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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九日
早上九点半退房。在宾馆内应该没被人看到,但走出宾馆时,看似粉领族的路过女子朝我看来,惊愕地瞪大双眼。我慌忙转头,假装男伴还在里头,但这样或许反而更可疑。我匆匆离开宾馆。
我在名古屋街头徘徊终日。漫步车站周边,冷了就钻进地下街。在咖啡店要热开水喂奶,在厕所换尿片,累了就在长椅休息。地下街如迷宫无尽蜿蜒。这么走着,我发现我们看起来就像寻常母女。换言之没有任何人注意我们。向来乖巧的薰,即使现在哭得满脸通红也无人侧目。会靠近的只有喜欢婴儿的中年妇女或老太太。哦,不哭不哭,她们说着凑近薰的脸。我不动声色地藏起薰的脸,她们便温柔地轻拍薰的屁股,握住小小的手掌。
随处可见的母亲和随处可见的婴儿。有可以回去的家,有等待的家人。我很高兴别人的漠不关心,超乎必要地漫步街头。薰持续不休的哭声,终于让我察觉自己累了。支撑婴儿背带的肩膀,痛得麻痹。我走上地面,沿着马路走到公园。
名古屋、京都、大阪、冈山、广岛,坐在长椅上,我试着一一列举能想到的地名,结果想到的都是###的停靠车站。京都与广岛我去过,是参加学校的教学旅行去的。小时候全家旅行也去过。虽然去过,并不代表有地方可以栖身。
我必须找个不怕人怀疑的过夜场所。然而,又不能一直住宾馆。还是租个房间吧,就算小点也没关系。
薰又开始哭,即使站起来哄她也没用。听着这种响彻心肺的哭声,脑袋都快要嗡嗡发麻。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薰一鼓劲仰起背,像要逃离我般哭个不停。别哭,拜托,别哭了,薰。夕暮中,我只能如此不断重复。
“喂,你无家可归吗?”
忽然有人对我说话。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个女人站在眼前。不知套了多少件衣服,明明个子不高,上半身却被衣服塞得像女巨人。起毛球的长裙下,伸出穿着厚袜的脚,脚上趿拉着凉鞋。皮肤虽有光泽但看起来并不年轻。是个完全看不出多大岁数、外貌不可思议的女人。
“不,我只是在休息。”
我戒慎恐惧地说。女人一脸正经,粗声叹口气。
“你不是一直待在这里吗?”
她说。被她一说我才发现,刚才还挂在大楼上的夕阳,现在只剩余光映照西方天空,东方已开始染上群青色。
“你无家可归吧!”
女人武断地说,朝薰伸出手。我当下躲开女人的手臂,把薰抱在怀里藏起来。女人再次叹了一声。薰躲在我怀里,更加扯高嗓门继续哭泣。
“唉,唉,哭了,我不会怎样的,你快点叫她别哭了。”
女人皱起眉头说。我背对女人,安抚薰。
“这样会冷吧?喂,你要来我家吗?”
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转头。女人依旧皱着眉,越过我的肩把头凑近看薰。
“我不会怎样的,只是看宝宝可怜才这样说。”
女人又粗声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呃,我们该回去了。”
“你无处可回吧,我说你可以来我家。”
我定定注视女人。这人到底是谁?是坏人,还是好人?目的何在?可是就算再怎么看,我也看不出她有何企图,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薰涨红小脸继续哭。我可以跟她走吗?女人用那种令人联想到弹珠、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我。
我合拢大衣前襟把薰裹在怀里,手提旅行袋。脑中虽然有个声音叫我别跟她去,但我还是决定跟女人一起走。能被抢走的顶多也只有钱吧,总比薰被抢走好。我如此在心中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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