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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亨特 - 06.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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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叙述这段经历之前,我必须回顾过去发生的一件事情。很久以前,我经过幸运的航行,从南美回到了不来梅港,下榻一家世界闻名的“勒尔宾馆”。
  吃午饭的时候,我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他不参加一般人的谈话,却老是打量我,但似乎又不想与我细谈。我好像见过他,不过,又实在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
  饭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桌子旁边喝咖啡。他在餐厅里走来走去。我发现他想和我说话,正在琢磨怎样开头。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来走向我先鞠了一躬,动作不很得体,却是出于好意。
  “对不起,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
  “很可能,”我一边站起来回礼一边回答,“您也许更能回忆起见面的地方。”
  “在美国。我想是在从哈密尔顿到内华达的贝尔蒙特的路上。您熟悉那些城市吗?”
  “当然。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四年前,在纳瓦约斯部落大逃亡之前。那时,我们是一家金矿公司。我们在山里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眼看要走向毁灭。这时,我们幸运地遇到了温内图。”
  “啊,温内图!”
  “您了解那位著名的阿帕奇人首领?”
  “不很了解。”
  “不很了解?如果您是我所认为的那位先生的话,您知道的一定比‘不很了解’多得多。那时,他正要到莫诺湖去,与他最好的朋友会面,他允许我们同行。我们决定翻过内华达山到加利福尼亚去。我们幸运地到达湖边,会见了白人,我们被允许加入他们的行列。在我们继续前进的最后一天,来了温内图的一位朋友。他们两人想上山打猎,在第二天清早就离开了我们。所以。您只和我们在篝火旁边呆了短短几小时,没有看清您的脸。”
  “我?”我装作惊讶地问。
  “是呀。是您。难道您不是温内图的朋友?那时,您当然是穿另一套衣服。这也是我没有很快认出您的原因。”
  “您认为是我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老铁手。如果我记错了,就请您原谅我的打扰。”
  “您没有打扰我,我倒是反而要您允许我提个问题。您到桌边喝咖啡吗?”
  “我站着正是为了订一杯咖啡。”
  “那就请您在我这儿喝,请坐!”
  “这就是说,您是老铁手?”
  “是。但是请不要宣扬。在坐的不在乎我是什么人,在那边叫什么名字。”
  “是高兴使得我这么大声说话的。您可以想象,我是发狂了,在这儿与一位……”
  “安静!”我打断他的话,“这边是文明之海,我只是沧海之一滴。这一滴正在消失。您读一读我的本名!”
  我们交换了名片。他的名片上写着:康拉德-维尔纳。我读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观察着我,好像是要我认出他,并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他问:
  “您听过我的名字吗?”
  “可能听过很多次,因为在德国有不少人叫维尔纳。”
  “我指的是在美国。”
  “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只觉得,您这个名字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在那边,人们经常提到康拉德-维尔纳这个名字。请您想一想‘油泽’这个名字!”
  “‘油泽’?我记得,我听说这个名字很特殊,是一个地方,还是一个沼泽?”
  “是一个沼泽,现在,是一个大家经常提到的地方。我很奇怪,您不熟悉它。”
  “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提到它?”
  “将近两年。”
  “这两年我恰好在南美,而且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消息闭塞得很。您不至于把我看成通古斯人或卡尔米克人吧。”
  “不。今天,我能够告诉您,一个从前不可救药的人现在成了石油大王。我感到特别高兴。”
  “石油大王?我必须衷心祝贺您。”
  “谢谢!当我与您和温内图在一起的时候,我当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幸福。我本来是应该向温内图道谢的,因为是他促使我到加利福尼亚去。他的好主意使我成为了百万富翁。”
  “如果您真是石油大王,那就请您别生气。”
  “不,不!”他笑着说,“如果您知道我过去是什么人和干什么的,那您就会了解,您的请求是多余的。”
  “那么,您过去是什么?”
  “无用的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曾经走上过一条成为囚犯的路。”
  “您说到哪儿去了。如果真是那样,您一定要中断这段回忆,最好不再提及。”
  “这事我根本不想对别人说。但是,因为您是老铁手,我才想与您促膝谈心。您对我出生的地方也许很熟悉。”
  他提到埃尔茨山区一个小镇的名字。
  “我很了解,”我点头,“以前,我多次到过那儿。”
  “那么,您也就了解那儿过去或现在的悲惨状况。您想想那些贫苦的老百姓和拥挤着许多穷人的济贫院吧。这些人完全靠到邻村乞讨维生。他们讨回来的仅仅是几个生土豆、几片干面包、一点点奶酪。能够用这些东西做饭的人是聪明的,可是我的母亲没有那么聪明。”
  “您的母亲?她还生活在济贫院?”
  “是的。我告诉您吧,我是在那儿出生的。当我还只有几个星期天的时候,她就背着我走村串户讨饭。后来,她牵着我在她旁边走。这引起了别人的同情。她从同情者那儿得到的东西,都卖掉。经常有人给了几片面包外,还给几个芬尼,她就买烧酒喝。对她来说,酒重于一切,甚至重于她的孩子。”
  “这种状况真是悲惨。我们最好不谈这个了,好吗?”
  “不!我对您说我母亲这些事情,完全是为了将过去与现在进行鲜明的对比。我的母亲被认为是不可救药的,我被她引向下坡路上,一直走到被迫背井离乡,跟一个鞋匠当学徒。这个鞋匠只要我当个补鞋匠,并不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有手艺的人。我得到的食物很少,由于我消化得快,我老挨打。您可以想象得到,我是忍受不了的。我多次逃跑,多次被抓回来。这样过了两年,我什么也没有学到,仍然是个没有用处的人。在一个美好的圣诞之夜,师傅送礼给他全家。可是对我,他一点点也不给。我向他要礼物,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挨了一顿毒打。他从来没有那样狠毒地打过我,打得我背上鲜血淋淋,还把扔到冰冷的屋顶上去。那是我的卧室,地上只铺了一小捆干草,这捆草切得很细,实际上只能叫草屑。”

  “现在是石油大王,情况当然有所不同。”
  “大为改观。但是,其间也受了许多年的苦。你接着听我讲那天,我在屋顶上冻得发抖,又逃跑了,而且跑得很远,他们再也找不到了。我偷偷下楼,出了大门,在城里兜圈子,拖着沉重的步子在深雪里走,在可怕的风雪中向着我认定的目的地进发。”
  “仍想到哪儿去?”
  “当然是美国。”
  “精彩!”
  “是很精彩。但是当时我是怎样理解的呢?我认为,只要一直朝前走,就可以到达美国。我听说,那儿的人很富,我就是想富起来以后,衣锦还乡,来羞辱这个师傅。我知道他只会补旧鞋。到时候,我要向他订购一双锃亮锃亮的新靴子,他是做不出来的。这样,我要报复,把他做的蹩脚靴子连同钱一起扔到他的头上,然后骄傲地返回美国。”
  “现在,您可以做了。”
  “是的。我将报复,要抓住他的胳膊,过去他打过我多少次,我就向他要多少塔勒。”
  “我对这个很满意,衷心祝愿他还活着。您的故事的开头扣人心弦,但是也引起我反感。”
  “下面的也好不了多少。一件麻布上衣、一条麻布裤子、一顶旧式帽子、一双木拖鞋,这些就是我的全部衣着,我穿着这些一直行乞到马格德堡。”
  “天呀!走这么长的路,没有被警察抓住,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很狡猾,遇到危险的时候,就躲起来,宁愿挨饿。”
  “你总能找得到给你饭吃的人吗?”
  “找得到。我总是到最穷的家庭去,也去找手工业作坊的伙计。他们虽然笑我,还是不泄露我的秘密行踪,并给我很好的指点,还给些吃的。不过,这种旅游再也继续不下去了。我一天比一天糟糕,到了马格德堡,再也忍受不住饥饿和寒冷,终于倒在大街上的雪地里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一个带有车篷的车子里,耳边传来沉重的轮子压雪的响声。我躺在深草里,盖着两块盖马的毯子。不一会儿,我看见一张皮肤粗糙、冻得发紫的脸。他看见我睁开了眼睛,便问:
  “你活过来了,小伙子?你是哪儿的?’
  “萨克森。’
  “上哪儿?’
  “美国。’
  “唉呀!你父母答应了?’
  “我没有父母,没有任何亲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修鞋学徒。’
  “名字?’
  “康拉德。’
  “好!听着我现在对你说些什么。你旁边有个筐,里面放着面包和奶酪。你可以吃,想吃多少吃多少。然后,爬到草里面去,我不叫你,你别出来。’
  “他讲完这几句话,就消失了。筐里有半个面包和一块奶酪,我一口就吃光了。然后,又睡着了。我被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天跟我说话,把我藏在车子里的人,把车停在一个村子的街上。
  “小家伙,你饿了吧?’他问,‘睡足了?你没有注意,我们停了几次车?’
  “没有。’
  “你要到美国去吗?在我这儿,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机会,因为我也到那儿去。你愿意和我同行吗?’
  “愿意’
  “可是你好像没有护照。’
  “我一无所有。’
  “听着,这是不够的。你使我为难。我从雪里把你捡起来,愿意照顾你,条件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你必须服从我;第二,不能对别人说,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我答应。’
  “好!你就留在我这儿,到了美国再说。你叫我表叔。你的祖父是我父亲的弟弟,你来自哈尔伯施塔特。我带你来,是因为你其他亲戚都死了。你已经在我这儿住了三个月。你只能这样说,不能说别的。’
  “好的。’我痛苦地说。
  “这样,你在我这儿会过得很好的。刚才路过一个城市,我在那儿的旧货店给你买了一双靴子和一套衣服。你穿上吧!’
  他让我把破旧的衣服和拖鞋换成了他买的衣服和靴子。然后我坐到车夫高座上,到了我们歇宿的村子。”
  “这个救命恩人大概是个车夫,以赶车为业?”我打断他的叙述。
  “是的。他是哈尔茨农民车夫。”
  “我了解他们。这些人过去拉着重载货车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奔波,寻找临时货主,往往几年才回来一次。他们的马套着特殊的项圈,顶篷用动物皮做成。他们是诚实的人,可以相信他们会把货全部送到。可是,您的车夫好像不大诚实,至少对您是这样,因为他声称要到美国去,这决不是真话。他大概是利用您。”
  “是这样的。可是,他最初使我很相信。我喂马,洗刷马,睡在马厩,拼命地工作。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们并没有到美国。我当然知道他骗了我。但是,我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还是留在他的身边。后来,我们到了海边一个叫奥特恩多夫的地方,他在那儿揽到了一批货。我到美国去的欲望突然重新涌上心头。于是,我逃到了不来梅港。”
  “你身上有钱吗?”
  “有一些。我在他身边一年半时间,干了不少装卸工作,有时得到一些小费。我对他保了密。现在,我可以不乞讨,就从奥特恩多夫到了不来梅港。当然,我不能做长时间停留,便立即到一个海员俱乐部去打听。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我变聪明些了,不只打听一个人,而是多方打听,很快就听说有从事这种经济的人,通过他们偶尔可以得到免费去美国的机会。有人指给我一个俱乐部,那里有许多海员,其中一个人回答了我认为必须了解的问题,并且对我说,愿意帮助我。他请我吃饭,我们喝了北豪森酒、法国白兰地和潘兴酒,我醉得不省人事。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小洞里,这个洞不比狗窝大,周围一片漆黑。我的上面有格格的声音,下面是咆哮的水。我听到下命令的声音。我找不到出口,只好呆在里面,情绪很坏,脑子像大提琴一样嗡嗡直响,四肢像折断了似的。过了很长时间,我听到了脚步声,门闩被拉开,面前出现一个身穿海员服的人,手里拿着灯。他就是昨天跟我在一起的人,见到我哈哈大笑。
  “跟我出来,地老鼠。船长想看看你,不过要客气地讲话,不要反对他。他可不是好人。’他说。
  “我费力地爬出了洞。我后来知道,这是一个关押反抗的船员的监狱。我跟着这位‘好朋友’上了两层陡梯子,到了甲板上,船正张开满帆,四周全是大海。我被带到后面,船长在等我。他穿一条肥大的裤子,头戴镶金小帽,满脸胡须。他抓住我的手臂,把我转了几转,捏了捏我的肌肉和筋骨,像猫对老鼠一样嚎叫,好像要吃掉我似的。他问:

  “哪儿的人?’
  “我对他说了实话。从他的脸色看,他认为我没有说假话:
  “看来是个干净的果子,打算要你当船员。那是二副,你要听他的。任何反抗行为都受到鞭鞑。开步走!’
  “这个二副样子比船长还凶。他抓住我,拖着我向前走,把一个装着焦油的桶交给我,指着挂在船外的缆绳。我从来没有见过海,现在他们要我吊在船外面去涂焦油。我拒绝了,因此被绑在一块木板上挨打,直到我再也喊不出声为止。我一生中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悲伤的事。我们到了西印度群岛,货很快就卸了,我被禁止上岸。船从那儿到了波士顿,然后到马赛,又从那儿先到南安普敦,再折回美国。这次是到了纽约。在这儿,我终于自由了。船长引起了两个船员的仇恨。这两个船员夜间偷偷划一个舢板,把我也带上。逃跑成功了,我作为自由人登上了美国的土地。我首先逃得远远的,让船长和他的密探找不到。那是一个假日,人们不工作。我看见一座新建筑物,就偷偷进去睡了一大觉。这比吃喝还重要。我醒来的时候,又是晚上。我饿了,但还是躺着,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想在这儿可以找到一份工作。第二天早上,泥水匠和木工来了,我和好几个人谈了谈,他们都不懂德语。后来终于找到一个普鲁士人,他来自柯尼斯堡地区。他也是梦见美国满地是黄金,作为运砖工来的。他为我美言几句,终于让我得到了一份工作。工作不轻,不过还凑合。我生活节省,到冬天的时候已经攒了一百多美元。我拿了这点钱到了费城,操起自己的手工旧业。”
  “您说过,您是没有读过书的!”
  “按照我们的概念当然是没有。但是后来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分工。我在费城进了一家工厂,厂里的工人都只有一种活干,不需要熟练鞋工。我干了一年,只缝鞋尖。后来,我有了三百美元,便到芝加哥,进了一家同样的工厂。在那儿没有呆多久,我很想读书。可是,在那种分工方式下,是不可能学习的。我遇到一个爱尔兰人,他也积累了一点点钱。他对这个国家的了解比我强,建议我和他一起到西部去经商,在那儿做笔生意可以赚大钱。我们跨过密西西比河,把钱凑在一起,采购了一些货到密苏里去卖。两个月以后,货卖完了,我们的钱增加了一倍。我们做了许多这样的旅行。有一天,我的商友带着我们的钱跑了,我又成了穷光蛋。在绝望的情况下,我参加了淘金者行列。”
  “什么也没有淘到吗?”
  “还是有所收获。我们不顾饥饿满山遍野地跑。我们中间没有一个西部人,因此艰苦得多。最后,我们受到纳瓦约人的袭击,但是我们逃出了他们的掌心。他们当然又追上了我们,杀得我们落花流水。幸亏遇上了温内图,他把我们转移到莫诺湖畔。我在那儿见到了您。”
  “您那时要是给我讲了您这一段经历,我可能会给你出个好主意。”
  “那是不可能的。我连续不断的不幸使得我羞于见人,怎么可能麻烦老铁手呢?我的羞怯起了好作用,因为我虽然未能按照您的建议做事,却成为了一个百万富翁。”
  “我当然也会产生这种想法。继续说吧。您在加利福尼亚干了些什么?”
  “手工劳动使我一无所获,生意更少。然后,我就试着从事耕作。我成为埃斯坦西亚的一个农奴。主人对我是满意的,很快就给我较高报酬。有一次,魔鬼诱导我去赌博。我大胆地把一半工资押上,结果赢了。我想应知足了,便马上停止了赌博。两年内,我积累了五百美元。有一次,主人把我派到奇科,为他采购。我把自己的钱也带上,为的是在那儿买一块可靠的地盘。我遇到一个美国人,他给我在上羽河上游物色了一片土地,发誓一百次说,这是全加利福尼亚最好的土地。娓娓动听的话打动了我的心。我现在是个农奴,用这种方式就可以自己当主人,于是我就买下了这块土地。”
  “多贵?”
  “四百美元,现金。”
  “那个美国佬是不是真正的主人,是不是拥有这个权利?在这样的买卖中,往往有人行骗。我知道,在土地交易中,甚至出卖根本不存在的土地。”
  “我不会这么傻。我在买地之前,先到当地主管部门打听清楚,土地确实属于这个美国人,他可以出卖。”
  “他为什么廉价出售?既然这是块肥沃的土地,那应该自己保留下来。”
  “是呀!他确实是玩花招。这笔买卖刚刚成交,我就受到他和他的伙伴们的嘲笑。他们对我说,那是一片根本没有用处的沼泽。”
  “好,现在我们可以谈油泽了。”
  “事情就这么办了。我回家后,把这笔交易的情况告诉了我的主人,他对我很生气。他不愿意失去我,劝我不要为一块沼泽地操心,而要仍然留在他身边。他说,这样,我至少还省下了最后一百美元。这一百美元必须留作旅行费用,其他的钱,很快可以从他那儿赚回来。我没有让他留住,坚决买了这片土地,无论如何,我也要看看它,想把最后这点钱都花到它上面去。我动身不久,就有了伙伴。一个在旧金山发迹的,名叫阿克尔曼的德国人。他在我的沼泽地近处买了一片树林,把它开发出来开锯木厂。这个厂开始时很小,后来发展成很大的规模。他的儿子由于业务上的需要留在旧金山,也请求把业务交割完毕,到父亲这儿来。我们会面,是因为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他到我这儿来过一次,我给了他名片,他摇了摇头。
  “我看,您是我的一个邻居,您不会有什么希望。您真的买了一片沼泽。当然,这是一大片土地,可是没有用处。’
  这是一次很糟糕的安慰。然后,我去拜访他的父亲,他父亲听说此事,也同意儿子的看法。
  “您拥有一大片沼泽盆地,周围是不毛之地,充其量可以栽几棵灌木。栽了又有什么用?您把钱从窗口往外扔掉了。’
  “我至少要去看一眼这片沼泽,’我说,‘这是我惟一的财产。’

  “确实是惟一的。今天您休息一下。明天我们陪您一起去。’
  第二天早晨,阿克尔曼父子和我骑马同行。穿过针叶林山区的一条路,是属于他们的,这条路将给他们取之不尽的木材。然后,我们走在光秃秃的高地上,周围是一片不能给人安慰的低地。我们面前除了沼泽,还是沼泽。它的边缘还可以看见几丛灌木,再过去是芦苇,带褐色的绿苔藓散布在浑浊的水潭之间,其他植物都死了,动物也从这个可悲的洼地撤走。
  “这就是您所拥有的!’老阿克尔曼说,‘这片低地使人感到绝望,我每次看到它就马上退却。’
  “再过去就不是您的?’
  “不是。’
  “我倒是想过去看看,看与那边是不是和这边一样。’
  “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同。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能。不过,我想绕我的财产转一圈,从四方八面都观察一下。付了四百美元,总要这样享受一下。我将再不回来。’
  “您想怎么办?我们必须注意您的安全。’
  我们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在沼泽地上走着,一种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老阿克尔曼勒住马,用鼻子闻了闻,说:
  “多么难闻的气味,像棺材一样。’
  “像尸体。’儿子同意。
  “像松油。’我补充了一句。
  我们继续走,气味越来越浓。沼泽在我们右边。我们到了一地方,面貌完全不一样,连苔藓都很少,像中了毒似的。里面的水像油,表面有一层蓝色和黄色的闪光薄膜。老阿克尔曼突然发出一阵叫声,跳下马来,直往水里跑。
  “天哪,你怎么敢这样,父亲!’儿子恐惧地叫喊,‘站住!’
  “我必须仔细看,仔细看看1’老人回答说,其热情不可思议。
  “可是,地表在你的脚下摇晃!’
  “让它摇晃吧!’
  他到了水边,站在齐膝盖深的沼泽里,越来越往深处沉。我们看见他用两只手捧了一些水,仔细观察。他一直走到水齐大腿的地方才使劲走出来,回到我们身边。他的激动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对我说:
  “您说过,您只有一百美元了?’
  “对。’
  “那么我买您这块地。您要多少?’
  “奇怪的问题!把我付的那四百美元还给我不就得了。’
  “不。我给你的多得多,十万、五十万!’
  我惊呆了,呆呆地坐在马鞍上,因为阿克尔曼压根儿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而且从他的脸色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他见我没有说话,便接着说:
  “年轻人,您真是个幸运儿!这是一种上面漂浮着石油的水。石油露出了地面。地下一定有巨额的藏量,数百万。’
  “数百万!’我重复着,差点发不出声来,‘您错了,您一定错了。’
  “我在几个新油区生活了好几年,知道什么是石油。相信我的话!’
  “石油!数百万!’我欢喜欲狂。
  “是的。您是人们所说的石油大王。就是说,您将成为这样的人。这还不够,您占有这块土地,它里面有石油,必须开采出来,才能拿到钱。’
  “开采?’
  “是的。用机器。机器可贵哩。’
  “那么,我还不是百万富翁。我到哪儿去弄钱买机器?’
  “亲爱的邻居,不要这么没有远见嘛。您不要花一个芬尼,只要把您公司的招牌打出来,马上就会一百个有钱人给您的金库送钱。’
  “真的?’
  “但是您必须给他们很大的好处。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不像这些人,他不骗人。’
  “谁?’
  “就是我,阿克尔曼。我只与您友好交往。您愿意和我一起试试吗?’
  “为什么不?您有足够的钱?’
  “我会凑足的。如果我的钱不够,我可以得到低息贷款。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吧!现在,我们再继续走,看看整个沼泽。’
  我们看完了整个沼泽地,他感到很满意。他给我提了最佳建议。我毫不犹豫地采纳了他的建议。我不想详细报告业务开展的情况。阿克尔曼人老实,不占我的便宜。我的石油沼泽的消息很快传遍全美国,甚至更远。我们有钱就有力量。公司发展到极高的程度。现在,还不到两年,我就被称为石油大王,进入百万富翁行列。我这次回来是来接母亲的。”
  “她还活着?”
  “我希望她活着。这个希望是把我带回德国的原因之一。”
  “您还有第二个原因?”我见他不再说下去,用目光等待我提问,所以我问了这个问题。
  “有。我将把这个原因也告诉您。我想在德国……”
  “只管说出来,亲爱的!您不要害羞:您想找个老婆,因为您不喜欢美国女人。是吗?”
  “是。对待那些手脚小,索取却很多的女人,我怎么办?我当然对这些要求不满意。我希望允许我有好几个。对此,美国女人不能容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家庭幸福,所以认为,真正的幸福只能在德国女人身上得到。这种看法可能是有好处的。”
  “这也是我的看法。您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我也是明天走。我经过莱比锡,这也是您的方向。您愿意与我同行?”
  “如果您允许,我很高兴。”
  “一言为定,我们一起乘车。”
  我们一同到了莱比锡才分手。我要去德累斯顿,他要经过茨维考进山。分手前,他答应尽快到德累斯顿来找我,把他母亲的情况告诉我。
  三天后,他真的到我这儿来了。我听他说,他这趟白回来了,母亲早就死了。他讲这件事的时候,用的是毫不在乎的口气,好像她与他关系不大似的。当然,对他来说,真正的母爱是谈不上的。但是,如果他流露出较多的感情,那就听起来舒服得多。这位回乡者根本没有打听到他以前的师傅的消息。师傅早已离家出走,没有人说得出他在什么地方。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体现出感情的深度。他根本不知道母亲是否活着,这一点也使我感到不快。很快富裕起来的他,既没有给她写过信,又没有接济过。尽管有理由在一定程度上原谅他,但是我对这一切都不是很喜欢。
  他住在这个萨克森首府最好的宾馆,经常来看我。但是,我没有时间以他所希望的方式与他交往。出于礼貌,我还是接待他,但是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回访。可是,我很快对他进行了深人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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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第一章“再把地图拿来给我看一看,悦子。”站在拐角处向左右两侧张望的哥哥说。我从提包皮中取出一张已经被翻看得满是皱纹的纸片。“说得倒轻巧,很不容易!牧村这家伙画的地图,怎么这么差劲!”哥哥一边嘟嚷着,一边用手背抹去额头顶的汗。就在这时,右边路程走过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衬衫。夹着一半公文包皮的青年男子。 [点击阅读]
生的定义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我现在正准备在世田谷市民大学讲演的讲演稿。主办单位指定的讲演内容是这样的:希望我把三年前在小樽召开的全北海道残疾儿童福利大会上讲的话继续讲下去。上次大会的讲演记录,业已以“为了和不可能‘亲切’相待的人斗争下去”为题出版发行了。于是我就把该文章重新读了一遍,考虑如何接着往下讲。(该文载《核之大火与“人的”呼声》一书,岩波书店出版。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