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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章
“皇上,婢女榴红在小女遇袭当日便畏罪自戕了。”华阳王适时出声道。
华嫔和华阳王如此说使得贤妃因震惊而愕然,只因华嫔所言半真半假,那杀害程义确实是她所为,可华阳郡主遇大虫袭击却压根就不干她的事,华嫔非但将她供了出来,而且竟然还污蔑于她,将她往死里推!
华嫔如此贤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女人她一直以为是只忠犬,岂料根本就是只白眼狼,是只潜伏在她身边的毒蛇!只怕华嫔早便被皇后收买,有皇后帮助,她安置在小公主身边的乳娘多半此刻已经被制服了,也难怪华嫔会如此嚣张无恐。
这个认知令贤妃大惊失色,彻底慌了心神,只因她之前根本就没太防备华嫔,华嫔想在她宫中做手脚简直太容易了。如今华嫔说她那宫中藏有毒害人的香粉和毒药,贤妃相信侍卫必定就能搜出那子虚乌有的证物来!
锦瑟闻言抬眸盯向华嫔,唇角轻勾,看来华嫔便是皇帝安排在贤妃身边的那个人了。华嫔自贤妃入宫便跟随在贤妃身畔,从宫女到嫔妃,二十多年来竟能将贤妃一直瞒在鼓里,当真不简单。可更为骇人的是皇帝,他宠爱贤妃多年,却原来贤妃进宫时便就在她身边安置了眼线吗?
贤妃六神无主,禹王也措手不及,额上已冒出了层层冷汗,皇帝沉吟不语,完颜宗泽又道:“父皇令儿臣查察当日指挥大虫袭击华阳郡主的凶手,儿臣将当日在场的禁卫尽数带回接受调查,令人日夜不休地对他们进行审问,以强火照射他们眼睛,用木棒撑其双眼,令他们连日不能得片刻休息,经此他们个个神情恍惚,已不能思索,今晨时儿臣令人披了虎皮扮成大虫模样突然闯入牢房,那些受到审问的禁卫们皆惊慌失措,找寻武器抵抗大虫,却唯有一人本能地冲大虫打起手势来,此人无疑便是当日凶手,儿臣单独拷问于他,他已招认,乃是受贤妃娘娘驱使,只为害华阳郡主,从而令皇叔记恨武英王府,见隙于太子殿下。”
皇帝闻言眼睛微亮,忍不住赞许道:“这个逼问的法子倒是新鲜有趣,既不伤人根本,又能查清真相,难得难得。”
禁卫军皆是自贵族子弟中选拔出来的,多出自公族或卿大夫之家。因大虫袭击华阳郡主当日在场的所有禁卫军都有嫌疑被抓了起来,当日他们保护贵女们也有伤亡,对他们尽数使用酷刑逼供一来会得罪其家中,再来也会令人寒心,并不合适。更何况完颜宗泽曾执掌过禁卫军,这些人也算他半个下属,倘使为查明真凶便一概用刑,难免令跟随跟随他的人为之唏嘘。
可若不用刑,凶手多半是不会自己招供的,完颜宗泽正为此事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锦瑟却提了此建议。虽是众人因多日不能休息,疲累恍惚也有伤身子,但是总比用刑要好上多少了,事毕之后各自回家好好睡上两日也就好了。
本来用刑便是理直气壮之事,现下完颜宗泽为了不伤害无辜,如此费尽周章,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那些人的家中势必会感激在心,禁卫军兄弟之间休戚与共,也会更加敬重完颜宗泽,那些跟随他和太子的人亦会觉着他宽厚仁慈,是值得人追随的。
皇帝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故而闻言便忍不住赞出声来,完颜宗泽却一笑,瞧向锦瑟,道:“儿臣一介武夫可想不出这样有趣的法子,这个主意是王妃想出来的。”
锦瑟不想完颜宗泽会突然提及自己,被众人盯着便微微一怔,迎上完颜宗泽的目光便知他是想叫那些禁卫军感激自己,为自己树立形象,她心下好笑,皇帝却点头,道:“果然是心思玲珑。”
连禁卫也污蔑于她,贤妃早便被完颜宗泽的话惊呆住了,这会子她才反应过来,忙喊道:“皇上,那指挥大虫攻击华阳郡主的禁卫军臣妾都不知是谁,更不曾见过,如何能指使与他,臣妾是冤枉的。武英王联合华嫔一起污蔑陷害臣妾,皇上您不能相信他们的话啊!”
禹王也急忙跪下叩头道:“父皇,母妃多年来在后宫循规蹈矩,慈心仁善,连个犯错的宫女都不忍多加一指,又怎么会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父皇明鉴啊。”
皇帝却痛心地瞧着贤妃,道:“这么多的人证物证,你叫朕如何信你,朕给你一个机会,倘使你如今认错,朕可量情处置,贤妃,你知错了吗?”
倘使认罪,只谋害华阳郡主一项华阳王便不会放过她,眼见华阳王端坐着瞪着自己的目光如鹰窥兔,贤妃到底存着一线希望,只要她的宫中搜不出毒药和香料来,那便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一切都是她所为,她念此便咬牙磕头,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却于此时内廷总管齐三顺带着两个太监进来,太监托盘上放着的分别是一个香囊和一个瓷瓶,他上前禀道:“皇上,奴才自贤妃寝殿中搜出了此两样物品已由太医查验过,这香囊中香料和当日华阳郡主衣裳上所沾香料一模一样,而瓷瓶中的剧毒正是鹿肉中所含之料。”
齐三顺这话等于定了贤妃死罪,贤妃跌坐在地,皇帝叹了一声,道:“贤妃,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的声音不若方才声色俱厉,显得异常疲倦,神情也痛心非常,到此刻他竟还在装假,扮演着宠爱贤妃的好夫君,锦瑟心底发寒。贤妃面上却已经难掩灰白之色,她木然抬头,目光扫了扫看了禹王一眼便突然跪着急上两步直到了龙椅前,抓住了皇帝的腿,哭着磕头道。
“皇上,臣妾都招认,臣妾都招认,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臣妾心恨武英王害的九儿如今被关宗人府,只怕要终身遭受圈禁之苦,臣妾是母亲,心疼儿子,便生了恶念,欲为九儿报仇。皇上,这程义也是臣妾背着禹王对他下的命令,禹王对此两件事情实在是一点不知啊。”
她说着昂起头来,双眸噙着氤氲的泪水,表情万分哀婉动人地盯着皇帝又道:“皇上,宗璧一岁抓周那么多的物价他都不拿,只抓了一本佛经抱住不放,皇上还曾说他必是宅心仁厚之人。皇上看着他长大,他上孝敬父皇母后,中友爱兄弟,下宽厚御人,皇上你都是知道的。宗璧他生性纯善,臣妾就是因为如此,才恐他也落得九儿那样的下场,一不小心便被居心叵测之人算计了去,这才鬼迷心窍,做出这些恶事来。”
贤妃一招走错,错信了华嫔如今落得百口莫辩的下场,她知道自己是逃脱不过了,这才欲像九皇子那般承担下所有过错从而保全禹王。只可惜她话里话外还再说是完颜宗泽陷害算计禹王,到了现在她竟还执迷不悟,全然没有想到是皇帝害她……
锦瑟想着不由目露悲悯,禹王却也跪着哭求道:“父皇,母妃都是为了儿臣,因儿臣之故母妃她才如是的,令母妃这样担忧操心于儿臣,这是儿臣的大不孝。父皇儿臣愿意承担一切过错,求父皇原宥母妃,惩罚儿臣吧。”
他言罢竟然又冲着华阳王道:“皇叔,母妃她是一时之念,如今她已追悔莫及,皇叔心疼郡主便请责打本王,看在一位母亲的心上放母妃一马吧……”
“璧儿,你在胡说什么,母妃的错母妃自己承担,母妃如今模样已不配做你为母亲,母妃拖累你了……”贤妃哭道。
见贤妃和禹王当场演起了苦情戏,锦瑟却冷冷地抿起了唇,倘使文青身边没有寸草两人保护,倘使文青稍稍不谨慎,兴许她便再难见到自己的弟弟,这两个人委实可恶!
皇帝见两人哭成一团,却神情一肃,大喝一声,“都住口!”
他喊罢见贤妃跪着瑟瑟发抖,便指着她骂道:“你是皇妃之首,又是禹王生母,本该娴熟大度,为民表率,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杀人放火,简直相同强盗!朕实在难以相信这样阴损卑鄙的事竟是朕宠爱的妃子做出来的,朕封你为贤妃,你真是辱了此封号!老九有你这样的生母才会行杀兄那样的狂悖之事,禹王有你这样的生母,生生被拖累了声明,你……你真真是令朕失望痛心!”
皇帝责骂的凶狠,可却句句都指向贤妃,言语间更是为禹王脱罪,这分明就是默认了贤妃承担一切的事。贤妃听在耳中心神一松,强撑着的身子也一软终于瘫倒在地,她心知自己的一生算是完了,只怕再也难有翻身之时,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成行。
禹王见她如此,又爬了两步抱住皇帝的腿求道:“母妃是一时鬼迷心窍,父皇瞧在母妃多年来伺候父皇还算尽心尽力,协助皇后管理后宫未曾犯过大错的份儿上,瞧在她已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就从轻发落吧。”
他说着便拼命叩起头来,咚咚咚的几下已头破血流,好不触目惊心,皇帝瞧着他这般,面露悲色,却挥脚将他踢开,怒道:“逆子,你母妃做出此等糊涂事你早做什么去了,怎不劝阻于她,如今她咎由自取,朕总得给你皇叔,给肃国公,给受她所害的人一个交代。”
皇帝说这话却是要将禹王的恨意都挑到别人身上,锦瑟闻言睫羽颤了下,见皇帝神情似多不忍发落于贤妃一般痛心疾首,不由低头冷笑。
皇帝已沉声道:“贤妃失德,自即日起,褫夺皇妃之号,幽居冷宫,无旨终身不得擅出。”
他言罢这才将目光移向了皇后,道:“皇后以为如何?”
贤妃进了冷宫和死了便也没多大区别,皇后闻言便只叹了一声,道:“臣妾并无异议。”
皇帝便又瞧向华阳王和肃国公,见两人也无异议,这才着令拟旨。贤妃被人拖出去,皇帝方盯向下头跪着的程义,道:“此人行凶杀人,和那指挥大虫袭人的侍卫并处腰斩,其余涉案之人皆杖毙。”
禹王听闻皇帝要腰斩程义心中又松了一口气,程义是暗卫,知道不少密事,父皇竟然不审问便直接要杀了他,这说明父皇还是偏向他,有心包容于他的,这个认知令禹王泪流满框地瞧了皇帝一眼。
完颜宗泽早便料定皇帝只怕还不肯料理禹王,仍要留着禹王制衡于国公府,料想华嫔必定会将刘豹山一事告诉皇帝,完颜宗泽和太后等人便也都未再多言,今日能除去贤妃也算是有所得了。而且刘豹山多半也难以逃脱,皇帝不会任由这样手握重兵的武将和禹王沆瀣一气的,禹王折损一员猛将,气焰必定大降。
禹王见完颜宗泽一直未提及那封密信和刘豹山的事,此刻已知是被完颜宗泽给诈了,此刻恨得肠肚打结,待皇帝摆驾离去,出了大殿,他便血红着双眼盯向完颜宗泽,道:“根本没有什么密信对不对!”
完颜宗泽闻言一笑,却道:“什么密信?皇兄也是做过统兵之将的,岂不闻兵不厌诈?说起来那程义倒算是条汉子,本来他还不愿指控皇兄,可皇兄连番欲害的性命,他见了那盘鹿肉到底对皇兄彻底寒了心,这才答应今日当庭指控皇兄的,说起来本王还要谢谢皇兄才是。”
若然他不派人去杀程义,即便程义反咬一口,也无人能证明他暗卫的身份,也便无济于事。是他沉不住气,上了当,平白将母妃和一个二品武将都生生折了进去。可这也是完颜宗泽算无疑算,所选刘豹山对禹王太过重要,他早便对刘豹山有所怀疑,禹王急功近利,手中所握武将有限,此刻拿刘豹山来诱禹王,不怕他不上当。
禹王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今日之恨,本王不会善罢甘休!”
二百零七章
事毕人散,锦瑟前脚回到宫中,后脚完颜古青便来拜访,两人在殿中坐下说笑两句,完颜古青便道:“当日凶险若非你推我一把,阻了大虫之势,这会子我已是大虫肚子中的一块腐肉了。”
锦瑟闻言掩嘴一笑,神情轻佻地抬手勾起完颜古青的下巴,笑着道:“啧啧,这么漂亮的美人若是真成了腐肉多叫人惋惜……”
言罢见完颜古青微怔,锦瑟才收回手来,笑着道:“当日郡主不也推我了一把,咱俩算是扯平了。”
完颜古青原本便不是扭捏矫揉之人,闻言便也不再多谢,只爽朗一笑,道:“瞧着六嫂娇滴滴的,关键时刻倒有勇气抢人于虎口,只是却吓坏了六哥,这些日六哥瞧见我便没个好脸色,沉的一张脸像能滴出水来呢。那日六哥哥当众失态,面色煞白,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夫人贵女们都在说武英王钟爱王妃,令人动容,武英王妃手段了得,好是福气,个个艳羡嫉妒的不能呢。”
她言罢见锦瑟双颊微红,满面娇媚,便又喃喃的道:“六哥六嫂夫妻恩爱,鹣鲽情深,叫人羡慕,也难怪他说我什么都不懂……他如今远走边关,多半也是不愿在京城瞧着六哥六嫂如此恩爱不移……”
锦瑟一愣,完颜古青已回过神来,心知一时恍惚说漏了嘴,她神情稍稍尴尬,接着倒坦然起来,瞧向锦瑟,又道:“就是六哥求皇上赐婚那日夜宴,我曾撞见萧蕴他迎雪在万圣宫前的园子中吃闷酒,我还骂他是不是也畏惧权势,不敢和六哥抢人,连争的勇气都没有,太是窝囊,说我看错了他,他却也不恼,只说我什么都不懂,现下我才知晓,六嫂和六哥情投意合,早没有他人立足之处了……”
萧蕴在宫中醉酒?锦瑟再度怔住,却闻完颜古青又道:“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那日我不该那样说他的……”
听她声音中满是懊悔,锦瑟岂能不明她的心意?料想她当日瞧见心目中风光霁月的男子那般消沉模样,这才会疾言怒斥,口不择言,倒也不失真性情,说不定和冷清的萧蕴倒是良配,锦瑟便道:“郡主心悦萧公子?”
完颜古青闻言面色一红,却噙笑点头,道:“我早便听闻过他的名声,他少年扬名,可这些年却远离朝廷,除了虚名,算不上有作为,大锦朝廷**,也不见他为民请命,忧思天下,我便觉着他实是沽名钓誉之辈。跟随父王南下得遇他,便有心要会会这个欺世盗名之徒,谁料……”
“谁料郡主的兵阵确实了得竟然无人能破,最后却还是萧公子这么个欺世盗名之徒破了郡主阵法,郡主因折损于人不成,反而被其风采所慑,就此付了一颗芳心?”锦瑟笑着接口,打趣地瞧着完颜古青。
完颜古青面色愈红,锦瑟便叹声道:“可惜萧公子是家中长房嫡孙,只怕是不能入赘华阳王府的。”
完颜古青听罢却扬眉,接口道:“他不能入赘我嫁便是,左右不过多费些口舌说服父王罢了,反正他一日不娶,我便一日不嫁,他又不是瞎子,总有一日他孑孓独行累了倦了厌了,总是会停下来歇上一歇,总是要回头瞧上一瞧的,我便不信他能永远漠视于我,瞧不见我。”
锦瑟闻言不觉笑了,完颜古青性情爽朗,为人真诚,是个好女孩,想来萧蕴也是清楚这些的,并且他多半也不讨厌完颜古青。不然凭他的手段不会叫完颜古青察觉他对自己的心思,徒惹麻烦。
倘使完颜古青能说服华阳王,完颜古青身份高贵,萧家是势必没有意见的,两人有一个好开端,完颜古青又有这等热情和决心,说不定二人真能结出好果实来。
如是念着,锦瑟不由又拉了完颜古青的手笑着道:“是呢,萧蕴怎么会是瞎子呢,他眼睛不瞎,心更不会是瞎的,一准会明白惜取眼前人的道理。”
锦瑟的话令完颜古青婉约一笑,接着她才欲言又止地瞧向锦瑟,咬了下唇,终是不好意思地道:“我听说早年在柳园中六嫂和他曾琴箫和鸣过,共同将残曲《太平记》补全,此事被广为称颂,六嫂嫂能教教我那首《太平记》吗?”
她言罢见锦瑟微愕,便又忙道:“我只是想叫他知晓,能和他琴瑟和鸣之人世间并非只有一人而已……”
锦瑟便笑着道:“这有何难,左右这会子无趣,我这便叫人摆琴。”
完颜宗泽自外头回来时便听殿中琴声飘渺,他略诧了一下待分辨出那曲子来,当即眉心便微折,大步进了屋。
锦瑟和完颜古青便坐在外头的明堂中,他进屋见完颜古青坐在琴案后,锦瑟不过在一旁比划,两人依在一处倒皆满脸笑意,甚为投缘,他面色稍霁。
完颜古青瞧他进来却又拨弄了两下便道:“既讨了曲谱,我回去慢慢琢磨便是,六嫂嫂且歇着吧,我再赖在这里明儿六哥哥再见到我脸上便能下冰雹了。”
她说笑着起身,完颜宗泽被她打趣却只瞪了她一眼便自进了内殿,锦瑟送了完颜古青出去这才匆匆回到屋中,恰完颜宗泽自净房中换了常服出来,锦瑟亲自给他倒了茶捧过去,问道:“怎样?”
完颜宗泽呷了口茶方道:“并未打探到任何奇怪之处,父皇每日和往常一样召见大臣,商议国事,每夜还批阅奏章到二更天,京城送来的折子一本也未耽搁过。这几日每日还都进林中射猎,前日还曾亲猎了一头豹子回来,瞧父皇的精神是极好的,兴许是我们多虑了……”
皇帝频频对肃国公府下手,锦瑟总怀疑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剪除肃国公的权势,毕竟肃国公是太子和完颜宗泽最强的后盾,她唯恐皇帝是别有它念。更有,皇帝此次同时对掌控九城兵马的华阳王和禁卫军统领动手,若非发动兵变,锦瑟实在想不出别的需要如此做的原因。
而且她总觉着皇帝有些操之过急了,肃国公和完颜宗泽刚立大功,他便如此打压国公府,便不怕遭受世人诟病吗。除非是皇帝的身体出现的问题,已经等不得他慢慢筹谋,一点点削弱国公府的势力了。她把此念告知完颜宗泽,完颜宗泽亦有所疑,这才去查探此事。
锦瑟闻言细眉微拧,却道:“兴许是我多想了……”
她言罢心中却总觉沉沉的,还没待整理思绪,却闻完颜宗泽道:“我极是讨厌那曲子,以后莫弹了。”
锦瑟听完颜宗泽口气闷闷的,凝眸望去又见他一脸郁色,不想这么多年过去,她已嫁他为妃,彻头彻尾地成了他的人,他竟然还介意当日柳园之事,心中一时好笑便也真就扑哧一声地笑出声来。
完颜宗泽却佯怒,拽住她令她跌坐在腿上,这才困住她,满脸警告意味地盯着,锦瑟便忙收敛了笑意,道:“你瞧古青妹妹和萧大人是不是挺般配的?”
完颜宗泽听罢微讶,恍然明白了方才锦瑟何以和完颜古青弹起那首《太平记》来,心中闷意渐散,却是点头,道:“萧蕴若想位极人臣,娶完颜古青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锦瑟听罢却愣了,对萧蕴,萧家必定是期于厚望的,萧蕴少年扬名后却不入仕也是在等圣君赏识,燕皇虽是礼遇汉臣,倒萧蕴要想仕途上登峰造极,入阁拜相,他的身份便成了硬伤,只怕皇帝有心用他,却也不敢用之。可若他娶了宗室女的完颜古青,皇帝无疑对他会多一份信任,来日仕途自然也能走的更为顺畅。
只是,她方才便只念着完颜古青和萧蕴一冷一热,极是合适,完颜宗泽听闻此事却只想到这些,男人和女人想问题未免差异也太大了,锦瑟一时倒有些无言起来。
夜,篝火四燃,烤肉美酒的香气四处飘散,欢歌笑语热闹非常,两日来风起云涌,禁苑中的气氛却似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可细辩之下却会发现许多粉饰太平下的波涌暗动,比如今日围在皇后身边的贵妇人们便比昨夜要多上一倍,又比如那些平日和禹王走的近的大臣们此刻面上欢声笑语,低眸转身间却显心事重重。
锦瑟和太子妃等人坐在一起吃着烤肉,瞧着不远火光冲天处男子们的角抵比赛,目光便忍不住地在几个皇子身上巡过。
此次前来涉猎,皇帝将八岁以上皇子,皇孙皆带了来。如今年过十五的成年皇子皆伴君在那边火把围场中角抵,皇帝亲自下场摔了一场,气氛一时间火热非常,皇帝一走,热烈的气氛便转而轻松了些,竟更热闹起来。一些活波好动的姑娘们原在场外瞧热闹,这会子倒也上场摩拳擦掌地笑闹起来。
锦瑟见大皇子诚王和个侍卫打扮的俊美男子攀肩抱做一团,弯腰将那侍卫扛起时竟趁人不注意地在那侍卫身上两处要紧部位狠抓婬摸了两下,登时瞠目结舌。
她早便听闻诚王好男风,竟有恐女症,诚王如今已年近不惑,诚王妃和两位侧妃也进府二十余年,可诚王膝下却一无所出。德妃出身铁骊世家,其娘家陈氏不比马氏势力薄弱,她又是四妃中年纪最长,在潜邸时德妃便是位份最高的,她又育了皇长子,按说德妃才应是四妃之首,可就是因为大皇子好男风,极被皇帝所厌,年近四十竟没育下一子来,德妃在后宫便也抬不起头,常年来吃斋念佛,存在感极弱。
锦瑟虽早知晓此事可也没想到诚王竟荒诞到如此地步,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竟也如此放诞不经,她正暗自结舌,身边太子妃便道:“诚王一向如此,早年倒还掩饰些恶癖,后来有次被人当众撞破好事,引得御史弹劾,被父皇责罚过后,许是觉得此事左右已闹地满城皆知了,他竟便不再掩饰,慢慢地大家倒也习惯了。若非他到底年长,只怕连个亲王都封不上。”
她言罢似知锦瑟观察诚王的原因,便又望向正盘膝坐在一旁和礼部尚书说话,头束黄色抹额的男子道:“那是四皇子完颜宗捷,他的生母原是乾坤宫的一名粗使宫女,听说相貌不扬,有此父皇醉酒机缘巧合竟临幸了她,却不知该说她福大还是福薄,只此一次竟怀上了龙胎,可粗使宫女出身低贱,她又长的丑,皇上一直以此事为耻,本是要赐她一碗红花的,是太后相劝,这才瞧在龙脉的份儿封了她美人之位,可后来四皇子诞生,皇上竟还为此事耿耿于怀,竟赐了一杯毒酒。太后瞧四皇子可怜,又觉慈宁宫清冷,便将他养在了身边承欢膝下。四皇子倒也出息,聪敏好学,丰显十年时他偷着参加科举,竟在会试中点了会员,直到殿试面君时才被发现此事,虽是取消了资格,未曾参加殿试,可也因此得以进了翰林,攻修学问,如今皇上所编《五朝史》便是着他总编,此差事一旦做成,留名青史自不必言。可也许是四皇子对骑射武功毫无兴趣,父皇却偏好武之故,也可能是父皇对其生母依旧怀有芥蒂,四皇子即便得封为王,可还是不得父皇喜爱,可他这些年先后辅佐编修了几本大典倒因此极得朝中清流追捧,都说他为人谦恭知礼,淳朴敏学,他是在去年才得封翼王的。”
锦瑟闻言点头,不由细观四皇子,却见灯火下其面容虽不算俊美,可也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俊雅之意,瞧他容颜倒想不出其母会是陋颜之人。
似再次瞧出了锦瑟所想,太子妃又道:“莫瞧了,他长的并不肖其母,却随了太后,你没见过太后,皇上的容貌只肖太后三两分,他却足像了五分,早年又养在太后身边,那举止和眉眼间的神情更肖了七八分。”
锦瑟又瞧了两眼,这才道:“太后仁慈,翼王孝悌,太后倒也没白疼他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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