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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漫步(2)我们能帖农夫劈砍柴火的声音,大地冰封,不时有鸡鸣狗叫声传出;稀薄而干寒的空气,只能把那些尖锐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朵,那些声音听起来短促悦耳;凡是清醇轻盈的液体,稍有波动也很快停止,因为里面的晶体硬块,很快沉到底下去了。声音从地平线的远处传来,像钟声一样清晰响亮,冬天的空气清新,不像夏天那样混合着许多杂质,因而声音听来也不像夏天那样刺耳模糊。走在冰封的土地上,声音犹如敲击坚硬的木块那样洪亮,甚至是乡村里最平凡的声响,都听起来美妙动听,树上的冰条,互相撞击,听起来像铃声一样悦耳,乐在其中。空气里几乎没有水分,水蒸汽不是干化,就是凝固成霜了。空气十分稀薄而且似乎带弹性,人呼吸进去,顿感心旷神怡。天空似乎被绷紧了,往后移动,从下向上望,感觉像置身于大教堂中,头上是一块块连在一起的弧形的屋顶,空气被过滤得纯粹明净,好像有冰晶沉浮在中间,正如格陵兰的居民告诉我们的,当那里结冰的时候,“海就冒烟,像大火爆发的威力;而且伴有雾气升腾,称为烟雾;这烟雾能让人的手和脸起疱肿胀,并对人体有害。”但是我们这里的空气,虽然冰寒刺骨,但是质地清纯,可以滋养心肺,提神醒脑。我们不会把它当作冻霜,而会把它看作仲夏雾气的结晶,经过严寒的凝结,变得更加清纯了。……那边有一间樵夫的小屋。主人不在家,我们不妨进去看看,看看他怎么度过冬季漫长的黑夜和短暂而风雪连天的白日。这里的人住在山南的一个山腰里,在这空旷的原野中,那个地方经常人来客往,算得上是荒凉世界里一个有着文明和公众活动的场所。到叙利亚和波斯去的游客,站在巴尔米拉或海克通帕立斯的废墟面前抚今思古时,感受大概和我们现在差不多。花草总是在人迹密集的地方生长,这里有人来往,我想小鸟也会欢唱,花朵已经绽放。铁杉在樵夫的头上耳语,山核桃是他的燃料,还有松脂的松根供他点火;樵夫虽然去了远方,可平时他取水的小溪,还在山洼里忙碌地冒着气,那气依旧很稀薄,和空气差不多。房屋里有一块平台,上面铺着松枝稻草,这就是樵夫睡觉的床;一些破损的餐具,是他饮食时用的。但是这个季节他不在这里,只有去年夏天筑在那里的京燕巢还在木架上。似乎主人离开没多久,屋子里还有一点柴火的干灰,那是他煮豆的地方;在他晚上抽烟的地方,一支缺了咬嘴的烟斗被放在灰里;和他惟一的伙伴(如果他有伙伴)聊聊明天的雪可能会堆多深(外面正飘着大雪),也可能是讨论刚才的怪响是猫头鹰在叫,还是树枝在颤动,或者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冬天的夜已经很深了,他先到粗大的烟囱底下察看了一下,看看外面的风雪停了没有,却发现仙后座星星的光芒清晰地照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很满意地回到干草堆上,舒展四肢,进入梦乡。看,樵夫在家里留下这么多东西,让我们利用这些残留物猜测一下他生活的情况!这是一堆木垛,我们可以想象他的斧头有多锋利,我们研究他劈柴的角度,可以估计他伐木时站在哪一边;还有,当他把树木砍下来时,身体有没有围着树转,斧头是否换过手。从木头碎片曲折的纹理看,我们大致了解它倒向哪一边。这么一块小木片,记录了那个樵夫的一生,也记载了世界的历史。这有一小片纸,是樵夫包糖或盐用的,要么是他坐在森林里的一段木桩上,用来填堵他的枪膛。从这张纸片上,我们饶有兴趣地读着许多城市里喋喋不休的无聊的话语,读着大街上和百老汇宽敞明亮的房子,它们正等着人租借——就像这座小屋。这座小屋朝南的一面,屋檐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滴落,树枝上山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靠在门旁边,和煦的阳光照得人真舒服,极富人情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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