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绿里奇迹 - 第三部 柯菲的双手 第四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那天晚上离开前,我安排好,如果第二天我来晚了一点,就让布鲁托尔先代我一下。次日早晨,我一起床就出发,去了特拉平格镇的特夫顿。
  “我不知道你这样担心那个叫柯菲的好不好,”我妻子说着把做好的午饭交给我,詹妮丝从不相信那些路边的汉堡摊,她常常说,吃了那些你就等着肚子疼吧。“这可不像你,保罗。”
  “我不是担心他,”我说,“我很好奇,仅此而已。”
  “根据我的经验,有一就会有二,”詹妮丝尖刻地说着,狠狠地吻了吻我的嘴。“至少得承认,你看上去好多了。有那么一阵子,你可让我担心了。供水系统都恢复正常了?”
  “都正常了,”我说完,就上路了,还哼着“来吧,约瑟芬,上我的飞机”
  和“我们发财了”之类的歌解闷。
  我先来到了特夫顿的“情况报”编辑部,他们告诉我,我要找的那个叫伯特·哈默史密斯的家伙,很可能就在镇法院。到了镇法院,他们告诉我哈默史密斯曾去过那里,为的是一桩强姦案。当时的“情况报”就把这样的案件称为“对女性的攻击”,他们早在莱克和威尔逊之前就这么称呼了。
  但因为水管爆裂,使这桩强姦案的主要诉讼程序被迫停止,他就走了。他们认为他很可能已经回家去了。在一条土路上,我四下打听方向,路又烂又窄,我都不敢把福特车开上去,不过我遇到了要找的人。关于柯菲的案子,哈默史密斯写了大量报道,我正是从他那里得知柯菲第一次被抓时的主要追捕细节。当然,我指的是“情况报”认为过于可怕而没有刊登的内容。
  哈默史密斯的太太是个年轻的女人,面孔虽带倦色却不乏美丽,双手因常用碱性肥皂而有些发红。她没问我什么,就带我穿过一间弥漫着烘焙香气的小房子,走进后廊,她的丈夫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瓶汽水,膝盖上放着一本未打开的《自由》杂志。那是一个小小的、地面有些下倾的后院,墙角里有两个小孩子正在秋千上斗嘴笑闹。从走廊望去,我没法分辨孩子们的性别,不过我觉得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也许还是双胞胎,因为有他们在身边,父亲在写关于柯菲一案时就有了某种有趣的视角。在我旁边,有一片散落着狗屎的破旧空地,空地中间有一个岛屿似的东西,那是一间狗窝,上面没有标上“Fido”。天热得有点不合季节,我想狗大概在里面打瞌睡吧。
  “伯特,有人找你,”哈默史密斯太太说道。
  “噢,”他回答着,朝我瞥了一眼,又看看妻子,接着回头望望孩子。显然,那里才是他的牵挂所在。他很瘦,几乎瘦骨嶙峋,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头发往后翻倒。他妻子用一只红彤彤的、因经常洗衣服而发肿的手小心翼翼地拍拍他肩膀。他没有看那只手,也没有伸手去摸它,过了一会儿,妻子就把手拿了回来。一个念头从我心头一闪而过,我觉得他们更像是兄妹,而不是夫妻。他有头脑,她有长相,可是两人都逃脱不了某种潜在的相似,一种无法回避的遗传特征。后来,在返回的途中,我意识到,他们根本不像,让他们看似相像的是压力与长期痛苦所导致的。好奇怪,痛苦会刻画人们的脸庞,让人们看似一家。
  她说话了,“要喝点冷饮料吗,先生?”
  “我叫埃奇康比,”我说道,“保罗·埃奇康比,谢谢了,就来点冷饮料吧,夫人。”
  她回过身进屋。我把手伸给哈默史密斯,他轻轻地握了握,手又软又冷。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院角落里的孩子们。
  “哈默史密斯先生,我是冷山州立监狱E区的主管。那是……”
  “我知道,”他说着,稍微带点兴趣地看看我,“看来,绿里的粗笨看守就站在我的后廊,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什么事让你赶上五十英里路,专程到这里来和当地小小的专职记者谈话呢?”
  “是关于约翰·柯菲,”我说。
  我认为会看到某种剧烈的反应(我脑海里想着,那对孩子没准是双胞胎……也许还有那个狗窝;狄特里克家也养了一只狗),但哈默史密斯只抬了抬眉毛,呷了一口饮料。“柯菲现在很棘手,是吧?”哈默史密斯问。
  “他还好,”我说,“他怕黑,还哭了好几次,不过没给我们的工作惹过什么麻烦,我们见过更糟糕的呢。”
  “哭了好几次,是吗?”哈默史密斯问,“嗯,他是有很多事情要哭,想想他都干了什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只要你能告诉我的,都行。我曾经在报纸上读过你写的东西,我觉得我要的东西没登在上头。”
  他敏感而冷静地看看我,“比如说,这对小女孩长什么样啊?他具体是怎么对待她们的啊?这就是你感兴趣的东西吧,埃奇康比先生?”

  “不,”我说着,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我感兴趣的不是狄特里克家的女孩子,先生,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死了。但柯菲没有,还没有,我对他很好奇。”
  “行,”他说,“拿把椅子过来坐下,埃奇康比先生,如果我刚才的语气有点尖刻的话,请原谅,我只是在工作中见过太多到处打探私密的人,该死的,我自己也被人指责是那一类人,我只是想确证一下你是不是。”
  “你放心了?”
  “放心了,我想,”他说着,一副漠然的表情。他讲的事情和我早先想的差不多,狄特里克太太怎么发现走廊空着,屏风门上面的铰链拉开了,毯子丢在角落里,台阶上有血迹;还有她的儿子和丈夫怎样跟踪诱拐女孩的人;一伙人先是如何赶上他们,之后不久又是如何追上约翰·柯菲的;柯菲是怎样坐在河岸边哭泣,他巨大的双臂中蜷缩着两个大洋娃娃似的尸体。这位记者穿着白衬衫,领口敞开,外裤是灰色的,骨瘦如柴的样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没有表情……但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正在吵闹欢笑着,在院子低处的阴凉角落里轮流玩着秋千。有时候,故事讲到一半,哈默史密斯太太会拿着一瓶自产的根汁汽水走过来,那汽水冰凉浓烈又可口。她站着听了一会儿,接着朝孩子们喊着,让他们赶快过来,说她有刚烤好的饼干,这让我们停顿了很久。“马上就来,妈妈!”小女孩应道,然后这个女人就又走进屋去了。
  哈默史密斯讲完后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呢?从没有大监狱的看守来访过呢,这可是第一次。”
  “实话说……”
  “是好奇吧,准是。我明白,人都有好奇心,为此我要感谢上帝,我要失业了,可能真的要不干这一行了。不过赶上五十英里的路,仅仅为满足好奇心,尤其最后二十里路还很难走,那你干吗不告诉我实话,埃奇康比?我让你满足了,现在轮到你满足我了。”
  行,我可以这么说,我得了尿路感染,于是约翰·柯菲把手放在我身上,治好了我。这个强姦和杀害两个小女孩的人真治好了我的病。所以,我当然对他很好奇,是人都会的。我甚至觉得,也许霍默·克里布斯和副治安官罗伯·麦吉抓错了人。虽然证据确凿,我还是这么怀疑着,因为这个人的手具有这样的神力,你一般不会把他想成是那种强姦犯和杀害小孩的人。
  不行,也许这么说不行。
  “我对两件事疑惑不解,”我说道,“第一,他是否有前科。”
  哈默史密斯转过头看着我,他的目光突然充满了锐利,因为感兴趣而闪亮着,我发现他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家伙,没准还很睿智,是个处事冷静的人。“为什么?”他问,“你知道了些什么,埃奇康比?他说过什么吗?”
  “没有,不过干过这种事的人一般有前科,他们会有这种癖好。”
  “没错,”他说,“他们是有这样的癖好。他们当然有。”
  “于是,我想到去追溯一下他的历史,想发现点什么。一个他这样个子的人,又是个黑人,不会那么难查的。”
  “你可以这么想,但你想错了,”他说,“总之,关于柯菲的案子,你想错了。我知道的。”
  “你试过?”
  “是的,什么结果也没有。那里有两个在铁路上工作的家伙,他们说,在狄特里克家女孩被杀前两天,他们曾在诺克斯维尔调度场见过他。这并不奇怪,逮捕他的时候,他刚从南方大铁路那里跨河过来,也许他就是这么从田纳西过来的。我收到过一个男子写来的信,信中说他今年初春时曾雇过一个大块头的光头黑人,帮他搬运箱子,这是在肯塔基的事了。我给他寄了一张柯菲的照片,他说正是这人。不过,此外……”哈默史密斯耸耸肩,摇了摇头。
  “你是否觉得这事有点怪?”
  “我觉得很蹊跷,埃奇康比先生,这家伙像是从天而降的,而且帮不上什么忙,他今天记不得昨天的事。”
  “是的,他好忘事。”我说,“那你怎么解释这事呢?”
  “现在是大萧条时期,”他说,“这就是我的解释。路上尽是人。俄克拉何马州的人想到加州采桃子,北方的穷白人坐着大旅行车,想到底特律去造汽车,密西西比河上的黑人又想到新英格兰去,去那里的鞋厂或纺织厂工作。每个人,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觉得再往前走一点就会好一些,这就是他妈的美国方式,连柯菲这样的巨人都到处不受人注意……直到,也就是说,直到他决定杀两个小女孩的时候,而且还是白人小姑娘。”
  “你相信这事吗?”我问。
  他茫然地看看我,脸部显得异常的瘦削,“我有时是相信的,”他说。
  他妻子斜倚在厨房的窗口,就像火车驾驶室里的司机似的,她喊道:“孩子们!饼干好了!”接着,她转向我,“你愿意尝尝葡萄干燕麦饼干吗,埃奇康比先生?”

  “我想一定很好吃,夫人,不过这次我就不吃了。”
  “好的,”她说着把头收了回去。
  “你见过他身上的伤疤吗?”哈默史密斯突然问我。他依然望着孩子们,他们玩得正开心,并没有马上把秋千停下来,连葡萄干燕麦饼干都不足以吸引他们。
  “见过。”不过我很惊讶他也见过。
  看到我如此反应,他笑了。“辩护律师干得很漂亮的一件事,就是让柯菲把衬衫给脱了,让他给陪审团看这些伤疤。公诉人乔治·彼德森对此非常反对,但法官允许这么做。老乔治本该不作声的,因为在场的陪审员可不吃这一套心理战术,即那些被虐待过的人是如何地不可自控之类的。他们相信人是能够自控的。对此,我也颇有同感……但那些伤疤还是很吓人。你注意过它们吗,埃奇康比?”
  我曾经见过柯菲裸体淋浴,当然注意过,我完全明白他说的话。“都裂开的,几乎是纵横交错。”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小时候被人狠命地揍过,”我说,“是在成年前吧。”
  “不过他们可没真的要把他往死里打,是吧,埃奇康比?要不就会不用棍棒,直接就把他像流浪猫似地淹死在河里了,对吧?”
  我觉得,若要精明圆滑的话,我应该表示完全同意,然后离开,但是我做不到。既然见到他了,就得接触他,得摸摸他的手。
  “他很……怪异,”我说,“不过看上去并不真的很暴力。我知道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可我也很难对自己亲眼目睹的事情一笑了之,毕竟在区上我是天天看到的。我知道暴力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哈默史密斯先生。”当然,我脑海里还出现了沃顿,想到沃顿用皮带勒狄恩·斯坦顿脖子,咆哮着“嚯嗬,伙计们!这会儿是在开晚会吧?”
  此时,他正仔细地注视着我,带着微笑,那种怀疑的笑容,对此我倒不是太在乎。“你不会是到这里来了解他是不是真在某处杀过某些小女孩的吧?”他说道,“你到这里是来看看我是否相信他真这么做了,是这样,没错吧?说实话吧,埃奇康比。”
  我最后喝了一口冰饮料,把瓶子放在小茶几上,说道,“那么,你怎么看?”
  “孩子们!”他身体在椅子上微微前倾,朝土坡下面喊道,“你们快点过来吃饼干!”然后,他又坐回原样,看着我。那抹微笑,那个我并不太在乎的笑容,又出现了。
  “实话说,”他开口了,“你得听仔细了,因为这大概正是你想知道的。”
  “我听着呢。”
  “我们有条狗叫加拉哈德先生,”他说着,抬起大拇指朝狗窝示意,“是条不错的狗,虽不是什么特殊的品种,但很温顺,很安静,总爱舔你的手或是帮你衔根棍子。有很多类似的杂种狗,是吧?”
  我耸耸肩膀,点点头。
  “从很多方面看,一条好的杂种狗就像是你的黑奴,”他说道,“你会了解它,常常会慢慢喜欢上它。它并没什么特殊的用处,但是你让它生活在周围,因为你觉得它喜欢你。幸运的话,埃奇康比先生,你根本不需要去发现它有什么异常之处。可辛茜娅和我并不幸运。”他叹了口气,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骨头在碰撞似的声音,就像风儿摩挲着落叶一般。他又指指狗窝,我正迷惑着,觉得自己早先怎么会没感到那里有一种被遗弃的味道,没注意到很多粪便上面已经发白了,变成了粉末状。
  “我以前常常清扫狗窝,”哈默史密斯说,“为了防雨,会把它的房顶重修一下。在这方面,加拉哈德先生也像是南方黑奴,它自己不会干这些事。现在我不再碰狗窝了,自从那事件发生后……如果你能称其为事件的话,我没再靠近过它。我带着枪走过去,把狗射死了,从此我再也没过去过,我没法靠近它。我想,我有一天会过去的。我会把那些粪便给清理了,把窝给拆了。”
  孩子们走过来了,突然,我不希望他们靠近,突然,这成了我在世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那个小女孩很正常,可是那个男孩子——
  他们大步走过来,看着我,咯咯笑着,接着就走到厨房门口。
  “卡莱伯,”哈默史密斯说,“过来,就一会儿。”
  小女孩(他们一看就是双胞胎,岁数一般大)走进了厨房。小男孩走到父亲这里,低头看着脚。他知道自己很丑,我猜他大概四岁上下,不过四岁已经足够大到明白美丑了。他父亲把两个手指放到男孩的下巴下面,想抬起他的脸庞。最先,那男孩有些抵抗,不过当父亲用和蔼、平静、疼爱的口气说“拜托了,儿子”时,他听话地抬起脸来。

  他头发间露出一块巨大的圆形伤疤,疤痕穿过一只瞎了的、呆板而斜着的眼睛,一直延伸到前额,他的嘴角扭曲变形,就像赌徒故意作出恶狠狠的样子,或者说像嫖客色迷迷的表情。他的一边脸颊光滑漂亮,可另一边就像树桩似地盘踞成一团。我猜想那里曾经有过伤口空洞,不过至少现在已经愈合了。
  “他还留下了一只眼睛,”哈默史密斯说着,疼爱地用手指抚摸着男孩团起来的脸颊,“我想,他幸亏没有全瞎,我们真得双膝跪地感谢上帝,是吧,卡莱伯?”
  “是的,爸爸,”男孩害羞地说道。那孩子在可悲的几年学校生活中,会在操场上被人无情地嘲笑、谩骂,他也从不会被邀请参加“转瓶子”或是“邮局”游戏,等他长大成人,有了男人的需求时,不是花钱买人,是不会有女人愿意和他睡觉的,他永远会被温暖欢快的同伴圈子给抛弃,在以后的五十年、六十年,甚至是七十年中,每次看镜子,他都会想到这个词:丑陋、丑陋、丑陋。
  “去吧,去吃饼干,”父亲说着,吻了吻儿子歪斜的嘴巴。
  “好的,爸爸,”卡莱伯应着,就跑进去了。
  哈默史密斯从背后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擦眼睛,他的眼睛是干涩的,但是我想,他已经习惯用它擦泪水了。
  “他们出生时,那狗还在这里,”他说,“我把狗带进屋,让它闻闻他们,当时辛茜娅刚带着他们出院,加拉哈德先生舔了舔他们的手,他们的小手。”他点点头,好像要让自己确信一下似的。“它和孩子们玩,常常舔亚登的脸,直到她咯咯笑出来。卡莱伯经常拉它的耳朵,他刚学走路的时候,有时会抓着加拉哈德的尾巴绕着院子走。那狗从不对他咆哮,它对两个孩子都不会凶的。”
  这时,眼泪终于流出来了,他机械地擦着泪水,就像一个经常有此实践的人一般。
  “没什么理由的,”他说,“不管怎样,卡莱伯都不欺负它,也不对它大声喊。我知道的。我当时是在场的,如果我不在的话,他早就被弄死了。埃奇康比先生,当时并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正好和狗面对面,这恰好让加拉哈德闪过了一个念头(不管狗有着怎样的脑子),就是扑上去咬人,如果行的话,就把人咬死。小男孩就在它面前,那狗就咬下去了。这也是发生在柯菲身上的事。他就在那里,他看到了门廊上的孩子,他劫了她们,强姦了她们,然后就杀了她们。你说他在做这种事情之前应该会有迹象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或许他从前没干过。我的狗过去也从没咬过,就这一次。也许,如果柯菲被释放了,他也不会再干这样的事了。也许我的狗也不会再咬人的。但是要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拿了枪走出来,抓住它的头颈,一枪把它的脑袋打飞了。”
  他的呼吸局促起来。
  “我和鲍林格林学院的其他人一样开明,埃奇康比先生,我修了历史和新闻,还学了哲学。我认为自己是开明的,我想北方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不过我觉得自己是开明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愿意恢复奴隶制,一直认为我们应该仁慈宽厚,去努力解决种族问题。但我们也必须记住,黑奴如果得了机会,是会咬人的,就像杂种狗有了机会有了念头就会咬人一样。你是想知道他是否真干了那事,你那个眼泪汪汪、伤痕累累的柯菲先生?”
  我点点头。
  “噢,是的,”哈默史密斯说,“他确实干了。你别怀疑这件事,也别轻视他。你可以侥幸逃过一次或是一百次……甚至一千次……可是最终——”他在我面前抬起一只手,迅速地把手指对着大拇指噼啪作响,用手做出嘴巴噬咬的形状,“你明白吗?”
  我又点了点头。
  “他强姦了她们,又杀了她们,之后,他就后悔了……可小女孩还是被凌辱了,还是死了。你们会惩罚他的,是吗,埃奇康比?几个星期后,你们就会惩罚他,让他再也干不成了。”他站起身,走到门廊的围栏处,目光模糊地看看狗窝,它就在狗被击毙的那块空地中央,在那些经年未扫的粪堆当中。“我得说抱歉了,”他说,“自从下午不必在法庭上工作之后,我就认为应该稍稍和家人多聚聚,孩子们转眼就长大的。”
  “你去吧,”我说道,同时觉得双唇麻木冰凉,“谢谢了,占用了你那么多时间。”
  “没事的,”他说。
  我从哈默史密斯的家直接开车前往监狱。要开好长一段时间,而且我也没法哼歌来排遣。我觉得所有的歌曲都消失了,至少暂时消失了。
  我眼前不断浮现可怜的小男孩那变形的脸,还有哈默史密斯的手,那食指从上面对着拇指压下去,做出噬咬的样子。
或许您还会喜欢:
悬崖上的谋杀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0
摘要:博比·琼斯把球放在球座上,击球前球杆简单地轻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球杆,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一击。在五号铁头球棒的随便一击下,球会呼啸腾起,越过障碍,又直又准地落到球场的第十四穴处吗?不,远非如此,结果太糟了,球掠过地面,稳稳地陷入了障碍坑洼。没有热心的观众发出沮丧的哼哼声,惟一的目击者也显得一点不吃惊。 [点击阅读]
悬崖山庄奇案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我觉得,英国南部没有哪个滨海小镇有圣卢那么令人流连忘返,因此,人们称它为“水城皇后”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到了这里,游客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维埃拉(译注:法国东南部及意大利西北部的海滨地区,濒临地中海,以风光旖旎著称)。在我的印象里,康沃尔郡的海岸正像法国南方的海滨一样迷人。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他听了以后说:“昨天餐车里的那份菜单上就是这么说的,我的朋友,所以这并非你的创见。 [点击阅读]
悲惨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65 人气:0
摘要:米里哀先生是法国南部的地区狄涅的主教。他是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原出身于贵族,法国大革命后破落了。他学问渊博,生活俭朴,好善乐施。他把每年从zheng府那里领得的一万五千法郎薪俸,都捐献给当地的慈善事业。被人们称为卞福汝(意为“欢迎”)主教。米里哀先生认为自己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来保护世人心灵的”。 [点击阅读]
惊险的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帕金顿先生与太太吵了几句,气呼呼地戴上帽子,把门一摔,离家去赶八点四十五分的火车,到市里去上班。帕金顿太太依旧坐在早餐桌前。她的脸涨得通红,紧咬着嘴唇,要不是最后愤怒代替了委屈,她早就哭出来了。“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帕金顿太太说,“我不会再忍下去了!”她继续想了一会儿,又喃喃道:“那个放荡女人,狡猾卑鄙的狐狸精!乔治怎么会这么傻呢!”愤怒逐渐平息了,悲伤和委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点击阅读]
惊魂过山车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惊魂过山车───1我从来没有把这个故事告诉任何人,也从未想过要告诉别人,倒不是因为我怕别人不相信,而是感到惭愧。因为它是我的秘密,说出来就贬低了自己及故事本身,显得更渺小,更平淡,还不如野营辅导员在熄灯前给孩子们讲的鬼故事。我也害怕如果讲出来,亲耳听见,可能会连自己都开始不相信。但自从我母亲过世后,我一直无法安睡。 [点击阅读]
惹我你就死定了
作者:佚名
章节:139 人气:0
摘要:“喂,你去见男朋友,我干嘛要跟着啊?”“嘻嘻,我和宗浩说好了,要带你去见他的啊^o^”晕~-_-^,这么闷热的天,本来就够闹心的了,还要去给朋友当电灯泡,可怜芳龄十八的我啊,这些年都干嘛了?我好想有个男人啊,做梦都想…“朴宗浩有什么呀?他是公高的吧?公高那帮小子太危险了,你离他们远点儿。 [点击阅读]
愁容童子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0
摘要:母亲送给古义人一块地皮。在古义人的记忆里,幼少年时期,那里曾耸立着参天的辽杨。最初提起这个话头,是母亲年愈九旬、头脑还清晰的那阵子。在那之前,古义人几年回去一次,母亲九十岁以后,便大致每年都要回到四国那个森林中的山谷。准确的时期已经记不清了,就季节而言,应该是五月中旬的事。“年岁大了,身上也就有老人的气味了。”母亲从大开着的门窗向对岸望去。 [点击阅读]
愤怒的葡萄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具结释放的汤姆·约德和因对圣灵产生怀疑而不再做牧师的凯绥结伴,回到了被垄断资本与严重干旱吞食了的家乡。他们和约德一家挤进一辆破卡车,各自抱着美好的幻想向“黄金西部”进发。一路上,他们受尽折磨与欺凌,有的死去,有的中途离散。 [点击阅读]
我在暧昧的日本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0
摘要:(一)回顾我的文学生涯,从早期的写作起,我就把小说的舞台放在了位于日本列岛之一的四国岛中央、紧邻四国山脉分水岭北侧深邃的森林山谷里的那个小村落。我从生养我的村庄开始写起,最初,只能说是年轻作家头脑中的预感机能在起作用,我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将会成为自己小说中一个大系列的一部分。这就是那篇题为《饲育》的短篇小说。 [点击阅读]
我弥留之际
作者:佚名
章节:59 人气:0
摘要:朱厄尔和我从地里走出来,在小路上走成单行。虽然我在他前面十五英尺,但是不管谁从棉花房里看我们,都可以看到朱厄尔那顶破旧的草帽比我那顶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小路笔直,像根铅垂线,被人的脚踩得光溜溜的,让七月的太阳一烤,硬得像砖。小路夹在一行行碧绿的中耕过的棉花当中,一直通到棉花地当中的棉花房,在那儿拐弯,以四个柔和的直角绕棉花房一周,又继续穿过棉花地,那也是脚踩出来的,很直,但是一点点看不清了。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