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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茶与酒的涟漪(十二)
“我母亲,在我的病房里,跟阿端说,阿端,佟家伯母说,她喜欢你的……阿端,娘娘恳求你考虑……”自飒按着胸口。她早已是醒了的。但是她不敢睁眼睛。她甚至连呼吸都想掐断,因为呼吸重了,会影响她的听觉,她要听到阿端怎么回答——她以为,接下来,阿端会哭的很凶很凶,会跑掉。可是没有。屋子里是那么的静。静极了,除了她们的呼吸声,就是病房里的仪器,很细微的运转的声音。于是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嗯。”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是阿端。阿端说“我去。娘娘,我去。”阿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听到母亲低声的哭泣。过了好久,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就在病床前,阿端拥抱着她母亲……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只看到阿端那含着泪的眼睛,望向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竟然……是给了她一个微笑。懒
那是怎样的一笑?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牢牢的烙在心头的一笑。
“我后来,是离开了。我就不敢在北京呆着。阿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我根本不敢接她的电话,白天出去上课、工作,晚上,我出去喝酒,等着她的,是我的答录机……她那么沉静温柔的人,会在电话里跟我说,姐,我今天可把论文交了,被老师批评了……我这两天在西山呢,真舒服,空气好极了,你要是也在多好……姐,今天早上佟家二哥来看我了,哎,好早啊,我都还没起床……姐,我以前没怎么看过他,他很好看呢,好怪,怎么那么好看呢……姐,SARS啊,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应该没事吧,都会没事的,你多加小心……哦,他今天竟然混进宿舍来了,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哦对了,我们婚礼延后了……姐,我今天去选戒指和婚纱了……嗯,我不知道价钱,他说那家最贵的是钻石呢,要钻石干嘛,累赘死……婚纱好看,我觉得好看,他没说什么……嗯,他就只负责刷卡了,呵呵……等我拍了照片,我传给你看……姐姐,你忙啊?老不在……姐,我结婚,你不回来啊,不会来也行,不过你得给我点儿什么补偿吧?”自飒已然开始哽咽,她吸着鼻子,不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失控。那些日子,阿端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都不敢想。她每天,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回家来,倒头就睡,第二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答录机,听阿端的声音,然后,删除。虫
婚礼?她怎么敢回来!
“佟铁河,这就是阿端。”她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出来——她有什么好哭的?她怎么能哭?
“我知道。”他声音空洞洞的。
“你知道个屁。”她狠声恶气的。
“我知道。”他看着窗外。
他知道。
那些日子,他看过来的。他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最后,拖着她的手,给她戴上了那个素白的环的。
自飒看着铁河的肩膀,微微的动了一动,说:“你真是狠。就是不和她过了,也别这样——你这次,容得她出去,应该就有打算,容得她回来啊。”
佟铁河摁在沙发背上的手,深陷其中,手掌疼。
“你这是一点儿情分都不想给她留,铁子。”自飒看着他,“你这样,要不是太恨她了,就是……”
“飒飒!”他转过了身,看着她。
自飒怔了一下,“铁子,”她平缓了一下呼吸,“当初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佟铁河盯着她。
“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从来没有表示,是因为,你也没有表示。我以为,总会过去的。”她顿了顿,“不说破,更好。我心里清楚的,我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你对我来说,朋友,哥们儿,能信任的人……但,我绝不会爱上你。我也,绝不会,不爱你,却嫁你。”
她抿了抿唇。
佟铁河盯住的她的眼睛,眸子的颜色,似乎是越来越黑。
他再度转过身去。
他曾以为,他的心思,埋得隐秘。极隐秘。可是,阿端知道……飒飒清楚……还有谁?大家,原来都不是瞎子。
他苦笑。
自飒见他没有出声,继续说:“我不给我今夜的行为找借口。我……乱了。心乱。对不起,铁子。”
心,沉的什么似的。
“阿端那里,我,会跟她解释。”她握着拳。也许,阿端和她,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该我的,我领了……我欠了她的,不止是六年;我欠了她的,这一辈子是还不了的。但是不该我的,我绝不领。你休想利用我伤害她。也别用这个烂理由,了结你们的关系。你知道她,我再坏,她也爱我,我做什么,她也会找理由原谅我……”
伤她已经够多。但是,绝不该是这种方式。她不能。
她送阿端去机场的时候,对阿端说,有什么事,她好帮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从来都没有帮到过阿端。
“随你。”
“铁子,我再同你说几句,”自飒看着铁河的背影,然后,她慢慢的把地上那只Teddy熊捡了起来,放在茶几上,“阿端,如果你不松开她的手,她是不会离开你的。我很久前,劝她忘了顾惟仁,我以为,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感情;现在,我希望她遵从她的心。”
她没有再多说。
她已经在这里呆的够久的了,必须离开了。
没有说再见。
她不知道他们再见,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佟铁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看着外面在晨光中慢慢明亮起来的杉树林。
他微微的侧了一下身。
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熊仔。
她抱着熊仔的样子,就在眼前。
他伸手过去,拿起来;弯腰去捡那颗戒,看了半晌,挂在熊仔的手指上,闪亮闪亮的。然后,他把熊仔抱在了怀里。坐在沙发上。
他这个样子,应该特傻吧。还好,没有人看见。
飒飒说,他不松开手,阿端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相信。
可是。他看着怀里的熊仔。她不是没有心的熊仔。
他细细的看着。
她喜欢这样的玩具?他没有留意到啊。这些东西,她从小都不缺,可是她不爱玩这些的。她喜欢翻书。看过她,和邱潇潇头对着头,在花架子下看连环画,看的入迷,有蜜蜂飞过来,落在她的蝴蝶结上……邱潇潇那个小子发现了,只会大呼小叫的,反而吓坏了她;他过去,拿起一本书来,照准她头上就是一下,蜜蜂被打死了,蝴蝶结打歪了,她,被打疼了……“二哥……”她柔柔的叫着他,带着哭腔。
唉……
他把熊仔举到眼前。
这熊仔白白的,不过没她白;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粉色的,她穿粉色好看;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熊宝宝,这是……这是……
他脑子还是有点儿木。他还是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哪儿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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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惟仁将车子开出去好久,自端只是默默的坐着。她的手攥着外套上的牛角扣。
“阿端。”他开口了。
她没有反应。
“现在要去哪里?”他问。
他可以一直开车。有路延伸的地方,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轻声的说:“惟仁,我想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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