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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的女孩 -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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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四日星期一至四月五日星期二
  年近五十的自由撰稿记者桑斯壮回家时,午夜刚过。他有点醉,但能感觉到一股惊慌在胃里结成硬块。一整天下来,他绝望得什么事也没做,根本是吓得六神无主。
  达格被杀已将近两星期。那天晚上桑斯壮看到电视新闻,震惊不已。他感觉到心中涌起一波轻松与希望——达格死了,那么要揭发桑斯壮的那本有关非法交易的书可能也会成为历史。他痛恨达格。他曾经恳请、哀求过,还给那只猪下跪过。直到命案后第三天,他才开始评估自己的处境。警方会找到达格的文章,并开始挖掘他那些小小越轨事件。天哪……他甚至可能成为嫌犯。
  当莎兰德的脸被啪地贴上全国每个新闻看板时,他的惊慌略为平息,不过这个莎兰德是哪号人物啊?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但警方显然将她视为重要嫌犯,而且根据检察官的声明,应该不日即可破案。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依他的经验,记者总会留下证据资料与笔记。《千禧年》。一家欺世盗名的烂杂志社。和其他杂志社一样、专门探人隐私、高声痛批还毁人名誉。
  他无法打听到调查工作已经进行多久,因为无人可问,不禁觉得自己仿佛处于真空状态。
  他在惊恐与醉意之间来回摆荡。警方显然并没有在找他,也许——如果够幸运的话——可以全身而退。但万一没有那么幸运,他的职业生涯也就完了。
  他将钥匙插入前门,转动后才一开门,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寒辜声,还来不及转身,腰部便一阵酥麻刺痛。
  电话铃响时,毕约克还没上床。虽然已穿上睡衣睡袍,却仍坐在没开灯的厨房里,为自己的两难局面苦恼不已。在这么长久的职业生涯中,他从未面临如此困境,甚至连面临的危机都没有。他无意接电话,都已经过了午夜。但电话继续响着,到了第十声,他再也受不了。
  “我是麦可·布隆维斯特。”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说。要命。
  “我睡了。”
  “我要说的话,你应该会有兴趣听听。”
  “你想干吗?”
  “明天上午十点,我要召开记者会,说明达格和米亚的命案背景。”毕约克干咽了一口口水。
  “达格那本关于性交易的书已大致完成,我要详述书中的所有细节,而唯一会被点名的嫖客就是你。”
  “你答应要给我一点时间的,……”他听见自己声音里透着俱怕,顿时打住了。
  “都已经好几天了,你说周末过后会找我。明天是星期二,所以要么你现在告诉我,否则我明天就开记者会。”
  “要是你开了记者会,就永远别想查出札拉的任何一件鸟事。”“有可能,不过到时就不再是我的问题了。你反而得去和警方的调查小组谈,当然还有其他的媒体。”
  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于是毕约克答应和布隆维斯特见面,但同时也成功地将见面时间往后拖延了一天。星期三。短暂的缓刑。但他准备好了。不成功便成仁。
  他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醒来,不知已昏迷多久,只觉得全身疼痛、无法动弹,不一会儿才发现双手被用绝缘胶带反绑,双脚被缚,嘴巴上也贴了一块胶布。室内的灯亮着,百叶窗紧闭。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有声响从书房传出。他静静躺着倾听,听到抽屉的开关声。是盗贼?他听见纸张的沙沙声,有人在翻搜抽屉。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试图转头,却看不到任何人。他暗暗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
  蓦地,一个粗粗的棉绳圈套进他的头,活结在脖子上收紧,几乎吓得他屁滚尿流。他抬起头,看见绳子往上连接着一个滑车,而滑车则固定在原本用来挂天花板吊灯的钩子上。紧接着攻击者进入了视线。他首先看到的是州双黑靴。
  当他眼睛往上瞄时,更是受到莫大惊吓。一开始他并未认出此人正是自复活节过后,每家Pressbyr应店门外都贴着她的护照相片的那个神经病。她留着黑色短发,模样和报上的照片不太像,而且穿得一身黑——牛仔裤、敞开的中长度棉夹克、T恤、黑手套。然而最令他心惊肉跳的还是那张脸。上了浓妆的脸。她涂了黑色口红、眼线,还有非常抢眼的墨绿色眼影。剩下的脸上涂满白粉,还有一条红线从左额头画过鼻子直到右下巴。
  那是张怪诞的面具。看起来她像得了失心疯。
  他的大脑一直在抗拒。这不像是真的。
  莎兰德抓住绳索末端开始扯动。他感觉到绳索勒进脖子里,有几秒钟无法呼吸,于是挣扎着想让双脚撑立起来。有了滑车装置,莎兰德几乎无须费力便能让他起身。当他站直后,她不再继续拉,反将绳子往电暖管上绕了几圈后,打了一个双套结。
  随后她又消失在视线外,离开了不止十五分钟。她一回来,便拉过一张椅子正对着他坐。他试图避开那张大花脸,却怎么也避不开。她在客厅桌上摆了一把手枪。是他的手枪。她在衣橱的鞋盒里找到的。科特一九一一政府型。他已持有数年的非法武器,当初是向朋友买的,但根本没有开过枪。她就当着他的面取出弹匣,装上子弹,重新推人后扳上扳机。桑斯壮简直就快昏厥过去,但仍强逼自己正视着她。“我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得记录自己的变态行为?”她开口道。她的声音很轻,但冷冰冰。音量不大,但听得一清二楚。她拿起一张照片。老天爷,那一定是从他的硬盘里打印出来的。“我猜这个女孩叫伊娜丝·哈穆耶维,爱沙尼亚人,十七岁,老家在纳尔瓦附近的里帕路。跟她玩得高兴吗?”
  这是个高明的问句,不是真要他回答。桑斯壮也无法回答,因为嘴巴上贴着胶布,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照片上是……我的天哪,我怎会留下这些照片?
  “你知道我是谁吗?点头。”
  桑斯壮听话地点头。
  “你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是变态,是强暴犯。”他没有反应。
  “点头。”
  他点点头。霎时间,眼中满是泪水。
  “我们先把约定的规则明明白白说清楚。”莎兰德说:“要是依我的意思,你应该马上处死。你活不活得过今晚,我一点也不在乎。懂吗?”他点点头。
  “你很可能已经发现,我是一个喜欢杀人,尤其喜欢杀男人的女疯子。”
  她指指他堆在客厅桌上的这几天的报纸。
  “现在我要撕下你嘴上的胶布,如果你大喊或出声,我会用这个电死你。”她说着举起一支电击棒。“这个恐怖玩意儿会释出五万伏特的电。下一次大概只剩四万伏特,因为我已经用过一次又没充电。懂吗?”
  他听了面露疑虑。
  “也就是说你的肌肉会停止运作,就像你跌跌撞撞回到家门口时体验到的那种感觉。”她对他微微一笑。“也就是说你的双腿将无法支撑你,最后你将会被吊死。而我电完你以后,只需起身离开就行了。”他又点头。妈呀,她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实在忍不住了,泪水不自主地流下脸颊,接着开始抽鼻子。

  她站起来,一手撕去胶布。那张怪异的脸只离他五厘米。“什么都别说,”她吩咐道。“如果你不经允许就开口,我会电死你。”
  她一直等到他不再抽鼻子,并抬起头直视着她。“今晚你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她说:“而且只有一个。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乖乖回答,我就让你活命。懂的话就点头。”他点了头。
  “要是你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我也只好电你了。懂吗?”他点点头。
  “假如你说谎或是答非所问,我也会电你。”
  又点头。
  “我不会和你讨价还价,没有第二次机会,要是不立刻回答问题,你就得死。如果回答得令我满意,便可活命。就这么简单。”再点头。他相信她。他别无选择。
  “求求你,”他说:“我不想死……”
  “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不过你刚刚违背了我的第一条规则: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说话。”
  他连忙紧闭起双唇。这个女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疯到家了。布隆维斯特太沮丧也太急躁,因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穿戴上夹克、围巾,漫无目的地朝梭德拉车站走去,经过波费尔大楼之后,来到位于约特路的《千禧年》杂志社。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没有开灯,只按下咖啡壶开关,然后站在窗边一面等着咖啡,一面俯看约特路,并试着整理自己的思绪。命案的调查工作有如支离破碎的马赛克,其中他找出了几块碎片,其他的却怎么也找不着,缺漏的地方太多了。在某处有个图案,他感觉得到,但无法看清。
  此时他心中顿时生疑。她不是精神错乱的杀人犯,他提醒自己。她已经写信告诉他,她没有射杀他的朋友。他也相信。但她仍与命案密不可分,只是不知究竟有何关联。
  慢慢地,他开始重新评估自己打从踏进安斯基德的公寓后,便深信不疑的想法。他或多或少一开始便假设达格对于性交易的调查报道,是命案唯一可能的动机。如今他渐渐接受了包皮柏蓝斯基的说法:这无法解释毕尔曼的命案。
  莎兰德在信中叫他别再管那些嫖客,应该全心放在札拉身上。为什么呢?这个小坏蛋。为什么就不能说一点让人听得懂的话呢?布隆维斯特用一个青年左翼党的马克杯盛完咖啡,坐到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双脚跷上茶几,不顾禁烟规定点起了烟。毕约克是嫖客之一。毕尔曼是莎兰德的监护人。毕尔曼和毕约克都曾经在国安局服务,这不可能是巧合。一份关于莎兰德的警察报告失踪了。
  难道动机不止一个?
  难道莎兰德就是动机?
  布隆维斯特坐在那里想着一个说不出来的念头。有些东西仍属未知,但“莎兰德本身可能就是命案动机”这个念头究竟何意,他也说不出388玩火的女孩
  所以然,只是有个感觉一闪而逝,仿佛有了新发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太累了,便倒掉咖啡、清洗机器,回家睡觉。躺在黑暗中,他又重拾线索,花了两个小时试图厘清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莎兰德抽着烟,舒服地斜靠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翘起右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桑斯壮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眼神。她说话时,声音依然很轻。
  “二00三年一月,你第一次到伊娜丝位于诺斯堡的住处找她,当时她刚满十六岁。你找她做什么?”
  桑斯壮不知如何回答。他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事情是怎么开始的,他又为什么……她举起了电击棒。
  “我……我不知道。我想要她。她是那么美丽。”“美丽?”
  “是的,她很美。”
  “所以你认为你有权利把她绑在床上和她性交?”“是她愿意的,我发誓,她自己愿意的。”
  “你付了钱?”
  桑斯壮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没有。”
  “为什么?她是妓女,妓女是要收钱的。”
  “她是……她是礼物。”
  “礼物?”她的语调忽然透着危险的讯号。
  “因为某人要答谢我的帮忙。”
  “桑斯壮,”莎兰德口气恢复了正常。“你该不是想回避我的问题吧?”
  “我发誓。你问什么我都会照实回答,不会撒谎。”“很好。你帮了谁什么忙?”
  “我走私了一些合成类固醇进来。我去爱沙尼亚出差,有几个认识的人同行,然后用我的车载回药丸。和我一起去的人叫哈利·朗塔,不过他不是搭我的车去。”
  “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们认识好几年了,确切地说,从八十年代就认识了。他只是个朋友,以前常常一起上酒吧。”
  “是哈利把伊娜丝送给你当……礼物?”
  “对……呢,对不起,不是,那是后来在斯德哥尔摩这里,是他哥哥阿托·朗塔。”
  “你是说阿托跑来敲你的门,问你想不想去诺斯堡搞伊娜丝?”“不是的……我当时在……我们有个派对……该死,我想不起来我们在哪里……”
  他忽然不由自主地颤抖,双膝好像开始发软,必须把腿靠在某个东西上才能站得直。
  “冷静地回答。”莎兰德说:“我不会因为你需要时间回想而吊死你,但只要让我觉得你有意闪躲,那么就……砰!”
  她挑起眉头,令他诧异的是看来竟带有一种天使般的灵气。在这张恐怖面具衬托下,任何一张脸应该都会有这种灵气吧。桑斯壮咽了一下口水。他嘴里很干,脖子上也能感觉到绳子慢慢紧缩。
  “你们上哪喝酒不重要。阿托为什么把伊娜丝送给你?”“我们在谈……我们……我告诉他我想要……”他发现自己哭了。“你说你想要他手下的一个妓女。”
  他点点头。“我喝醉了。他说那女孩需要……需要……”“女孩需要什么?”
  “阿托说她需要惩罚,她太难搞了,很不听话。”“他要她做什么?”
  “为他卖婬。他提议让我……我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他猛抽鼻子。
  “你该求原谅的对象不是我。所以你提议帮阿托惩罚伊娜丝,你们两个就开车到她那去了。”
  “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是怎么样。你为什么会和阿托到伊娜丝的住处?”她将电击棒平放在大腿上。他又开始发抖。
  “我去是因为我想要她。她在家,又刚好有空。伊娜丝和哈利的一个女友同住,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阿托把伊娜丝绑在床上,而我……我就和她做爱。阿托在旁边看着。”
  “不对……你不是和她做爱,你是强姦她。”
  他默不作声。
  “怎么样?”
  他点点头。
  “伊娜丝说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
  “她有没有反抗?”
  他摇摇头。
  “这么说,让一个下流的中年男人把自己绑起来性交,她觉得很酷锣?”

  “她喝醉了。她不在乎。”
  莎兰德叹了口气,不再追究。
  “好吧,后来你还是继续去找伊娜丝。”
  “她实在太……她想要我。”
  “狗屁。”
  他绝望地看着莎兰德,然后才点点头。
  “我……我强暴了她。哈利和阿托都同意了。他们希望她……接受一点训练。”
  “你有没有付他们钱?”
  他点头。
  “付多少?”
  “他给我不错的价钱,因为我帮忙走私。”
  “多少?”
  “总共几千块。”
  “你的一张照片里面,伊娜丝是在这间公寓。”“哈利带她来的。”
  他又开始抽鼻子。
  “所以说,你花个几千块,就能对一个女孩为所欲为。你强暴了她几次?”
  “不知道……有几次吧。”
  “好,这个帮派的头J提谁?”
  “我要是背叛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
  “我才不管。现在你应该担心的人是我,不是朗塔兄弟。”她举起电击棒威胁道。
  “是阿托。他是哥哥,哈利负责疏通。”
  “帮派里还有多少人?”
  “我只认识阿托和哈利。阿托的女友也在里头。还有一个家伙叫·一不知道,好像是培勒什么的,是个瑞典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反正是替他们干活的毒虫。”
  “阿托的女友?”
  “西薇亚,是个妓女。”
  莎兰德静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双眼。
  “札拉是谁?”
  桑斯壮脸色倏地转白。达格也曾拿这个问题不停地烦他。由于停顿得太久,他发现莎兰德就要发火了。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他是谁。”
  莎兰德沉下脸来。
  “到目前为止你做得者服好,可别把唯一的机会给搞丢了。”她说。“我对天发誓,真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你杀死的那个记者……”他即时打住。此时提起她在安斯基德的屠杀事件,恐怕不是好主意。
  “怎么了?”
  “他也问了我同样问题。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就会告诉你。我发誓。他是阿托认识的人。”
  “你和他说过话吗?”
  “只讲过一次一分钟的电话。那次我和一个自称札拉的人说话,不,应该是他和我说话。”
  “为什么?”
  桑斯壮眨了眨眼,有几滴汗水流入眼睛里,还能感觉到鼻水流到了下巴。
  “我……他们要我再帮一个忙。”
  “这么拖拖拉拉的,很烦哦!”莎兰德说。
  “他们要我再去一趟塔林,将一辆已经备好的车开回来。安非他命。我不想做。”
  “为什么?”
  “太过火了。他们的帮派色彩太浓,我想退出,我还有工作要继续。”
  “所以你觉得你只是有空的时候才当黑道。”
  “我其实不是那种人。”
  “是呀。”她的语气中充满无比的轻蔑,桑斯壮忍不住闭上眼睛。“继续说下去。怎么会扯上札拉?”
  “真是噩梦一场。”
  他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嘴唇也因为咬得太用力而流血。“无聊。”莎兰德说。
  “阿托不停地缠我,哈利则警告我说阿托生气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最后我终于答应见阿托,那是去年八月的事。我和哈利开车到诺斯堡……,,
  他的嘴仍一开一合,却没了声音。见莎兰德眯起眼睛,他才又恢复声音。
  “阿托活像个疯子,非常粗暴,你绝对想象不到他有多粗暴。他说我想抽手已经太迟了,如果不听他的话,就不让我活命。他要示范给我看。”“是吗?”
  “他们逼我一块开车往南泰利耶的方向去。阿托要我戴上头罩,其实就是个袋子,然后蒙住眼睛。我吓死了。”
  “所以你头上套了袋子坐在车里。后来怎么样了?”“车停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们什么时候给你套袋子的?”
  “快到南泰利耶的时候。”
  “多久以后才到?”
  “大概·,·…半小时吧。他们把我拖下车,好像是一个仓库。”“结果呢?”
  “哈利和阿托带我进去,里面亮着灯。我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可怜的家伙躺在水泥地上,手脚被绑住,已经被打了个半死。”“那是谁?,,
  “他名叫肯尼·古斯泰夫森,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接下来呢?”
  “那里有个男人,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大块头,像个巨人,全身都是肌肉。”
  “长什么样子?”
  “看起来就像魔鬼化身。金发。”
  “名字呢?”
  “他始终没说他的名字。”
  “好,一个金发的大块头。还有谁?”
  “还有另一个男人,看起来很紧张,头发绑成一根马尾。”“马哥”蓝汀。
  “还有吗?”
  “再加上我、哈利和阿托。”
  “继续说。”
  “那个巨人……替我摆了张椅子,他一句话也没说,负责说话的是阿托。他说地板上那个家伙去告了密,他要我知道制造麻烦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桑斯壮无法克制地哭嚎起来。
  “巨人把那个人从地上举起来,放到我对面的椅子上。我们中间只隔一码。我看着他的眼睛。接着巨人站到他身后,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他……他……”
  “勒死他了?”
  “对……不,不对……他把他捏死了。我想他徒手捏断了那人的脖子,我听见他的脖子啪的一声,人就死在我面前。”桑斯壮挂在绳子上荡来荡去,泪流满面。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莎兰德给他一分钟恢复平静。
  “后来呢?”
  “另一个人——就是绑马尾那个——启动一把电锯,锯下那人的头和手。然后巨人向我走来,两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试图拉开他的手,使劲地拉,却根本动不了分毫。不过他没有用力捏,只是把手放在那里很久。这时候阿托拿出手机,用俄语打了通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札拉想跟我谈,便将电话放在我耳边。”
  “札拉说了什么?”
  “他只问我是不是还想退出。我答应去塔林,把那辆装着安非他命的车弄出来。不然还能怎样?”
  莎兰德沉默了许久,双眼紧盯着挂在绳子上抽鼻子的记者,似乎在想些什么。
  “形容一下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低沉还是尖细?”
  “低沉,普通,沙哑。”
  “他说什么语言?”
  “瑞典话。”
  “有口音吗?”
  “有……大概有一点,但瑞典话说得很流利。他和阿托说俄语。”“你懂俄语吗?”
  “懂一点,不太溜,只懂一点。”
  “阿托跟他说什么?”
  “他只说示范结束了。”
  “这件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
  “达格呢?”
  “没,……没有。”
  “达格找过你?”
  桑斯壮点点头。
  “我听不到。”
  “对。”
  “为什么?,,

  “他知道我……嫖妓。”
  “他问了什么?”
  “他想知道……札拉的事。他问的都和札拉有关。第二次来的时候。”
  “第二次?”
  “他死前两个星期找到我,那是第一次。后来又来过一次,两天后你就……他就……”
  “我就杀死他了?”
  “对。”
  “那一次他问了有关札拉的事?”
  “是的。”
  “你怎么跟他说?”
  “什么也没说,我没法说什么。我承认和他通过电话,如此而已。至于金发巨人以及他们对古斯泰夫森所做的事,我都没提。”“好。你把达格问的问题原原本本告诉我。”
  “我……他只是想知道我对札拉了解多少。就是这样。”“而你什么也没告诉他?”
  “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若有所思地咬着下唇。他有所隐瞒。
  “达格找你的事,你告诉过谁?”
  桑斯壮似乎浑身发抖。
  莎兰德举起电击棒。
  “我打了电话给哈利。”
  “什么时候?,,
  他干咽了一口口水。“达格第一次来找我那个晚上。”她又继续问了半小时,但他只是重复同样的话,偶尔增加一点细节。于是她站起来,一手放在绳子上。
  “你真是我所见过最可悲的变态之一。”莎兰德说:“凭你对伊娜丝第二十四章397
  所做的事就该处死,但我说过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能活命。我会守信用。”
  她松开绳结,桑斯壮重重摔倒在地,涕泅纵横地缩成一团。他看见她把一张板凳放到茶几上,爬上去解开滑车装置,缠起绳索塞进背包皮。然后走进浴室,传出水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洗去浓妆。她的脸像是用力刷洗过,赤裸裸的。
  “你可以自己割断胶带。”
  她往他身旁丢了一把菜刀。
  他听见她走出客厅,在门厅停留了很久,好像是在换衣服,接着传来前门托仟又关上的声音。他花了半小时才割断胶带。先是跌坐在沙发上,然后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到屋里四处看看。科特一九一一被她拿走了。莎兰德于凌晨四点五十五分回到家,取下奈瑟的假发后直接就上床了,没有打开电脑看布隆粉励括招懈开了警察报告失踪的谜团。她九点醒来,星期二整天都在挖掘有关朗塔兄弟的信息。阿托·朗塔在警局的刑事档案中记录辉煌。他是芬兰公民,原籍爱沙尼亚,一九七一年来到瑞典。一九七二至一九七八年间,在斯堪斯卡建筑集团做木工,后来因为在工地偷窃被逮而遭到解雇,还被判刑七个月。一九八O至一九八二年间,他改替一家较小的建筑公司工作,也因为有几次上工时喝醉酒而被炒鱿鱼。接下来的八十年代期间,他先后当过保镖、某燃油锅炉维修公司的技工、洗碗工,学校管理员,也全都因为醉酒或打架闹事而丢了工作。管理员的工作更只维持了几个月——有个老师检举他有性骚扰与威胁行为。
  一九/又七年,他因为偷车、无照驾驶与收受赃物,遭到罚款与判刑一个月。次年,因为持有非法武器被罚款。一九九O年,因为性侵害被判刑,但刑事记录中并未详载。一九九一年因恐吓他人被起诉,后来获判无罪。同一年,因为走私酒类被罚款并处以缓刑。一九九二年,因为殴打女友并威胁恐吓其姐妹被关了三个月。接下来多年平安度过,直到一九九七年,才又因为处理赃物与伤害罪被判刑。这回坐了十个月的牢。他的弟弟哈利于一九八二年跟他来到瑞典,在一间仓库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他有三项前科:一九九O年诈领保险金,一九九二年被判刑两年,罪名是重伤害、收受赃物、盗窃与强姦。他被驱逐回芬兰,但一九九六年又回到瑞典,也再次因为重伤害与强姦罪被判刑十个月。他不服判决,提起上诉,结果上诉法庭支持了哈利,强姦罪改判无罪。但伤害罪的判决仍然成立,于是他入狱服刑六个月。二000年,他再度因恐吓与强姦遭到起诉,但后来起诉撤销,案子不受理。莎兰德追踪到他们最后已知的地址:阿托在诺斯堡,哈利在奥比。这是罗贝多第十五次被转接到米莉安的答录机。这一天,他已经去过伦达路的地址好几次,按了门铃也无人应门。星期二晚上,已过了八点。她总得回家一趟吧,该死的。他明白她想避一阵风头,但最疯狂的媒体热都已经退烧了。他最好还是坐在大楼门外,也许她会出现,尽管只是回来换下衣服。他装了一壶咖啡,做了几个三明治,离开住处前还在耶稣受难像与圣母像前面了十字。他把车停在伦达路上,距离大门人口约三十码处,并将座椅往后推,好让双脚有伸展空间。接着打开收音机,调低音量,又将自己从报上剪下的米莉安的照片贴起来,心中暗忖:她看起来很不错。他耐心地看着少之又少的路人走过,其中没有米莉安。
  他每十分钟就拨一次电话,到了九点左右,手机电池快没电了才放弃。
  星期二,桑斯壮都处于近乎麻木的状态。前一天晚上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无法上床睡觉,也无法克制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吸泣的冲动。星期二一早,他就到索尔纳的酒类专卖店买了半公升的斯科呐烈酒,然后回到沙发上喝掉一大半。
  一直到晚上,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开始盘算该怎么办。他真希望自己从未听说过朗塔兄弟和他们的那些妓女。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愚蠢,被他们诱惑到诺斯堡的公寓去,当时阿托已经将被下了重药的伊娜丝绑在床上、双脚大开,后来还激他一起比较谁的老二粗。他们轮番上阵,他交烤次数较多而赢得辉煌胜利。中途那女孩醒过一次,试图反抗。阿托又是打耳光、又是灌酒,半小时后才终于让她安静下来,并请桑斯壮继续努力。嫖妓。
  他怎么会这么笨?
  他简直不敢奢望《千禧年》会放过他。他们就是靠这种丑闻维持生计的。
  那个疯女人莎兰德让他吓破了胆。
  更别提那个金发巨人。
  显然也不能找警察。
  他无法自己解决,而问题也不会自己消失。
  他眼前只开启了一丝细微的希望,只有在那里可能得到丝毫同情,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二流的解决之道。他抓住的是稻草,但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当天下午他鼓起勇气打了哈利的手机,无人接听,后来又一直试到晚上十点。经过深思熟虑(并喝光剩下的烈酒壮胆)之后,他打给了阿托。是阿托的女友西薇亚接的电话,说朗塔兄弟正在塔林度假。不,她不知道怎么联络他们。不,她不知道他们何时回来。他们会在爱沙尼亚待上一阵子,她说这话时听起来很高兴。
  桑斯壮不确定自己是沮丧或放松。这表示他无须向阿托解释,但两兄弟决定在塔林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这其中隐含的信息却无法安抚桑斯壮的焦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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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九九五年四月十九号。在仙台市的某个天主教会,举行了矢野布美子的葬礼。参加的人不多,是个冷清的葬礼。在安置于正前方的灵枢旁,有一只插着白色蔷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束不够多还是瓶子过大,看起来稀稀疏疏冷冰冰的。教会面向着车水马龙的广濑大街。从半夜开始落的雨到早晨还不歇,待葬礼的仪式一开始,又更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从教会那扇薄门外不断传来车辆溅起水花的声音。又瘦又高的神父有点半闭着眼念着圣经。 [点击阅读]
弥尔顿的诗歌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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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十四行诗之十九我仿佛看见了我那圣洁的亡妻,好象从坟墓回来的阿尔雪斯蒂,由约夫的伟大儿子送还她丈夫,从死亡中被抢救出来,苍白而无力。我的阿尔雪斯蒂已经洗净了产褥的污点,按照古法规净化,保持无暇的白璧;因此,我也好象重新得到一度的光明,毫无阻碍地、清楚地看见她在天堂里,全身雪白的衣裳,跟她的心地一样纯洁,她脸上罩着薄纱,但在我幻想的眼里,她身上清晰地放射出爱、善和娇媚,再也没有别的脸, [点击阅读]
归来记系列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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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刑事专家看来,”福尔摩斯先生说,“自从莫里亚蒂教授死了以后,伦敦变成了一座十分乏味的城市。”“我不认为会有很多正派的市民同意你的看法,”我回答说。“对,对,我不应该自私,”他笑着说,一面把他的椅子从餐桌旁挪开,“当然这对社会有好处,除了可怜的专家无事可做以外,谁也没受损失。在那个家伙还活动的时候,你可以在每天的早报上看出大量可能发生的情况。 [点击阅读]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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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有一句箴言说,真的绅士,不谈论别离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税金。此话其实是谎言,是我适才随口编造的,谨致歉意。倘若世上果真存在这么一句箴言,那么“不谈论健康方法”或许也将成为真的绅士的条件之一。真的绅士大约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健康方法,我以为。一如众人所知,我并非真的绅士,本就无须一一介意这类琐事,如今却居然动笔来写这么一本书,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点击阅读]
彗星来临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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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我决定亲自写《彗星来临》这个故事,充其量只是反映我自己的生活,以及与我关系密切的一两个人的生活。其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娱。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贫苦的青年时,我就想写一本书。默默无闻地写点什么及梦想有一天成为一名作家常常是我从不幸中解放出来的一种方法。我怀着羡慕和交流情感的心情阅读于幸福之中,这样做仍可以使人得到休闲,获得机会,并且部分地实现那些本来没有希望实现的梦想。 [点击阅读]
彼得·卡门青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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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生命之初有神话。一如伟大的神曾经在印度人、希腊人和日耳曼人的心灵中进行创作并寻求表现那样,他如今又日复一日地在每个儿童的心灵中进行创作。那时候,我家乡的高山、湖泊、溪流都叫些什么名字,我还一无所知。但是,我看到了红日之下平湖似镜,碧绿的湖面交织着丝丝银光,环抱着湖泊的崇山峻岭层层迭迭,高远处的山缝间是白雪皑皑的凹口和细小的瀑布,山脚下是倾斜的、稀疏的草场, [点击阅读]
德伯家的苔丝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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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一位为编写新郡志而正在考察这一带居民谱系的牧师告诉约翰·德伯:他是该地古老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后裔。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使这个贫穷的乡村小贩乐得手舞足蹈,他异想天开地要17岁的大女儿苔丝到附近一个有钱的德伯老太那里去认“本家”,幻想借此摆脱经济上的困境。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