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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 -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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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就进了政府大院,朱怀镜在办公楼前下了车。刚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见有人叫朱处长你好。回头一看,见是荆山寺的圆真大师从对门办公室里出来了,笑容可掬地伸出双手迎了上来。朱怀镜握了圆真的手,说:“啊呀,是大师呀,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怠慢了。”
  “哪里啊,你处里同志们都很客气,听说我是找你的,就让我坐着等。他们说你最近多半是在南国大厦筹备交易会,又打电话去问了。我知道你忙,不让他们找,就让我坐在这里等等。”圆真坐下,说道。
  朱怀镜说:“我一上班就去参加了一个会,才结束。大师有什么事吗?”
  圆真从褡裢袋里掏出个信封,说:“不就是上次皮市长指示我向宗教局打报告,请求拨款重修钟鼓楼和重置钟鼓的事?我向宗教局领导汇了报,替宗教局代拟了报告。皮市长很忙,我一直没找到他。听说他去北京开会去了。我想是不是把报告放在你这里,请你帮忙转一下?”
  朱怀镜说道这个没问题,伸手接了信封。圆真大师便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说:“谢谢您了朱处长。有你们领导重视和关心,一定会佛日高照,法轮常转。”
  送走圆真,李明溪来了0他一进门,就从口袋里取出个信封,说:“这是一万块钱,给你。”朱怀镜见门敞开着,忙接了信封,放进抽屉里,用怪罪的口气说:“你这人就是懵懂!在办公室里,也不知注意影响!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向我行贿哩!他们哪里知道原来是我为你的画展到处化缘?”
  李明溪嘿嘿一笑,说:“我哪想那么多?心中又没有鬼!”
  朱怀镜问了问李明溪自己的准备情况。交易会的日期慢慢逼近了,画展的所有准备都要妥当,不要再拖拖拉拉。问到卜未之老先生,李明溪说他老先生多次问起朱怀镜。朱怀镜很敬重卜老,就说哪天去看看他老人家。没别的说了,李明溪就告辞。朱怀镜留他吃了中饭再走,李明溪说免了吧。朱怀镜就说不送。两人也不握手。朱怀镜忍不住扬扬手说再见,李明溪只是笑笑,就出门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宋达清打电话来,说他的车已到政府大门口了,想进来看看朱处长。朱怀镜说客气什么?进来坐坐吧。心里却想今天怎么了?找他的人接连不断。不一会儿,宋达清进门了,“朱处长,你好你好!你真是太忙了,想约你吃顿饭,老是约不到你。”
  朱怀镜笑道:“没有饭吃的人难过,有饭没人吃的人也难过。只有我这请不起别人吃饭的人最好过。”
  宋达清笑了笑,说:“朱处长又在开我的玩笑了。是这样的,袁小奇先生回来了,晚上请客,一定要请你光临。他怕自己请你不动,就让我卖面子。朱处长,你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
  朱怀镜注意到宋达清不再随便说起袁小奇了,而是称他先生。也许袁小奇真的是个人物了?再怎么是人物,也不应在我朱怀镜面前耍派头吧?又不是不认识,自己不可以打电话来?这意思只在他心里,嘴上只说:“别说得那么严重了。有饭吃我还不去?好,我遵命吧。”
  宋达清又说:“还得请你帮个忙。袁小奇想请请皮杰和公安厅严厅长。我想他俩只有你能请动。”
  朱怀镜就笑道:“老宋,你这是设了个圈套让我钻啊!袁小奇真实目的不是请我,而是请皮杰和严尚明吧!”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袁小奇是真心真意请你的。倒是请皮杰和严厅长他有些犹豫,没有交情,怕人家不给面子。我就壮他胆,说请你帮忙请。袁小奇这人发达起来也像他玩魔术,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到南边跑了一圈,真的就阔了。上次他回来,向老家学校捐了三十万,风光了一回。这次回来,听说又有捐赠活动。我真怀疑他的钱是变魔术变出来的。”宋达清说起来眉飞色舞,就像在吹嘘他自己。
  朱怀镜只是听着,面带微笑,不对这袁小奇的发达作一字评论。等宋达清说了好半天,他才说:“好吧,你说是在哪里请。我试着请皮杰和严厅长吧。我也不知道他们看不看我的面子。”
  宋达清这就放心了,一个劲儿给朱怀镜戴高帽子,说:“谢谢了谢谢了。你就别谦虚了,只要你肯出面,天王老子都请得动。晚上就去天元吧。我说现在也快中午了,我请你出去吃餐便饭?”
  “晚上还要见面的,中饭就免了吧。谢谢了。”朱怀镜心里是想同宋达清出去吃中饭算了,因为香妹说了今天中午加班,不回来。但他怕显得太容易请动了,倒没面子了,就有意端起架子来。宋达清再客气一会儿,硬是请不动朱怀镜,就说那就晚上见面吧,握手走了。
  其实能不能请动皮杰和严尚明,朱怀镜心里没底。他同皮杰倒是关系不错,但请吃饭这事,也得看人家有没有别的应酬。他便先打皮杰手机,把袁小奇请客的事说了。果然皮杰不太想去。朱怀镜不能在宋达清和袁小奇面前丢面子,心想非要请动皮杰不可。他就半真半假摆出老兄的架子,说:“老弟,你再怎么忙也得去一下。袁小奇算是你爸爸的朋友,市长他老人家要是在家,肯定会宴请袁先生的。你老弟的派头也别比你市长老爸还足啊。”
  皮杰在电话里一笑,说:“我爸爸请他是工作宴请,与我无关。我们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事?既然是你老兄的面子,我就去吧。你说在哪里?”
  朱怀镜也就回之以大笑,说:“这才是兄弟了嘛!下午五点半,在天元吧。不过还要拜托你请一下严尚明厅长。”
  皮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做客的,又不是请客的。”
  朱怀镜说:“你只当帮我的忙吧。袁小奇想请请严尚明,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公安这一块摆平了,他以后在荆都的事好办些。袁小奇是我的朋友,他托我请严厅长,我不好推托。可严这个人,我想我是请不动的,只有劳驾你了。”皮杰一时不肯答应,说这么拐弯抹角地请客,不太好。朱怀镜今天却是发了蛮,一定要他帮这个忙。磨了半天,朱怀镜说:“我给你说,公安没摆平,今后袁小奇有什么事,不是找我就是找你爸爸。倒不如今天请了严尚明,以后省事。我的少爷,就劳驾你了。”
  皮杰被缠得没法,只好说试试吧,没请动就别怪他。朱怀镜就谢了。他知道只要皮杰答应去请,就一定能请动严尚明。因为皮杰也要面子,不会让人以为他连个公安厅长都请不动。
  朱怀镜吃了点儿盒饭,回家休息。躺在床上,猛然想起皮杰说的要借他一部车用,就有些兴奋。他打了玉琴电话,说要她抽空教他开车。玉琴觉得奇怪,问他怎么突然想起学车了。他嘿嘿一笑,说:“我马上就有车了。是私车,不是单位的车。”

  玉琴显然有些吃惊,问:“怎么?私车?你是发了横财,还是抢了银行?”
  “你这就别管了,反正不偷不抢。我跟你说,我马上就可以拿到驾驶执照了。”朱怀镜神秘道。
  玉琴越发不明白了,说:“你车都还开不动,怎么就拿执照了?开玩笑吧?”
  朱怀镜只是嘿嘿笑,不回答她。玉琴也许真的当他是开玩笑,也就不问了。玉琴说你真的想学车,倒是可以学学。两人就约了星期六学车去。闲聊了一会儿,朱怀镜听出玉琴想知道他晚上有什么安排。可他知道她不太喜欢宋达清和袁小奇,就有意回避着。两人心里似乎都明白各自的心思,都不开口去问。朱怀镜心想等晚上应酬完了,脱得了身就去看玉琴。要是现在说晚上过来,万一到时候来不了,倒会让玉琴失望。
  下午朱怀镜在南国大厦办公,处理交易会的有关事情。因上午他没来,积了些事情。有些办事的上午来过,没有办成,下午又来了。朱怀镜看出他们尽管笑嘻嘻的,心里却不舒服。他也就装着没看出什么,客气地请他们坐,然后公事公办。下午一忙,很快就过了。宋达清身着便服,开了车来接他。朱怀镜在车上打了皮杰电话,皮杰说他和严厅长马上就到。宋达清等朱怀镜挂了电话,连连奉承他的面子就是大。
  车到天元,宋达清同朱怀镜下了车。进了酒店门,马上就有小姐过来,领着他俩去了二楼的一间叫紫蔷薇的包皮厢。一推门,就见袁小奇早同另外三位先生等候在里面了。
  “啊呀,朱处长,你好你好!好久没见了,你是越来越发达了。”袁小奇站起来握手迎接。
  朱怀镜笑道:“哪里。袁先生倒真的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关于你的故事,在荆都可是家喻户晓,传得跟神仙似的。”
  “朱县长,你好啊!”朱怀镜猛然听得有人叫他朱县长。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乌县原公安局长黄达洪。朱怀镜早听说这人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后,就带了一伙女子到南边卖婬去了,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呢?朱怀镜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哦哦,是是黄局长?我们很有几年没见面了吧?”
  袁小奇招呼大家坐下,望望朱怀镜和黄达洪,说:“哦!原来你们是老熟人?”
  黄达洪说:“别看朱处长年纪轻,是我的老领导哩!我一时改不了口,又叫他县长了。”
  袁小奇哈哈一笑,说:“真是缘分啊!现在达洪先生是我公司的保安部经理。这两位是我的秘书兼保镖。”
  朱怀镜玩笑道:“袁先生你派头不小啊,赛过市长。市长秘书是秘书,警卫是警卫。你手下的却是秘书警卫双料货。”
  袁小奇笑着掏出名片递上:“朱处长,留个电话给你。”
  朱怀镜说道谢谢,接了名片,见上面印着: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袁小奇。地址和电话是深圳。字体大得有些夸张,而且能用繁体字的尽量用繁体。袁小奇三字没有繁体,大概是个遗憾。黄达洪就势递上名片,也说留个电话,以后好联系。朱怀镜边看两人名片,边点头称道两位发达发达。他心里明白两人口上谦虚,只说留个电话,实则是想炫耀一下。
  这时,皮杰让小姐引进来了,他身后跟着秘书小刘和司机。朱怀镜介绍道:“这位是皮先生皮总经理。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海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号称南国奇人。他的传奇故事你大概听说过。这位是宋达清先生,红桥派出所所长。”皮杰先同袁小奇握手,彼此客套几句。宋达清也许自己觉得身份低了,站在一边有些不自然,拘谨地笑。皮杰同他握手时,他便双手迎上去,很夸张地摇着。
  大家坐下寒暄一会儿,严厅长来了。他没带秘书,只有司机跟在后面。大伙儿一齐站起来。皮杰第一个伸过手去,说:“严叔叔,劳你大驾了。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国奇人。”
  “我听你爸爸说过。”严尚明握着袁小奇的手,话却是对皮杰说的。
  “这位是宋达清先生。”皮杰说。
  宋达清忙握着严尚明的手说:“报告厅长,我是你手下的普通一兵。”
  “哦?”严厅长一时没反映过来。朱怀镜介绍说:“达清是红桥派出所所长。”
  严尚明想不起红桥派出所是哪个局的,支吾道:“红桥?大安区,还是北区?”
  宋达清恭恭敬敬回道:“是北区局管的。红桥同大安区交界,很多人都弄混了。”
  “对对,是北区局,局长是刘作喜吧。”严尚明说。
  皮杰就像介绍自己老朋友一样介绍着袁小奇和宋达清,似乎要让严尚明相信不是随便请他来的,而是确实有几位老朋友有必要介绍他认识。黄达洪和另外几位秘书、司机没有被介绍。别的人都不在意,只有黄达洪不太自在。他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对自己的身份很敏感。朱怀镜看出了黄达洪的心思,就说:“这几位都是袁先生的手下。这位黄先生,是袁先生的保安部经理。”
  黄达洪忙站起来握了严厅长的手,说:“厅长你好!我也是你手下的兵哩!现在下海了。”
  “哦?是吗?”严尚明随意问道,却没有多大兴趣。黄达洪望着朱怀镜,意思是想请他进一步介绍。朱怀镜装懵,微笑着环顾左右,同别人搭话。黄达洪只好自己说:“严厅长,我原来在乌县公安局当局长,前几年自己下海了。现在跟着袁先生干,混口饭吃。”
  “哦哦!”严尚明望了黄达洪一眼,点点头说,“叫黄什么洪吧?”黄达洪忙笑嘻嘻地回了自己名字,直说严厅长好记性。朱怀镜琢磨着严尚明的表情,又望望黄达洪那张笑脸,浑身几乎起鸡皮疙瘩了。心想黄达洪前两年因打牌赌博被撤掉公安局长职务,在全市公安系统发过通报。严尚明对他有印象,肯定就因为这事。刚才朱怀镜有意装糊涂,不详细介绍他,就是怕弄得不好意思。可黄达洪却是个活宝,居然自己要亮亮相。
  快上菜了,小姐过来问喝什么酒。大家客气着推让一会儿,都说听严厅长的。严尚明说那就喝低度五粮液吧。没多久,菜上来了。斟好酒,袁小奇举杯说:“欢迎各位的光临,来,我们干了这一杯?”
  严尚明说声随意吧。皮杰也说对对,随意随意。袁小奇不便坚持请大家干杯,就说:“那就随意?”
  今天的场面本来就是凑合拢来的,又没有明确的主宾。要说依职务依年纪,应以严尚明为尊。但他显得不冷不热,场面就更有些不是味道了。朱怀镜倒是知道严尚明就这德行,并不在乎他。记得上次在皮市长家做客,严尚明也是这个样子。可袁小奇他们并不了解严尚明,就时刻注意这位厅长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皮杰慢慢看出些名堂了,就不断说笑话,想活跃气氛。宋达清也在中间插科打诨,想博人一笑。大家的目光自然总是集中在严尚明身上。朱怀镜突然觉得今天的场面简直太有意思了。最初也许是袁小奇设了个圈套套住了宋达清,接着宋达清就设了个圈套套朱怀镜,朱怀镜如法炮制套住了皮杰,皮杰再去套严尚明。现在就是大家一块儿套严尚明了。严尚明也许以为除了自己,在座都是袁小奇的老朋友了。

  袁小奇举了杯,望着严尚明说:“严厅长,我在外地发展,需要家乡领导的支持。我一定要敬你一杯酒,请你赏脸。”
  不等严尚明开言,皮杰在一旁帮腔说:“袁先生现在生意也做得活,赚了不少钱。听说他每次回乡,都要为家乡捐献一些资金。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真是菩萨心肠哩!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皮杰本是想为袁小奇撑面子的,可他说着说着,腔调就成了玩世不恭,甚至有些嘲讽的味道。
  大家都听出了皮杰话语中的怪味,却只是装糊涂,都说袁先生的确是个大善人。袁小奇谦虚道:“哪里啊!我只是为家乡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尽了自己微薄之力。很不够啊!我这人总是想,一个人的钱再多,一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不做些好事?”
  “哦,对对。”严尚明举起杯子,朝袁小奇意思一下,再抿了一小口酒,并不同他碰。皮杰就说:“严叔叔,我们当然是合法经营。袁先生你说是不是?可如今社会上的事一句话说不清,万一有什么麻烦,还是要麻烦严叔叔,是不是?”皮杰这话,事实上是替袁小奇说的。严尚明夹了点菜送进口里,慢慢嚼了嚼,才说:“各位有事,找我吧。”他脸上仍不怎么有表情,这话听不出是对谁说的,眼睛也没望谁。
  朱怀镜心想今天这顿饭的气氛怎么也热烈不起来了。也不知严尚明就凭这德行,皮市长怎么会欣赏他的。宋达清和黄达洪始终很起劲儿,几乎有些上蹿下跳了。宋达清最忙,把服务小姐的酒壶都拿过来了,争着为大家斟酒。他每次为严尚明斟酒都手下留情,不怎么斟满。他那微妙的动作和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只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巴结严尚明。大家就开他的玩笑,说他徇私舞弊,执法不严。严尚明却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句小宋不错。宋达清忙点头笑道,承蒙厅长错爱,非常感谢。严尚明也许是随口说说,可让宋达清这么一渲染,就把厅长的表扬夸张了,似乎他真的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赏识似的。朱怀镜似乎终于明白,今天请严尚明,只怕是宋达清的主意。可严尚明地位太高了,宋达清抬头一望帽子都会掉下来。严尚明下面隔着区公安局局长、路公安分局局长,再下去才是宋达清这个小小派出所所长。他隔着这么多层去拍马屁,那马有感觉吗?
  皮杰一直是兴致勃勃的,但他的目光只在严尚明、朱怀镜、袁小奇脸上停留,偶尔也瞟一眼宋达清。其他人再怎么热乎,他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这时,他笑着对袁小奇说:“都听说袁先生身怀绝技,我还从未见识过。今天可不可以让我开开眼?”他说罢就望望严尚明。袁小奇注意一下皮杰的眼神,也把目光转向严尚明,却见这位大人好像不怎么有兴趣,只是脸上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袁小奇便说:“不敢献丑,喝酒吧。”没想到严尚明嘿嘿一笑,说:“袁先生,都说你会意念移物。你可不可以把我身上的手枪变到你那里去?”
  袁小奇忙拱手说:“哪敢哪敢?我袁某学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不敢在严厅长面前卖弄啊!还说要我把你的枪弄了来,我没这么大的胆啊!”
  严尚明又笑笑,不再提这事了。可他的笑透着股冷气,叫人很不舒服。朱怀镜不知道今天袁小奇怎么不肯表演,一定别有原因,就打圆场说:“今天袁先生是谦虚。他的绝技,我见识过,皮市长也见识过。来来,喝酒,今后有机会,我们再请袁先生露两手。”
  这时严尚明的手机响了。他接过电话,就说:“对不起,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说罢就站起来,大家忙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一一同他握了手。
  严尚明一走,袁小奇再怎么鼓动,场面还是冷下来了。于是大家都说吃好了。果点都没来得及上,就散了。
  皮杰对朱怀镜说:“朱处长,我送你?”
  宋达清忙说:“不麻烦皮总吧,我送我送。”
  皮杰说:“不客气,我和朱处长同路,我送吧。”
  朱怀镜就说:“你招呼一下袁先生吧,我跟皮总走。谢谢你了袁先生。”
  上了车,皮杰尽说些玩笑话。朱怀镜猜想他心里一定是为严尚明生气,就有意摆出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严尚明是他请来的,却总是不冷不热,等于没有给他面子。朱怀镜也不喜欢严尚明,就说:“严厅长这人倒不错的,但不解他的,会以为他不太好打交道。”皮杰果然来火了,说:“这姓严的确实不好打交道,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总是那副鬼样子,像全世界人都在巴结他似的。我要不是碍着我老头子,早不这么客气对他了。”
  朱怀镜是有意惹他上火的,可皮杰真的发气了,他又说:“长期干公安的,脸部表情就职业化了,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你也犯不着同他计较。就算他有架子,他也没资格在你面前摆架子。”
  皮杰仍不太舒服,说:“我用不着巴结他。我老老实实做生意,违法犯罪的事不干,求他干什么?在荆都我要办点事还得求他姓严的,我这皮字怎么写?我不是仗我老头子什么,就是老头子这会儿下去了,我也照样风风火火。朱处长你是知道的,我老头子对我是十分严厉的,我要不是有这个市长爸爸,很多事情说不定还好办些。”
  “是啊,皮市长要求太严格了。”朱怀镜说。
  皮杰说:“今天实在是你要让我请他,我没有办法。你是为朋友嘛。”
  朱怀镜说:“对不起,让你费心了。今天袁先生主要是想结识一下你。”
  皮杰笑道:“朱处长你就别护我的面子了。想接近我的人,多半是想冲着我老头子来的。袁先生同我爸爸早认识了,他若是为着这个目的,用不着再拐弯抹角找我了。他想同严尚明结识一下,倒是真的。”
  朱怀镜就说:“那也不全是这样。不过今天严尚明并没有同袁先生搭几句话。”
  皮杰说:“你放心!只要结上线了,人家自然有办法去巴结的。如今这种人,我见多了。那姓严的也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的,只要袁小奇舍得花功夫,还怕他们成不了好朋友?何况他手下有那位姓黄的。那位姓黄的,我看脸皮特厚,又做得小人。”
  朱怀镜不得不叹服皮杰:“老弟真的是通达人情,深谙世故,看人也准。”

  皮杰谦虚几句,问小刘:“我让你为朱处长办驾照,怎么样了?”
  小刘说:“我同交警队的兄弟说了,他说交两张照片去,马上就办。”
  皮杰还嫌小刘太拖了,说:“你抓紧些。朱处长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小刘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说:“好好。朱处长,我明天一早就去你办公室,请你准备两张照片好吗?”
  朱怀镜说:“行行。不着急吧,我又不急着用车。”
  皮杰送朱怀镜到了他家楼下。朱怀镜免不了客气一句,请各位上去坐坐。皮杰自然是说时间不早了,下次吧。朱怀镜下了车,站在那里招招手,望着车子开走。其实皮杰不住在家里,自己在外有房子,同朱怀镜并不顺路,等于是专门送他回来的。朱怀镜至今不明白,皮杰为什么对他这么够意思。他只在楼下站了片刻,又从大院侧门出去了,抄小路去了玉琴那里。
  星期六,玉琴正好轮到休息,朱怀镜就请她教他开车去。两人开了皮杰送的那辆奥迪,去郊外武警部队的一个驾驶训练场。朱怀镜在那里有个熟人。
  今天太阳很好,天气暖和。玉琴只穿了件薄毛衣,扎进牛仔裤里,显得很朝气。见了玉琴的装束,朱怀镜就后悔自己不该穿西装。他太喜欢穿西装了,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干部模样。玉琴习惯了他的穿着,也无所谓。
  路上,朱怀镜把自己的驾照拿出来亮亮,说:“梅教练,我车不会开,驾照早到手了。”
  玉琴笑道:“腐败!别人学会了开车,再去认认真真地考试,也不一定就顺利过关。还得送礼,不然你老是差几分。你倒好,方向盘都没摸过,就拿驾照了。”
  朱怀镜得意地笑。玉琴又半开玩笑道:“我说,交警队的这么搞,等于是预谋杀人。”朱怀镜就取笑玉琴,说:“我建议让你去当交警队长,好好煞煞这股歪风。”
  这时听到手机响。玉琴拉开手包皮,发现不是她的手机响。朱怀镜就掏出手机:“喂,我是朱怀镜。”
  原来是黄达洪打来的电话:“朱处长你好。有个事向你汇报。这次袁先生回来,想找个有意义的项目捐献。我想请示一下你,看你能不能为我们出出主意?”
  朱怀镜心想这袁小奇又不是不认识我,怎么老让别人打电话找我呢?未免架子大了些吧,便半是讥讽地笑道:“有钱还怕没人要?捐献给我吧。”
  黄达洪笑笑,说:“你朱处长都需要接受捐献了,我们不都得去要饭?是这样的,我们手下这些人帮袁先生策划了一下,认为今后的捐献活动,不要再像原先那样撒胡椒面。那样没有影响,没意思。所以要搞就搞引人注意的项目,并能上新闻,引起轰动。”
  朱怀镜终于明白,为着这事袁小奇真的不方便直接同他通电话,就正经说:“这事真得找几个人好好策划一下,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我现在在外面有事,晚上才能回来。是不是另外约时间?”
  黄达洪说:“我们打听过了,皮市长大后天回来。我们想争取在皮市长回来之前把这事定好。”
  朱怀镜说:“好吧。是不是今天晚上我们碰一下?你们住在哪里?”
  黄达洪说:“我们就住在天元。袁先生住1608,我住1607。我向袁先生报告一下,晚上就恭候你了。”
  “不客气。”朱怀镜挂了电话,“这姓袁的越来越会玩了。想不到黄达洪在袁某人手下如此俯首帖耳。”
  “你发什么感慨?”玉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朱怀镜就把袁小奇、黄达洪的事说了个大概。玉琴听了觉得好笑:“怎么回事?这些人搞个什么事,为什么总爱同你商量呢?是你的鬼点子多?”
  “哪里啊,他们是冲着皮市长来的。袁小奇的真实目的是想在电视新闻里出现皮市长接见他的镜头。皮市长倒是接见过他多次了,但差不多都是私下活动,没有新闻效应。这袁小奇,是想干大事了。”朱怀镜说。
  “那你就这么随人摆布?袁小奇让你怎么着你就怎么着?”玉琴说。
  朱怀镜回道:“难得你为我想着这些事。我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只是袁小奇并不是不认识皮市长,皮市长其实对他还很不错。这事袁小奇不找我策划,也会找别人策划的。与其这样,倒不如我帮他出出主意了。多一个朋友比少一个朋友好啊。”
  玉琴这就不说什么了,目光注视着前方,认真开车。朱怀镜感觉玉琴好像心里还有想法,却只是装蒜。他见玉琴的手提包皮敞开着,隐隐看见里面有照片什么的,就说:“包皮里有什么宝贝?我能看看吗?”
  玉琴说:“别假惺惺了。我还有什么东西可向你保密?”
  朱怀镜拉开包皮,见里面果然装着几张照片,都是他和玉琴的合影,还过了塑。玉琴侧过脸望他一眼,嘴角露着微笑。朱怀镜忍不住心血来潮,伸手摸了摸玉琴的手。
  朱怀镜的那位朋友是个武警营长,少校,早已带着一个当兵的等在那里了。朱怀镜介绍了玉琴。握手客套之后,营长指着那位士兵,说他的驾驶技术很不错,是技术标兵,很有教练经验,由他负责教练。朱怀镜没想到这位朋友如此认真,果然是军人作风。玉琴就说:“这下好了,不用我操心了。”营长就说:“朱处长自己带了教练?”玉琴说:“我哪敢充教练?还是辛苦这位战士吧,他有教练经验。不然,我说了半天还云里雾里。”
  营长说了声行,战士就唰地敬了个礼,上了车。朱怀镜也跟着上了车。战士操着南方人的普通话,一二三地讲着有关驾驶要领。
  营长招呼玉琴在一边的太阳伞下喝茶。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见奥迪飞快地行驶了一阵,停了下来。接着,车子就慢慢地跌跌撞撞着像只甲壳虫了。玉琴知道一定是朱怀镜在驾驶了,就指着车子笑话。车子转了几圈,渐渐平稳了。到了玉琴他们面前,车子却突然颠了一下,咔地停了。朱怀镜从车上下来,叫玉琴和营长上车。玉琴和营长都玩笑说,不敢上车,还想留着脑袋吃饭。朱怀镜心想让营长陪着也不是个办法,开了几句玩笑,就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营长客气一会儿,就忙自己的事去了,说等会儿一起吃中饭。玉琴便上了车,同战士换了座位,坐在前面。朱怀镜驾着车转了几圈,就说战士辛苦了,请他下车休息。战士很负责,不肯下车。朱怀镜同玉琴递了个眼色,很恳切地请战士下车休息,有问题再请教。战士这才下了车。
  战士把车门带上,朱怀镜就笑这小伙子死心眼。玉琴抿抿嘴,睨了朱怀镜一眼,说:“你好没良心!人家可是你的教练啊!”朱怀镜吐着舌头笑笑,开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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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们教的中文,是主张从良好情怀的心里发芽的中文。这样的一颗心,田维无疑是有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目光里那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对于我们都意味着些什么了。经常与死神波澜不惊地对视的人,是了不起的人。田维作为中文女学子,之所以对汉字心怀庄重,我以为也许还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要写,就认认真真地写。而且,当成一次宝贵的机会来对待。这令我不但愀然,亦以肃然,遂起敬。 [点击阅读]
莎菲女士的日记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0
摘要:十二月二十四今天又刮风!天还没亮,就被风刮醒了。伙计又跑进来生火炉。我知道,这是怎样都不能再睡得着了的,我也知道,不起来,便会头昏,睡在被窝里是太爱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去。医生说顶好能多睡,多吃,莫看书,莫想事,偏这就不能,夜晚总得到两三点才能睡着,天不亮又醒了。象这样刮风天,真不能不令人想到许多使人焦躁的事。 [点击阅读]
莫言《会唱歌的墙》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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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一次去青岛之前,实际上我已经对青岛很熟悉。距今三十年前,正是人民公社的鼎盛时期。全村人分成了几个小队,集中在一起劳动,虽然穷,但的确很欢乐。其中一个女的,名字叫做方兰花的,其夫在青岛当兵,开小吉普的,据说是海军的陆战队,穿灰色的军装,很是神气。青岛离我们家不远,这个当兵的经常开着小吉普回来,把方兰花拉去住。方兰花回来,与我们一起干活时,就把她在青岛见到的好光景、吃到的好东西说给我们听。 [点击阅读]
莫言《天堂蒜薹之歌》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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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莫言十九年前,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件极具爆炸性的事件——数千农民因为切身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侵害,自发地聚集起来,包皮皮围了县政府,砸了办公设备,酿成了震惊全国的蒜薹事件——促使我放下正在创作着的家族小说,用了三十五天的时间,写出了这部义愤填膺的长篇小说。在初版的卷首,我曾经杜撰了一段斯大林语录:小说家总是想远离政治,小说却自己逼十近了政治。 [点击阅读]
莫言《檀香刑》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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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那天早晨,俺公爹赵甲做梦也想不到再过七天他就要死在俺的手里;死得胜过一条忠于职守的老狗。俺也想不到,一个女流之辈俺竟然能够手持利刃杀了自己的公爹。俺更想不到,这个半年前仿佛从天而降的公爹,竟然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俺公爹头戴着红缨子瓜皮小帽、穿着长袍马褂、手捻着佛珠在院子里晃来晃去时,八成似一个告老还乡的员外郎,九成似一个子孙满堂的老太爷。 [点击阅读]
莫言《生死疲劳》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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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生死疲劳》叙述了1950年到2000年中国农村50年的历史,围绕土地这个沉重的话题,阐释了农民与土地的种种关系,并透过生死轮回的艺术图像,展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农民的生活和他们顽强、乐观、坚韧的精神。小说的叙述者,是土地改革时被枪毙的一个地主,他认为自己虽有财富,并无罪恶,因此在阴间里他为自己喊冤。 [点击阅读]
莫言《红蝗》
作者: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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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二天凌晨太阳出土前约有十至十五分钟光景,我行走在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上。初夏老春,残冬和初春的记忆淡漠。荒地上杂草丛生,草黑绿、结实、枯瘦。轻盈的薄雾迅速消逝着。尽管有雾,但空气还是异常干燥。当一只穿着牛皮凉鞋和另一只穿着羊皮凉鞋的脚无情地践踏着生命力极端顽强的野草时,我在心里思念着一个刚刚打过我两个耳光的女人。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