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镜·龙战 - 十一、邪灵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魔渡众生!”
  九嶷地宫里的那一句话,并不响亮。
  然而在万尺深的水底,一个玉雕的莲花座上,一双眼睛却霍然睁了开来。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白薇皇后的眼睛在虚空里浮出来,望向北方尽头的九嶷方向,对着一旁静坐的白璎道,“我没猜错,魔的力量果然尚未消失!”
  “是么?”被皇后吓了一跳,白璎讷讷问,“可是魔之左手的力量……不是被真岚继承了么?皇天都戴上了他的手啊,怎么还会……”
  “真岚继承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力量。”白薇皇后望着远处金盘上的那个头颅——那个空桑的皇太子刚才打开水镜看了很久,仿佛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刻正阖上了眼睛休息。望着自己的血裔,白薇皇后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如果真岚是真的继承了破坏神的力量,那么,是绝对不可能被人间的术法所封印。”
  “……”白璎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那么说来,那个声音是……”
  “我不能完全确认。但是我们要立刻去找!”白薇皇后断然道,那双眼睛飘起,浮在虚空中望着白璎,“要让云荒恢复平安,得先断绝了这个祸患!”
  “好,是去九嶷么?”白璎没有犹豫,问。
  白薇皇后摇了摇头,望着头顶离合的碧波,那一双眼睛里闪烁出璀璨的光,沉吟:“不,他的真身,不在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方才那一刹,我已经稍微感知到了声音的真正来源。我们立刻去帝都吧,要马上找出他来!”
  “是。皇后。”白璎低下头去,握紧了手里的光剑。
  ——她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任务,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应允下来。她身负着“护”的力量,如果要硬生生去封印对等的破坏神的话,最后的结果将会是两者一起“湮灭”——而作为冥灵的她,也会永久地消失。
  然而她依然断然地答应了、
  顿了顿,白璎轻声问:“皇后,此刻已然是下半夜——到了白日我便无法在大陆上行走了,是不是……”
  白薇皇后眼里闪过笑意,傲然:“这个你不必担心。如今你继承了我的力量,区区白昼日光怎能奈何你?”
  “是么?真的?”白璎惊喜地脱口,不自禁地抬头望向无色城上空——自从那一日自刎成为冥灵后,本以为,会一直到灰飞烟灭都无法重新回到日光下了。
  那一瞬间,虽然明知此去何等艰险,她眼里还是流露出渴盼的光。
  “实现你对我说过的诺言吧!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我们必须封印住破坏神的力量!”白薇皇后望着自己最后一个血裔,威严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和爱怜,轻轻道,“你去和真岚告别吧……也许不再回来了。”
  “是,皇后。”白璎轻轻低下头去。
  远处的金盘里,淡淡的天光透过水面笼罩下来,形成一座巨大的光之塔。塔下的莲花玉座上,水镜平整如新,那颗百无聊赖的头颅正支着断臂,在金盘里歪着瞌睡,浑然不觉已然是到了生死诀别的时刻。
  白璎轻轻走过去,站在旁边看着这孩子一样的睡容,竟然不忍心惊醒他。
  ——他这一生里,也实在是太辛苦了。
  默默凝视了许久,她忽然低下头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眼里簌簌留下一行泪来——冥灵的吻和泪,都是虚无的,泪还没有落到肌肤上,就毫无觉察地化成了烟雾。
  再见。再见。她在心里默默说。那个声音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沉默的胸臆——对不起啊……我就要离去了,却没有勇气亲口对你说诀别的话语。
  真岚,我一直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一个人,在这一生里我只勇敢过两次:一次在我十八岁嫁给你那天;还有一次,就是在今日——而可笑的是,我每次最勇敢的时候,都是在离开你的时候。
  我要去做我应该、必须做的事情了,真岚。
  无数的话语在胸臆里涌动,但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她侧头望向玉座旁的水镜,那里,开阖不定的波光里隐约呈现出碎裂的景象——她怔了一下,认出了那是百年来真岚曾经独自默默注视过无数次的画面。
  太子妃血色淡漠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原来,即便是百年的相伴,彼此心中依然保留着一方天地——那是属于彼此的秘密花园,掩埋着昔日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们是一对多么聪明的夫妻啊……熟稔如老友,密切如至亲,百年来他们相互扶住,走过了那片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相敬如宾。但是心中那一份赤诚,却从未剖露。或许因为,在真正的相遇时,他们都已经过了那种可以歌哭无忌的少年岁月,所以在最后的离别来临之时,也唯独只能这样沉默地告别。
  真岚……希望,某一日空桑能复国,这水底所有的子民都能回到阳光之下。而你,将有真正配得上你的妻子,与你共同守护这片云荒大陆。
  你一定会成为空桑最好的皇帝。
  “皇后,我们走吧……”她没有久留,无声无息地走开,对着白薇皇后轻声道。
  “好孩子。”那个一贯威严的皇后眼里终于流露出女性温柔的光芒,凝视着自己的血裔,叹息,“不要怕。”
  “嗯。我不怕,“白璎轻轻摇头,浅笑,“十八岁那年开始,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天马扇动着洁白的双翅,消失在水面的巨大漩涡里。
  在那个人消失后,许久许久,金盘里的那颗头颅依然没有睁开眼,只是脸上掠过了难以掩饰的表情变化,忽然轻轻开口,说了一句“再见。”
  那两个字轻如叹息。
  原来,在这一生里,他所在意的人始终都要一个个地离他而去。
  水镜里波光离合,一幅遥远的图像碎裂了又合拢——一个红衣女子的笑靥在水面上荡漾,带着明朗飒爽的气息,从西荒风尘仆仆地走入了一座繁华的城池,身后跟随着流浪艺人装扮的牧民。
  那个与他命运相关的霍图部女子,终于也要来到叶城了么?
  九嶷山地宫。
  魔渡众生!——进入星尊帝王陵的一行四人,全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你听!你听!那是什么声音?”那笙吓得一哆嗦,拉住了西京的袖子,拼命扯。
  是破坏神?还是……这个陵墓的主人、星尊大帝?
  他们一行人没有盗宝者的技术和经验,光为了确定哪一座是星尊帝的王陵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而等找到了,又不能依靠挖掘盗洞缩短距离,是靠着苏摩和西京的力量,硬生生辟开了星尊帝陵墓的大门,一路从正门直闯进来的。
  这样硬碰硬的闯入自然遇到了无数机关和埋伏,颇费了一些周折。因此,在那一行盗宝者都快到达陵墓最深处的时候,他们还刚刚来到享殿。
  享殿里狼藉的血肉,巨大的蛇骨,让他们惊觉有人刚刚在之前到达过。看到前方出现了三条支路,苏摩和西京却并不急。苏摩用一个术法封住了那些四处蠕动的赤蛇,让离珠不再尖叫,便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想知道那一行不速之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踏入享殿,一抬眼看到正中四个大字时,苏摩的脸色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山河永寂”。
  长久地凝望着星尊帝写下的那四个字,海皇低下头来,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陵墓深处传来的深沉语声!
  在那一瞬间,苏摩脸色一变,右手闪电般地翻出,死死摁住了袖中蛟龙探出的脑袋。
  “龙,少安毋躁。”傀儡师望向深不见底的墓穴,眼神凝聚起了冷光,“这真的是‘那个人’的声音?你确定?怎么可能……他的魂魄竟还在这个世上?”
  袖中的蛟龙鳞片剧张,眼里射出炯炯的光,完全没有了一贯的温和气度。
  那个声音一入耳,便回想起了七千年前的国仇家恨,无限的怒火从地底熊熊燃起,将龙神慢吞吞的好脾气瞬间蒸发。然而,失去了如意珠的龙神力量大不如前,空桑人的地宫里又充斥着神秘的封印力量。被海皇按捺着,蛟龙不得不强自克制着积压了千年的怒意。
  然而,龙神这般的怒意,显然印证了一件事——
  古墓深处的那个声音,来自于星尊帝!
  西京脸色也变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光剑,把那笙拉到身侧。
  只有跟着进来的美人离珠不明所以,站在享殿中间看着那具巨大的骨架发呆,听得陵墓深处忽然传出的那个阴沉声音,不自禁地就想拔腿回奔——然而,一想起九嶷王世子的承诺,她又站定了。
  那个已经白发苍苍青骏世子说:只要她引着这些人去杀了九嶷王,就还给她自由——自由!一想起这两个字,她发软的腿就坚定了一些。
  “我、我这里有一张图……”离珠从怀里拉出一卷帛,对着苏摩一行道,“是…是青骏世子交给我的。你们拿去看看……就能找到九嶷王的踪迹了……”
  因为自知罪孽过多,九嶷王在位的近百年来疑心都很重。空桑亡国后,他就开始修筑通往山腹的秘道,以便有一天可以作为最后救命用的藏身之处。
  那条秘道一共修筑了十多年,入口在九嶷神庙内,由神官们守护着,尽端却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也不知道他的养子,那个七十多岁的老世子青骏费了多少力气,才得来了这张地图。
  苏摩只是看得一眼,嘴角就浮出一丝诧异。
  “走吧。”苏摩转头望着看不到底的黑暗隧道,淡淡说了一句,“里面,已经有高手在了——我们可别落了后头。”
  地底深处那个声音刚散去,一行盗宝者却已然在首领引导下来到了最后一个密室,直奔宝藏而去。魔又如何?邪灵又如何?这一切,始终无法压倒这些刀口舔血的盗宝者。
  一路上,闪闪护着那盏灯走在前头,一直在揣测第三密室内到底有什么。然而在踏入大门的一刹,音格尔却抢先了一步,轻轻一拉,将她拉到了背后。
  “啊……?”她的视线被少年瘦削的肩挡住,却听到音格尔刹那发出了低呼。莫离在一瞬间将她护住,一把将她推出门外去。所有盗宝者同时也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之后全部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闪闪被推出门槛,差点跌倒。那一瞬间她终于看到了——巨大的魔物!
  第三石室出乎意料的宏大,内部面积足足有一顷,高达百尺,让一行人进去后渺小得犹如蝼蚁。然而,这样大的一个墓室却没有任何别的出口。石室的尽头是大片的石壁,层层颜色分明,似是万古沉积岩的截面——盗宝者们一看就明白那是九嶷山的山体岩层,显示着这座庞大地宫的路径已然是到此为止了。
  然而,让所有盗宝者惊呼的,却是那大片石壁前那个巨大魔物——一只足足有十丈高的赤色魔物,张开了双翅,拖着九条触手,火红的眼睛盯着这一行闯入的不速之客,正狰狞地从岩壁里飞出来!
  “邪灵!”九叔一眼看到那个魔物,失声倒退。
  然而,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稳定地托住——”大家别怕!”音格尔稳住了老人,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狰狞巨兽,扬声,“仔细看!那不是活的,只是一个幻影!”
  一边说,他一边急弹了一枚石子上去,击在那只邪灵身上。
  石子从中毫无阻碍地穿过,落到地上。邪灵一动不动。
  “只是一个幻影。”音格尔感觉沁出一身冷汗,轻声地安慰周边同伴,“大家别乱了阵脚……真正的邪灵不在此处。”
  所有人这才从惊慌中稳下了神,站定了侧头望去。
  那只巨大的魔物仍然狰狞地张翅扑来,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九叔定了定神,也弹了一枚暗器过去,暗器穿过了魔物虚无的身体落到地面,发出铮然的响声。老人长长舒了口气——原来,这果然是一个浮凸出来的虚幻影像而已。
  九叔小心地上前几步,来到魔物正下方抬头观测——巨大的幻影浮在半空,双翅张开后足有十几丈,拖下来的触手垂落到九叔的脸上。那是一种奇怪的淡淡荧光交织成的立体幻象,宛如真实一般。
  然而,这个墓室的最深处没有一丝光线,这个幻影又是怎样凝聚而成的呢?
  九叔看着头顶那一对红色的魔瞳——这只邪灵被封印在星尊帝寝陵内已经七千年,年深日久和周围融为一体。所以,就算它忽然消失了,它的影子还会暂时存在于原地。
  “在来的路上你们留意到没有?第二个玄室内那个白玉台上的水晶罩已经碎裂了。”音格尔叹息了一声,“而且,是刚刚被人打碎的——看来真正的邪灵,已然在片刻前复活离去!”
  “什么?复活了邪灵?”盗宝者们纷纷惊呼,“谁?这不是害人么?”
  “应该是方才那个杀掉青王的鲛人干的吧……”音格尔笑了一笑,低下头去,轻轻抚摩着那面石壁——青王临时前叫那个鲛人‘苏摩’”。
  苏摩——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某本史书里看见过。那个“苏摩”放出了邪灵,夺走了石匣,到底想干什么呢?音格尔想了想,找不到答案,挥了挥手:“好了,先不想这件事——只剩下最后一道门,我们很快就能抵达星尊帝寝陵了!”
  所有盗宝者精神为之一振,哄然欢呼。
  音格尔来到那个巨大的邪灵幻影下,仔细观察——那个邪灵保持着攻击的姿态,被封印在这面石壁前数千年,显然是空桑人用来守护星尊帝寝陵的。然而,那个邪灵身后却只有一面石壁,并无任何通向寝陵密室的门户。
  音格尔穿过了那个幻影,来到它身后的那面石壁上,从怀中拿出魂引,反复地端详。
  然而,那一面岩石上什么都没有。
  “莫离。”忽然他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拿一个火把过来。”
  “是!“莫离应声而至,举起了一个火把,用手护着,让上面熊熊的火光投射到这片光洁的岩壁上。
  然而音格尔却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正在飞速旋转的金色罗盘,一瞬不瞬。“咔哒”一声,他手中的魂引倏地停住了转动,指针一动不动地指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寂静的墓室中,音格尔倏地举起手臂,指着石壁上的某一处。所有人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点出——目光落处,却是三丈高的石壁某处。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九嶷山特有的青岩在这里沉积出奇异的纹理,横截面上那一道道如荡漾碧波,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晶体光芒。但即便是面对着一面空墙,一行盗宝者还是如临大敌,纷纷退开围成了扇形。
  等同伴都退开做好了准备,莫离一扬手,飞出一枚暗器准确地敲击了一下那个点,听着发出的声音,蹙眉迟疑:“少主,听这声音……”
  “就在这后面。”音格尔却截口拦住他的话,手中长索忽然飞出去,如灵蛇探首,轻轻点了点三丈高的上方石壁,“你们看,只有这一个点,和别处不一样。”
  所有人悚然一惊。
  是的,那是目力罕见的一个小小的点,纯粹的黑色,隐没在青色的岩壁纹理中——在整面墙壁都笼罩在七星灯的光芒下的时候,只有这一点是依然是黑色的!!
  仿佛那是一个湮灭之点,能将所有光线都吸入。
  ——所有盗宝者都知道,在空桑王陵里,只有一个地方才有这种现象。那就是,安放空桑皇帝灵柩的寝陵密室,那个无法被一般的光线照亮,号称”纯黑之地”的最终玄室!
  “从这里挖下去,封石的裂隙应该就在那里。”长索轻轻点了点石壁,石壁果然“喀喇”一声,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音格尔的眼里也有压抑不住的激动光芒,一字一句吩咐下去,“莫离,你带领大家开始干活——小心生死锁,你也知道那个锁一旦受到外力,便会立刻自行内部毁坏并引发机关。”
  “执灯者,你先让开。”顿了顿,他招招手,让闪闪过到他身边去,“大家都是几进几出地宫的人了,应该知道小心吧?都快到寝陵了,加把劲!”
  “是,少主!”所有人发出哄然的应和,摩拳擦掌地开始工作。
  闪闪伸长脖子看,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面石壁后沉睡几千年的王者寝陵是如何模样,然而音格尔微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来到偏远的角落坐下:“执灯者,不要急,最后一道门都是最难解开的,传说里最快的也用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闪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要那么久啊?”
  “嗯。你先休息,”音格尔从行囊里拿出食物和水,放到她身边的地上,又将一卷薄毡子打开铺在玄室的角落里,对她点点头,竟是分外关切,“等寝陵的门打开后,就要真正劳烦你了——此刻好好养精神吧。”

  “啊,终于用得着我了?”闪闪却是高兴起来,“你们要我做什么呢?”
  这一路来她只是跟在后头,处处受庇护,竟似成了一个累赘,心里暗自不安,此刻终于听说快有了出力的机会,如何不喜?
  然而音格尔只是沉默地望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有惊讶和不解的神情,又浮现一丝悲悯,喃喃:“原来,你还并不知情?你知道七星灯的秘密么?”
  闪闪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绞着自己的手指:“嗯……爹死得突然,还没来得及教给我。我、我虽然能操控这盏灯,却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执灯者……”
  “不知道也好。”音格尔沉默片刻,却只是短短说了一句,“你等会儿只要举着灯,给我们照亮那个房间就行了。”
  一语毕,便转过身去,再不与她说话。
  少年站在那巨大的邪灵幻象下,仰头望着石壁上迅速搭起的脚手架——定位的金钉银线纵横展开,剩下的几个盗宝者已经开始熟练地工作了——那,都是他们一行世代积累下来的经验,做起来无不迅速干脆。
  他静静地等待着机关发动,石门开启的瞬间。
  他也预料到了这个千古一帝的最后一道防御会有多坚固,对入侵者的反击会有多狠毒——所以,他的眼睛时刻不离那个纯黑的点,手指在袖中握紧了短刀和长索,微微颤抖。
  清格勒……清格勒。哥哥。
  十多年了,你还被困在那里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来到这里?
  他将手按在那面沉默了千古的岩石上,低下头去,肩膀忽然微微发抖。
  闪闪刚刚吃完了一张薄饼,喝了一口水,却望见了他此刻的表情,不由有些微的愕然。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一路上都是那样的英明神武,每一句话都成为一行人的行动准则,而且从未出过错,宛如天神——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却忽然像一个又激动又恐惧的孩子。
  闪闪好奇地望望音格尔,又低头望望手里静静燃烧的灯,忽然想起了在第二玄室内看到的那个鲛人少年和扑簌的巨大翅膀,不由得一个激灵打了个冷战——
  对了,既然这个密室没有别的出路,那个鲛人和邪灵,如今去了哪里?!
  “少主,可以了!”在她神思恍惚的刹那,忽然听到了莫离的声音,惊喜万分,似乎是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快。一阵“喀啦啦”的裂响传来,仿佛真的有什么巨门被打开了。
  闪闪愕然抬头,忽然间眼前就裂开了一道银河。
  那光是如此璀璨辉煌,仿佛地底闪出一道电光来!那一瞬间她只觉眼睛都被刺瞎,下意识地便低下头去。然而,偏偏那光却只得一瞬,旋即消失——黑暗从最深处的墓室里透出,仿佛有生命一样的进逼!眼前一片空茫,她只听到空气中低沉一声响,仿佛亡灵的叹息。
  古墓的最后一道门打开了。
  “大家小心!墓门开启了!”九叔在大呼,然而声音却是有条不紊,连番指挥下去,“避开飞箭!蒙住口鼻!巴鲁快上去撑住千斤闸!”
  然而,就在那一瞬,那只浮在虚空里的邪灵幻象转瞬消失了。
  那一线裂缝里吐出了许多尖利的呼啸,随即沉沉闭合,变成死寂的纯黑。
  呼啸声中夹杂着盗宝者们短促的惨呼,显然是有人躲避不及,中了机关。
  “小心!是连珠弩、飞蛰和毒瘴!”音格尔在刹那辨别清楚了一切,脱口大呼,身形飞扑出去,飞索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将一部分飞弩与毒虫击落,然而毒瘴却在墓门打开的瞬间,势不可挡地扩散出来。
  幸而盗宝者早有准备,在进入墓室的时候每个人的舌下都含了解毒药。然而即便是如此,在这一瞬间,还是有一半的盗宝者挂了彩。连莫离都未能幸免,左臂上被飞蛰咬了一口,迅速流出紫色的血来。
  他来不及多想,眉头也不皱地将伤口附近的肉剜了下来。
  一刹那的黑暗后,第三玄室里终于恢复了片刻前的光线。闪闪吓得缩在角落,护着烛台,不敢看那边的景象——当然她也没有发现,在那一线裂缝开启之后她手里烛台光芒陡然大盛。然而诡异的是,烛光全部向着石壁方向投射过去,另一半空间则丝毫照射不到!
  “快……快……”三丈高台上,有人发出了呻吟般的喘息。
  躲过方才那一轮袭击的盗宝者们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整面巨大的岩壁开启了三尺高的裂缝,而这座空前巨大的闸门下,一个魁梧的力士屈身蹲在缝隙里,呻吟着用双手和肩背扛住了整面落下的石壁!
  原来,在这个玄室里,整面岩壁都是最后一扇门!
  “巴鲁,撑住!”音格尔低叱,立刻掠过去,“大家快把支架拿过来!”
  “是!”莫离抹了抹臂上的血,挥手带领盗宝者跟上去——折迭着的青钢架子被打开,一支支被放到裂缝中间,代替巴鲁撑住了三尺的空隙,每一支都有一尺的直径。
  “好了,巴鲁。”在支架放好后,九叔上去拍了拍力士的肩膀,嘉许,“你可以歇息了。”
  然而那个跪在裂缝里托住千斤闸的魁梧汉子没有动——在九叔一拍之下,“喀喇”一声,似乎有什么被折断了。他整个人忽然向着闸门里倒下,腰椎以直角的方式刺出了皮肉,整个人仿佛忽然从中折断!
  “巴鲁!”九叔惊呼,伸手拉住了他,用力拖出来。
  所有盗宝者都惊骇地退开一步——那个号称西荒第一大力士全身瘫软如蛇,脊椎成了数截,七窍都流出血来。他直直向前看着,睁大的眼睛里露出恐惧和震惊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墓室里极度可怕的景象。脸上插着四五支锋利的短弩,其中一支从左颊射入耳后透出,赫然已经气绝身亡。
  大家都沉默下去。
  很显然,在方才最后一道门打开的刹那,巴鲁奋不顾身地冲到了迅速重新闭合的千斤闸下,用身体托住了闸门,以万钧之力将其扛起——这,也是此行里,这个西荒第一大力士最重要的任务。
  然而门内重重的机关随即启动,劲弩,飞蛰,毒瘴,这些东西在墓门打开的瞬间蜂拥而出,为了不让门重新闭合,巴鲁却坚持一步不退,生生死在闸门下——重病的母亲还在等待他带着宝藏归去治病,而他却是永远无法回到沙漠了。
  “好了,大家准备,可以进去了。”最先回过神,打破沉默的是音格尔,他将巴鲁的尸体从门下拖出放在一边,举起了手,“执灯者,请过来。”
  闪闪压抑着心里的惊骇和颤抖,从角落里拿着灯站起。音格尔握住她的手,神色肃穆地弯腰行礼,轻声:“这是星尊帝的寝陵,没有任何凡世的光可以照亮的‘纯黑之地’——请执灯者引导我们前行。”
  终于……终于要用到她了么?
  闪闪忐忑不安地走过去,望着那一线黑沉沉的三尺空隙。里面的黑暗是如此深邃,似乎可以吸尽所有光线。那个千古一帝,就在里面安眠?
  她又是一个激灵,打了个寒战。
  然而,面对着音格尔和所有盗宝者的凝视,她还是硬着头皮弯下了腰。旁边的莫离握紧了手,全身肌肉蓄势待发,音格尔的脸色苍白而凝重,眼神隐隐激动。一行人,正准备弯腰从那道裂缝里通过,去往最后的藏宝之地。
  “哎呀,你们看,果然是在这里!我们来得正好呢。”
  忽然间,一个清脆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凝重气氛,脚步声从第二玄室纷沓而来——所有盗宝者大惊失色,悚然回头。
  是谁?他们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跟随在他们之后进入了这座古墓!
  这种现象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八成是想跟着来拣现成便宜、坐地分赃的另一行盗宝者——音格尔的脸色一变,眼里放出狠厉的光,手按上了腰侧的短刀和臂上的长索。
  没有人可以在卡洛蒙世家头上动土!
  然而,摇曳的光线下,外头进来的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
  那个云荒上所罕见的异族少女,黑发黑眼,手无寸铁,蹦跳地沿着甬道飞奔进来,望着开启的寝陵大门拍手欢呼,毫不介意面前一群恶狼般的盗宝者满脸杀气盯着她。
  “丫头找死!”一个盗宝者按捺不住,一柄飞刀便激射向少女的心窝。
  “啊!”闪闪惊呼起来,认出了来人,“别!她是——”
  这个少女,分明是在村子里救过她们姊妹的那个苗人少女啊!怎么也会到了此处?——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盗宝者的刀已经投掷出去,又狠又准,立意要毙这个闯入者于刀下!
  “叮”,轻轻一声响,白光闪现,那把飞刀在触及衣衫之前忽然粉碎了。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那个跑得高兴的少女,将她拉到身侧,教训:“那笙,给我小心些,这里有群豺狼呢。”
  那个落拓的大汉指间旋绕着白光,缓缓说着,抬头望向面前的盗宝者。
  在他抬起眼睛的刹那,所有凶神恶煞的盗宝者都不自禁地震了一下——这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而毫无杀气,却蕴含着说不出的力量。那样一眼看过来,居然将对方即将爆发的杀气在瞬间生生扼住。
  “盗宝者,我们无意与你们争夺这里的一切宝藏,王陵里的一切我们都不感兴趣。”在音格尔一行开口之前,来人沉声说出了一句关键的话,稳住了对方的情绪,“我们只是来寻找一个人。”
  “西京大叔!那笙姐姐!”不等音格尔表态,闪闪却叫了起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西京?音格尔悚然一惊,侧过头来,失声:“空桑的剑圣西京?”
  “不敢当。”落拓大汉一笑,将东看西看的那笙紧紧拉在身边,眼神镇定,“这位看来是卡洛蒙世家的音格尔少主了?黄泉三尺之下的无冕之王啊,幸会幸会。”
  “幸会。”音格尔低声回了一句,心下却闪电般地转过了几个念头。
  来的居然是空桑的剑圣?这可有些棘手……对方来意不明,虽然说明了不争地底宝物,但又怎能就如此凭了一句话相信?如果联合这里的所有人发动袭击,对方身边又有一个显然不会武功的少女,取胜,说不定也可以……心里转瞬想了千百个念头,音格尔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长索。另一只手放到背后,轻轻做出了一个”合围”的姿式。
  莫离一眼望见,暗自点头,传令下去。一行盗宝者默不作声地散开,装作若无其事的包围了这一行人。
  “贸然打扰,少主莫怪。”西京却仿佛不知道对方杀机已起,只是朗朗而笑,“我们是追着一个人下到这里的——那是我们的仇人。我们只求拿到这个人手里的东西,不会取这里的任何宝物。”
  “哦?是么?”音格尔微笑,恭谦有礼,“不知值得剑圣亲自出手的那个人,又是谁?”
  “九嶷王。”西京没有隐藏,一口说出,“不知少主可有看见?”
  “九嶷王?!”盗宝者齐齐一惊,相顾失色。
  音格尔脸色变了变,心下登时信了九分,放在背后指挥同伴发起攻击的那只手松开了,缓缓道:“哦,原来是如此。难怪九嶷王会躲到这个地方来……”
  西京喜道:“那么说来,少主是看到过他了?”
  “不错。”音格尔点头,杀气稍缓,示意同伴暂时按兵不动,“只不过,在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然被人杀了。”
  “什么?!”西京和那笙齐齐脱口惊呼,“被谁?”
  “被……”音格尔正要回答,忽然脸色一变,望着他们背后的甬道,脱口低呼:“就是被他杀的!”
  所有人瞬间回头,望向背后。果然,无声无息地,有一个人从黑暗的甬道里走过来,手里拖着一件物体,不停磕碰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钝响。
  一头蓝发渐渐显露,蓝发下是深碧色的眼睛,面容俊美如妖。
  看到了墓室里那一行盗宝者,来人居然也没有惊奇的表情。只是在墓室门口停下来,带着询问意味的望了望先来的两个人,却不料西京和那笙也同时满怀诧异的随着音格尔的手指看了过来。
  “什么,你说是他?!”西京和那笙回头看着后面赶上来的同伴,失惊。
  “你们说苏摩杀了九嶷王?”那笙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会!他一路和我们一起,怎么可能分身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苏摩却抬起手,扔过了一样东西。
  “啪嗒”。那个东西沉重地落到地上,毫无生气地瘫做一堆,王冠骨碌碌地从头颅上滚动下来,“叮”的一声撞到了墙壁上。
  “九嶷王!”看到苏摩拖来的那具尸体,西京低呼,“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同伴:“真的是你杀的?怎么可能……你一路上都和我们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分身出去杀的人?”
  “不,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甬道角落发现了这具尸体。”苏摩的声音冰冷,隐藏着可怕的怒意,“有谁抢在我们前头,把他给杀了!放置右足的石匣也不见了!”
  “是他!就是他!他在说谎!”看到了那个黑暗里走来的人,闪闪却惊呼起来,“就是他折断了九嶷王的脖子,和邪灵一起拿走了石匣子……那个人叫苏摩!就是他!”
  虽然方才只是乍然一见,但是那个鲛人的惊人之美却是让所有人过目难忘。闪闪死死盯着那个过来的鲛人,一边惊呼一边往音格尔身后躲藏。
  然而,她的指认出口,那一行人忽然间都沉默下去了。
  西京看向苏摩,脸色凝重,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那笙都明白过来,沉默下去。
  “原来是阿诺……”苏摩的手指缓缓握紧,十个断裂了引线的指环奕奕生辉,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可怕,厉声,“是阿诺!它抢在我之前杀掉了九嶷王!——该死!”
  明知百年来他日夜以杀掉那个人为念,它才故意抢先一步!
  苏摩霍然抬头,满眼杀气——那个家伙分明是在挑衅!从出生以来,它就时时刻刻地在和他作对,让他失去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嘻……”忽然间,一个声音轻轻笑了,极轻极冷,带着说不出的讥诮,清晰地环绕在空旷的巨大玄室里,“哥哥,你生气了?”
  音格尔一惊,抬头——这个声音,分明不是在场所有人发出的!
  循着声音,他侧头望向那三尺宽的裂隙——那个细细的声音,居然是从那纯黑色的缝隙里传来的。
  “哥哥,你生气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啊!”黑暗里,那个声音细细地笑了,从寝陵深处传来,仿佛诅咒似的不祥,“虽然你在母胎里吞噬了我,但是,你这一生将永远、永远得不到任何你真正想要的……无论是所爱的,还是所恨的。”
  在听到声音的刹那,苏摩的手倏地抬起!
  手指上一道银光直穿入了那一道黑色的裂缝,向着声音来处狠狠扎下。“唰”地一声,引线的末端却仿佛被一只手接住了,保持了刹那的僵持。
  “你要的王之右足,就在我手里,”阿诺在黑暗中轻笑,“有本事来拿啊……”
  苏摩冷冷看了一眼那个缝隙,手指一收,拉紧那条引线,整个人瞬间就沿着那条线飞掠了过去!他的身形鬼魅一般滑入那条缝隙,速度之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
  “苏摩,小心!”西京在后面惊呼了一声——那个傀儡分明在故意激怒苏摩,寝陵的黑暗里安危莫测,不知埋伏下了什么机关暗算!
  盗宝者们已然反应过来,纷纷拔刀拦在前方,不让这些外人抢先进入藏宝的寝陵。
  “借过!”西京来不及多说,手指间腾起白光,光剑铮然出鞘,剑气在瞬间吞吐达数丈,直刺向那个黑暗的门后。盗宝者们的刀剑在瞬间被截断了三四把,踉跄着后退。
  “让他进去!”冷眼旁观的音格尔忽然沉声喝了一句,“大家退开!”
  盗宝者悚然收手,纷纷退开,看着西京一俯身从裂缝里钻入门后。
  “少主……”九叔吃惊地望着音格尔,不明白他为什么放了外人进去。
  “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我们根本拦不住,只是无谓折损人手而已。”音格尔摇头,望着那一线黑色,顿了顿,嘴角浮出一丝笑:“而且,既然方才杀了九嶷王的那个鲛人在里面,那么,邪灵一定也在里面!让他们先争个你死我活吧!我们就等等再进去。”
  九叔明白过来,击掌:“不错,鹬蚌相争!”
  果然,随着苏摩和西京的相继进入,寝陵的黑暗里充斥着呼啸声,仿佛里面有什么在激烈地搏斗。石壁上不时传来巨响,整个王陵都在震动!

  盗宝者们一惊,齐齐后退。
  音格尔点头:“大家先原地休息一下,等里面安定了——”
  “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毒!”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女声惊叫起来,手直指到他鼻尖上来,“这不是借刀杀人么?你真是个坏人!”
  一众盗宝者侧目看去,原来是和西京苏摩一行一起进来的那个少女,此刻还留在玄室里。听到她公然辱骂少主,盗宝者中已经有人怒气勃发。然而音格尔却定定望着那只伸到他鼻尖上的手,眼神一变,微微摆手示意手下安静。
  皇天……在这个女孩手上,居然戴着空桑王室至宝皇天!
  传说皇天不但本身蕴藏着力量,更能唤起帝王之血的力量——如今他们一行人身处星尊帝的寝陵,倒是不好对皇天的持有者骤然发难。
  “那笙姐姐……”闪闪躲在一旁,拉了拉少女的衣角——这一群盗宝者都是狠角色,那笙如果不知好歹惹翻了音格尔可大大不好。她把那笙拉过来,岔过了话题:“我妹妹怎么样了?你把她送回村子里了么?”
  “啊?……呀!”那笙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你说晶晶?糟了!”
  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自己只顾着跟西京跑往王陵,根本忘了那个哑巴小女孩还在被留在原地!
  “你把我妹妹扔了?”闪闪看到那笙表情,立刻明白过来,急得快哭出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了照顾晶晶的!”
  那笙的头直低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我…我等下就出去找她!……对不起,对不起……她一定会没事的。”
  “唉,你!”闪闪急得跺脚——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爽朗侠气的女孩,却是个不可靠的马大哈。
  “不要急,执灯者,地面上的征天军团想来也已经撤走了,令妹不会有事。”音格尔轻轻拍着闪闪的肩膀,温言安慰,“等出了寝陵,我们立刻帮你找晶晶,可好?”
  “也只好这样。”闪闪叹气,眼神焦急,望了望那座石门,“我们赶紧进门看看吧。”
  “不能急,”音格尔却扳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冷定:“再等一等。”
  “再等什么?等里头两败俱伤么?你可真是个坏人!”一听这话那笙却是火了,愤怒地瞪了盗宝者们一眼,自己身子一弯,径自便进了那个黑暗的寝陵——西京和苏摩都在里头,别人见死不救,她可不能在外头看热闹!
  “那笙……那笙!”闪闪看到那笙一头冲进去,大急,“危险啊!”
  这个姐姐,虽然粗心大意,可心眼却是真的好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头撞入死境呢?
  “嘭!”就在那笙准备弯腰进入的刹那,黑暗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由内而外地爆裂开来!
  “大家小心!”音格尔大呼,想也不想,一手将闪闪护在怀里急速后退,“靠墙角!靠墙角!不要站在中间!”
  那面巨大的石壁忽然裂开了,无数的石块砸了下来,密布整个空旷的玄室——那种力量是极其可怕的,整面石壁在瞬间四分五裂,将外面站着的盗宝者也推得连连后退。
  只听一声尖利的小僧,石壁中冲出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双翅展开几达三十丈,下面拖着九条触手,双目血红,呼啸着从黑暗里冲了出来!
  “天啊……邪灵!”盗宝者惊骇地叫了起来,心胆欲裂。
  这一次不是幻影……这一次绝对不是幻影!
  从寝陵的黑暗里冲出了真正的邪灵,展开巨翅,吞吐着毒气呼啸而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状若疯狂。一路上,它的触手上下翻飞,不断地抓取着地面上的人,一旦被触及肌肤,人便瞬间在它触手环绕中萎缩,所有血肉消融殆尽。
  闪闪吓得缩在音格尔怀中,抓紧烛台,不敢去看头顶上掠过的那一只巨鸟。
  然而,那只从石壁中冲出的邪灵似乎受了重伤,踉跄地飞着,一头撞上了玄室对面的石壁,发出轰然巨响,颓然落到了地面上。绿色的血从它身体下的九条触手里渗透出来,它勉强抬起血红的眼睛,愤怒地望着寝陵的方向。
  “苏摩……苏摩!”邪灵挣扎着喘息,忽然发出了一阵低呼,令人毛骨悚然。
  “苏摩!苏摩!你怎么了?”一地的碎石里传来那笙的惊呼。
  方才进入寝陵的瞬间,她就感觉到空气中充斥着澎湃汹涌的力量,压得人无法呼吸。那些力量在交锋、搏击,最终将整面石壁都化为齑粉!她看到苏摩被压在了碎裂的石下,脸色惨白。
  她不顾坍塌的石墙直冲过去,想从废墟里扶起不停咳嗽的傀儡师。
  “别过去!”然而她刚一动,就被身边的西京扯住了,厉喝,“那不是苏摩!”
  “哈……”那个废墟中的鲛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抬起眼。
  “阿诺!”那笙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明白过来了,脱口:“是阿诺?!可苏摩……苏摩呢?他怎么了!”
  “我在这里。”苏摩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同样衰竭,“我拿到了封印。”
  角落的碎石簌簌而落,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抖落满襟鲜血,缓缓地举起了手中抓着的石匣,脸色惨白如纸,右手不停的颤抖。
  微弱的烛光中,所有盗宝者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仿佛是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蓝发鲛人,在废墟中静静对峙!
  同样的蓝发,同样的碧瞳,同样俊美如天神的脸和邪诡如妖的眼神……这世上,怎么会有两朵并世的奇葩呢?闪闪看得呆了,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宛如做梦。
  “几个月不见,你居然长这么大了……难怪敢来挑衅。”虽然手臂几乎完全断了,苏摩却紧握着方才抢夺到手的石匣,静静望着废墟里的孪生傀儡,眼神冷酷,“不过,你也是太小看我了——以为凭着一只邪灵,就能伏击我?”
  阿诺看着苏摩,脸上也泛起了诡异的笑:“咳咳……其实论伏击,邪灵的力量也足够了。我只是没想到……还有空桑剑圣和你一起来了而已……”傀儡在废墟中咳嗽。有一根细细的引线穿透了它的心脏部位,将它钉死在废墟里。然而它的身体仿佛是虚无的,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它在笑,毫不惧怕:“苏摩,你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千算万算,没料到你会和空桑剑圣同行!刚才如果不是西京帮你挡了一击……咳咳,你以为你可以逃得过幽凰的伏击?”
  “幽凰?”这一次脱口惊呼的除了苏摩,还有音格尔。
  鸟灵之王幽凰,在自己送到九嶷山下之后,不是已然自行离去了么?怎么此刻会出现在地宫里,而且变成了邪灵?音格尔震惊地望着那只重伤的庞大魔物——那个有着双翅九手的邪灵有着红火的眼睛和类似于鸟类骷髅的头颅,狰狞邪恶,完全看不出幽凰的影子。
  “它是幽凰?”苏摩捂着胸口的伤,用幻力催合着心肌,有些不相信地望去。
  他差一点点死在这个魔物手里。
  刚进入寝陵的黑暗时,尚未寻找到阿诺的所在,却被这只邪灵猝不及防地袭击——寝陵里的那种“纯黑”是湮没一切的,甚至连他一进入都出现了暂时的迷失,那个魔物潜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等待。他顺着引线掠入,想从阿诺手中夺回那个石匣,却没有注意到周围还有更大的威胁。
  那只复活的上古邪灵蛰伏在黑暗深处,静默地收爪咬牙,等待着他的出现——在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阿诺身上时,它陡然掠到,又狠又准,一抓就洞穿了他的心口!
  他旋即反击,用辟天长剑削下了邪灵的触手——然而那只魔物仿佛疯了,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管不顾地拼命攻击,不顾自身安危,只想置他于死地!
  这只上古的邪灵,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如果不是袖中的龙神在那一刹那腾出,咆哮着将那只邪灵击退,他只怕当时就因为剧痛而失去知觉——而黑暗里,他那个孪生兄弟正虎视眈眈,想将他的心脏啖去。龙神和邪灵的缠斗给他带来了喘息的机会,然而苏诺却趁机靠近重伤的他,试图从伤口中挖取他的心脏!
  它撕裂了他的胸膛,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眼里带着狂喜的表情。
  “我要吃了你的心……”那个脱离了引线的傀儡握紧了他的心脏,用疯狂的声音低语——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会在这里死去。
  然而,就在阿诺动手的瞬间,西京终于赶到,一剑将那个傀儡斩伤。
  那一刹那生死交错——在他活过两百多年里,从未有这一刻的接近死亡。
  苏摩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邪灵会竟然是幽凰。
  阿诺逃脱后,怎么这么快就和幽凰走到了一处?他捂着破碎的胸口喘息,眼里却流露出阴郁愤怒的光——想来当初遇到幽凰时阿诺就一力表示亲近,坚持让她留在身侧,已经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计吧?
  终于,它在逃脱后,寻找到了在九嶷附近徘徊的幽凰,达成了某种可怕的协议,来报复同一个敌人。这样恶毒的计策,定然是阿诺提出的——
  这个偶人实在太了解傀儡师了,知道他深心里有着难以泯灭的仇恨,必然会来找九嶷王复仇。他们首先跟随着九嶷王进入地宫,然后杀了九嶷王,夺走了六合封印,然后蛰伏在黑暗的地宫里,静静地等待苏摩来自投罗网。然而即便如此,分裂后的阿诺已然没有任何力量,幽凰又不是苏摩的对手,于是,他们便孤注一掷地打开了地宫密室内的上古封印,让邪灵在幽凰身上复活!
  苏摩捂着破碎的心从废墟里踉跄起身,望着那只垂死的邪灵——那对火红的眼睛里依然有着最深切的仇恨,仿佛要将他生生吞噬。
  他记起了以前这个鸟灵之王的模样:那个叫做幽凰的鸟灵有着一张美丽的女童的脸,和白璎有几分像,却显得幼小而邪气。在寒冷的苍梧之渊旁,她展开漆黑的巨大羽翼包裹住了他……在他怀里,这只鸟灵没有邪魔的气息,完全像一个人世的少女。
  在那个黑夜里,她的羽翼温暖而蓬松,笑靥和记忆最深处那张脸恍惚相似。
  他得到了她,宛如百年来一次次拥着不同的人类女子入眠,只为不能抗拒独眠时的寒意——等到朝阳初起的刹那,他已然将那一夜遗忘。和以前无数夜一样,他们的躯体虽然融合,但灵魂却根本没有交汇过。这种相遇,原本就和清晨的露水一样,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然而她却因此恨他入骨,不惜化身为魔来攫取他的心脏?
  那个死去的白族女孩,有着和姐姐一模一样的执著,但心却是扭曲的,无论是爱的极致还是恨的极致,都蕴藏着巨大而可怕的力量。而阿诺……就是一直蛰伏着,引诱着,想利用她这种力量吧。
  那样想着,傀儡师沉默下去,碧色的眸子里杀气渐渐消散。
  “不认得我了么?……苏摩?我这个样子很可怕吧?”幽凰躺在血泊里笑起来了,然而骷髅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嘶哑地叹息,“可惜……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你的心了……就可以撕开你的心了!”
  苏摩望着那只的怪物,忽然道:“就算恨我,也不必将自己弄成这样。”
  “那又如何?反正……无论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放在眼里。”幽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拖着九条被截断的触手,想挣扎着站起来,浓绿色的血从身体里不断涌出,她嘎嘎地笑着,声音已然嘶哑:“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要把它挖出来看看……”
  苏摩眼里忽然有某种悲哀,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那你看吧。”
  被阿诺撕裂的胸臆内,有一颗心安静地躺着,四分五裂。鲛人的心脏是居中的,色做深蓝,左右心室等大,膜瓣上有鳃状的丝。此刻,那个可怖的伤口正在幻力的催合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原来……你的心……早已不跳了。”幽凰勉力抬了抬爪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但是冷的,而且早就不跳了!哈哈哈!”
  她大笑起来,那种怪异的笑声响彻地宫,让那笙吓得一哆嗦。
  “好,好!既然你无心……那么就用命来抵吧!”
  大笑声中,旋风呼啸而起。巨大的翅膀扑扇着,垂死的邪灵用尽了全部力气飞起,扑向苏摩,利爪闪烁着寒光,伸出九条触手想将其撕裂!
  “小心!”想不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邪灵还会反击,那笙脱口惊呼。
  就在这一瞬间,玄室内闪出了纵横的电光!
  羽毛如雨而落,浓烈的血腥味弥漫。扑过来的邪灵被固定在半空,看不见的引线在瞬间洞穿了她的翅膀和触手,却没有割断她的咽喉。幽凰奋力挣扎,眼中冒出火光来:“杀我!有种的你来杀我!”
  “我不杀你。”苏摩却摇了摇头,望着一边的阿诺,“我要杀的,只有它。”
  “孬种!我就知道你不敢!”幽凰极力挣扎,不顾那些锋利的引线随着她的动作一寸寸切割着肌体,只是疯狂地大笑,“你不敢,是不是?——杀了我,怎么和我姐姐交代?哈哈……卑贱的鲛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是我们空桑人千年万年的奴才!你怎么敢杀我!”
  苏摩微微蹙眉:“看来是我当初不该惹你——现在,可以闭嘴了么?”
  他是那样骄傲冷酷的人,对于他而言,那样的话已然是某种宛转的歉意——然而幽凰却仿佛疯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滔滔不绝的谩骂,眼睛因为兴奋而血红:“呸!你的底细谁还不知道?什么海皇?笑死人……分明是西市里出来的贱货,老爷贵妇们玩腻了就送的奴才!被转卖到青王府之前,还不知道有过多少个主子呢!居然还敢觊觎空桑太子妃……”
  “喂,你给我闭嘴!”那笙听得勃然大怒,挣扎着要上去揍她。
  西京按下了她的肩膀,却是担忧地望向一旁的傀儡师。然而出乎意料地,苏摩竟然并未像以往那样对污言秽语发怒,他只是沉默地扣紧手中的丝线,束缚着那只不断扭动的邪灵,表情冰冷而漠然。
  这样的恶毒语言,竟然完全不能激发他的怒意,只令人觉得恍惚。
  即便是如此难听,可这些恶毒的话其实讲的都是事实——从出生以来,他就被无所不在的黑暗和屈辱包围。那些话,就算不骂出来,也在所有人的心里隐藏着吧?自从他诞生在这个世上以来,种种摧折、侮辱、白眼和凌虐,无复以加。他一直一直地忍受,咬碎了牙也挣扎着活下去,发誓总有一天将报复所有的空桑人。
  是的,所有空桑人——包括那个故作可怜、对他示好的白族太子妃。
  ……
  仿佛多年来积压的愤怒和仇恨全部宣泄出来,幽凰不顾身上的剧痛,只是破口大骂;“也只有白璎那个贱人才会被你迷昏了头!天生的贱!她老娘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跟冰族人跑去了西海;她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是丢尽了空桑的脸……”
  听到那个名字从她嘴里吐出,苏摩的脸渐渐变了,仿佛有火在眸中燃起。
  “给我住口。”他霍然抬起头,眼神雪亮如刀,一字一句低喝。
  看到他脸上色变,幽凰却反而兴奋地大笑起来,她扭动着身子,竭尽全力地嘲笑:“我偏不住口!我就要说!谁都知道白璎真是个天生的婊子,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去和一个鲛人奴隶乱搞——啊,我倒是忘了,那时候你还不是男人,搞不了她。哈哈哈,真是讽刺!你们——”
  滔滔不绝的恶毒辱骂,终结于一道雪亮剑光。
  辟天长剑在瞬间雷霆般地洞穿了邪灵的巨喙,将舌头连着一起钉住!
  剧痛让幽凰拼命扭动着身体,锋利的引线一寸寸割入肌肤,宛如凌迟,血顺着引线如雨落下。她却桀桀怪笑着,眼里有得意的神情——是的!终于激怒他了!起码,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是跳动着的吧?
  她并不怕死……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好顾惜的。她已然苟延残喘了百年,却寻不到生的意义。如果要终结,也希望是终结在某个有意义的人手上吧?
  她要他记得他,所以不顾一切的刺痛他。
  “我说过要你住口……既然你不听。”傀儡师鬼魅般地掠上了半空,一脚踩着邪灵的背,将剑从她口中拔出,对准了幽凰的顶心,冷冷,“那么,就给我永远地闭嘴吧!”
  一剑挥落,直插邪灵顶心,然后拔剑横削,一间便将头颅斩落在地!
  “耳根清静。”苏摩凝视着那只抽搐的邪魔尸体,漠然扔下一句话。
  他身上方才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让整个玄室都陷入了静默。

  连一直旁观的阿诺眼里都有敬畏的表情——还是没有改变么?即便是继承了先代海皇的记忆,这个傀儡师的天性里的杀戮和黑暗还是没有消除,在被人挑衅,忍耐到极限后,还是这样可怖地爆发出来!
  邪灵的头颅被斩下后在地上滚了一滚,蓦然缩小,变成了一个少女的螓首,容色娇丽如生——那个魔物,竟是在死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天啊!”那笙被吓了一跳,望着那颗同龄人的头颅。
  白麟的顶心里贯穿着辟天剑,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苏摩,目光亮得可怕,充斥着怨毒和绝望,竟似要化为厉鬼去啖食对方。然而毕竟是生魂已散,孤零零的头颅只维持了片刻的神智,嘴唇开阖着,吐出一句话,便再也不动。
  “我恨自己……曾委身于一个鲛人。”
  那句话过后,玄室内寂静无声。
  西京望着地上那颗少女的头颅,想起百年前在帝都也曾见过白璎身边这个小小的女孩:当初白璎被送进帝都册封时,白麟不过三岁,是个粉团也似的娃娃,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娇贵而专横。如今世事倥偬,百年后,这个白族的千金竟是在这座古墓里,以邪灵的形态死去。
  那笙望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发呆,许久,才大着胆子上前俯身想阖起她的眼睛。然而白麟的眼睛一直大睁着,竟是怎么也无法阖上。
  “她一定很恨你啊……”那笙心有余悸,侧头望了望苏摩,而后者毫无表情,恍若无事。
  西京吐出一口气来,走过去拍了拍苏摩的肩,沉声安慰:“放心,白麟如今变成了这种模样,就算知道你杀了她,白璎她也不会……”
  “谁管她会如何?”苏摩忽地冷笑,截断了西京的话,“她有本事,就来杀了我为妹妹报仇!”
  淡淡说着,手中引线忽地如灵蛇抬起,对准了废墟中的阿诺。阿诺望着主人,眼神又是恐惧又是厌恶,手足发出微微的颤抖,显然是极力想挣脱。
  然而傀儡师一弹指,那一根引线从傀儡的心脏部位呼啸穿过,将其钉住,不令他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两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就这样在废墟里静静对峙。
  “你我之间,终须一个了结。就如当年母亲身体里的养分只能诞出一个婴儿一样——”许久,苏摩开口,望向自己的孪生兄弟,眼神平静冷酷,“无论如何,这第二次的争夺,还是你失败了……我的弟弟。”
  十指一弹,戒指上的引线呼啸飞出,织成了一面无形的网。光网中,苏诺拼命挣扎,却逃不出那个罗网,钉在心脏里的那根引线反而越绞越紧。
  “不甘心,是么?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你不曾活过,所以不知道其实活着,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望着绝望挣扎的偶人,苏摩的声音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倦意,喃喃,“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从一开始就将出生的机会让与你——这样,我这一生承受的,都不必背负。”
  苏摩十指蓦地紧扣,引线根根如蛇般探首,倏地钻入阿诺四肢关节,将它钉住。偶人张开嘴,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嘶喊,苏摩的手控制着引线,将它狂舞的手足扯住,半晌终于定住了它,抓回了这个逃脱的傀儡。
  在引线重新插入四肢关节的时候,阿诺眼里妖鬼般的亮色就忽然黯淡了,苏摩一扯引线,它的手脚“喀喇”一声垂下,仿佛又恢复到了傀儡的身份。
  “我并不爱这场浮生——只是到了现在,却已不能中途放弃。我必须活下去……你明白么,我的弟弟?”傀儡师的嘴里,吐出了最后一句低沉的叹息。十戒的光芒暴涨,竟然逆着戒指上的引线,缓缓向着虚空中的傀儡蔓延过去,宛如银色的火在一路燃烧。
  “龙,帮助我。”苏摩握紧引线,扯住那个和自己等大的傀儡,开口。
  袖中金光一闪,龙应声飞出。
  神龙将身子放大到合适这个密室空间大小,浮在空中俯视着众人。然而,它明月一样的眼睛里却有凝重的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地上那个瘫倒的偶人,并未响应傀儡师的召唤。
  “放了它。”许久,从龙的嘴里,忽然吐出低沉的吟哦,“不能这样。”
  所有人悚然惊动。苏摩下意识地抬起眼睛,诧异地望向半空中的蛟龙,却并未松手。龙的眼神却是认真的,望着连接双方身体的丝线,长身一卷,将那个失去支持的傀儡卷起,定在虚空里。忽地一张口,吐出一团火来!
  那火席卷而来,汹涌迫人,然而等真正燃及,却竟然只有细细一线。
  火舌准确地舔上了十根引线,将傀儡连着引线一起包围!
  阿诺垂着头颅和四肢浮在空中,无数的丝线从它的关节上垂落下来,闪出诡异的银色光泽。烈火宛如红莲一样在它身周开放,舔着那个偶人——阿诺的手足在火里抽搐,脸也因为热力融化而出现诡异的表情。
  那笙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和苏摩一模一样的偶人在火中渐渐融化。
  龙神……到底要把阿诺怎么样呢?她有些不解地望向傀儡师,却看到苏摩眼里陡然泛起了妖异的碧光!
  “龙,停手!”苏摩望着虚空的那一团火,忽然厉声大呼,眼里隐隐不甘,“让我亲手来处理!不要烧了它!要杀也要我亲手来!”
  “不,”龙神吐出红莲之火,燃烧着那只象征着罪恶与黑暗的偶人,“不……绝不能……再连接彼此。如果你像方才那样将它‘化’去……它就会重新回到你体内,沉睡,蛰伏,孕育……直到某日苏醒。”
  在赤红色的火光中,苏诺的身体渐渐融化。
  然而,被火舌舔着,偶人的手足都在抽搐,发出皮革焦裂时候的气息——苏摩陡然间有呕吐的感觉:这,分明是燃烧着他自己的血肉!
  在那个憎恨一切的黑暗岁月里,他只感到无穷无尽的绝望,于是几近疯狂地用那个从自己腹中取出的婴儿尸骨做成了阿诺,为自己“造出了”一个伙伴——而这个傀儡身上每一寸,都来自于和他一样的血。
  此刻,火在一寸寸地将那个孪生兄弟燃烧,然而冷汗却从他额头涔涔而下。
  苏摩强撑着收紧了十指,苍白的肌肤上十只样式诡异的戒指闪出了光芒,焕发出妖异的光。引线那头的火里,隐隐传来绝望和愤怒的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阿诺并没有激烈地反抗,只是稍微抽搐了几下,便终归于沉默,任凭火焰包围焚化。
  火光渐渐熄灭,那笙望向半空,惊呼出来:“哎呀!没了!”
  烈焰过后的密室穹顶,依旧闪烁出宝石的光辉,在密布的星图下,十根引线轻飘飘地垂落,轻若游丝。然而引线的那头,已然空无一物。
  龙神轻轻吐了口气,吹散剩余的火气,仿佛疲惫之极,一转身飞回苏摩臂上。
  然而,火光熄灭后,“咔嗒”,虚空中传来轻微一声响。
  ——那是一颗纯黑的珠子,凭空地凝结出来,掉落在地。
  望着那一颗珠子,苏摩眼神陡然有些恍惚——这个细微的东西上,透出那样熟悉的气息……宛如百年前在最隐秘胎衣里所感知到过。这……是阿诺留下来的东西么?他不自禁地弯下腰,伸出手去够那颗珠子。
  “别动!”在他伸出手的瞬间,龙神发出了咆哮。
  那一声巨响,甚至震动了整个地宫!然而纵使如此,也已经晚了——在疲倦的龙神阻拦之前,苏摩已然在恍惚中将那颗珠子握在了手里。
  只一瞬间,那颗珠子凭空消失。
  仿佛从中飞出了一个缥缈的黑色影子,宛如蝴蝶一样一闪即逝,扑入苏摩的眉心,转瞬湮灭。刹那间,傀儡师身体猛然一震,往前一倾,屈膝在地,用手死死按住了眉心!
  龙飞了出来,绕着苏摩飞舞,发出低沉的叹息。
  晚了……没有完全焚毁。那一颗黑暗的种子,竟然还是留了下来!
  自从失去如意珠后,被封印了七千年的龙神的力量也出现了减弱。而不久前为了让苏摩继承了海皇的力量,呼唤出了九天之上的三女神,更是用尽了它的全力,此后暂时陷入了虚弱的状态。如今,吐出了所有三昧真火,却居然无法彻底焚毁那一粒暗的种子!
  苏摩用手按着眉心,然而那黑影针一样钻入,只觉眼前一暗,那疼痛就迅速就消失在眉心。
  原来,那个傀儡忍受着最终的焚心之痛并不挣扎,只是一直在积累着力量!靠着最后微弱的力,将所有的怨毒和憎恨凝聚到一点,躲过了真火焚烧——然后,趁着所有人注意力松懈,再借机进入傀儡师的内心。
  苏摩跪倒在废墟里,勉力用手支撑着地面,捂着自己的眉心,仿佛那里有什么在破体钻入,痛苦得无以复加。
  那种痛苦沿着脊椎一分分下移,宛如有一把刀在他肺腑里绞动,将血骨生生拆开。然而更震惊的,却是他的心——阿诺消失了,然而它的憎恨和怨毒并未消散,却深埋在了他的内心!这一对胞衣里曾手足相接的兄弟,终于重新回到了同一个躯体内。
  阿诺黑暗的那一面,将会被苏摩的精神力所暂时压制。然而他也将承担了这个傀儡身上的所有一切阴暗、悖逆和诅咒,他的痛苦将永远不会结束。
  那笙看着血从他全身的关节里不断渗出,吓得不停地扯身边的西京,然而空桑剑圣只是微微摇头——血脉的分割和融合,都是极端痛苦的,就如拆骨重生。然而,这种痛苦旁人却从来不能分担一丝一毫。
  那笙跑到苏摩身侧跪下,拿出手巾替他擦去额头滴落的血汗。
  许久许久,苏摩的挣扎才减缓下去,发出一声低缓的叹息。在他仰起头的刹那,那笙诧异地看到他的眉心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刻痕,宛如一朵火焰的形状。
  那,便是阿诺消失的痕迹?
  龙神低低应了一声,将头蹭到他脸上,也是极度的疲惫。
  “龙……我没事。无论如何,我总算把它重新关回去了……”苏摩微弱地笑了一下,低声,“放心,我会一直把它关到最后一刻的……与我同死。”
  龙尾巴一摆,发出了一声低吟,有忧虑的表情。
  苏摩却是听懂了,染血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没什么,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自生下我就知道,这一生只要活着,痛苦就将永无尽头。”
  那样的话语,让室内所有人都静默了下去。
  “嗒”,身边的一个石匣内发出了低低短促的声音,仿佛也感到了某种不安。仿佛也听到了封印内的声音,知道是谁在一旁同时听见了他的话,苏摩嘴角的冷笑消失了。顿了顿,看了看周围,皱眉转开话题:“那群盗宝者呢?”
  那么一说,那笙才留意过来——就在方才他们对付邪灵的时候,那一群盗宝者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是去了内室。”西京往内看了看,“大约怕我们和他们争夺宝物罢。”
  “可笑。”苏摩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踉跄着站起,将手里一直死死拿着的石匣丢给那笙,“把这个拿回去给真岚……在这里的事情,总算是都做完了。”
  那笙一惊,伸出双臂才堪堪接住了那个沉甸甸的石匣,感觉上面冰冷的花纹烙痛了手——那里装的,就是真岚的右足了?她想起苏摩方才正是为了夺回这个才差一点被阿诺和幽凰伏击,不由满心的感激。
  刚一入手,她就感觉到那个坚固的匣子里有东西在急切地跳跃,一下一下地敲着石匣的壁,仿佛迫不及待。与此同时她右手一阵炽热,皇天焕发出刺眼的蓝白色光,照彻了整个昏暗的玄室!
  “啊……这里头,就是那只臭脚么?”那笙望着不断震动的石匣,喃喃,“你们看,它在用力踹呢……要它放出来么?”
  仿佛回应着她的喃喃,匣子里的砰砰声越发强烈了,坚硬的石匣竟被踹开了一条裂缝。
  但是百年前的封印是如此强大,就算感觉到了皇天近在咫尺的呼唤,被封印的右足也无法破匣而出。想来,无色城里那个臭手此刻定然也是同样感觉到了身体的部分复苏,正在急切地想使用这只被割裂的右足吧。
  然而那笙忽然放下了揭封印的手,哼了一声:“封了一百年,这只脚不知有多臭呢——等真岚那家伙自己来取的时候再打开吧。”
  “死丫头!还不放我出来!”再也忍不住,石匣里传出了熟悉的语声,更猛力地踹,“快放我出来!”
  “才不!”一听那声音,那笙笑出声来,抱着匣子跳了一跳,低头对着裂缝说话,“你自己来拿呀——想让我抱你的臭脚,门都没有!”
  “鬼丫头……”匣子里的震动停止了,仿佛是放弃了努力,恨恨地说道,“等会我过来了,非踢你屁股不可。”
  “真岚。”忽然间,苏摩仰起头望着墓室上方,开口。
  “嗯?”仿佛没料到傀儡师会主动打招呼,石匣里面愣了一下,回答。
  “日前文鳐鱼告诉我,炎汐已从鬼神渊带出你的左足。我已经吩咐复国军将其送去无色城——我们约定的事情,也算是有一个了断。”苏摩面无表情地说着正事,“你答允我的事情,请务必记得。”
  真岚在匣中也是顿了顿:“也恭喜龙神腾出苍梧,海皇复生。”
  “空海之盟的约定,算是完成了么?”苏摩低头,忽地冷笑了一声,“你我各取所需而已。我先走一步了。”
  那笙吓了一跳,脱口:“你要走了?怎么不等等?真岚大概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苏摩却是漠然地摇头:“如果不是必要,我只希望永远不要再看到他。”
  石匣子里没有声音,真岚仿似知道他的心意,竟也没有出言挽留。
  “我得去帝都伽蓝了。”苏摩轻抚着龙的双角:“失了的那枚如意珠,终究得去寻回来——不然只怕难以对付十巫联手,更罔论方才墓里那个声音。”
  “……”那笙见他去意已定,倒是有点依依不舍起来。
  说到底,眼前这个鲛人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从中州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云荒,就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样,无论到哪一处都能遇到。
  “剑圣,后会有期。”苏摩再无半分留恋,便是转过身去——想了想,又忽地转身,指了指地上贯穿着白麟头颅的辟天长剑,对着石匣道:“这把剑留给你。”
  “呃?”显然有些意外,真岚反问了一声。
  然而苏摩没有再回答,足尖一点,已然向着玄室外掠出,沿着墓道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西京和那笙在原地望着那把长剑发呆。
  剑上,还刻有千古一帝的四句短文:
  长剑辟天,以镇乾坤。
  星辰万古,惟我独尊!
  龙万年一换形,遗下珍贵无比的龙骨。这把龙牙制成的剑,可辟天下一切邪魔——当初,纯煌将它送给了星尊帝,而星尊帝持此平定天下,最终灭亡海国。
  如今苏摩从坠泪碑下取回了海国故物,却将其留给了空桑最后一任皇太子——这中间的种种复杂情绪,令人一时难以了解。
  到底何时开始,这个鲛人少主无声地改变了?
  而重新握住这把剑的空桑王者,和新海皇之间,又将会何去何从?
  “拿回去给那臭手么?”那笙小心翼翼地握紧剑柄,拿起。
  剑尖上的白麟怒目而视,吓得她一松手。
  那笙喃喃道:“他也不怕白璎姐姐看了会难过。”
  “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西京一直凝望着傀儡师离去的背影,此刻轻轻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于今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他……那个令人害怕的傀儡师,到底又有着怎样的过去?那笙望着白麟不瞑的双目,又一激灵打了个寒战,忽地想起了最后那番极恶毒的辱骂,不由脱口:“啊……这个邪灵她、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哪些?”西京一边过去拔起辟天剑,一边随口问。
  “就是那些…那些污七八糟的……说他有过很多主子什么的……”那笙的脸微微一热。虽然不大明白,但想起当时白麟的表情,也知道定然是极恶毒的话。
  西京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去明白。这一切,谁都希望它从来没发生过。”
  那笙被西京的目光镇住,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点头。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沉默中,石匣里忽然传出一声叹息,带着浓重的抑郁,“西京,这个空桑,实在是沉积了太多罪孽……亡,也是活该的吧……”
  西京沉默了片刻,只道:“你快些来王陵取你的右足吧。”
  “好。”石匣子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学习巴菲特
作者:佚名
章节:49 人气:0
摘要:你付出的是价格,你得到的是价值。——巴菲特今天我们来讲一位著名的投资大师:巴菲特。金庸在小说中说:在江湖上,平生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我在这里要说:在股市上,平生不识巴菲特,就称高手也枉然。即使是世界首富比尔R26;盖茨,对巴菲特也非常敬佩。比尔R26;盖茨说:巴菲特是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人!影响有多大呢?2006年比尔R26;盖茨被巴菲特吓得浑身发抖。 [点击阅读]
宁为卿狂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楔子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轻柔绵浅的吟喃在风中低回,温柔得教人心都融了。“爱妻啊,咱们恋儿才刚满月呢,妳唸那么深奥的词儿给她当安眠曲,她听得懂吗?”“才不,我生的女儿可聪明得很,她一定懂得的!”女子娇娇柔柔的嗓音不服气地反驳。 [点击阅读]
寂寞高手
作者:佚名
章节:51 人气:0
摘要:股市并非深不可测并非无所适从而是有内在规律的懂得其内在规律的人才能“有的放矢”集资和锁筹功能(一)这个功能在沪市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国家认为股市只不过是一种泡沫经济,而其又在二级市场中失去了集资功能,那么还有生存的必要吗?既然答案是肯定的。既然发展是硬道理,我们坚信具有中国特色的证券市场在经历过磨合后必将逐步走向辉煌。 [点击阅读]
富爸爸投资指南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从本书中您将学到什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TheSecuritiesandExchangeCommission,简称SEC)规定,一个合格的投资者应至少具备以下条件之一:1.年收入在20万美元以上;2.夫妇两人年收入达到30万美元以上;3.拥有100万美元以上的净资产。 [点击阅读]
巨龙时代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对某些人而言,这是件不可能也不该存在的任务,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疑就是送死。然而,如果阿莱克斯塔萨不被解放,龙喉氏族会一直保持对卡兹莫丹的控制,而如果任由这里的兽人一直致力于重振部落,这块看似已被孤立的领土就有可能成为他们东山再起的根据地。一声闷雷惊醒了罗宁的沉思。他仰首向天,只看到一块块厚棉般的乌云。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可怖的低吼,罗宁的身躯不由自主的绷紧,附近的地面已被一块极大的阴影所笼罩。 [点击阅读]
巫妖王的崛起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风哭得像痛苦的孩童。锹牙鹿群挤在一起取暖,浓密厚实的毛皮保护着它们不受风暴的严重侵袭。它们站成一个圈,把哀叫发抖的幼犊围在中央,将自己顶着巨角的头低垂向雪地,紧闭眼睛抵御飞旋的雪花。尽管呼出的水汽冻结了口鼻,但它们仍然坚持牢牢驻立在原地。狼和熊蜷在各自的洞穴里等待风暴过去,前者可以和同族们相互慰籍,后者只能孤独的听天由命。 [点击阅读]
年轻人必知的160条说话技巧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第1章说话方式,八项注意(基础篇)我国著名美学家朱光潜教授曾说:“话说得好就会如实地达意,使听者感到舒适,发生美感,这样的说话,就成了艺术。”说话方式是一门精深的学问,深谙说话之“术”,就能得体地运用语言准确地传递信息、表情达意,使所言收到极佳的表达效果。 [点击阅读]
幸福要回答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人生最没有悬念的事情就是我们都会变老,人生最大的悬念则是我们会如何变老。女人的相貌在岁月中悄然变化,更大的变化在于心态——杨澜“魔镜,魔镜,告诉我,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哪个?”皇后每天问同样的问题,并期待着同样的答案。烦不烦啊!每一次的问答都助长着她的骄傲,也加剧着她的恐惧。在内心深处,她一定预感到那个叫白雪公主的小女孩终究会超越自己成为最美丽的女人,但她偏要难为可怜的镜子。 [点击阅读]
影响力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一切都应该尽可能地简单,但不要太简单。——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有一天,我接到一位朋友打来的电话。这位朋友最近开了一间出售印度珠宝的商店。她那儿刚发生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想,作为一名心理学家,我可能能够对这件事做出合理解释。这是故事是关于那些难以卖掉的绿松石珠宝的。那时正值旅游旺季,商店里顾客盈门。那些绿松石珠宝物超所值,但却怎么也卖不出去。为了把他们卖掉,她想了各种招。 [点击阅读]
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第一部分投资前的准备工作在你打算购买股票之前,你应该对以下各点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股票市场的整体情况,你对美国公司的信任程度,你是否需要进行股票投资?你所期望得到的回报是多少?你打算作短线交易还是搞长期投资?你对某些突发事件、不可预测事件以及股价暴跌的反应情况如何?最好在进行投资前明确你的投资目标以及分析清楚自己对投资的态度(我真的认为股票比债券更具有风险性吗?),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