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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 - 第25回 御茶水风景 晒干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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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望去,大东京在朦胧的月光下鳞次栉比,其边缘则融入薄薄的雾中。右边是黑暗寂静的日比谷森林。骏河台方向,闪耀着浅白色光芒的白色建筑物,是东京复活大圣堂。
  日比谷对面长长的地平线,被一种梦幻般的光晕包围着,绿色、蓝色、红色、黄色的,闪烁、旋转、飞射,各种各样的霓虹灯,渲染着离散的云朵,让人以为是个五彩的瀑布挂在那里呢。
  省线电车在高架线的屋顶上,轰隆轰隆地奔驰,谷底的磨石路上,卡车与计程车像箭一样,杂乱地交错。所有的声音,都混杂融合在一起,演奏成大都市的小夜曲,响彻云霄。
  方圆三十干米的这个大都市里,数百万种生活互相推挤、翻滚沸腾。从呱呱坠地到临终前的残喘,有人阴险地完成谋杀,也有人脑浆涂地终结此生。
  整个大都市就像阿修罗地狱一样,描绘出人间的苦垴。鳞次栉比的房屋下,发生了怎样的悲剧,隐藏着怎样的罪恶,几乎都是难以预料的。
  在这个大都市里,日夜不间断发生的各种犯罪;真正进到社会大众耳目里的,仅仅不过千分之一;其他种种诡计与惨剧,就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开始,又在我们不知不觉中结束。
  在上一回里,安南帝国皇帝直属谍报部长宋秀陈,站在日比谷公园池畔,仰望着四周被五彩光晕包围的高层建筑物,感叹这个着了魔的大都市的氛围,他感觉到, 有无数的魉魅魍魉,就像是空气中的氩气一样,正随心所欲地我行我素,诚然如此。今天早上,日比谷公园里青铜鹤歌唱,而现在,东京复活大圣堂附近,正要发生 新的事情。
  笔者顺着秀陈的话尾,卖弄了一下文笔,不过,笔者无用的感慨,与事件的发展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就容我到此结束。
  那么,安南国皇帝宗龙王,秘密带出皇室代代相传的大钻石——“帝王”,打算在日本贩卖,不过,这个秘宝既然被带到了这个着魔的都市,当然不可能轻易就了事。
  果不其然,今日凌晨四点二十分左右,在爱妾松谷鹤子的住所——赤坂山王台的公寓“有明庄”的厨房后门,他被某个人诱骗出去,接着就行踪不明。依据现场状 况,清楚得知,他是嗅了麻醉剂之后,被搬送出去的,不过,不把皇帝杀死,而是绑架他,是为了逼他说出钻石所在位置,所以,真名古搜查课长推测,安南国皇帝 现在应该还活在世上。
  “有明庄”公寓里,安南国皇帝的爱妾松谷鹤子自杀事件,在这之间波澜四起,事情逐渐朝意料之外发展。当局把这件事情, 当做自杀事件掩盖过去,正以为万事俱备,松了一口气时,孰料,这就像是浅黄色幕布前的开场白一样,只不过是这事件的序曲罢了。本以为是犯人的皇帝,反而是 被害人,不只钻石,就连无可取代的性命,都即将要被夺走。
  有人向警视厅密告,接受皇帝的反对派(李光明一派〉密旨的刺客,已搭乘十二月二十 七日的“胡佛总统”号,抵达横滨,计划在明天凌晨四点、大使抵达东京之前,就对他进行暗杀。那位大使搭乘今天下午四点的不定期快车,由京都出发,目前正在 返京途中。无论如何,到明日凌晨四点之前,如果不想办法,把安南国的皇帝安全送回饭店,就会引起严重的大问题。万一,在日本国内……啊啊,而且还是在东京 正中心,皇帝被暗杀了……其结果可想而知。
  警视厅当即全线进入战时体制……
  检察体制的所有神经系统,像是被注射了咖啡因,显 现出惊人的亢奋状态。搜查区域遍及邻接五县,由十二处的搜查分部,不断地向神经中枢报告时时刻刻的状况。设置在刑事部长室里的搜查本部,扩音器发了疯似 的,持续狂叫。除了皇帝的行踪,把皇帝从日比谷公园绑走的安龟一派人,还有唯一的一位有力证人,也是搜查本部最希冀找到的,松谷鹤子住处的帮佣阿姥,跟被 认为跟松谷鹤子杀害事件一定有所牵连的“有明庄”里的六名住户等,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到地底去了,找不到任何人的消息。
  时刻逐渐逼近,已经九点了。搜查本部的兴奋状态,可以说到达了极点。
  不过,警视厅正拼了命搜索的“有明庄”住户六人当中,子爵岩井通保,他的小妾——前女电影演员、现在则是酒吧老板娘的村云笑子;还有,最近从美国回来,当红的舞蹈家川俣踏绘三人,正在这样一个地方。
  从骏河台的邮局,往东京复活大圣堂方向的缓坡。由红梅町往省线,正要来到御茶水车站的城镇中央地带,有一间挂着“松永”的名牌、周围被人工围墙髙髙环绕的深幽宅邸。宽广的前庭里,令人惊叹的巨大古松往上髙耸,成了这一家的标记。
  ①战前,铁道省管辖之电车路线的通称。主要是指现今之山手线的中央线。
  确实,看着像是某位绅商的宅邸,但这其实是旧东京市内二十六所赌场中,最繁华的赌场,内行人称之为“茶松”。
  关东土木俱乐部的一方领导人、野毛山鹤见组清吉的手下、一个叫做入舟网之助的人,目前管理着这家赌场。以前,说起来也没有太久,大约到前年的八月以前, 是由握有武州小金井一带地盘、人称“安龟”的安井龟二郎,在管理这间赌场。不过好像闹出了什么差错,被野毛山的大头目断绝关系,逐出了鹤见组。
  安龟还在管理赌场的时候,这间赌场的生意不是很好。传出他们使用动了手脚的骰子作弊,之后突然就生意萧条起来。
  可以称之为“骰子”,也可以说是“六方”或“日”,这种诈欺的骰子,是什么东西呢,就是在骰子里加上金粉,做出来后,只要把它放进装骰子的碟子里,它就 不会转。倒扣出来时,会出现当初放进碟子里的点数。还有一种叫做“两通”,这种更加精巧,金粉的重量,可以往两边流动,让骰子的金粉往下流,再倒出来的 话,就会出现五、三、一的单数,如果往上甩再倒出来,就会出现二、四、六的双数。
  啊,不小心又说了一些没用的事情啦,不过,这些都是听来的,可不是笔者的亲身体验。这部分就请各位理解,而安龟会被断绝关系,据推测,大概是跟这些事情有关吧。
  “有明庄”的住户三个人中,岩井通保跟川俣踏绘会到这里来,是因为最近世界击球王路普·贝斯来到了日本,这两人都在举办欢迎赌博会发起人之列。
  看得出来,岩井从明石警察局被释放出来之后,在银座的酒吧“巴里”,与其他人会合,接着,又直接到了这里。他身上穿着昨天晚上“有明庄”住户在“巴里” 酒吧的尾牙上穿的晚宴服,在挂了根吊钩的大坑炉旁边,盘腿而坐,脸上显现出疲劳的神色,精疲力竭地把手肘撑在大腿上。

  他额头有些苍白,容貌 与其说是贵族,还不如说像个诗人,看起来更添一层忧郁。眼睛和鼻子都很漂亮,不过,长久以来荒婬放荡的生活,让他看起来,有种难以形容的沉滞与疲惫,更显 现出他的颓废美。润泽的红唇,看似浓艳的花朵,使他看起来更加阴森。如果是独具慧眼的医师,应该可以看出,他美丽的唇上,已经明显出现梅毒的先兆了吧。漆 黑的长发,可以看得到梳子的痕迹,一丝不苟髙雅地往后拢着,他微微仰头,抽着散发出香味的西洋香烟。
  六十坪左右的房间,就像刚刚说过的,像山里的房屋一样,用一个大炕炉划分成两半,吊钩上的铜制大茶壶,此刻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除了摆出一百人份的茶杯之外,还有五个炉灶排在一起,装温酒的铁罐,在那上面发出水沸声。
  约二十坪大铺着地板的空间对面,有个三层的配餐架,上面排了一大排、约五十个一一用小蒲团包起来的镘鱼盖饭,装配酒菜的小碟子,也准备好分成上下,摆在狭窄的架子上。
  赌场里正是热闹滚滚,每次要扣上碟子之前,就会传来惊人的呐喊声。当中,不时传来:“单!”或者是:“双!”在那儿大吼着的是路普·贝斯吧。
  路普·贝斯坐在盖碟子的凉席旁边,像头小牛般的巨大身躯,往前伸歪歪斜斜地躺着,他用下巴指示某个有张猴子脸的、前一流报社的国外通讯记者某某太郎,要他加注。
  抽头的入舟网之助,在东北某高中念到一年级,之后,他到旧金山去待过一阵子,他在两张重迭的大座垫上,盘腿而坐,红着脸甩着骰子:“来哦,快下快下,这次会出现好数字。”
  他喊着惯例的口条中间,“没关系,没关系!·”
  “漂亮!中大奖!·”还不停地夹杂着这类招呼的话,以博取客人的好感。
  原来,着间赌场里不只路普·贝斯一个人,这里有约十五个的红毛人……其中半数是年轻的淑女,大家都盘着腿,围绕凉席坐下,并频频发出尖锐的叫声。这些人在外交团当中,都是精挑细选出的精英,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麻布某大使馆里,叫做伊达者的有名参事官。
  一脸满不在乎,盘腿坐在参事官旁边的,就是那个川俣踏绘。从晚礼服的裙摆里,可以隐约看见她漂亮的膝盖,她正焦虑地抖着脚。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不雅的姿态,她蹙眉咬唇,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在第十二回里,在虎门的“晚成轩”,与山木元吉古怪地密会之后,她也是直接到这里来,身上穿着跟当时同一件,满是褶折的晚礼服。
  她心不在焉,机械式地下注玩着。突然把膝盖前的纸钞都收进手提袋中,她巧妙而冷淡地把参事官伸进她膝盖下的脚推开,并懒洋洋地站起来,来到隔壁房间,岩井所在的炕炉边。
  她粗鲁地丢下手提袋,用力坐在岩井旁边。闹着别扭靠在岩井大腿上:“好啦,回去睡觉吧。”说着,用手肘在岩井大腿上按压着。
  岩井眼神迷蒙地抬起头,一脸暧昧地看着她。
  踏绘有些急了:“喂,我说回去睡觉了啦。我已经快睡着了。”她说。不过,脸上却看不出来她有多困。不只如此,她上扬的眼睛深处,有某种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读者诸君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岩井纳村云笑子为妾,让她开了一家酒吧“巴里”;另一方面,他却还有一个情人踏绘。对精明的笑子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目前她似乎还没察觉到两人的关系。
  然而,踏绘这边,也避开岩井的耳目,跟同样是“有明庄”的住户六人之一,有名的珊瑚王养子——山木元吉,有着相当复杂的关系,这些情况,前一回在“中洲”,已经听髙利贷犬居仁平的养子印东忠介说过了。
  这简直就是个复杂多变、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连笔者都不禁哑然。不过呢,村云笑子这边做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有谣传说,有人看到她跟住户之一、 “Horvath通讯社”的驻外记者约翰·哈齐森的伙伴,就是那个“卡玛斯秀”的团长,日法混血儿路易·巴隆斯理,在筑地一带的酒店,娇媚地手牵着手走出 来,不过是真是假,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岩井若无其事地推开踏绘的手肘:“你说‘回去’?……那好,回哪儿去?”
  “我都说要回去了,当然是回‘有明庄’去。”
  “别开玩笑了,你大摇大摆地回去,可是会被卷进大事件里的。这次再被捉去,可就不只是妨害风化而已,到事情结束为止,你都看不到太阳了。”
  踏绘瞪大眼睛:“咦,是这样吗?……可是,这件事情,一定是花做的吧。那种蠢蛋,一定早就被抓走了。”
  没想到,岩井突然逼问她,用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搜寻似的盯着踏绘的脸:“花……你、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你有什么证据,说是花做的?”
  踏绘露出诡异的一笑:“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不过,我知道一些比证据,还清楚的事情。”
  “哦哦?”岩井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其实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他可疑地眯起眼睛,似有若无地瞄着踏绘的脸,一脸阴险。
  “今天早上,一听说鹤子被杀,我就知道,这一定是花干的好事……要说理由嘛,是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踏绘眼珠往上,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去年十二月初,我去跟她催促外出服的时候,花不知道去哪了。我心想,她应该马上就回来,所以,就进到她的房间里等 着,不过,她却迟迟不回来……我等得不耐烦,正要站起来的时候,看到脚边榻榻米的缝隙间,露出纸张的边缘……那不是随处都有的纸。以前,在美国时,我父亲 都用手写日记,那是我曾经见过的、复古的三河日本纸,所以我心想,现在还有这种纸吗?觉得有些怀念,便用手指碰了一下,那纸塞在榻榻米里面……虽然说是复 古的纸,不过,看起来也不像已经放在那里一、两年了。看得出那是最近才被铺在下面的……可是纸张不会自己跑到榻榻米下面,如果要把纸铺在下面,就必须把榻 榻米拿起来。那个柔弱的桃泽花,竟然自己动手,暗暗拿起榻榻米。由此可见,对花而言,这纸张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我摸着边缘一直看下去,原来,榻榻米里面 的麦秆跑了出来,到处都是,连黑边上也都整个沾满麦杆的屑屑,所以,一定是昨晚或今天早上,临出门前,才把榻榻米放上去的……看得出,她是用火钳撬起来 的,三方交叉的黑边部分,只有一个角落受损……可见不只一次、两次,而是经常把榻榻米掀起来,然后又放回去……到底,这张纸是什么东西?我用火钳掀起榻榻 米,把那张纸拿出来一看……连我都像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实在是太可怕,害得我‘哇’得一声叫了出来。”她露出害怕的神情,“你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 么?”

  “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踏绘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那是……‘五个和尚’的符咒哦……你知道吧,是吉原的妓女,用来诅 咒杀人的‘五个和尚’的画……在正中央画上想下诅咒的人的人形,左右各画着牛头马面,牵着两名亡者的手,丑时坐在丑寅的方位,用线香的火,按照眼、口、 鼻、四肢、腹部、心脏的顺序,每天在一个地方烧一个洞……第二十一天,就可以达成心愿了哦。”
  就连岩井听了,都毛骨悚然,打了一个寒战:“真是个讨厌的故事呢,然后……”
  踏绘点点头:“啊啊,对啊……那个人形的胸部的地方,写着‘松谷鹤子,二十三,卯年之女’的记号。”
  岩井倒抽口气:“她那张漂亮的脸蛋,看起来连只虫都不敢杀……还真是可怕呢……这样听起来,也有点同情。她是爱上皇帝了吧……不过,这种做法也实在太老派。她去哪里学来这种东西的?该不会是你教她的吧?”
  “笨蛋……花的母亲是吉原的老鸨,她到十二、三岁以前,都是在花街柳巷长大的,所以,一定是妓女教她的啊。那个……这还真像她会做的事情呢,平常就看她 太阳穴浮青筋,眼神像发了疯似的……美得那么惊人的眼睛,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呢。总觉得只要被她盯着看,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听住在她楼下的老夫 妇说,她时常会情绪激动,突然引起骚动呢……这样想想,果然很可怕,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哦。”
  岩井几乎没让人注意到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原来如此,这我知道了,不过,你说是花杀了鹤子吗?”
  踏绘把脚伸直:“嗯,那天我把‘五个和尚’的画又放回到了榻榻米的下面,假装镇定地走了。不过,那实在是太惊人,所以,我印象很深刻。之后又过了十五天 左右,一天早上,我看花好像出去了,就跟主人夫妇编了个理由,上到二楼,翻起榻榻米看那‘五个和尚’,诅咒的烧痕刚好烧到肚脐的地方,接下来,只要再刺上 心脏,就可以如愿以偿了。要说是可怕,倒不如说她的那种执念太深,让人胆战,那天,我也是连滚带爬地跑回来了……再隔一天晚上,我心想,今天晚上,就是结 愿的日子,连我都安静不下来。我听说‘五个和尚’的诅咒,从来没有不准的,所以,我想,今天晚上,就是鹤子被杀的日子,实在是在房间里待不下去。可怕是很 可怕没错,不过,还是有点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后来我总算忍耐不住,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偷偷地跑到鹤子的房间去,鹤子跟平常一样,穿了件长衬 衫,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看起来完全都没事。后来说要玩纸牌之类,我们就划起六百拳,不知不觉就凌晨两点了……不过,总觉得有些可怕。台灯上罩着厚 厚的浅紫色灯罩,房间的各个角落,好像都弥漫着黑暗。或许是我的主观印象吧,总觉得那些黑暗当中,有无数的幽灵、饿死鬼、精灵等,正互相推挤着,用留着长 长指甲的手指,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并一边哈哈大笑、伸出舌头,或是窃窃私语……我浑身因为冷汗而湿透了,毛骨悚然地竖起寒毛,就连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昏昏 沉沉呢……不过,鹤子却完全没事,一边啜着苦艾酒,一边热闹地聊着天……接着就到两点半,三点,最后已经三点半了,鹤子连嗝都没打一声。还说什么被咒杀 呢,后来还喝得烂醉,指手画脚地说出一些重要的事情……那天晚上,我住在鹤子那边,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所以诅咒失效了吧,所以那 个人就……”
  岩井眼神锐利了起来,他突然转头,面向踏绘。用急迫的声音说:“原来如此,所以是她……那丫头跟马婆很熟,她也知道,只要切换 一下马婆房间里的某个按钮,电铃就不会响。再加上时常帮马婆跑腿,手上应该也有备用钥匙,所以,如果她想偷偷潜进‘有明庄’的话,不管白天晚上,随时都可 以进得去。楼下那对老夫妻,傍晚就回乡下不在了,山崖下只剩了一间住宅,周围只有杳无人烟的山王森林。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说着,她暂 停了一下:“而且啊,把人从窗户推下来,确实是女人会用的方法吧,这种杀人方法,恨意比杀意还要重。做法较为消极。如果是男的,无论如何,一定要杀死她的 话,应该不会选这种不切实际的方法吧……就算从窗户到山崖下,有五十尺高,应该不会这么大意,认为只要推下去,就一定会死的吧。弄不好只断个手脚之类,没 死的话,怎么办……绝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啦……不只如此,明明知道那正下方就是花二楼房间的窗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看到,他们当然不会从这么危 险的地方丢出去吧。光知道那下面是桃泽花的窗户,就会受到心理抑制,不可能使用这扇窗……可是,鹤子还是从那扇窗户被丢出去了。”
  岩井露出 一种残忍的笑容:“光这样想,就可以说明,把鹤子丢下去的人是花。因为,山崖下有房子,对桃泽花而言,不会产生心理抑制作用。没有人比花更清楚,如果从这 扇窗丢下去,根本就不必担心被人看到。不仅如此,使用这扇窗户,对花是最适当,也是最适合的……被侦讯时,与其说什么都没看到,还不如说出,是被这样的人 丢出来的,还可以描写出犯人的形象,从而转移警察的注意力。也不需要说出太重要的事情。随便说些模棱两可、暖昧的内容就可以了。如果是这个敏锐的丫头,确 实做得出这种事吧。”

  踏绘点点头:“没错……怎么想,最容易得手的都是花。她知道我们在‘巴里’酒吧里办尾牙,直到早上之前都不会回来,也 知道只有鹤子留在‘有明庄’,我们送了马婆角樽当新年贺礼,她也知道……不管怎样,要杀害鹤子的话,没有比三十一日晚上,到清晨这段时间更好的机会了。到 了二日的晚上,鹤子就要跟皇帝去热海,这样说来,原本安排好,要直接送皇帝去热海,这件事情,除了我们之外,只有花知道,所以,她选在这么适当的日期,让 花的嫌疑又更深了。”
  说着,她重新换了换脚的位置。动作夸张得连大腿深处都快要看到了,接着,她把下巴放在膝盖上:“还不止这样,还有别的 事呢……今天早上,我在‘巴里’酒吧跟你分开,走在虎门的时候,花苍白着脸,从对面走过来。我突然叫住她,她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我若无其事地问她,知不 知道今天早上‘有明庄’的骚动,那个爽快的丫头,竟然没办法好好地说上一句话呢……我握了她的手,她冷汗直流,连我的手都快被沾湿了,还不停地发抖。想想 啊,这小丫头与其说是可怜,倒不如说可恨吧,我一跟她说:‘小花,听说鹤子小姐死了,恭喜你啊!’她像被雷打到一样,呆子似的张大嘴盯着我看,就像这样, 两只眼睛往上吊,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然后话也说完了……我又重新跟她说:‘小花,新年快乐!’她才总算恢复血色,笑着跟我说:‘哎呀,不好意思,这么 慢才跟你打招呼,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关照啊。’不过,那张脸可称不上是笑容呢。有点寂寞,有点哀怨,简直就像临终前的微笑,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空虚笑 容,我直直地看着她,忍不住这么觉得……心想,原来杀人犯的笑容是这样的。我现在还看得见她的那个笑容呢。杀人的时候很热衷,杀了之后,才觉得可怕,在自 己的房间里待不住,才会在那里走来走去吧。这丫头真是可怕哟,如果让她钻起牛角尖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岩井笑了:“本性,这 是本性。市中心老店的千金小姐,或是花街柳巷长大的丫头,常常有这种事情。以前我的朋友,也曾经被缠上,后来觉得烦,甩掉之后,那女人说:‘只要今天晚 上,再让我陪你一晚。’结果天一亮,那家伙的颈动脉,就被用剃刀割断了。真是个胡闹的人……不过,她到底被抓走了没有?……”
  踏绘弯着薄薄的唇:“如果还没被捉到,我就去密告。”
  岩井讶然地睁大眼睛说:“嗯?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踏绘若无其事地嚷着:“仇恨是没有,只是觉得她太不要脸了。”
  才刚说完,村云笑子跟着跑腿的人走了进来。她穿了件褶绸两层衬衣,带银线的裙摆,不整齐地缠绕着她的脚踝,她两手伸进和服袖子里抱拳。好像喝了不少酒, 有神的眼角染上一些朦胧,脚步摇摇晃晃,她站在沉重的拉门前,打量着这两人,突然她用力咬唇,两手依然揣在怀里,迅速地靠近两人身边,亡立着发出冷艳的声 音:“‘喂,多谢你的招待。’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美国风,不过,你们给我弄淸楚,以为我不说话,就得寸进尺,给我小心点,臭丫 头!……”她说着直跺脚。
  踏绘这边则是完全不为所动地微微笑着:“什么啊,你喝酔啦。抱歉让你吃醋了。别过来‘别过来,味道会传过来的。”
  村云笑子突然竖起眼角瞪着她:“可恶,你竟然这么说。”
  踏绘不愧是个舞蹈家,灵活地往下,避开伸过来的手,像在跳舞般,用轻巧的脚步,逃往炕炉的另一边,并朝她吐吐舌头:“笑子,住手啊,这种戏码,我在国外已经看得不想看了……不要生气,真是好笑呢。”
  她迈开脚步正想追过去,却被岩井狠狠地拉回来:“住手,真是无聊。你去哪喝得这么醉啊?切……这是什么嘴脸。”
  村云笑子碎碎念着坐了下来:“我就是这张脸。你问我去哪里喝酒吗?我跟一个叫做路易·巴隆斯理的好人,在‘吴竹’喝到刚才呢。怎么样,要不要我说得更详细一点啊?”
  她一脸凶狠地爬向岩井。就连岩井都快招架不住了:“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不给你食物吃,就会发作呢。到这边来。”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过来,笑子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把岩井往后推倒在地,接着跨坐在他胸口上,开始在他的脸上乱抓:“怎么样,说对不起啊?”
  岩井用手挡着脸:“我道歉,我道歉。”
  “说对不起。”
  “哦哦,对不起。”
  笑子穿着和服袜子,踩在岩井的一边脸上:“既然你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下次敢再做这种事情,后果我可不知道哦。”说完,突然又一脸若无其事地道,“我去赌场看一下,好像很热闹呢。”
  她拖着长长的裙摆,往那边走去。各种声音同时响起。赌场中正热闹滚滚呢。
  岩井跟踏绘对看了一眼露出狡猾的笑容,不过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突然神情严肃地跷起一只脚。
  装在赌场拉门上框的警报器,突然令人毛骨悚然地呜呜响着。赌场的电灯突然忽明忽暗。
  握住机灵地跳过围炉角落而来的踏绘的手,岩井往与配餐架相反的墙边冲过去,打开那扇伪装成墙壁的门,嗒、嗒、嗒、嗒,他迅速地踩着楼梯,跑向黑暗里开着门的地下室。
  走到下面,就变成一条足以让人站立行走的通道,三盏左右的电灯,断断续续地亮着。
  这条暗道,在前面大约二十间的距离处,呈直角右转,可以通到御茶水河堤侧面。两人一走到转角处,突然,墙边有个五十岁左右、头上戴了个小圆髻的老婆婆,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现在,警视厅正全体动员,极力搜查已故松谷鹤子家的帮佣、那个长舌的阿姥,竟然如此无礼偷懒,在这种地方睡觉。
  不,她不是睡着,而是被杀了。被人用旧麻绳勒住颈部,就像挂在炭铺天花板上,晒干的猴子一样,牙齿往外龅着,怨恨地瞪着天花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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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01“林娜·黎吉薇”“这就是她!”三冠地主波纳比先生说道。他以肘轻轻触了同伴一下。两人同时睁大圆眼,微张嘴唇,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辆巨型的猩红色罗斯·罗伊司恰恰停在当地邮局的正门口。车里跳出一位少女,她没有戴帽,身着一件式样简单大方的罩袍;发色金黄,个性坦率而专断;是美而敦—下渥德地区罕见的俏丽女郎。迈着快捷而令人生畏的步伐,她走进邮局。“这就是她!”波纳比先生又说了一遍。 [点击阅读]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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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桌旁早餐,他除了时常彻夜不眠之外,早晨总是起得很晚的。我站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拿起了昨晚那位客人遗忘的手杖。这是一根很精致而又沉重的手杖,顶端有个疙疸;这种木料产于槟榔屿,名叫槟榔子木。紧挨顶端的下面是一圈很宽的银箍,宽度约有一英寸。上刻“送给皇家外科医学院学士杰姆士·摩梯末,C.C.H.的朋友们赠”,还刻有“一八八四年”。 [点击阅读]
巴黎圣母院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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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维克多•雨果(VictorHugo)(l802~1885)是法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法国浪漫主义学运动的领袖。他的一生几乎跨越整个19世纪,他的文学生涯达60年之久,创作力经久不衰。他的浪漫主义小说精彩动人,雄浑有力,对读者具有永久的魅力。【身世】雨果1802年生于法国南部的贝尚松城。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