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寻羊冒险记 - 第六章寻羊冒险记Ⅱ 8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8.沙丁鱼的诞生
  上午10点,那辆潜水艇一般笨头笨脑的车停在公寓楼门口。从3楼俯视,与其说是潜水艇,看上去更像扣在地上的金属甜饼干模具,大约可压出足够300个小孩吃两个星期的巨型甜饼干来。我和她靠着窗框往下看车看了半天。
  天空晴朗得有些令人不快,使人联想起战前表现主义电影中的场面。高空中飞行的直升机渺小得近乎不自然。万里无云的天空犹如被切去眼睑的巨大眼睛。
  我把房间的窗扇全部关好锁定,电冰箱切断电源,查看一遍煤气闸。洗涤物已全部收回,床盖上床罩,烟灰缸洗了,洗脸间数量繁多的药瓶归拢得整整齐齐。两个月的房租提前付了,报纸也打招呼中止了。从门口望去,无人房间静得有点别扭。我边望房间边想在这里度过的4年婚姻生活,想我同妻之间本有可能生的孩子。电梯门开了,她招呼我。我把铁门关上。
  等我们的时间里,司机用于布忘我地擦拭车前窗玻璃。车依旧无半点污痕,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异常耀眼,仿佛只消手一碰,皮肤就会出现症状。
  “早上好!”司机说。还是那天那个富有宗教意味的司机。
  “早上好!”我的女友说。
  她抱着猫,拎着装有猫食罐头和猫便用沙的纸袋。
  “好天气啊!”司机抬头望天,“怎么说呢,简直晴得透明。”
  我们点头。
  “晴到这个程度,上帝的旨意大概容易传到吧?”我说。
  “没那回事。”司机笑眯眯应道,“旨意已在万物之中。花里石头里云絮里……”
  “车呢?”她问。
  “车里也有。”
  “可车是工厂制造的嘛。”我说。
  “不管谁制造的,上帝的意志都要进入万物之中。”
  “像耳虱那样?”她问。
  “像空气那样。”司机纠正。
  “那么说,比如沙特阿拉伯生产的汽车有真主进入里边了?”
  “沙特阿拉伯不生产汽车。”
  “真的?”我问。
  “真的。”
  “那么,美国生产的汽车出口到沙持阿拉伯,有什么神进到里边呢?”女友问道。
  问得很难。
  “对了,要讲一下猫的事。”我解围道。
  “多可爱的猫啊!”司机如释重负他说。
  其实猫决不可爱,甚至莫如说处于可爱的对立面。毛像磨损的地毯一样沙沙拉拉,尾巴尖弯成60度角,牙齿发黄,右眼3年前受伤仍不住流脓,如今几乎已开始丧失视力,能否认清是运动鞋还是马铃薯都是疑问。脚掌如同干硬干硬的水泡,耳朵宿命般地附有耳虱,由于年纪的关系每天要放20个屁。它像放在下坡路上的保龄球沿着70年代后半期的斜坡迅速跌向深谷。况且连名字也没有一个。我不清楚没有名字这点是会减少猫的悲剧性还是相反。

  “乖乖!”司机向猫说道,但毕竟没有伸手,“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名字。”
  “那么平时怎么称呼呢?”
  “不称呼。”我说,“只是存在。”
  “问题是它并非一动不动,而是由意志驱动的吧?由意志驱动的东西没有名字,总觉得有些奇怪。”
  “沙丁鱼也受意志驱动,可谁也没给它取名字嘛!”
  “可沙丁鱼同人之间没有情感交流,况且叫名字它也理解不了。当然喽,取名是人的自由。”
  “你的意思是说,可以同人进行情感交流且有听辨能力的动物是具有被赋予名字的资格的,是吧?”
  “是那么回事。”司机自以为是地点几下头,“如何,我随便给取个名字可以么?”
  “完全可以。取什么名字?”
  “沙了鱼怎么样?因为这以前它等于被作为沙丁鱼来对待的。”
  “不坏。”我说。
  “是不坏吧?”司机露出得意。
  “你看呢?”我问女友。
  “不坏。”她也赞成,“天造地设似的。”
  “沙丁鱼在此!”我说。
  “沙丁鱼,过来!”司机抱过猫。猫怯生生地咬司机手指,继而放了个屁。
  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去机场。猫在助手席上老老实实蹲着,不时放屁,这从司机不时开一下窗户即可知道。路上我提醒他如何关照猫——掏耳方法、出售粪便除臭剂的商店、投食量等等。
  “请您放心,”司机说,“注意爱护就是,毕竟是我给它命名的嘛。”
  路面空得很,车如产卵期溯流而上的大马哈鱼向机场一路疾驰。
  “为什么船有名,而飞机没名呢?”我问司机,“为什么只叫971航班或326航班,而不分别命名为‘铃兰号’或‘雏菊号’什么的呢?”
  “肯定与船相比数量大多的缘故,大批量生产的玩意儿。”
  “是吗?船也算大批量生产的么,数量比飞机还多。”
  “不过,”司机停顿数秒,“作为现实问题,东京城里的公共汽车也是不可能一一命名的。”
  “公共汽车要是一一命名该多有意思!”女友插进来。
  “但那样一来,乘客岂不是要挑肥拣瘦?比如从新宿去千驮谷,要乘‘羚羊号’而不坐‘骡子号’。”司机说。
  “你说怎么样?”我问女友。
  “的确,是没人坐‘骡子号’。”女友回答。
  “那一来‘骡子号’司机就可怜了。”司机做司机式发言,“而‘骡子号’司机是没有罪过的。”
  “是的是的。”我说。
  “是啊,”女友说,“可‘羚羊号’仍是可以乘的。”

  “喏,”司机说,“问题就在这里。船所以有名字,是大批量生产之前约定俗成沿袭下来的。原理上同给马取名是一回事。所以,当做马来使用的飞机就是自有其名号的。例如‘圣路易之魂’和‘快乐的爱诺拉’等等,显然有意识交流在里边。”
  “就是说是因为根本上是属于有生命的喽?”
  “正是。”
  “那么,目的性这东西对于名字是次要因素?”
  “是的。仅有目的性用番号即可,就像犹太人在奥施维茨被干掉那样。”
  “果然。”我说,“那是就名字的根本在于生命的意识交流作业这一前提而言。为什么车站和棒球场有名字呢?尽管不是生命体?”
  “车站没有名字不好办的嘛!”
  “所以希望你不是从目的而是从原理上加以说明。”
  司机认真沉思起来,以致没注意信号变绿,后面紧跟的露营车改装的“王牌”按响模仿《荒野七人》序曲的喇叭。
  “大概没有互换性的缘故吧。比方新宿站只有一个,不能同涩谷站相替换——无互换性和非大批量生产。归结为这两点如何?”司机说。
  “要是新宿站在江古田多好玩!”女友道。
  “新宿站在江古田,就是江古田站。”司机反驳。
  “可要是小田急线也一起带去呢?”
  “话说回来吧,”我说,“假如车站具有互换性会怎么样呢?假如——我是说假如——国营电气列车站统统是大批量生产的折迭式,故而新宿站同东京站可以整个替换的话呢?”
  “简单:在新宿就是新宿站,在东京就是东京站。”
  “既然如此,名字就不是附属于物体,而是附属于作用的。这不还是目的性吗?”
  司机沉默下来。但这次沉默没那么长。
  “我忽然心想,”司机道,“我们是否应该对这些东西多少投以温和的目光呢?”
  “你意思是?”
  “就是说,城镇啦公园啦道路啦车站啦棒球场啦电影院啦全都有名字——作为它们固定于地面的代价而被赋予名字。”
  新见解。
  “那么,”我说,“假定我完全放弃意识而牢牢固定化于某处,我怕也会得到像模像样的名字吧?”
  司机瞥一眼我映在后视镜中的脸。眼神充满狐疑,仿佛在说莫非哪里设有圈套。“固定化?”
  “如冷冻起来等等。像森林里的睡美人那样。”
  “你不是已经有名字了么?”
  “是啊,”我说,“忘了。”
  我们在服务台领了登机牌,向跟过来的司机道声再见。看样子他想送到最后,但距起飞还有1个半小时,只好作罢返回。

  “人真够特殊的。”女友说。
  “有个地方专门住这类人。”我说,“在那里奶牛到处找钳子。”
  “有点像《岭上我的家》。”
  “或许。”我说。
  我们走进机场餐厅,提前吃午饭。我点炸虾奶汁烤菜,她要意大利面条。窗外747和洛克希勒喷气式以令人想起某种宿命的庄重飞上飞下。她不无怀疑地一条条检查面条吃着面条。
  “我一直以为飞机上供饭呢。”
  “哪里。”我等口里的烤菜块儿稍凉些后吞进去,赶紧喝口凉水。“供饭的是国际航线。国内航线若是远距离也有提供盒饭的,只是不怎么可口。”
  “电影呢?”
  “没有。札幌一个钟头多一点点就到了。”
  “那,岂不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坐在座位上看一会书就到目的地,跟公共汽车一样。”
  “没有信号?”
  “嗯,没有信号。”
  “得得。”她叹息一声。随后放下叉子,用纸巾擦拭嘴角。面条剩下一半。“也用不着取名字?”
  “是啊,无聊得很。无非时间大大缩短罢了。坐火车要12小时。”
  “那,剩下的时间哪里去了?”
  我也吃一半不吃了,又要一杯咖啡。“剩下的时间?”
  “坐飞机不是节省十多个小时么?那么长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哪里也没去,加算上去而已。我们可以在东京或札幌自由支配这10个小时。10小时可以看4部电影,吃两次饭。对吧?”
  “要是一不想看电影二不想吃饭呢?”
  “那是你的问题,时间没有责任。”
  她咬起嘴唇,观望一会虎背熊腰的747机体。我也一起望。747总使我想起以前家附近住的肥胖的丑老太婆。没有张力的硕大的乳房和浮肿的双腿,干巴巴的脖颈。机场俨然她们的集会广场。几十个之多的这般模样的“老太婆”一个个赶来又一个个离去。颈项笔挺的飞行员和空中小姐好像给她们掰去了身影,显得异常平板而单薄。DC7和双涡轮螺旋浆客机时代似乎没有这种情形。但究竟如何我已无从记起。大概因为747大像肥胖的丑老大婆了,致使我有如此感觉。
  “喂,时间会膨胀?”她问我。
  “不,时间不膨胀。”我回答。话本是我自己说的,听起来却不像自己的语声。我清清嗓子,喝一口端来的咖啡。“时间不膨胀。”
  “可实际上时间是增加的吧?就像你说的——加算上去。”
  “只不过花在路途的时间减少罢了。时间总量不变。无非可以看多几部电影。”
  “如果想看的话。”她说。
  实际上我们一到札幌就连看两部电影——
或许您还会喜欢:
芥川龙之介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 [点击阅读]
花儿无价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一过晚上八点,商业街上营业时间最长的中华荞麦店也打烊了,小城顿时漆黑一片,复归寂静。夏季里,商家的经营对象是从东京、大阪等地回来省亲的人们,因此,常常会有许多店铺营业到很晚。可是,自秋风初起,东北小城的夜幕就开始早早降临了。晚上十点,城边的卡拉OK快餐店也关了门。几个手握麦克风、狂唱到最后的男女客人走出来,各个怕冷似地缩着身子,一面商量着接下来去何处,一面钻进停在路边的汽车。 [点击阅读]
苦行记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译序《苦行记》是美国著名现实主义作家、幽默大师马克·吐温的一部半自传体著作,作者以夸张的手法记录了他1861—一1865年间在美国西部地区的冒险生活。书中的情节大多是作者自己当年的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我们可以在他的自传里发现那一系列真实的素材,也可以在他的其他作品中看到这些情节的艺术再现及作者审美趣旨的发展。《苦行记》也是十九世纪淘金热时期美国西部奇迹般繁荣的写照。 [点击阅读]
英国病人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内容简介1996年囊获9项奥斯卡大奖的电影《英国病人》,早已蜚声影坛,成为世界经典名片,而它正是改编于加拿大作家迈克尔·翁达尔的同名小说...一部《英国病人》让他一举摘得了英国小说的最高奖项———布克奖(1992)。翁达杰的作品,国内鲜有译介(当年无论是电影《英国病人》还是图书《英国病人》,都没能引发一场翁达杰热)。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点击阅读]
苹果树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那苹果树、那歌声和那金子。”墨雷译《攸里披底斯的〈希波勒特斯〉》在他们的银婚日,艾舍斯特和妻子坐着汽车,行驶在荒原的外边,要到托尔基去过夜,圆满地结束这个节日,因为那里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这是斯苔拉·艾舍斯特的主意,在她的性格里是有点儿多情色彩的。 [点击阅读]
茶花女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0
摘要:玛格丽特原来是个贫苦的乡下姑娘,来到巴黎后,开始了卖笑生涯。由于生得花容月貌,巴黎的贵族公子争相追逐,成了红极一时的“社交明星”。她随身的装扮总是少不了一束茶花,人称“茶花女”。茶花女得了肺病,在接受矿泉治疗时,疗养院里有位贵族小姐,身材、长相和玛格丽特差不多,只是肺病已到了第三期,不久便死了。 [点击阅读]
草叶集
作者:佚名
章节:364 人气:0
摘要:作者:瓦尔特·惠特曼来吧,我的灵魂说,让我们为我的肉体写下这样的诗,(因为我们是一体,)以便我,要是死后无形地回来,或者离此很远很远,在别的天地里,在那里向某些同伙们再继续歌唱时,(合着大地的土壤,树木,天风,和激荡的海水,)我可以永远欣慰地唱下去,永远永远地承认这些是我的诗因为我首先在此时此地,代表肉体和灵魂,给它们签下我的名字。 [点击阅读]
荒原狼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本书内容是一个我们称之为“荒原粮”的人留下的自述。他之所以有此雅号是因为他多次自称“荒原狼”。他的文稿是否需要加序,我们可以姑且不论;不过,我觉得需要在荒原狼的自述前稍加几笔,记下我对他的回忆。他的事儿我知道得很少;他过去的经历和出身我一概不知。可是,他的性格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不管怎么说,我对他十分同情。荒原狼年近五十。 [点击阅读]
荒原追踪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由于形势所迫,我同温内图分手了,他得去追捕杀人犯桑特。那时我并没料到,我得过几个月才能再见到我这位红种人朋友和结拜兄弟。因为事件以后的进展同我当时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们——塞姆-霍金斯、迪克-斯通、威尔-帕克和我,一路真正的急行军后骑马到了南阿姆斯河流入雷德河的入口处,温内图曾把这条河称为纳基托什的鲍克索河。我们希望在这里碰上温内阁的一个阿帕奇人。遗憾的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点击阅读]
荒岛夺命案
作者:佚名
章节:39 人气:0
摘要:一部优秀的通俗小说不仅应明白晓畅,紧密联系社会现实和群众生活,而且应该成为社会文化的窗口,使读者可以从中管窥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历史、法律等方方面面的情况。美国小说家内尔森-德米勒于一九九七年写出的《荒岛夺命案》正是这样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作者以其超凡的叙事才能,将金钱、法律、谋杀、爱情、正义与邪恶的斗争等融为一炉,演释出一部情节曲折、扣人心弦而又发人深思的侦探小说。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