的性子,又岂会争这个名份。”她微顿一下,又接着道:“我只是寻思着,这宫中只有你一人能要做的,能公平得处理事情,因为你是一心一意爱着皇上,没有任何杂念。虽说,你刚刚入宫时,就如若曦姑娘一样,不想与我们有接触,但经过这几年,你也慢慢的转变了些。”
我微笑着不语,她拍拍我的手:“不说这些了,我前些日子为弘瀚做件衣衫,本来想亲自送过去的,不想……”她眼圈一红,紧接着又道:“岚冬,拿过来吧。”
岚冬自柜中取出,双手递了过来,我接过,粗略一打量,发现手工竟异常精细,我笑着道:“没想到姐姐竟有一手好针线活。”她看着衣衫,眼神柔和无比:“皇上继位前,府中银钱开支,管得极严,不像其他亲王、贝勒们,因此府中出来的几位娘娘,都会些针线的。”
身侧传来轻轻咳嗽声,听声音是极力压着的,扭头一看,岚冬已跪在地上:“请娘娘恕罪,岚冬这就退下。”她面色有些许苍白,身体似是不适,我盯着她:“病了还来应值。”
她微一抬头:“奴婢知罪。”此时,那拉氏挥身让她起身,又转头对我道:“六十落水,她也受凉了,本想让丫头休息几日,可她煎药很会把握火候,这才让她带病应值,怪不得她。”
她面色沉静,整个人看起来不卑不亢,乍一看起来,真有一丝大家小姐的姿态。我在心中一叹,心中莫名的对她有一丝好感,于是,竟不由自主的笑着问她:“你水性很好?”
她微怔一下,看我一眼:“回娘娘话,岚冬水性一般,谈不上很好。”她的话条理分明,我敛了笑容,盯着她:“当时你可曾留意,六十阿哥为何会落水?”
她掠了那拉氏一眼,道:“那日,阿哥一直趴在栏杆上赏鱼,奴婢和皇后娘娘聊着娘娘在雍亲王府时的一些旧事,不知为何,阿哥会滑下去。”
她面色淡淡的,好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我打量了她一会道:“照理说,人落水后不会马上沉入水底的。”她一呆,望望我,又垂下眼睑:“六十阿哥确实不是一下子沉入湖底的,阿哥一落水,我马上下水,不想水很凉,骤然入水,腿竟抽筋了,我支撑着游到阿哥身旁,刚抱起他,谁知阿哥一手搂住我的脖子,一手抓住我胳膊,我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我们两人是一起沉下去的。”
两人同时入水,但却是一死一生,我心中疑虑不已:“但我听闻,阿哥被救上来时是一人,而且已经咽气。”她抬起头,直视着我:“不错,我们沉入水底后,不知为何,阿哥竟松手了,但我却没有一丝力气。”
那拉氏又低声啜泣起来,我在心底暗暗叹气,为她拭去泪水,带着丝歉意道:“又让你难过了。”她浅浅一笑,望着岚冬道:“这丫头被救上来,也只剩下一口气。这些日子也多亏她了,如果不是她懂得一些药理,我这身子也不会康复这么快。”
我微微一怔,那拉氏知道,难道自己的猜想是错的,我对她笑笑:“你对药理感兴趣?”她垂着睫,淡淡地回道:“奴婢的额娘身子弱,奴婢小时候曾亲眼瞧见额娘犯病的模样,因此立志要学些医术,以时时在身边照料她。”
听了她的话,我舒口气,但愿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她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那拉氏对着她微笑:“岚冬,你下去吧。”岚冬面色一暖,微笑着躬身施了一福,轻盈的退了下去。
看情形,那拉氏对岚冬是十分宠爱的。那拉氏向内移了移身子道:“晓文,姐姐如果哪一天真的不在了,就让岚冬这孩子跟你回圆明园吧,这丫头外表看起来虽冷淡,但心肠却极好。”
我暗暗透口气,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可转念一想,再过三年,她也该出宫了。另外,如果十三调查出来,她真的有什么问题,怕是她在宫中也待不了多久,我抚着她的手臂道:“姐姐今日总说这些话,你会好起来的,不用太过担心。”
看她的样子有些疲倦,我拿下她身后的软垫,为她拉拉被角,起身道:“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我这就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皇上那,你要多费些心。”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跨出坤宁宫的大门,一抬头,却见岚冬站在路边。心中一怔,即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应该觉察出了自己对她的怀疑,她的确是一个聪颖无比的女子。
她躬身行礼,起身后道:“奴婢想同娘娘谈谈。”我微笑着颌首,她左右望望道:“奴婢觉得这非谈话之地。”我依然笑着道:“边走边淡。”
她微微落后一步随着我,两人行一会,她目光直视前方,忽然轻笑一声道:“娘娘难道不想知道奴婢当时和皇后娘娘谈论的是什么吗?”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六十为何会落水,竟忽略了这个问题,她们当时想必很专注于自己的话题,以至于六十为何落水,两人无一人知道。听她的口气,想必她们的谈话应该和我有关。我淡淡一笑,道:“我对别人的谈论向来不感兴趣,岚冬姑娘想说,我就听着,如果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她顿了一瞬,道:“娘娘向奴婢诉说,她刚刚嫁给皇上时的种种,当时皇后娘娘沉溺其中,很幸福。”我脚步一滞,停下脚步问她:“为何对我说这些?”她面色淡淡:“然后,皇后娘娘说到了若曦姑娘,她曾是廉亲王的妻妹、并且是当时圣祖皇上面前的红人,是一个很独特的女子。”
她眼中隐隐闪着一丝恨意,使我心生讶异,默默目注着她,顷刻过后,她抬起头:“皇后娘娘说,从没有看到皇上如此上心的对一个女人,讲她知道的,皇上与若曦姑娘的点点滴滴……最后,又讲到你的入宫,你的言行举止,如何像若曦姑娘。后来,不用皇后讲,全宫几千人都看到了皇上如何对你,又如何对其他妃嫔。”
我盯着她道:“讲这番话,是为你,还是为皇后娘娘。”她微怔,目光带丝疑惑,我轻笑一声:“如果是为皇后娘娘,我很欣慰,不枉她这么疼你,甚至连你的以后,她都为你安排好了,但如果是为你,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给我说这番话。”
她神情猛然一变:“什么以后?”我看她一眼,缓步前行,对着前方轻声道:“她说如果自己一病不起,就让你随我回园子,跟在我的身边。” 她默了会,淡淡地叹道:“她对我确实太好,刚才这番话也算是我为她说的,娘娘的身子虚弱,怕是撑不了几年。”
两人停下脚步,她淡淡笑着道:“娘娘是否怀疑奴婢没有尽心救六十阿哥。”我摇头道:“我只是问问,并无其他意思。”她收起笑容:“那可能是奴婢多想了,这件事已以发生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娘娘身份尊贵,言谈或许决定着奴才们的生死,没有证据的事,请娘娘慎言,奴婢不想连累家人跟着遭殃。”
我定定的凝视着她:“有没有做过,还是自己心中清楚。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转身行两步,又转身回来,却发现她怔怔在望着我,见我猛然回身,她显然一惊:“娘娘还有何吩咐?”她默看她一阵,道:“姑娘既然懂得药理,应该还懂得药物与食物的相生相克,相信皇后娘娘的饮食,不会出现类似问题。”
她微微抿起嘴角:“是师兄告诉你,我懂这些的吧,他言行一直谨慎,很少在外人面前说别人的事。不过,娘娘放心,我既然懂得这些,这当然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在皇后娘娘身上。”说完,微一躬身,转身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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