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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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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怀镜在客厅坐下,又站起来看了看这房子。是一套三室一厅,有两间房子的门是锁了的。厅和卧室装修、布置都很精致。
  一会儿,听到锁匙响,知道玉琴回来了。朱怀镜便走到门后,等玉琴一进门,他就把她搂了起来。玉琴顺手开了空调。
  两人坐在沙发上亲吻一阵,玉琴说:“我们洗澡吧。你先去洗。”
  玉琴进浴室开了水出来,说:“用我的浴巾,行吗?”
  朱怀镜本来三两下就洗完了,但怕玉琴笑话,就万难在里面就挨了一会才出来。
  玉琴早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他,说:“我去洗去了0”
  这本是上好的红富士苹果,可今天朱怀镜吃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味道。他只感到肠胃发胀,喉头发热,只巴望玉琴快点出来。
  朱怀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一分一秒都这么过得慢。浴室里面的水哗哗响个不停。本来听着不响了,可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
  里面终于没有一丝声音了。朱怀镜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可玉琴还是不出来。
  过了好久,玉琴才穿着束腰睡衣出来了。可不知怎么的,朱怀镜却不敢伸手去抱她了。玉琴好像也极不自然,不敢正眼望他,只一边用毛巾搓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可一坐下,身子禁不住倾了过来。
  朱怀镜重重出了一口气,猛地搂起玉琴,往卧室去。毛巾便掉到了地上。
  两人在床上滚成一团。
  朱怀镜掀开玉琴的睡衣,惊得她几乎要晕过去。这女人白的令他双眼发花。丰满的乳房高高耸起,而乳头却小巧而浑圆,就像少女。下腹光洁而平滑,脐眼圆圆的像一轮满月。他胸口发慌,浑身支持不住了,便慢慢趴了上去。玉琴却是美目紧合,微微张开嘴,紧张地呼吸。朱怀镜伏在玉琴耳边问:“要用套子吗?”玉琴有气无力地说:“我这里哪来的套子?你真傻,你不见这床上一切都是崭新的?来吧,带套子就……浪费了……”
  朱怀镜在上面轻轻试探。玉琴先是双手无力地瘫着,忽然,朱怀镜一用力,她便啊地叫了一声,全身都绷紧了,在下面颤抖个不停。
  朱怀镜不知如何是好,只感到天摇地动,整座房子都在倒塌……
  像是过了几万年,朱怀镜终于停了下来,但他舍不得松手,仍抱着玉琴,就势一滚就把她抱在了上面。他不停地抚摸着玉琴的背,拍打着她的屁股。可玉琴还是不睁眼,像已深深睡去。
  也不知打过了多久,玉琴才轻轻说:“抱我去浴室吧……”
  朱怀镜便抱起玉琴去了浴室,放了水。玉琴躺在浴缸里,仍闭着眼睛,似乎陈醉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里。朱怀镜站在那里欣赏一会儿自己的美人儿,也进了浴缸。他搂起玉琴,把她放在自己身上趴着。他为她擦身子,轻轻地擦着每一块皮肉。她的皮肉柔软而有弹性。
  可擦了一会儿,朱怀镜又来事了,咬着玉琴耳朵说:“琴,我我又要了……”玉琴却不做声,只是闭着眼睛,很平静地趴在他的身上。他等不及上床去,就想在这里甜蜜起来。他把玉琴放下来,让她躺在浴缸里,拿浴巾枕在他的头下,可是这样体位不行。他便四处看了看,准备想个办法。发现浴缸外边有个脸盆,他便将脸盆倒扣着塞到玉琴屁股下面。于是浴缸里便波涛翻滚起来。玉琴的脸似乎痛苦地变着形,呼吸却是兴奋而甜蜜的。
  朱怀镜细心地擦干了玉琴,抱她回床上。可是一进卧室,朱怀镜傻眼了,不禁啊了一声。床单上是鲜红一片。他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这下玉琴睁了眼睛,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朱怀镜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玉琴从朱怀镜身上下来,打开柜子取出一床干净床单换了。他自己爬进被窝里,也不喊朱怀镜上床,任他赤身裸体站在那里。朱怀镜弄不清自己刚才怎么让玉琴生气了,不知如何是好。见被子在微微耸动,就知玉琴可能在哭,就上床去问怎么了。玉琴也不理他。他便着急了,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半天,玉琴才哭着说:“算我看错人了,我只当你同平常人不一样,不会以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可你也是这么看我的。你见我还是个处女,就吃惊了。你原以为我早同无数男人睡过觉了是吗?你想你是碰上了个风流女人,乐得同他逢场作戏是吗?”
  朱怀镜忙说:“不是不是呀!我是爱你的,我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我说过我不知怎么对你这么上心,真的放不下你呀。你叫我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正今生今世你是我的命根子。你哪天想置我于死地,你就不理我好了。”
  “那你吃什么惊?”玉琴又问。
  朱怀镜说:“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爱你爱得发狂,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你有没有过去。过去我不关心,我只看重现在和将来。我要你永远是我的爱人……”
  玉琴说:“那你就是怕担责任了。你见一个女人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就怕了是吗?”
  朱怀镜说:“琴,你别揪住不放好不好?我不让你说话了。”他说着就吻住她,不停地吻,堵住她的嘴巴。玉琴先是不太响应,但他吻了一阵,她便也咬着他的嘴吮了起来。
  两人什么也不说,只是拥抱着不停地亲吻。朱怀镜舍不得回去,玉琴也不问她,两人就那么无声无息的依偎在一起。朱怀镜真的不明白了,像玉琴这样一位动人的女子,怎么会一直没有过男人呢?
  次日凌晨五时刚过,朱怀镜就醒来了。玉琴还睡着,他舍不得就这么离去,便静静地望着这睡美人儿。女人那弯弯的秀眉,修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微撅起的红唇,圆润而泛红的脸庞,无不令他怜爱。他禁不住伸出舌头,舔着女人的眉毛,鼻子。嘴唇,脸庞……玉琴慢慢醒来,正眼望了他一眼就往他怀里钻。他便又放肆地吻起女人来。吻着吻着,他便慢慢钻进被窝里。他顺着女人的下巴,脖子一路吻了下去。吻遍了胸乳腹股,又把女人身子翻过来,从她的脚跟,双腿,背脊直吻到后脑勺。再把女人翻过来时,发现女人早已泪流满面了。他便说:“琴,你身上每一寸皮肉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吻了。”玉琴微喘着说:“还有我的双臂,你快吻个便把。”他便忙拿起女人的手臂,从指间,手背,手心直吻到腋下。女人的腋窝雪白而粉嫩,他便舔了起来。“琴,你怎么没有腋毛?拔掉了?”玉琴递过另一只手,说:“天生没有的。你还是读书人哪,真正的美女,腋下是不长毛的。”他又忙去吻另一条手臂。

  已经是六点多了,他必须马上动身。“我去了,琴……”玉琴不说话,只把自己蒙进被窝里。他只得起床,匆匆梳洗了一下,就要出门,可走到门口又跑回来吻了一下玉琴。这样三番五次了几回。他终于下决心要开门了,玉琴又叫了他。他又忙跑回来,紧紧搂起她。玉琴说:“床头柜上有两把钥匙,你拿着吧。你快去,不然……你快去。”他手推着朱怀镜,眼睛却依然闭着。他便说:“琴,你望我一眼,朝我笑一笑我才走的安心啊。”玉琴这才睁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可朱怀镜觉得这笑容凄婉如残阳。
  朱怀镜下了楼,外面还是黑咕隆咚的。他走到大街上,就小跑起来。抄着小巷子,一会就到市政府门口了。他便把步子放从容些,免得们问盘问。回到家里,香妹已经起床,在厨房里忙着。香妹也不怎么怪他,直说晚上不回来。也该打个电话。他便说,本想回来的,但他们硬要扯着我打牌。人家也难得来一次,又是老同事,怎么好太那个呢?“
  吃了早饭,送了儿子回来,仍去办公室上班。一会儿刘处长过来说,柳副秘书长交代,过几天就进荆园去,请大家这几天把有关资料搜集一下。原来每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都要住进荆园宾馆去起草,一住就是个把月。朱怀镜便巴不得今天晚上就进去。
  上午快下班时,方明远打电话来说,他同皮副市长汇报了。皮副市长意思,明天下午三点半听取汇报。皮副市长很忙,明天的日程早安排好了,他说县里同志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挤时间听一下。朱怀镜便表示感谢,说负责通知张天奇他们准时到会。
  朱怀镜就挂通张天奇的电话,告诉他们已联系好了,要他们明天下午三点半准时来。又把皮副市长如何忙,如何让皮副市长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听取汇报的话渲染一番。张天奇就表示十分感谢。朱怀镜便又交代,最好由张书记你一个人亲自汇报,简明扼要。皮副市长的指示要详细记录,要尽量记录原话,不要只记大意。
  挂完电话,朱怀镜私下却想,市里这些领导看上去那么忙,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到晚忙些什么。他们好像比美国总统都好要忙,美国总统每年还要照常度假,可市里这些头头脑脑,就从来不见他们休过一天假。
  又想起卜未之老先生想见李明溪的事,就挂了李明溪的电话。一说,李明溪却知道卜老先生,只是从未见过面,说见见也好。朱怀镜没想到李明溪这回如此爽快。可见人以义气而相投。他便又挂了卜老先生电话,说晚上同李明溪一道去拜访他老人家。卜老先生很高兴,说晚上在家恭候。
  晚上,朱怀镜和李明溪如约去了雅致堂。这里晚上不营业,一敲门,却听得便门开了。出来的正是上次接待朱怀镜的那位小姐,问是不是朱先生和李先生二位,我爷爷正等着二位哩。原来这是卜老先生的孙女。正说着,卜老先生迎了出来,将二位往里面让。穿过门面,在经过一个过道就到客厅。他们家人正在看电视。卜老先生说:”我们到里面去坐,免得他们吵我们。”
  进了一间房子,像是卜老先生的卧室兼书房。朱怀镜一进屋就看见了书桌上的一副对联:
  平生只堪壁上观
  千秋不老画中人
  那字也极有风骨。朱怀镜便说:“好联,好字。这字真可以说是笔挟天气,风骨苍润。”
  这时卜老先生的孙女送了两杯茶来,又出去了。卜老先生招呼一声喝茶,就朗声笑道:“老朽涂鸦,见笑了。”
  李明溪也说:“的确好。”
  卜老先生又笑道:“这对联啊,往日还真让我吃了些苦头啊,一帮年轻学生揪住我,质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我平生别无他长,只知裱字裱画,做些个壁上景观。至于下一句,并无实际意义,只是做对子嘛,反正要凑一句,就这么凑上了。硬要说意思呢?也可以敷衍上来。画中的人,画多少岁就是多少岁,怎么会老?可那些年轻人不听,硬说那观字是什么动词,不是名词。说我作壁上观就是坐山观虎斗,想收渔人之利。还说后一句便反动。只有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还会有谁千秋不老?这我就有口难辩了。我一个粗人,哪知道什么动词名词?只是望文生义而已。”
  卜老先生说自己没读过书,朱怀镜相信。有些人靠的是天赋。正像苏东坡说的,书到今生读已迟。卜老先生说的那么平淡,而他的超俗气度就在这平淡之中。他说起这些不愉快的事竟无一丝怨尤,反而像在说笑。他好像也同李明溪一样是个没有时间概念,又不问世事的人。说起那段人人都刻骨铭心的历史,只用“往日”二字淡淡带过。朱怀镜便在心里惭愧起自己的平庸和俗气来。
  李明溪谈书法是谈得出一些道道来的,就同卜老切磋起来了。李明说很不满意自己的字,一定要卜老指点一下。卜老却只是谦虚。李明溪是个不受拘束的人,自己就取了纸笔,说些几个字,让卜老点化一下。只见他写的是一首五言诗:
  不管西东与南北
  只写山水换酒钱
  欲结草庐荆山下
  种的老梅半亩寒

  朱怀镜就玩笑道:“李明溪你装什么隐士,你这歪诗根本说不通。第一你现在是拿政府薪水,不是靠你写什么山水糊口;第二荆山下面是寸土寸金,神通不大的房地产老板还难得挤进去,哪有空地让你去搭个破茅屋,还要种上半亩梅花?”
  卜老就捻须而笑:“两位都是妙语。”
  李明溪就说:“我又不是在写诗,只是在写字。”
  朱怀镜说:“论字论画我都是外行。但卜老这对联我确实非常喜欢,我觉得妙就秒在一语双关上。作为终身从事装裱行业的自况,这当然是贴切不过了,只是冷眼看世界,岂不是‘平生只堪壁上观’?你老一年到头不问俗事,只在画中,又是位寿星,岂不是‘千秋不老画中人’?”
  卜老笑道:“朱先生过奖了。老朽终究是个俗人啊。”说罢又仔细看了看李明溪的字,说:“李先生真是谦虚,这字蛮不错嘛。但恕老朽直言,细看你的字,就知你是没有专心学过书法的,你这手字全凭天赋。依你的个性,就是这个字了。有这字,也可以交代了。依我愚见,你的字与画比,字是中流,画是上乘。”
  说着两人便又论起画来。李明溪说:“我在大学学的是西洋画,但后来自己喜欢的却是中国画。不过中西绘画共通之处不少,若能融会贯通,便可进入化境。譬如中国文人画的写意风格和西洋画中的印象派,在创作精神上是一致的,就是都要求打破传统手法,注重主观感受。再比如,中国画讲究线,西洋画注重色,而中国画中的泼墨画也有讲究色的意思。但传统只是传统,我的观点是根在传统画又超脱传统。我总觉得以往中国职业画家大多有些匠气,文人画又多少有些酸气,我就不太喜欢。但说到底,作画做到一定境界,技法都是其次的,重在气,神,韵,致。这个时候,一切绘画符号仅仅只是符号,画的灵魂在画外,似乎也不在画家或欣赏者的心理,而在宇宙万物之间。”
  朱怀镜见李明溪越说越狂放,越说越玄乎,就想堵他几句。但是见卜老却在点头称是,他也不好怎么讲了。
  眼看时候不早了,朱怀镜就说:“卜老要休息了吧。我们改天再聊?”卜老还要相留,朱怀镜就说李先生住得远,太晚了就没有车了。其实他知道李明喜谈兴正酣,你不说走,让他吹一个通宵他都行。
  两人便告辞出来。卜老一定要送到门外。
  等卜老一进屋,朱怀镜就说:“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这么狂。中国画几千年的历史,叫你‘匠气酸气’四个字就说完了。你是什么气?傻气吧!”
  李明溪直说:“你只配些你的‘同志们’去,这个你又不懂,瞎说什么?”
  两人不顺路,朱怀镜让李明溪先打的士走,自己径直去了玉琴那里。
  开门进去,见玉琴一个人坐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两人便靠在床头温存起来。玉琴说:“今天没想到你会来。”听那口气像是有些惊喜。
  朱怀镜便说:“我是天天都想来啊。刚才陪了一位画家朋友去雅致堂卜老那里说话,我回来就往你这里来了。”玉琴便问他是不是上次说起的那位老先生。朱怀镜说是的。便细细说起卜老先生脱俗的气度来。
  玉琴听了很是感慨,说:“人能像卜老这样,不管世事,淡泊自处多好。”
  朱怀镜却说:“好怎么不好?但是你的潇洒得起啊。卜老是有这门手艺,钱进的不少,又不要去求人,不乐得清逸出俗?说来我这种人也可怜,讲本事没有一样本事,不当干部的话,只怕饭都进不了口。怎么去不问世事?”
  玉琴就说:“好了好了,怎么越说越不高兴了。我们不说这个话了。”
  朱怀镜就笑道:“那我们说什么呢?”
  玉琴伏在她的肩头,说:“我们来说我爱你啊!”
  朱怀镜一下就激动起来。立即把玉琴搂了起来,嘴巴吻着她的脸蛋,手却伸进她的怀里抚摸,他很想做爱,但今天晚上的回去。做了爱就回去,怕玉琴怪他只是为了这事来的。他便教导自己今天一定要克制。两人温存了好一阵子,朱怀镜说:“过几天,我天天晚上可以来陪你,你高兴吗?”
  玉琴便挣了眼睛,望着他问:“是真的吗?”见朱怀镜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就又钻进她的怀里动情地扭起来。
  “但是我今天晚上的走……”朱怀镜说。
  玉琴说:“走吧,你再抱我一会儿就走吧……”
  朱怀镜便又是亲吻她,拥抱她。玉琴便撒着娇儿说:“我要你抱着我在房里转三圈再走。”他便像抱小孩似的抱起她,在房里转圈儿。玉琴就在他的怀里美美地笑。看着他这高兴的样子,转过三圈了,他说还转三圈好不好。玉琴说好好。我要。他便又转了三圈。玉琴却说:“干脆还转三圈,凑个九圈,天长地久吧。”朱怀镜就又接着转。转完了,朱怀镜把玉琴放在床上,替她脱了衣服,盖上被子。
  朱怀镜回到家里,香妹早上床睡了。他洗了脸也上了床。香妹便转过身来搂着她。她的脑子里却总是想着玉琴那开心的样子。不想那女人那么会撒娇,真叫人爱怜不尽。想着想着。就激动起来了,憋得难受。心想刚才同她甜蜜一会就好了。香妹手碰着了她的下身,就搂着他风情起来,问他是不是要了。他忽然感到有些内疚,就说要。于是,他心里想着玉琴,同香妹痛快了一次。香妹觉得今天男人特别有力,乐的欢欢地叫了起来。
  张天奇按时到了,朱怀镜就到他去了楼上会议室。柳副秘书长和市纪委,水电厅,财政厅等部门的负责人已经坐在那里了。柳副秘书长是协助皮副市长管计划这一摊的,只因管文字的副秘书长刚调走,他便又监管着。一会儿,皮副市长就进来了,张天奇便迎上去握手。大家一一见过,先是闲聊几句。张天奇说朱处长是我的老同事,从我们那里调来的。皮副市长便说,小朱不错,小朱不错。柳副秘书长也朝朱怀镜笑笑。朱怀镜就一一点头致意。皮副市长红光满面,头发油光水亮。汇报会开始了,朱怀镜就同皮副市长和柳副秘书长打了招呼,下楼来了。

  朱怀镜想这位皮副市长是个很会做顺水人情的。他从来没有同皮副市长小范围接触过。政府常务会和市长办公会他倒参加过不少,但他都只有听会的份儿,皮副市长也不可能注意到他。可今天这位市长大人却说他不错。朱怀镜平日很注意观察一些领导同志的细微之处,觉得蛮有意思。走廊地毯中间有一道红线,皮副市长总是踩着这红线走,不偏不倚。便想皮副市长是不是迷信着什么。这时香妹打电话来,说四毛在医院很着急,想出院了。他便说,伤说得那么重,这么快就出院了,说得过去吗?香妹便说去劝劝四毛,叫他再忍一段。
  过一会儿,宋达清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别的安排,想请他一起叙一下。他便说,这几天老在外面跑,是不是改天?宋达清说,那里吃饭不是吃饭?今天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他。他便问是谁。宋达清却有意卖关子,说见面就知道了。他故作沉吟,好半天才答应了。又说,我带一个人来好吗?宋达清问是谁,他也有意装神秘,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便说好了在豪客饭庄见面,朱怀镜不用来接,他自己过去。
  朱怀镜想带玉琴一块儿去,却不知她肯不肯去。斟酌了半天才打电话过去。玉琴便笑他,说:“你也充老板了?请小姐下馆子?算了吧,还是我请你吧。”他说:“我那请得起?这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哩。”玉琴便问是谁这么背时,叫你宰了还说人家是猪。他便说这会儿不告诉你。
  下班时间一到,玉琴就来电话了,说她已经在办公楼外了。朱怀镜稀里哗啦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就锁门出来了。一上车就要亲玉琴。玉琴躲开了说:“你也不分个地方。叫你们同事看见了有你的好处。”他边舔着脸皮笑。出了政府大院,玉琴问是谁请。他说是宋达清。玉琴就不高兴了,说:“你早说是他请我就不来了。”
  朱怀镜觉得奇怪,就问:“怎么?”
  玉琴说:“他倒不是猪,而是一条狗,一条恶狗。我说你同他这种人最好少打交道。”
  朱怀镜说:“这我就不明白了,我以为他同你们关系不错。”
  玉琴说:“这你还看不出来?我们只是不想得罪他。”
  朱怀镜便说:“好了好了,我记住你的话就是了。既然来了,就做做样子吧。”
  到了豪客饭庄,就见宋达清早站在门口迎接了,一见朱怀镜二位,就忙笑着伸过手来,“原来带的是梅小姐啊。”
  玉琴就嗔怪道:“别来没大没小的,是你梅大姐。”说着便只伸出手尖同他轻轻带了一下。
  进了一间包皮厢,就见几个人已经坐在里面了。朱怀镜一眼就见了一位很眼熟的漂亮女子,却想不起是谁了。宋达清便一一介绍:“先介绍小姐。这位漂亮的小姐其实你们都认得,就是是电视台有名的记者陈雁女士。”
  原来是陈雁!朱怀镜便伸手同他握了一下。心想这女人的确漂亮,那眉眼显得那么高贵,腰段显得那么婀娜。
  “这位是《荆都科技报》的副社长兼主编崔浩先生。这位是我市著名作家鲁夫先生,近几年他的报告文学名动荆都。”
  朱怀镜和玉琴又分别同他们握了手。
  最后,宋达清指着那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说:“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请来的特别朋友,神功大师袁小奇先生。”
  袁小奇拱手道:“幸会幸会。有幸同各位领导,大记者,大作家坐在一起,袁某三生有幸!”
  大家客气着,就开始上菜了。说好男是喝白的,女士自便。通例三杯酒之后,话题自然就落到袁小奇身上。崔浩说:“对袁先生,我也是由不信到信的。他身上的确有许多令目前科学界无法说清的东西。我们前不久用整版篇幅登载了有关他的文章,就是这位鲁夫先生的大作。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报纸。”说着就从包皮里取出报纸给每人送了一份。鲁夫便欠了欠身子表示谦虚。
  朱怀镜接过报纸一看,见文章标题是《南国奇人袁小奇》。边想着不过是文人附会之作,猎奇而已。嘴上却说,回去一定拜读。鲁夫便谦虚说:“文章到并不怎么样,只是袁先生的功夫奇。”
  陈雁笑道:“我所认识的作家们多半很狂的,难得鲁夫先生这么谦虚。也许就因为袁先生真的太神了吧。”
  朱怀镜趁着女人说话的时候便放肆望着他。他发现陈雁说话时喜欢抬手,那动作似乎很优雅,很抒情。但她不管笑与不笑,眉头好像总是悬凝着股冷气。便想她也许是个极傲慢的人。他心里却想引起陈雁的注意,便说:“为了证实陈女士说的,袁先生可不可以给我们露几手,也让我们包皮一饱眼福?”朱怀镜说着望了望陈雁,可这女人只是低头喝饮料,没有望他,他心里就隐隐有些鲠鲠的。
  袁小奇便谦虚道:“不敢献丑,不敢献丑。”
  宋达清说:“袁先生不妨来一个吧。”
  袁小奇就问服务小姐:“刚才给各位先生都上了白酒了吧?”小姐回说是的。袁小奇神秘一笑,说:“你们各位现在尝尝,看味道如何?”
  大家一尝,却发现淡淡的全无一丝酒气,像是矿泉水。便问小姐是不是斟错了,把矿泉水当做白酒斟上了。小姐说明明斟的是白酒呀?袁小奇又是一笑,对小姐说:“再给他们斟上矿泉水吧。”小姐便又拿来矿泉水斟上。大家伸出舌头舔了下,的确是矿泉水。袁小奇这就望着朱怀镜说话,说了几句,再做一个请的姿势。朱怀镜会意,尝了下杯中之物,竟是白酒了。他便惊诧不已。袁小奇又招呼各位尝尝。立即就一片啧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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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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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二天凌晨太阳出土前约有十至十五分钟光景,我行走在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上。初夏老春,残冬和初春的记忆淡漠。荒地上杂草丛生,草黑绿、结实、枯瘦。轻盈的薄雾迅速消逝着。尽管有雾,但空气还是异常干燥。当一只穿着牛皮凉鞋和另一只穿着羊皮凉鞋的脚无情地践踏着生命力极端顽强的野草时,我在心里思念着一个刚刚打过我两个耳光的女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