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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剑雨续 - 第04章孤子浪迹天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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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姑娘道:“像你那样,不但报不到仇,结果白白送上一条命。”
  阮伟本已不满公孙姑娘的语气,此时被她讽刺,心中虽气,却还忍住,慢慢道:“阮伟自会照顾,姑娘请自行方便。”
  说罢,急奔向十三公子太保居留的那栋宅院。
  来到宅院前,只见灯光已无,跳进院内,仔细搜索一番,哪有十三公子太保的影子?只剩下荒凉的空屋一栋。
  阮伟唉声叹气,深恨敌人已去,但心中并不再责怪那公孙姑娘,他到底是明理的人,当时因被复仇的火焰烧昏了神志,此时略一思索,觉得实不应该对公孙姑娘说出那些不客气的话。
  东方露出微弱的光线,阮伟思念母亲的遗体及庄老伯的伤势,于是不再寻找仇人的去处,急急向西湖灵峰寺奔回。
  来到灵蛙寺山下,天已大白,九月的寒风吹皱了湖面的绿水,柔波荡漾着,显出寂静清晨的一点动态的美。
  阮伟沉重地爬上山头,脑海中忆起母亲惨死的景象,急急地加快脚步。灵峰寺前空旷无人,哪有疤面妇人的尸体,就连昨夜的血迹,亦扫掩干净了。
  “当!”晨钟响起,正是早课的时候,阮伟走上台阶,踏入灵峰寺殴内,迎面走来一个小沙弥,合什道:“师父在净室内休养。”
  阮伟默默地点点头,走到东墙下三间禅室向阳一间,可眺望整个山林,“赤眉大仙”缓缓睁开跟皮,沙哑道:“伟儿你来啦,你母亲的尸体,我已命人收殓,棺木停在后殿。”
  阮伟哽咽道:“老伯,您……您的伤……”
  赤眉大仙微笑道:“不要紧,神龙掌未曾印在我要害上,我还可以拖下去,这又亏了那许老侠客二度救命,若非他及时来到,我在山下早被十个公子太保击成肉酱,就是抢也抢不回来。”
  阮伟道:“芸芸呢?”
  赤眉大仙笑道:“芸芸有缘,许老侠客带她走了,我还是从老侠客一封留信内知道的,说要收芸芸为徒,五年后叫她替母亲复仇!”
  阮伟道:“伟儿想即日历练江湖,寻找仇人的下落,并且……我要找我的生父。”
  赤眉大仙吃惊道:“阮大成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阮伟道:“母亲说我姓吕,却未说出我生身之父是谁!”
  赤眉大仙叹道:“这叫你孤苦一人,何处去找呢?”
  阮伟低声道:“娘的灵柩,做孩儿的不能替她老人家守孝,尔后只有等爹回来处理。”
  赤眉大仙道:“这你放心!我自会命人照看,倒是你,孤弱一人,闯荡江湖,实令我放心不下。”
  阮伟展眉道:“伟儿自信,只要有毅力,天下无有不成之事,我小心行事,除寻父复仇两件事外,不惹是非也就是了,只是老伯……”
  赤眉大仙接道:“好!好!我的事,伟儿不必担心。”
  说着从怀中摸出长形银牌,上面浮雕八个字道:“强权必灭,正义必张。”四周刻印梅花铃铛。
  赤眉大仙振色道:“我未想到许老客是正义帮内的妙手许自,老侠客随信留下此牌,意思是说正义帮已伸手过问此事,谅十三公子太保再大胆,也不敢惹正义帮的!”
  阮伟道:“正义帮真有这么大的声势?”
  赤眉大仙神采飞扬道:“说到当今武林,浙东有万胜刀黄镇国,此老设场授徒,桃李满天下;皖南祁门有形意派的名宿八卦神掌范仲平,陈家墟有太极陈;皖北定远府有神拳叶洪通;湘北沉陵有梅花剑客杜长卿;巴中有入云鹤古子昂,景东有火神爷姚清字。”
  赤眉大仙一口气说出几位成名露脸的英雄,仿佛甚为劳累,停了一会,又道:“这几位英雄好汉皆是名重一方的豪杰,当然还有不少的成名豪杰,然而以他们的声势和正义帮来比,就大大不如了!”
  阮伟道:“不知这正义帮在江湖上,所作所为如何?”
  赤眉大仙叹道:“自十年前正义帮立帮以来,可说无愧于天下,为武林道上做下不少轰轰烈烈之事,唉!哪知既有了正义帮,偏偏还有一个天争教,却令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他们手下。”
  停了一顿,接道:“伟儿此次行道江湖,万万要尊敬正义帮内的人,却也不可去招惹天争教,知道吗?”
  阮伟依依辞别庄诗燕,带着轻装,仍穿着单薄的白衫,匆匆就道。
  这一日,来到浙东嘉兴县,青石板的街道,在黯猎的天色下,更显幽暗,欲雨未雨的天气,是最今人难耐的。
  阮伟身边带着足够应用的银票,那些都是赤眉大仙给他的,他也不在乎钱财,就在城中一家大客店中住下。
  阮伟虽仅十四岁的年纪,身材却长得很高大,看来倒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客店的伙计不把他当作孩子,尚以为他是一个游学的士子。
  阮伟性喜读书,行囊中带了不少书籍,他一住入客店中,就展书阅读。
  外面下着微微的细雨,阮伟索性不再动程,预备明日再考虑自己的去处。
  伙计送进晚饭,看到阮伟在专心读书,随口搭腔道:“客官是进京赶考的吧?”
  阮伟抬头笑道:“不是!不是!”
  伙计奇道:“客官一表人材,怎不入京参加今秋大考呢?”
  阮伟摇头问道:“嘉兴城内可有知名的武林人物吗?”
  伙计更是奇异,心想此人明明是个文人,怎会打听武林中人,但却客气的回道:“我们嘉兴会武的,要算万胜刀黄老英雄最有名,城里懂得几下子的,哪一个不是黄英雄教出来的,客官要是去学点防身武艺,找黄老英雄是再好不过!”
  阮伟心道:“老伯也提过万胜刀黄镇国其人,此人既是广收门徒,定然对江湖近况十分熟悉,明日且去打听一下。”
  阮伟赏给伙计一点碎银子,伙计千谢万谢道:“客官要是到黄老英雄那里去,通知小的一声,小的可以送客官去。”
  他见阮伟出手大方,巴不得再捞一点外快。
  阮伟摇手道:“不用了,我自会找到。”
  第二日清晨,阮伟练完内功,到街上打听到万胜刀的教馆,就迳往拜访。
  黄镇国仅是一个武师,排场却十分阔绰,那黑黝黝的大门前,竟有两个身着青衣的家人站在那里。
  阮伟近前,轻声道:“万胜刀黄老英雄可是住在此地吗?”
  那两个家人斜眼打量一会阮伟,其中矮个的道:“不错!正是黄英雄的住宅。”

  阮伟诚挚道:“在下可杏拜见黄老英雄一面?”
  那矮个家人不耐道:“既是拜访黄老英雄,不懂规矩吗?”
  阮伟吃惊道:“不知有何规矩?”
  矮个家人斜视阮伟道:“要拜黄老英雄为师,第一次见面哪有不带礼物之理,否则,哼哼!若能举起门前那只石锁,也可面见黄老英雄!”
  阮伟转眼向门前望去,果见两侧各放一只三尺高的石锁,石锁上微有青苔,颜色暗灰,显是已有很久没有被搬动过。
  阮伟笑颜道:“在下并不是要拜黄老英雄为师,只是有一事相烦。”
  矮个家人狂傲道:“有事相求黄老英雄更应备礼物来才对。”
  阮伟来时匆匆,并未想到还有这种硬性规矩,一时到哪里去购买礼物?不觉讷讷道:“这个……这个……”
  矮个家人眼睛瞟向石锁,冷笑道:“举石锁是别想的哪!要见黄老英雄,哼!快点办些礼物才是。”
  矮个家人见阮伟一脸书生相,再见他年纪轻轻,断定他无法举起石锁,而且在这种天气,只穿单衣,说不定就是个穷酸书生,要向主人借几个盘费,是故出言甚是不逊!
  阮伟想不到盛名甚显的老英雄,是这样的势利小人,心想也可能是守门家人刁难,仍是笑脸道:“在下只是想请间老英雄一事,此次忘记带来礼物,下次专诚来访时,当再奉上。”
  矮个家人仰天一笑,讥讽道:“若是人人都像相公一样,来打个秋风,我家主人这样排场,是白食来的吗?”
  阮伟自小读书虽多,性情仍不失少年好强脾气,他心想哪有这种硬要礼物的规矩,当下他怒气一生,稳步走向石锁旁,微微躬身,左手提着石锁,运起内家真力,暗中呼道:“起!”
  只见那只有数百斤的石锁,竟被他一手轻易举起,他神色不变,又慢慢放回原地,转身走向矮个家人身边,微蹙双眉道:“可见得黄老英雄的面吗?”
  矮个家人脸色大变,连连道:“见得!见得!请!请!”
  阮伟瞧不起这种势利小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迈步而入。
  矮个家人和另一家人傻眼相瞪,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凡是要见万胜刀黄镇国的访客,皆都打听到黄镇国性贪好礼的习惯,没有一人不备礼求见,更未有一人敢举那石锁。
  阮伟走完石砌小路,转弯便见一个百尺见方的广场,这天气候虽是阴暗欲雨,场上仍有数十个赤膊汉子在练功。
  广场左边中央,有一栋广阔的屋字,阮伟直向那屋字走去,练功的汉子见到他走入,以为他是来练艺的,无人答理阻拦他。
  进入那屋字,只见又是一间大厅,地上满铺着厚草席,四壁用白纸黑字贴着练功口诀,厅中正有几对衣衫整齐的青年人在舞刀换掌。
  大厅内侧有一条走道回廊通入,大概那后面就是万胜刀的居家之室。
  阮伟站在厅前,即有一个手持钢刀的年轻后生走上前,横目问道:“找谁?”
  阮伟来时本抱着恭敬的心理,但在门前被拦,引起极大的恶感,此时又见此人满面凶气,不由脸色微愠,道:“在下要见万胜刀!”
  忽有一人从阮伟身后走上前,至那年轻后生边,附耳低语。
  阮伟一眼就看出后来之人,正是大门前个子较高的家人。
  那后生听后,颜色大变,摆手挥走高个家人,眼中露出疑惑,却含笑道:“客人小小年纪有此神力,敢问找家师有何要事?”
  阮伟见他客气,也即微笑道:“在下找万胜刀黄老英雄,有一点小事相烦。”
  走道内走出一高大身材的老人,哈哈笑道:“是谁要找老夫?”
  口气之狂,一派倚老卖老之态。
  年轻后生匆匆走上前,也在高大老人耳边,低语数句。
  高大老人“哦’了一声,转目向阮伟打量了一番,又是哈哈笑道:“年少出英雄,果是不错,小朋友何事,且问来看看。”
  阮伟心中已甚卑视万胜刀,但仍有礼道:“久闻老英雄名声蜚然,桃李满门。在下能得拜见,实乃有幸。”
  万胜刀笑道:“敢情小朋友是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仇罗!”
  阮伟不疑有他,正色道:“在下和十三公子太保有不共戴天之仇!”
  万胜刀“嘿嘿”笑道:“凭小朋友这点举石锁的力量,要和十三公子太保作对,哼!还差得太远。”
  年轻后生厉色道:“你还不知‘泼风刀’孙笑天的刀法,是跟我师父学的吗?”
  要说十三公子太保老么“泼风刀”孙笑夭的刀法,是跟万胜刀学的,未免贬低十二公子太保的身份,原来“泼凤刀”孙笑天在少年时,确实跟黄镇国学过几路刀法,但他后来成名于江湖上的第一刀法,却是跟一个异人所学,黄镇国老着脸皮拉上这一层师徒关系,是为了装装门面。
  要知万胜刀之所以成名,一是脸皮厚,二是徒弟收得多的关系,真实功夫却没什么。
  阮伟既知十三公子太保中有人是黄镇国的徒弟,心中不但卑视,且厌恶万胜刀的为人,当下拂袖转身就走。
  万胜刀冷冷的道:“小朋友不留下几手就走了吗?’
  阮伟闻声不理,直走而出,他一走出大厅,蓦觉背后刀风刺来,心下一惊,急展“暗影浮香”,轻飘飘的躲过年轻后生的暗袭一刀。
  年轻后生一刀失着,未看出阮伟的身法,以为他巧巧躲过,当下又是一刀正面刺去。
  要知刀法要砍不要刺,年轻后生使的是花招,想一刀刺到半腰,急变砍法,要叫阮伟一刀便逃不了。
  阮伟恨那年轻后生暗中偷袭,见他正面刺来,刀法无力,自身虽不懂招数,却知捏准机会,窜身而上,预备给他当面一拳。
  年轻后生刀才出手,突觉眼前一花,一刀刺出便不易收回,只听“砰”的一声,面上结结实实挨了阮伟一拳。
  阮伟仓淬出手,力量使得并不大,却也把年轻后生打得满脸是血,跌坐在地上,钢刀撒手飞落一旁。
  黄镇国想不到自己徒儿如此不济,一招便败在人家手上,但见阮伟那路身法奇妙无比,自己上去,也不一定会赢。
  别的徒弟,人虽多,都是一些饭桶,只是跟黄镇国练得一些庄稼把式,谁也不敢上去替同门争回面子。
  黄镇国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想说几句话掩饰掩饰。

  突地,黄影一闪,黄镇国身边落定一位身着杏黄夹衣裤、垂腰长辫,约有十五岁的姑娘。
  那姑娘拉着黄镇国的手,叫道:“爷爷,怎么回事?”
  黄镇国看到自己孙女黄小英来到,心下大喜,原来黄小英在六岁时,便被她爹爹送到峨帽山雷因大师门下为徒,每年回家探亲一次,算来已学了九年功夫。黄镇国不便自己出手,便有意叫孙女争回面子。
  黄镇国故意气道:“这小子把你师叔打伤。”
  黄小英自幼在山上学艺,养成任性的脾气,急向阮伟皱眉叫道:“喂!你为什么打伤我师叔?”
  阮伟看对方是个女子,懒得嗜嗦,转身回步走去。
  黄小英喝道:“站住!”白手飞抛一物。
  阮伟转身看到飞来一物,以为是暗器,一招“暗影浮香”飘身躲开,暗器落地,原来是个手钏。黄小英看清阮伟的闪退身法,忖道:“这是什么身法?”当下不敢怠慢,抢身攻出一招,那招来势恰恰和手钏飞来的路子一样,阮伟不假思索,闪身一飘。谁知黄小英玲珑透顶,攻招才出即刻变招踢去,
  阮伟那一闪,正好凑上黄小英那一脚,生似阮伟的身体送到黄小英脚上给她踢一般。
  阮伟本不会武,哪里逃得过黄小英的算计,只觉腰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虽体内自然产生卸劲,消去不少力道,但已被踢翻倒在地上,滚了一个跟斗。
  阮伟被踢得昏头昏脑,呆坐在地上。
  黄镇国哈哈大笑道:“凭小朋友这点身手,连我孙女一招都挡不住,还到江湖上现眼报仇,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了!”
  雷声霹雳一响,大雨倾盆落下,黄镇国他们都躲入厅中,阮伟却仍如一尊泥菩萨坐在那里。
  顷刻阮伟全身湿透,头脑被雨水淋醒,不停转念道:“我凭什么报仇,我凭什么报仇……”
  黄镇国向那挨了一拳的年轻后生道:“去把这小子撵出去!”
  年轻后生正要出口恶气,唤得两个师兄弟,冒雨出厅,准备把阮伟连踢带拖弄出去。
  阮伟仿佛未看到年轻后生来势汹汹,只是瞪着一双令人怜爱的大眼,露出失望、悲痛的神色。
  倏地黄小英娇唤道:“且慢!让他自己出去。”转头向黄镇国娇声道:“爷爷,让他去吧!他已被我踢伤了。”
  黄镇国十分喜爱这个小孙女,难得是她一年中下山回家团聚几日,不忍令她失望,转脸向阮伟喝道:“还不快走,要在这里讨打吗!”
  阮伟转目向黄小英瞥了一眼,挣扎爬起,一瘸一拐走出广场。
  直到阮伟影子消失在雨线中,黄小英仍沉迷在阮伟最后一瞥中,那说不出是感激,还是仇恨,也许是感激与仇恨各自参半吧!
  小雪初降,通往皖南的官道上,已不如春夏时的行人络绎;寥落的旅客披着皮祆子,拖着载货的驴子,沉重地走着。
  阮伟骑着一匹骏马,心头如万马奔腾,思潮不停的泛上他的脑际:“我一定要练成惊人绝艺,但到哪里投师学艺呢?”
  他伤心的离开万胜刀那里后,便买了一匹马,任意狂奔,只想寻到一位高人,好拜他为师。
  “借光!借光!”后面叱喝着,顷刻就疾驰过一匹健马。
  阮伟拉正偏向一边的马,仍是无神打采的缓马慢驰。
  突见那奔去的健马,飞掠驰回,到了阮伟的身边,陡然煞住,马呼啦啦的吹着气,马上的人却沉稳道:“小兄弟到何处去?”
  阮伟看到面前的骑士,是个三十来岁、面貌洒脱,透着刚毅神色的中年人,身着锦缎灰抱,左于拿着马里,挺直的腰杆,十分稳重的样子。
  阮伟并不以为此人来得奇怪,摇了摇头,表示到哪里去,连自己也不知道。
  中年骑士跟着阮伟也放缓马缰,搭汕道:“小兄弟贵姓啊?”
  阮伟随口答道:“小可姓阮。”
  中年骑士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哦”了一声,他不禁对面前这位少年人的沉着感到惊奇,心想自己是有名的稳重,哪知他比自己还稳重,阮伟只在想拜师学艺的事,人家间他姓,亦不奇怪为何要问自己的姓氏。
  中年骑士似在自语道:“我看你很像一个故人呀!”随着暗笑道:“天下相似的人多得很,我何必疑心呢?”
  他微微一笑,又搭汕道:“小兄弟,我看你满脸忧色,有什么心事吗?”
  阮伟心有所思,不觉直口答道:“我想拜个师父,但到哪里去找呢?”
  他这旬话本已在心中思索再三,此时说出,竟是十分自然,仿佛是诉出一件难解的问题。
  “眼下就有一个人大有名的武学名家,你为什么不去求他收你为徒呢?”
  阮伟心中一振,追问道:“是哪一位?住在何处?”
  中年骑士笑道:“此人是形意派名宿‘八卦神掌’范仲乎,就住在前面祁门县。”
  阮伟自语道:“范仲平!范仲平!”突然他想起此人庄老伯曾提到,但不知是否和黄镇国一样的人物,若是的话,不如不去打扰。
  中年骑士道:“八卦神掌范老前辈名震江湖,小兄弟去找他,保管没错!”
  话刚说完,那人已策马疾奔,不一会儿离开十余丈远,只见他右手农袖随风向后飘扬,看不出那矫健的身形,竟会是一个断了右臂的独臂人。
  阮伟暗暗决定:“看他本身就是个会家子,既是他推崇的老前辈,一定非徒负虚名之辈。”
  于是他决定了行止,也决定了心中久思不得的拜师念头。
  祁门县南,有一栋庄院式的宅屋,这日清晨雪落得遍处皆是,宅屋的院门被雪封成白色。
  院门被打开,雪片纷纷落下,露出一个苍头如雪的老仆人,他向四周一看,果然在院前一棵松树下,盘膝坐着一个白衫少年。
  老仆人低头叹了一声,喃喃道:“少年人真不知保重身体,一大早又来啦。”
  白衫少年听到开门声,忙睁开眼睛,站起冻得有点发麻的腿。拍掉身上的落雪,缓步走到正在打扫门前的积雪的老仆人面前。
  他躬身一礼,问道:“老伯怕,范老前辈回来了吗?”
  老仆人抬头停帚,摇了摇头,就又低头打扫。
  白衫少年不再问,只是转过身子,缓步走回。
  老仆人忍不住抬头间道:“小相公,你每天到此询问,已有半月,不嫌烦吗?”

  白衫少年转目问,微笑地摇了摇头。
  老仆人叹道:“老主人不知何时归来?明儿不要再来了,这么冷的天气,会冻坏了身体。”
  白衫少年感激道:“谢谢!”道谢后,即孤独地离开。
  老仆人又是叹息一声,他真想不透这少年为什么一定要拜老主人为师,学到了武功,有什么用呢?
  第二日清晨,雪落得更大。
  那座庄院的大门,今日要比往日早打开半个时辰,老仆人伸出头一看,嘿!那白衫少年已盘膝在等待了。
  老仆人今晨显得有点不太宁静,但仍假装没事,低头扫雪。
  白衫少年近前,恭声道:“老怕伯,范老前辈回来了吗?”
  老仆人抬起头,终于笑道:“昨晚回来了。”
  白衫少年喜道:“可否请老伯伯传达,说阮伟求见?”
  老仆人摇头道:“老主人昨夜回来就又走了。”
  阮伟忍不住露出懊丧的神色。
  老仆含笑道:“可是我已把你每天早晨来问候的事情,跟老主人讲了,老主人好像很感动你的诚心,说可以收你为徒。”
  阮伟喜出望外,巴不得跑上前去抱住老仆人。
  老仆人转回身,从门内提出一小堆精装的礼品,递到阮伟面前说:“老主人说收徒弟可以,却不收一点礼物,所以还请你带回去。”
  阮伟尴尬地收回礼物,心中却赞叹道:“到底是真正老英雄,不贪一点财物。”
  老仆人接着道:“老主人答应收你为徒,但要有一件事需你做成。”
  阮伟虔诚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吩咐,晚辈一定尽力做到。”
  老仆人忧形于色道:“我看这件事不容易做到呢!”
  他带阮伟走进院门,来到宅屋前一丈余,那里竖立一根粗可合抱、有一人高的石桩。
  老仆人手指石桩道:“主人说,要学他神掌,必先要有拔此石桩的能力,否则凭谁也不收。”
  阮伟默默的挽起衣袖,怀抱石桩,开声吐气,大喝道:“起!”
  哪知石桩如生了根,纹丝不动。
  他退后跌坐在地上,盘膝用起功来,气运一周后,顿觉体力充沛,走上前,又抱着那石桩。
  此时他不用力拔,只是紧抱着石桩,四面用劲,想把它摇动。
  片刻后,但见在石桩上的雪片化成清水流下,雪花飞落他身上,即刻融解成水,整身自衫湿透,足足一盏茶后,那石桩仍是屹立如旧。
  老仆人看见阮伟辛劳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再过一盏茶时间,阮伟突地松手摔倒地上,他竟是活活累得站立不住。
  一坐地上,他又即刻盘膝调息,体力恢复后,仍是合抱那石桩,暗暗用劲,企图将它摇松动后,再把它拔起来。
  如此再三,老仆人摇头走进宅屋内,到第三次仍是无效,阮伟调息后,含泪站起,他默默呆视一会,倦弱的放下衣袖,迟缓的走去。
  当老仆人端出热茶糕点,阮伟已去得没有踪影了。
  匆勿半月过去,天气越来越冷,阮伟身上仅加披一条白裘,每日清晨都到这庄院来拔石桩,直到精疲力尽,才含泪而去。
  每日早上,阮伟只看到那老仆人,却不见“八卦神掌”范仲平,也不知八卦神掌到底口来没有,他也懒得间老仆人,仅埋头拔那石桩。
  这一日,阮伟一大早就来到这庄院年,昨日过于疲劳,再加上十余日的积劳,他感到今日胸中好像有块石头压住,十分不畅。
  他也不调息,一到石桩旁,就脱下白裘,微微提气,抱着那石桩,默运一会七年苦练成的真气,陡然大喝一声:“开!”
  突然,阮伟觉得喉中痒痒的,再也忍不住,张嘴急咳,一般血箭,立时喷射而出,洒得满石桩皆是鲜血。
  阮伟全身一软,颓然落坐地上,泪水如潮涌出,心中悲痛莫名,血仍在缓缓流着。
  他心想此生再也无望拔起这石桩,当下抓起皮裘,强忍站起,就欲离开。
  忽听耳畔有人慈祥道:“不要动!”背心被抵上一只手掌。
  他觉那手上涌出阵阵热流,阮伟急忙坐下,强运四散的真气,和那涌入的热流融合。
  好不容易才接过那外来的真力,足足过了顿饭时间,阮伟已可运气自如。
  背后手掌一撤下,阮伟翻身就跪在地上,拜道:“多蒙前辈搭救,免使阮伟丧失苦练数载的内功。”
  阮伟面前坐着一位须眉俱白的老英雄,额上累得沁出粒粒汗珠,慈笑道:“起来!起来!”
  阮伟从命站起,老英雄指着石桩,又道:“这东西深埋地下一丈有余,非具三十载内家真力莫想拔起,你每天竭尽真力来拔,今日竟被摇动,你小小年纪有此内功造诣,已很难得。”
  阮伟心中一动,哪知老英雄接道:“但我仍不能收你为徒!”
  他缓缓站起身来,只在说话时间,已恢复耗损的真元,矍铄道。“你有这种坚毅精神,老朽甚为钦佩,老朽十一年前在终南山上,遭遇到一件事,深深感到老朽虽徒有盛名,武功却是平凡得很。”
  他深注阮伟又道:“你纵然学到老朽全身武功,在江湖上亦不过尔尔,碰到老朽十一年前遇着的青年,走不了十招就要败下阵来,你这点武功又有什么用呢?”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八卦神掌’范仲平声名在江湖上是响当当的,但他在十一年前就灰心了,发誓不再以武功炫耀于人,若有人求他传授武功,除非拔起他在十一年前埋在屋前的石桩,不然就是天降奇材,亦不愿收徒!”
  “八卦神掌”范仲平说完话,神情激动,要知具有拔此石桩能力的人,也就不会拜他为师了,他此举用意纯在推却别人的相扰,因他自觉本身武功,实不足为他人之师。
  阮伟心感范仲平的救命之恩,哪会再打扰他心中的决意,躬身一揖道:“晚辈仰慕老前辈的风节,来此求教,哪知前辈有此苦衷,恕晚辈不知之罪,只是晚辈蒙前辈的赐助,心实感铭无已!”
  范仲平手抚白须,豪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小友之伤由老朽而起,老朽当尽绵薄之力。”
  “大恩不言谢”,阮伟释然拜辞。
  范仲平送阮伟至门前,临去时,他豪迈地道:“以小友的资质与毅力,数年内不难学成绝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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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一)四月十五。晴。这一天开始的时候也和平常一样,孙济城起床时,由昔日在大内负责整理御衣的宫娥柳金娘统领的一组十六个丫头,已经为他准备好他当天要穿的衣裳。在他的卧房外那间精雅华美的起居室里喝过一碗来自福建武夷的乌龙茶之后,孙济城就坐上他的专用马车,开始巡视他在济南城里的七十九家商号。 [点击阅读]
连城诀
作者:金庸
章节:19 人气:4
摘要:托!托托托!托!托托!两柄木剑挥舞交斗,相互撞击,发出托托之声。有时相隔良久而无声息,有时撞击之声密如联珠,连绵不绝。那是在湘西沅陵南郊的麻溪乡下,三间小屋之前,晒谷场上,一对青年男女手持木剑,正在比试。屋前矮凳上坐着一个老头儿,嘴里咬着一根短短的旱烟管,手中正在打草鞋,偶而抬起头来,向这对青年男女瞧上一眼,嘴角边微微含笑,意示嘉许。 [点击阅读]
《飞刀又见飞刀》
作者:古龙
章节:8 人气:6
摘要:刀不仅是一种武器,而且在俗传的十八般武器中排名第一。可是在某一方面来说,刀是比不上剑的,它没有剑那种高雅神秘浪漫的气质,也没有剑的尊贵。剑有时候是一种华丽的装饰,有时候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刀不是。剑是优雅的,是属于贵族的,刀却是普遍化的,平民化的。有关剑的联想,往往是在宫廷里,在深山里,在白云间。刀却是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的。 [点击阅读]
飘香剑雨续
作者:古龙
章节:37 人气:3
摘要:时近中秋,淡淡的月光,如碎银似的洒照在嘉兴城郊。出嘉兴城数里,有一片苍茫林园,在林园深处,露出檐牙高啄、气象宏伟的屋宇。据说,此处曾住着当朝一位大臣,后来不知怎地,那大臣被满门抄斩,于是那风景优美的地方,虽有精致而又庞大的屋舍,却一直被荒废着。这夜,三更时分,月色清明,在这荒废的地方,突然出现两条灰黑的人影。 [点击阅读]
《长生剑》
作者:古龙
章节:7 人气:6
摘要: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一)黄昏。石板大街忽然出现了九个怪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都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这九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容貌虽不同,脸上却全都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也像是僵尸一样。他们慢慢的走过长街,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连孩子的哭声都被吓得突然停顿。 [点击阅读]
碧血洗银枪
作者:古龙
章节:41 人气:2
摘要:(一)据说近三百年来,江湖中运气最好的人,就是金坛段家的大公子段玉。在金坛,段家是望族,在江湖,段家也是个声名很显赫的武林世家。他们家传的刀法,虽然温良平和,绝没有毒辣诡秘的招式,也绝不走偏锋,但是劲力内蕴,博大精深,自有一种不凡的威力。他们的刀法,就像段玉的为人一样,虽不可怕,却受人尊敬。他们家传的武器“碧玉刀”,也是柄宝刀,也曾有段辉煌的历史。但是我们现在要说的这故事,并不是“碧玉刀”的故事。 [点击阅读]
《多情环》
作者:古龙
章节:9 人气:5
摘要:(一)夜.夜已深。双环在灯下闪动着银光。葛停香轻抚着环上的刻痕,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已是个老人,手指却仍和少年时同样灵敏有力,无论他想要什么,他总是拿得到的。他想要这双环已有多年,现在总算已到了他手里,他付出的代价虽然极大,可是这收获却已足够补偿一切。因为这双银环本是属于盛天霸的。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