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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 第二十回 一醉解千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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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三娘道:“以你看,什么人最可能是西门春?什么人最可能是杜婆婆?”
  叶开道:“我说过,这种事无论谁都不能太快下判断。”
  沉三娘道:“但只要他们还没有死,就一定还在这地方。”
  叶开道:“不错。”
  沉三娘道:“他们既然可以随时找两个人来做替死鬼,这地方想必一定还有他们的手下。”
  叶开道:“不错。”
  沉三娘道:“这些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来暗算傅红雪。”
  叶开叹息着点了点头。
  沉三娘道:“你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
  叶开沉吟着,道:“以他的武功,这些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沉三娘也点了点头。
  叶开道:“他既然是魔教中大公主的独生子,旁门杂学会的自然也不少。”
  沉三娘道:“实在不少。”
  叶开道:“但他却缺少一样事。”
  沉三娘道:“哪样事?”
  叶开道:“经验。”
  他慢慢地接着道:“在他这种情况中,这正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却又偏偏是谁也没法子教他的。”
  沉三娘道:“所以……”
  叶开道:“所以你应该去告诉他,真正危险的地方并不是万马堂,真正的危险就在这小镇上,而且是他看不见,也想不到。”
  沉三娘沉思着,道:“你认为马空群早已在镇上布好了埋伏?”

  叶开道:“你说过,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沉三娘道:“他的确是。”
  叶开道:“可是现在他身边却已没有一个肯为他拼命的人。”
  沉三娘道:“公孙断的死,对他本就是个很大的打击。”
  叶开道:“一个像他这么谨慎的人,对自己一定保护得很好,公孙断就算是他最忠诚的朋友,他也绝不会想要倚靠公孙断来保护他。”
  沉三娘冷冷道:“公孙断本就不是个可靠的人。”
  叶开道:“他当然比你更了解公孙断。”
  沉三娘道:“所以你认为他一定早已另有布置。”
  叶开笑了笑,道:“他若非早已有了对付傅红雪的把握,现在怎么会还留在这里。”
  沉三娘道:“难道你认为傅红雪已完全没有复仇的机会?”
  叶开道:“假如他只想杀马空群一个人,也许还有机会。”
  沉三娘道:“假如他还想找出那六个人呢。”
  叶开道:“那就很难了。”
  沉三娘凝视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在替我们担心?还是为马空群来警告我们的?现在我已渐渐分不清了。”
  叶开淡淡道:“你真的分不清?”
  沉三娘道:“你虽然说出了很多秘密,但仔细一想,这些秘密我们却连一点用都没有。”
  叶开道:“哦?”
  沉三娘道:“我若真的将这些话告诉傅红雪,他只有更紧张,更担心,更容易遭人暗算。”

  叶开道:“你可以不告诉他。”
  沉三娘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才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心里的秘密。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忍不住又长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开又笑了,淡淡道:“问我这句话的人,你已不是第一个。”
  沉三娘道:“从来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叶开道:“那只因连我自己都忘了。”
  他举起酒杯,微笑道:“现在我只记得,我答应过要陪你大醉一次的。”
  沉三娘眼波流动,道:“你真的喝醉?”
  叶开笑得仿佛有些伤感,缓缓道:“我不醉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叶开醉了,沉三娘也醉了。
  他醒的时候,却已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空樽下压着张素笺,是她留下来的。
  笺上只有一行字,是用胭脂写的,红得就像是血:“夜晚在这里陪你喝酒的女人也不是我。”
  樽旁还有胭脂。
  于是叶开又加了几个字:“昨夜我根本就不在这里。”
  不醉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醉了的好。
  凌晨。
  轻烟般的晨雾刚刚从长草间升起,东方的苍穹是淡青色的,其余的部分带着神秘的银灰色。
  长草碧绿。
  叶开走出来,长长吸了口气,空气新鲜而潮湿。

  草原尚未苏醒,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一种奇妙的和平宁静,正笼罩着大地。
  马芳铃现在想必还在沉睡,年轻人很少会连续失眠两个晚上的。
  他们的忧郁通常总是无法抗拒他们的睡意。
  老年人就不同了。
  叶开相信马空群是绝对睡不着的。
  像他这种年纪的人,经过这么多事之后,能睡着除非是奇迹。
  他在干什么?
  是在悲悼着他的伙伴,还是在为自己忧虑?
  萧别离现在想必也该回到他的小楼上,也许正在喝他临睡前最后的一杯酒。
  丁求是不是也在那里陪他喝?
  傅红雪呢?
  他是不是找得着能容他安歇一夜的地方?
  最让叶开惦记的,也许还是沉三娘。
  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却相信像她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会有地方可去的。
  除非她已迷失了自己。
  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秃鹰,在银灰色的苍穹下盘旋着。
  它看来疲倦而饥饿。
  叶开抬起头,看着它,目中带着深思之色,喃喃道:“你若想找死人,就来错地方了,这里既没有死人,我也还没有死。”
  他眨眨眼,忽然笑了笑,道:“要找死人,就得到有棺材的地方,是不是?”
  鹰低唳,仿佛在问他:“棺材呢?棺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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