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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门,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就是人类也没有一张精准的地下幽域地图,他们有的只是一小块已知的。如果整个地下城是西瓜,那一小块只是芝麻。
占领了渥特要塞后,所有的士兵都兴奋不己,我也一样。我与同胞一直以为只要进了门就有财富了,就像以往我们踹开人类或是史莱姆的房门看到的。最先冲进门中的同胞没有一个带着武器,他们身上背满袋子、手中拿着各式的挖掘工具。
在一个月后我们不再挖掘——虽然我们是地精,但石头与金子我们还是分得清的。在一个月的时间中,渥特要塞就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以后任何想目睹这座矮人要塞的家伙,只能从图书馆中看看画家与设计师的草图了,因为耗尽矮人心血的整个要塞,连同要塞依靠的整座山,都被挖得千疮百孔了。
矮人们不是没有为他们的心血努力过,毕竟那是他们耗费百年时间才凿出来的要塞。不过显然我们理解错了矮人的意思——矮人们越是英勇无畏地反攻,地精们挖掘的就越快越狠。“敌人反击的程度取决于失地上有多少财富。”这就是我们的军事常识。
为了保护被占地那未知的财富,我的同胞开始了一场英勇无畏的战争。在要塞中有许多并不高的通道,不过对于地精与矮人来说它们够高了。同胞们用长枪填满了每一个进口,面对矮人挥动的战锤与巨斧,面对矮人愤怒的足以令人类畏缩的吼声,地精第一次没显示他们的仁慈。
如果他们英勇作战,那么再度提高士气是必要的。在要塞宽敞的大厅中,我开始动员,王座的两侧堆放着两座小山似的金币,在不断跳动的火光下,金币的光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它不止勾住了同胞的眼睛,更勾住了他们的灵魂。我没必要为这些钱心痛,虽然它们是我的,但一个月前却是他们的入股费。
“前进,死亡,分红,可能的。仁慈,破产,一定的。”在台下我听到了一阵嗡嗡声,我知道同胞的英勇只是短暂的,在金矿的刺激消失后,仁慈是不可避免的,要让这英勇继续下去就要有新的刺激。
金钱的魔咒是万能的,我走到钱堆边上,用轻钢打制并嵌满宝石的大棒拨动着,金币发出了一阵阵悦耳的哗哗声,我看到每个地精都闭上了眼,在哗哗声中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伴着这醉人的哗哗声,我再次开口:“前进,红利,预付。仁慈,没有,全没有。”巨大的欢呼声随之响起,在这突然涌动的气流下,火光摇动得更加厉害了。
虽然人类的金钱等于生命的理论我们发挥到了极致,但是对于七拐八弯的迷宫,金钱失去了作用,被俘的矮人誓死都不肯吐出正确的道路,就算维达主人的夺心术也无法使这些顽强的家伙就范。
向地下进军根本就没有进展,大本营从进入要塞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挪动过。我不是没派出探路队,只是他们不是找到没出路的通道,就是整个消失在深邃的通道中。面对开始烦躁的绿龙,我喊道:“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狐猴家族为我找来了带路者。
狐猴家族并不是什么外族,他们是地精,只是他们的名字在人类看来有些怪异。地精中的取名并不像人类那样复杂,可以有姓氏也可以没有,只要是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名字,比如肉饼,桔子。大概是某个家族长辈在某天遇上了一只狐猴,或许那味道不错,所以就给自己的孩子起了狐猴的名字。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元始狐猴,双手握在一起紧贴着前胸,脸上的笑容一路堆到了耳朵,看着那洁白的牙齿上反射出光,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拿出了一袋金币,我看到他的眼晴睁得更大了。
“金币,三个。”
“王,路,远。”
“金币,五个。”
“王,石头多,摔跤。”我看着那绿色的脑袋耷拉了下来,那是一脸委屈的表情。
“我,克瑞根,最强的,不败的,屠……”突然我发现差点说了不该说的,我闭上眼向四周看了看,在确定没感到绿龙主人的气息后,我清了清喉咙接着喊:“王,地精的,神,地精的。金币,五个,多,没有。”
“王,无敌的。神,地精的。优惠,金币,十个,算八个。”
元始狐猴说完,露出了个谄媚的笑容。
“七个。”
“成交。”
七个金币比十个金币合算,不过我是王,我是神,那混蛋才优惠了三个金币!望着拿到金币跑出营帐的家伙,我愤怒地挥动着拳头。很快,我听到了营帐外传来的吵闹声,元始狐猴的兄弟正与他扯在一起。灌水狐猴抓着元始狐猴的衣领,元元狐猴则压在元始狐猴身上,元始狐猴正拉着一个穿着奇异衣服的矮人。天啊,一个矮人!不,是两个,另一个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胡子、皮肤、衣服全是灰色的,如果不是火把特别亮,我一定会认为那家伙是个灰色的影子。
灰矮人,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他并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当另一个矮人从狐猴兄弟之中爬出来时,灰矮人刻意与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全貌。
那矮人穿着的衣服之所以怪异,那是因为它是由许多不同的衣服拼凑的,两条长短不一的袖子拖在身后,就像人类礼服的后摆一样。这个奇怪的家伙与我一样高,胡子脏乱不堪,几个大大小小的袋子挂在他的腰上,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漏底的铜杯。
“我叫卡妙拉,溪谷矮人的大老板。”
溪谷矮人、灰矮人与矮人有什么区别我不知道,反正在我眼里他们都一样。当卡妙拉试图接近灰矮人时,我看到灰矮人向后跳开,并晃动起握起拳头的手臂。
“谁带路?”
“我。”两个矮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要多少金币?”
灰矮人向前跨了一步,他微微鞠了一躬,脸上的表情就像洞壁上的石头一样,在晃动的火光下让我极不喜欢。“在这个宛如迷宫的地下世界,无论是矮人的中心城市,还是闪着金光的矿脉,地下的一切没有我们不知道的。只要我们双方互相合作,我们灰矮人还可以主动加入地精对矮人的战争中,当然,地精必须答应我们,战后一半的矿脉与占领地归我们……”
“不,不,不。”卡妙拉晃动着有些胖的手指打断了灰矮人的话,他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说得太快了,我不得不让他又说一遍。当卡妙拉慢慢地说完,我瞪大了眼睛,由他带路不但不需要我们付钱,相反,那些溪谷矮人反而要付我们钱。
这是梦吗?我紧握着卡妙拉送来的那袋宝石,我要验证一下。
我招了招手,棒子被送到了我的手中,在大棒挥动后,我听到了痛苦的呻吟。一个家伙捂着脸像吐葡萄皮似的吐出一口的碎牙,这不是梦。
“你,带路者。”我兴奋地用手指着卡妙拉。但同时我看到灰矮人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也曾见过人类有这样的表情,通常他们都双手握在一起,瞪大眼睛惊呼:“噢!我的真神啊。”
有了带路者,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当我兴冲冲地向绿龙主人报告时,我听到了绿龙主人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卡妙拉,虽说是个矮人,但我喜欢这个家伙——我甚至一度怀疑溪谷矮人是不是地精的一个分支,或是地精在地下世界的亲戚。那家伙很友好,一个矮人能毫发无伤地在营地中乱窜,甚至与士兵建立起“友谊”,真是不简单啊,要知道地精的“友谊”通常很贵。
“前进!”、“前进!”这呼声虽然急切,但并不是来自维达主人。有了带路者,每个地精都迫不急待起来,他们带上了一切可以标示自己主权的证明物,虽然远方的洞穴深邃而黑暗,但从那些急不可耐的脸上,从映着火焰的眼睛中,我看到了金子般的光芒。
我庞大的、英勇的、战无不胜的军队开始缓步向前,虽然矮人试图阻挡这历史的脚步,但看到领头的是一个溪谷矮人时,他们放弃了乖乖地缩回了自己的洞穴。
对于矮人的放弃,我们先是感到高兴,但慢慢地我们发觉这中间有些不对劲。为了确保后退的通畅,也就是我们能随时仁慈地回到地面,我没有带走全部的军队,不过跟着卡妙拉的地精数量也不少。
经过三天的行军后,我们彻底被那些地下洞穴给吞没了。在穿过一个又一个多选择的岔路后,我已经无法记住所有的道路,就是绿龙也开始皱起眉头,虽然龙的尊严没让他说出来,但我敢肯定绿龙主人的脑袋一定开始打结了。
“到了。”卡妙拉的话打破了第五天行军的沉默。我走到了最前面,那是一个巨大的洞,在火光的范围内,我看到了至少十二条的岔路,但我肯定还有更多,因为凸出的岩石就像一条蜿蜒向上的路,在路的一侧,洞壁上忽明忽暗的“口”正等着我们选择。
“到哪了?这都是通道。”我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这个带路者。士兵们则到处张望着,窃窃私语声像风一样吹开了。
卡妙拉似乎不把这一切当回事,他晃着脑袋拨弄着杂乱的胡须,两只眼睛一睁一闭说:“带路完成。”
“这都是洞!”
“从左数第三个进去,先向左,看到路选右第六个,然后向前走八步右拐,再找左第二个,进去……”卡妙拉搬着指头开始说着,我试图把他说的背下来,但那无尽的左拐右拐就像是法师的催眠咒语一般,才一会儿所有的数字都纠缠在一起,但卡妙拉那肥肥的指头却还在屈下,伸直,伸直又屈下,“……就这样,最后你们就到了矮人最大的城市——轻铁之城。”这个溪谷矮人的手指终于不再屈下了,脸因说话太久而变红。
“不,不不。路,你带。”我连连摆手,要是我们自己走,估计谁也走不出这个迷宫。
“好,不过你们要给我宝石。”卡妙拉很快地应了一声,但从他的脸上我找到了一种期待已久的表情。
“给钱!”我跳了起来,双手挥动着大喊着,“不是不要钱吗?”
“是不要钱,可宝石与金子不算是钱。但你们看起来忘记带上它们了,所以我只好拿钱。”卡妙拉双手一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
“卫兵!”我高声叫喊着。几个地精已经向我手指的方向跑去,卡妙拉在我呼减时便开始转身向后跑,那些追赶他的士兵大部分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了。在火把摇晃的瞬间,那该死的溪谷矮人一溜烟地消失了。“笨蛋!找!”我挥动着棒子开始驱赶着士兵,虽然我是地精,但我以我的智慧起誓,一个矮人不可能跑得比地精快,他一定藏起来了。
喧闹的回应在巨大的山洞内嗡嗡作响,火把将地精跳动的影子映在山壁上,一些混蛋发现了这是个乐趣,他们互相对着火把做出古怪的动作。当大棒的影子与地精晃动的影子重迭时,在笑声中,一切恢复了正常。
“缝,一条!”一个地精在溪谷矮人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条经过伪装的裂缝,在被系上绳索抛下的火炬的照亮下,我看到了下面支着一张网。
“网,结实,一定的。”我直起身子一脚将边上的一个家伙踢了下去,这只是地精式的探路。
“啊!啊!啊!”
“网,结实,一定的。矮人,破坏了。”听到部下传回的信息,我耸了耸肩,望着这满眼的路口静静思索。
二六零年九月十四日,矮人是如下记载的:
哨兵回来报告,地精让一个溪谷矮人为他们带路,我无法确信这是真的。那个哨兵以执着与锤子起誓,他发誓那确实是个溪谷矮人。两个小时后,又一个哨兵回来了,不过他带来的报告更加详细些,带路的不只是个溪谷矮人,还是溪谷矮人首领卡妙拉。“战争结束了。”我扶了扶金属头盔向同胞们大声宣布,是的,战争是结束了。
有卡妙拉给地精们带路一切都结束了,愿那些该死的地精与断桥、溶岩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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