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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 -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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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我从我这边爬到床底下,找回了击昏器,走到一个空荡荡的角落里,背靠在墙上。
  一个家伙已经掉出了窗外。我们在二楼。打头进来的那家伙还躺在门口。被我踢中的那家伙已经一只脚跪了起来,撑着两个肘子。从他嘴巴和下巴上的血来看,我猜有根肋骨扎破了他的肺。他在那粗粗地喘着气。大床已经把地板上那家伙的脑袋砸得粉碎。卡乔尼脖子的那家伙蜷缩在窗边,捧着裆部,正在呕吐。我用击昏器让他闭了嘴,然后走到那个被我踢中的家伙身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谁派你来的? ”
  “去死。”他喷出一嘴带血的唾沫,吐在我的脸上。
  “也许待会吧,”我说,“再问你一遍,谁派你来的? ”我三根手指摆在他的肋部,那里的肋腔似乎凹陷了下去,我在那压了一下。
  这家伙尖叫了起来,脸色煞白。咳出的血鲜红鲜红的,衬出那惨白的皮肤。
  “谁派你来的? ”我将四根手指压在他的肋骨上。
  “主教! ”他挺着身子,试图把我的手抖掉。
  “什么主教? ”
  “卢瑟斯……伯劳神殿……求求你,别……噢,该死……”
  “你们想拿他……拿我们怎么办? ”
  “没啥……噢,天杀的……别! 我要医生,求求你! ”
  “当然。先回答我。”
  “把他击昏,带他……回到卢瑟斯……神殿。求你。我快不能呼吸了。”
  “那我呢? ”
  “如若抵抗……格杀勿论。”
  “好吧,”我说,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拎得更高了,“我们没招谁,也没惹谁。他们干嘛要抓他? ”
  “我不知道,”他高声尖叫。我的一只眼睛一直警觉地盯着套间的门口。击昏器仍旧握在我的手掌心,就在抓着他头发的手中,“我……不……知……道……”他气喘吁吁。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滴在我的手臂和左胸上。
  “你们怎么来的? ”
  “电磁车……屋顶。”
  “从哪传送来的? ”
  “不知道……我对天发誓……是水下的什么城市。车子已设好回去的路……求求你! ”
  我撕开他的衣服。没有通信志。没有其他武器。他心脏上方的皮肤上刺着一个纹身,一个蓝色三又戟。“你们是打手? ”我问。
  “嗯……帕瓦蒂兄弟会。”
  不在环网内。很可能无从追踪。“你们都是? ”
  “嗯……求你……帮帮我……噢,该死……求你……”他一下子软软地瘫了下来,差不多不省人事了。
  我扔下了他,朝后退去,打开击昏光束朝他射去。
  乔尼坐了起来,他揉着脖子,盯着我,眼神很奇怪。
  “穿好衣服,”我说,“该走了。”
  那辆电磁车是一辆古老透明的桅轻观景车,点火盘或者触显上,没有掌纹锁。我们还没越过法国,就已经追赶上晨昏线。乔尼朝下张望着那一片黑暗,他说那是大西洋。现在,偶尔会有灯火在流动城市或者钻探平台上出现,除此之外,惟一的亮光来自群星,以及这无边的游泳池中,海下生物群落的亮光。
  “我们为什么要乘他们的车子? ”乔尼问。
  “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传送来的。”
  “他说是卢瑟斯伯劳神殿。”
  “对。我们倒要瞧瞧。”
  乔尼张望着二十公里之下的大海,我几乎看不见他的脸。“你觉得那些人会死吗? ”
  “一个已经死了,”我说,“肺破了的那个家伙需要医生。两个没什么大碍。还有个掉到窗外的,我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担心这个? ”
  “对。你们打得实在是……太粗野了。”
  …虽然街上的口角让我憎恶,但是其中显现出来的劲头是优美的,…我引用道。
  “他们不是赛伯人,对不对? ”
  “我想不是。”
  “这么说,至少有两伙人想要抓你……人工智能,还有伯劳神殿。而我们呢,还被蒙在鼓里。”
  “我现在倒有了个想法。”
  我躺在流沫躺椅中,旋过身。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群——既不是旧地天空全息像里那样的,也不是我所知的环网上所见过的星群——投下明亮的光线,也因此让我看见了乔尼的眼睛。“告诉我。”我说。
  “你提到过海伯利安,这给了我一个线索,”他说,“事实上,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星球。它从我脑中抹去了。这就说明,它很重要。”
  “奇案:狗儿朝着黑暗吠叫。”我说。
  “什么? ”
  “没什么。继续说。”
  乔尼靠了过来。“为什么我不知道海伯利安,惟一能够解释的理由是,技术内核的某些势力不想让我知道。”
  “你的赛伯体……”现在这样称呼乔尼让我感觉怪怪的,“你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环网,是不是? ”
  “对。”
  “难道你不会偶尔看见什么地方提到海伯利安吗? 新闻偶尔会提到这个世界,尤其是伯劳教会成了新闻话题之时。”
  “也许我没听见。也许那正是我被谋杀的原因。”
  我躺了下去,仰望着群星。“我们去问主教。”我说。
  乔尼说前头的灯光来自另外一个模拟城市:21世纪中期的纽约市。但他不知道这城市是因什么计划而重建的。我关掉电磁车的自动驾驶模式,往下降去。
  高楼大厦从北美海滨的湿地和泻湖上矗立起来,那是城市建筑的生殖崇拜的年代。好几幢建筑灯火通明。乔尼指着一栋垂老但却很端庄的建筑,说道:“那是帝国大厦。”
  “好啦,”我说,“不管那是啥,那是电磁车打算着陆的地方。”
  “安全吗? ”
  我朝他笑笑。“人这一生没有绝对的安全。”我调回自由驾驶状态,车子降落在一个小小的露天站台上,就停在大厦的尖顶后。我们走出车子,站在碎裂的阳台上。天很黑,仅从遥远的脚下传来几栋建筑的灯火,以及群星的光芒。几步之外,朦胧的蓝光勾勒出一个远距传输器的传送门,那地方原先也许是个电梯的大门。

  “我先进去,”但我话音刚落,乔尼就已经走了进去。我握着借来的击昏器,跟了进去。
  我以前从没进过卢瑟斯的伯劳神殿,但是毋庸置疑,我们现在就是在那儿。乔尼站在我前面几步之外,但是除了他,附近再也没有其他人。这地方凉凉的,黑黑的,仿他一个洞穴,如果洞穴可以有那么大的话。一尊令人惊惧的彩色雕塑被无形的缆索吊存那儿,肯定有什么察觉不到的微风,让它在那旋转着。远距传输器闪烁着,突然消失了,我和乔尼同时转身。
  “啊,我们替他们干了他们的活,对不对? ”我对乔尼耳语道。即便那是耳语,声音也似乎在红通通的大厅中回荡着。我本来没计划要和乔尼一起传送到神殿。
  然后,那些灯火似乎变得明亮了,不过这也并没有把整个巨厅照得灯火通明,只是光的范围稍微变大,终于让我们瞧见那边围成半圆的一群人。我记起来,这些人中,有些唤作驱魔师,还有一些叫做诵经师,另一些叫什么,我已经忘了。不管他们是谁,看见他们站在那儿,就已经够让人忧心忡忡的了。那里至少有二十来个人,身上的长袍忽而红色忽而黑色,头顶上投下红色的灯光,让他们高高的前额闪着光芒。我一眼就认出了主教,虽说他比我们多数人要矮,要胖,但毋庸置疑,他来自我的世界,那一身长袍鲜红鲜红的。
  我没打算把击昏器藏起来。如果他们想要突袭我们,我可以用它把他们全部放倒。可以,但是不太可能。虽然我没看见他们拿着什么武器,但是他们的长袍宽大得可以藏下整整一个军械库。
  乔尼朝主教走去,我跟在身后。离他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主教是惟一一个没有站着的。他坐着的椅子是用木头做的,看上去似乎可以折迭,精细的椅子扶手、支柱、靠背,以及椅腿可以紧密地折起来方便携带。这位主教长袍下的肉团清晰可见,可谁都不能说那是同样的手啊腿啊的。
  乔尼又向前迈了一步。“你为什么要绑架我的赛伯体? ”他对着伯劳教会的圣人说,似乎我们这些其余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主教咯咯地笑起来,他摇摇脑袋。“我亲爱的……实体啊,的确,我们希望你到我们的拜神之地来,但是你没有证据,说我们企图绑架你啊。”
  “我对证据不感兴趣,”乔尼说,“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我到这地方来。”我突然听见身后一阵窑塞率窄的响声,飞快地旋过身,挺起击昏器指着,但是伯劳牧师们围成的宽阔的圆圈仍旧一动不动。大多数人都在击昏器的射程之外。我真希望自己带着父亲的弹射武器。
  主教的声音低沉,带着质感,似乎灌满了整个巨大的空间。“你肯定知道,末日救赎教派对海伯利安这个世界一直有着坚定的兴趣。”
  “知道。”
  “你也肯定晓得,最近几个世纪以来,旧地诗人济慈与海伯利安殖民地的人文神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不对? ”
  “对,那又如何? ”
  主教用手指上一枚红色的大戒指挠了挠脸。“你自愿要求参与伯劳鸟朝圣,却又在得到我们批准之后食言,这令我们非常难过。”
  乔尼的惊愕表情差不多带着人类特质。“我自愿要求? 什么时候? ”
  “八个当地日以前,”主教说,“就在这地方。你主动过来的,跟我们说了那个法。”
  “我有没有说我为什么想要进行这……伯劳鸟朝圣? ”
  “你说是……我想你的原话是……‘对你的教育非常重要。’如果你想看记录,我们可以给你看。神殿中的所有对话都会被记录。你也可以跟我们索取记录副本,www齐Qisuu书com网在方便之时观看。”
  “好的。”乔尼说。
  主教点点头,一名侍僧,谁知道他叫什么鬼名字,退进黑暗,片刻之后,又返回了。
  手里拿着标准视频芯片。主教又点了点头,那个穿着黑袍的人走向前,把芯片递给乔尼。我的击昏器准备就绪,直到这家伙返回到了围成半圆的看护人之中。
  “你为什么要派打手跟踪我们? ”我问。这是我第一次在主教面前说话,我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响亮,非常自然。
  伯劳教会的圣人用胖乎乎的手做了个手势。“济慈先生说自己很感兴趣,要加人我们最为神圣的朝圣。我们相信,末日救赎与日临近,所以,这次朝圣对我们来说非同小可。可是,我们的密探回报,济慈先生先后受到几次攻击,而且,某个私人侦探……就是你,拉米亚女士……造成了一名赛伯人的毁灭,而这人,正是技术内核提供给济慈先生的保镖。”
  “保镖! ”这回是我表现出惊讶之情了。
  “当然,”主教说。他转身对乔尼说,“留着辫子的先生,也就是刚刚在圣徒远足地被害的先生,难道不是你一个多星期前,作为保镖介绍给我们的同样一个人吗? 你可以在记录中看到他。”
  乔尼默不作声。他似乎在竭尽全力回忆起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主教继续道,“我们必须在这星期过去以前,得到你关于朝圣的答复。‘北美红杉’将于九天内从环网启程。”
  “那是圣徒的巨树之舰啊,”乔尼说,“它们不会长距离跃迁至海伯利安的。”
  主教笑了笑。“这次它会。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也许是教会赞助的最后一次朝圣了,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信徒完成旅程,我们已经包下了圣徒的舰船。”主教打了个手势,红黑长袍的人隐回到了黑暗中。主教站起身,两名驱魔师走向前,折起椅子。“请尽快给我答复。”说完,他便离开了。只留下一个驱魔师,他会领我们出去。
  第十二章
  没有多余的远距传输器了。我们从神殿的主门走了出去,站在漫长阶梯的最高舒阶上,俯瞰着蜂巢中心的中央广场,大口呼吸着带着机油味的凉爽空气。
  我父亲的自动手枪还在原先的抽屉里。我打开弹夹,确信里面装满了子弹,然后把弹夹一掌推了回去,把武器放在身上,回到了厨房,那里正在烧早饭。乔尼坐在长桌子旁,透过灰色窗户往下凝视,望着码头。我把煎蛋卷拿了过来,在他面前放了一个。他抬起头,看着我倒着咖啡。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问,“你想去朝圣的想法? ”

  “你不是也看见视频记录了。”
  “记录可以伪造。”
  “对。但这个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自愿进行朝圣? 你和伯劳教会谈过之后,和圣徒的船长谈过之后,为什么你的保镖想要杀你? ”
  乔尼吃了一口煎蛋卷,然后又用叉子切了一块,扔进嘴里。“保……镖,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肯定是在我失忆的那星期委派给我的。他的真实目的显然是要保证我不去发现什么事情……如果我偶然发现,那么,就把我除掉。”
  “这事情是环网里的,还是数据平面里的? ”
  “我猜,是环网里的。”
  “我们要知道这人……这东西为谁卖命,为什么他们要把他派给你作保镖。”
  “这我知道,”乔尼说,“我刚刚问过。内核说,我需要一名保镖。这名赛伯人受人工智能节点所控制,那个节点对应于安全部门。”
  “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
  “我问了。他们矢口否认,说不可能有这种事。”
  “那么为什么这个所谓的保镖在你被杀之后的一星期,要鬼鬼祟祟地在你边上转悠呢? ”
  “他们回答说,由于我……中断……之后,没有再次请求安全保护,内核当局觉得还是应该谨慎起见,要给我提供保护。”
  我大笑起来。“提供保护。我在圣徒的世界上抓住那家伙后,他到底为什么要逃? 乔尼,他们给你的这个故事真是漏洞百出。”
  “对。”
  “那个主教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伯劳教会会有一个远距传输器,通向旧地……不论你管那个舞台世界叫什么名字。”
  “是我们没有问他。”
  “我没问,是因为我想活着从那该死的神殿出来。”
  乔尼似乎没有听我说话。他呷着咖啡,若有所思地望着什么地方。
  “怎么了? ”我说。
  他转身看着我,拇指指甲敲击着下嘴唇。“布劳恩,这里有个悖论。”
  “什么? ”
  “如果我真的打算去海伯利安……让我的赛伯体去那……那么,我就不能再待在技术内核里了。我必须将我的意识注入赛伯体中。”
  “为什么? ”我刚问完,我就已经明白了。
  “想想吧。数据平面是抽象之物。是数据网和矩阵的混合体。数据网,是电脑和人工智能生成的;矩阵,也就是准知觉的吉布森矩阵,那原先是为人类操作者所设计的,现在已经被认为是人类、机器、人工智能的共同基础了。”
  “但是人工智能硬件的确存在于实际空间中的什么地方啊,”我说,“存在于技术内核的什么地方。”
  “对,但是这和人工智能意识的运行没什么关系,”乔尼说,“我能够‘存在’于任何地方,只要有环环嵌套的数据网,我就能去那里……当然,这包括所有的环网世界、数据平面,以及任何技术内核建造的东西,比如旧地……但是,也只有在那些环境里我才能说我有‘意识’,或者运行传感器,或者运行遥控装置,就比如这个赛伯体。”
  我放下咖啡杯,盯着这个东西,在刚刚过去的那晚,我爱他,把他当作人类来爱:“是吗? ”
  “殖民世界缺少数据网,”乔尼说,“虽然有超光发射器,可以和技术内核进行联系,但是这种联系仅限于数据交换……就像是第一次信息时代的电脑接口……那完全不是意识的流动。海伯利安的数据网太过原始,差不多跟没有一样。就我所知。融核和那个世界没有一点联系。”
  “那正常吗? ”我问,“我是说那么远的一个殖民世界竟然没有联系,正常吗?”
  “不正常。内核和每个殖民世界有联系,和驱逐者这些星际野人也有联系,还和霸主无法想象的其他资源有联系。”
  我坐在那,目瞪口呆。“什么? 和驱逐者? ”自从几年前在布雷西亚上发生战争之后,驱逐者已经成了环网的头号大敌。一想到内核竟然和驱逐者有联系,真让我感到不寒而栗。而内核,正是同样一群人工智能的集合,为议院和全局出谋划策,维系我们的整个经济系统,维系远距传输器系统,维系科技文明。还有,乔尼所说的“其他资源”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时当刻,我完全不想弄清楚这个。
  “但你不是说,你的赛伯体是可以去那儿的吗? ”我问他,“你说‘将意识注入’你的赛伯体,这是什么意思? 人工智能可以完全变成……人吗? 你可以仅仅存在于你的赛伯体中吗? ”
  “可以。曾经成功过,”乔尼轻声说道,“从前,有个人格重建,跟我的差得不是很远。那是个20世纪的诗人,名叫以斯拉?庞德。当时他放弃了自己的人工智能人格逃进了他的赛伯体,逃离了环网。但是这个庞德重建人格疯掉了。”
  “也许很清醒。”我说。
  “对。”
  “那么说,一个人工智能所有的数据和人格可以在赛伯体的有机大脑中存在。”
  “当然不行,布劳恩。我全部意识的万分之一都不会幸免于这种转变。有机大脑不能以它们的方式处理信息,连处理最原始的信息也不成。合成的人格不会是原先那个人工智能的人格……它既不会是真正人类的意识,也不会是赛伯体的……”乔尼话说一半便打住了,他很快转过身,看着窗外。
  漫长的一分钟过后,我问他:“怎么了? ”我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碰他。
  他继续呆呆凝视。“我说这些意识不会变成人类,也许我错了,”他轻轻说道,“缡果产生的人格,很可能可以成为人类,它可以带着某种超凡的疯狂,带着变人的洞彻力。它可以……如果撇去我们这些年来所有的记忆,撇去所有的内核意识……它可以成为这个赛伯体本来设计出来要成为的人格……”
  “约翰?济慈。”我说。
  乔尼别过脸,不再看那窗外,他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带着感情。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背诵诗:“狂热教徒有梦,他用其编织教会的天堂,亦是野蛮之地,在他那最崇高的睡梦中,臆测天堂,可惜可叹,此梦未录羊皮卷,也未录印第安野生叶悦耳之声仅留倩影。

  惟有那月桂树,他们在那居住,做梦,死亡;惟有诗歌能讲述他的梦,惟有美妙的词语能挽救黑色魔力和致哑妖术下的想象力。
  活着的人儿说:‘汝非诗人也——也许无法讲述汝之梦’? 然则每人的灵魂都不是朽木一块,不单有眼有嘴他还应该有爱应该被他的母语滋养。
  此梦现在意欲开演是作为诗人还是狂热教徒的意念,当那撩过我手的温暖笔触埋进坟茔时,我们便会知晓”(这首诗选自济慈的《海伯利安的陨落:一场梦》。这是一开始的几段。)
  “我没听懂,”我说,“这诗什么意思? ”
  “意思是,”乔尼说,“我知道我会做什么决定,为什么我会做。我不想再做一个赛伯人,我想成为一个人类。以前我想去海伯利安。现在我还是想。”
  “就因为这决定,有人在一星期前杀了你。”我说。
  “对。”
  “而你还想尝试一下? ”
  “对。”
  “为什么不在这儿把意识注人你的赛伯体呢? 为什么不在环网成为人类? ”
  “那永远做不到,”乔尼说,“被你看作是复杂星际社会的这个东西,只是内核现实矩阵中的沧海一粟。我不断面对人工智能,并且受他们支配。济慈人格……真正的实体……永远不会生还。”
  “好吧,”我说,“你得离开环网。但是有其它殖民地啊。为什么偏偏选择海伯利安? ”
  乔尼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指又长又暖,而且强壮。“布劳恩,你不明白吗? 这里面有很多联系。有充分的理由显示,济慈关于海伯利安的梦想,是某种跨世的交流,是他当时的人格和他现在的人格之间的交流。撇开这些不谈,海伯利安也是我们现在最’关键的神秘之物——不管是物质上,还是诗歌上。很可能的情况是,他……我的出生,死亡,然后又复生,就是为了探索海伯利安。”
  “听上去真是疯狂,”我说,“多宏伟的幻想。”
  “几乎肯定,”乔尼笑道,“我也一直乐于其中! ”他抓住我的胳膊,搂住我的双腿,胳膊环抱住了我,“布劳恩,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和我一起去海伯利安? ”
  我惊讶得眨眨眼,惊讶,是由于他的问题,也由于我的回答,这让我全身涌过暖意。“会的,”我对他说,“我会去。”
  我们走进睡眠区,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们巫山云雨,然后睡去了。最后我由于外面工业壕沟传来的第三层的弱弱光线而醒来。乔尼仰面躺着,他淡褐色的眼睛睁着。
  正凝视着天花板,迷失在思绪中。但是并没有太过忘我,他仍然在笑,仍然张开臂膀搂着我。我的脸依偎着他的身体,靠在他的胳膊肘处,继续睡去。
  第二天,我和乔尼传送至鲸心,当时,我身着盛装——一条黑色马裤,一袭复兴丝绸材质的上衣,开口上镶嵌着一颗卡弗内血石,还带着一顶优林布雷三角帽。我让乔尼留在中枢终端附近的那家仿木仿铜酒吧里,但是在离开之前,我把一个纸包塞给了他,里面是父亲的自动手枪,我告诉他,如果谁看他一眼,就用枪射他,即便那人是个斗鸡眼。
  “环网语真是难懂。”他说。
  “那个词可比环网古老多了,”我说,“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我紧紧捏住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乘了辆空中汽车,来到政府楼群前,我一路走着,经过了大约九次安全稽核,最后他们终于让我进入了中心场地。我走了半公里,穿越了鹿苑,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附近湖里的天鹅,欣赏着远处小山顶上的白色大楼。然后,又出现了九个检查点,最后,一名中心安全部门的女士领我走上石板地,走进政府大楼。这是一栋低矮的大楼,但极为优雅,坐落在花园和风景如画的小山中。有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等候室,但还没等我坐在这真正的大流亡前德库宁(威勒姆?德库宁:美国画家。)作品上休息一下,一名助手就出现了,他领我进入了首席执行官的私人办公室。
  梅伊娜?悦石从办公桌那头绕过来,和我握了握手,示意我坐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全息电视上看见她,而现在看到她的真人了,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她的真人给我的印象更深:头发剪得很短,但是似乎在灰白的波浪中爆炸了;脸和下巴带着林肯式的棱角,就像所有研究历史的博学家一样,但是凌驾着整张脸的,是那又大又伤感的褐色眼睛,让人感觉好像是站在了一个真实的原始人面前。
  我感觉口干舌燥。“执行官女士,谢谢你能接见我。我知道你有多么的忙。”
  “我再忙也有时间见你,布劳恩。就像你父亲再忙也会抽空见我一样,当年我还仅仅是个下级议员呢。”
  我点点头。父亲曾经跟我提过这个,他说梅伊娜?悦石是霸主仅有的政治天才。他知道,虽然她在政界起步较晚,但总有一天,她会成为首席执行官的。我真希望父亲能够活下来目睹这一天。
  “布劳恩,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
  “执行官女士,她很好。她现在几乎寸步不离自由岛,一直待在我们旧时的避暑地。但是我每年圣诞节都会去那儿看她。”
  悦石点点头。她一直随意地坐在大块头的书桌角上,有小报说,这桌子的主人曾①绨是天大之误前一位美国总统,一位被暗杀的总统——但不是林肯。不过,现在她笑了笑,走回到桌子后的简陋椅子边,坐了下来。“我很怀念你的父亲,布劳恩。我真希望他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看那片湖? ”
  “看了。”
  “你还记得,你和我家的克里斯藤在那儿玩玩具船吗? 当时你俩都刚学会走路。”
  “只是有个印象,执行官女士。当时我还太小。”
  梅伊娜?悦石笑了。这时,一个内部通信器突然呜叫起来,她摆摆手,让它停止了叫唤。“布劳恩,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
  我深深吸了口气。“执行官女士,你也许知道,我现在是一名独立的私人侦探……”没等她点头,我接着说道,“我最近在办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带我回到了我父亲的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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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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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作者:伊迪丝·华顿脱剑鸣译在我还是个小女孩,又回到纽约时,这座古老的都市对我最重要的莫过于我父亲的书屋。这时候。我才第一次能够如饥似渴地读起书来。一旦走出家门,走上那些简陋单调的街道,看不到一处像样的建筑或一座雄伟的教堂或华丽的宫殿,甚至看不到任何足以让人联想到历史的东西,这样的纽约能给一位熟视了无数美丽绝伦的建筑、无数地位显赫的古迹的孩子提供些什么景观呢?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当中,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