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莫言《蛙》 - 莫言作品《蛙》——第三部(蛙八)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阴雨连绵,道路断绝,河水暴涨,外省前来购买吾乡所产大蜜桃的车辆,一辆也没有到来。
  家家户户都有采摘下来的桃子。有的装在篓子里,摞得小山一般,上面蒙着塑料布遮挡雨水。有的就散乱地堆在院子里,任凭雨水抽打浸泡。水蜜桃不耐储藏,往年里,收购桃子的大卡车,直接开到桃林边上,摘下来随即过磅装车,那些不畏辛劳的司机,连夜奔驰,第二天凌晨即可将桃子运往千里之外的城市。今年,老天爷仿佛要对连续发了几年桃运的人们进行惩罚,从桃子成熟开始,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晴天,大雨中雨小雨交替进行,即便不摘桃子,在树上也要烂掉。摘下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天一放晴,车一进来,装车就走。但这天,根本看不出放晴的预兆。
  我家只种了三十棵桃树,因为父亲年老,疏于管理,产量不高,但也摘了将近六千斤。我家果笼少,只装了十六笼,放在厢房里,剩下来的,蒙上一块塑料布,堆在院子里。父亲不时冒雨出去,揭开塑料布,捡起桃子观看。每当他揭开塑料布时,我们就会嗅到一股烂桃子的味道。
  我与小狮子新婚,女儿由父亲带着。父亲冒雨到院子里去,女儿也跟着跑出去。她举着一把小伞,伞上印着许多动物。
  女儿对我们很冷淡,但保持着足够的客气。小狮子给她糖,她将双手藏在背后不接,口中却说:谢谢阿姨。
  我说:叫妈妈。
  女儿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
  小狮子说:不用叫,啥都不用叫。人家都叫我小狮子呢——她指指花伞上那个小狮子——你就叫我大狮子吧。
  你会吃小孩子吗?女儿问。
  我不吃小孩子,小狮子说,我是专门保护小孩子的呀。
  父亲用斗笠装进来一堆烂了半边的桃子,用一把生锈的刀子削着,一边削一边叹气。
  要吃就吃好的吧,我说。
  这可都是钱啊!父亲说,这天,一点也不体恤老百姓啦。
  爹——小狮子刚刚改口,叫得有点别扭,听着也感到别扭——政府不会不管的,他们一定在积极想办法。
  政府就知道计划生育,别的事哪有心管!父亲不无怨尤地说。
  正在这时,村委会的高音喇叭响了。父亲生怕听不清楚,慌忙跑到院子里,侧耳聆听。
  喇叭里播放通知,说公社已经与青岛、烟台等城市联系好,他们已派出车队,集中在五十里外吴家桥渡口那边,设摊收购高密东北乡的桃子。公社号召百姓,水陆并进,将桃子运到吴家桥去,价格虽然比往年便宜了一半,但总比烂成泥好。
  广播甫毕,村子里就沸腾起来。我知道沸腾了的不仅仅是我们村,而是高密东北乡的所有村庄。
  我们这里虽有大河,但船的数量很少,原先每个生产队里有几条小木船,但包皮皮产到户后,这些船都不知去向。
  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此话一点不假。父亲跑到厢房,从房梁上拿下四个葫芦,然后又扛出四根木料,提出绳索,在院子里扎制木筏。我脱了外衣,只穿着裤头背心,帮父亲干活。小狮子撑着伞,为我遮雨。女儿撑着她的小伞,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示意小狮子为父亲撑伞避雨,但父亲说不用。父亲肩上披着一块塑料布,光着头,雨水与汗水混合,在他的脸上流。像我父亲这种老农民,劳动时全神贯注,下手准确而有力,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筏子很快就扎制好了。
  当我们把筏子抬出去时,河堤上已经热闹非凡。那些消逝了的木船,突然都出现了。与木船同时下了水的,还有几十个木筏,绑在木筏上的,有葫芦,有充足了气的马车内胎,还有白色的泡沫塑料。不知谁家,还弄出了一个大木盆。船只、木筏都用绳索固定在河堤的柳树上。每条胡同里,都有扛着桃篓的人,匆匆地走来。

  那些家里养骡子与驴子的人,已经把装满桃子的驮篓装在牲口背上。几十匹大牲口,在河堤上排成一列。
  有一个泅水过来的公社干部,身穿雨衣,挽着裤管,手提着凉鞋,站在河堤上大声吆喝着。
  我看到在我家木筏前边,有一个绑扎得近乎华丽的木筏。四根粗大的杉木,用牛皮绳捆绑成“井”字形。中间的空隙用镰柄粗的圆木编排起来,筏子的下边,绑着四个红色的充足气的马车内胎。虽然筏子上已装上十几筐桃子,但筏子吃力很浅,可见这四个轮胎浮力强大。筏子的四角和中间,还绑上了五根立木,立木上撑着浅蓝色的塑料薄膜,可以遮阳,当然也可避雨。这样的筏子,绝不是半天工夫能制造出来的。
  王脚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蹲在筏子前头,仿佛一个垂钓的渔翁。
  我家的木筏上只装了六篓桃子,吃水已经很深。父亲坚持要再装上两篓。我说:再装两篓可以,但您就不要去了,我一人撑去。
  父亲可能考虑到我与小狮子是结婚第二日,非要自己去,我说:爹,别争了,您看看满河堤的人,哪有您这个岁数还下河撑筏的?
  父亲说:那你小心。
  我说:放心吧,我干别的不行,凫水还行。
  万一有大风浪,就把桃子掀到水里。父亲说。
  放心吧,我说。
  我对着牵着女儿站在河堤上的小狮子挥了挥手。
  小狮子也对着我挥挥手。
  父亲把拴在树上的缆绳解下来,抛给我。
  我接住缆绳,挽好,操起长竿,戳住河堤,用力一撑,沉重的筏子缓缓向前移动。
  小心啊!
  千万小心啊!
  我掌控着木筏,沿着离河堤较近的地方,慢慢向前漂流。
  岸上的骡子和驴与我们并行。沉重的驮篓使牲口们步履沉重。几家讲究的户主,在牲口脖上系了铜铃,发出叮叮哨哨的声响。岸上的老人和孩子们跟着牲口队走一段,到达村头后,便都立住了脚。
  大河在村头,拐了一个急弯。船和筏子,在这里进入激流。一直在我的前边撑着木筏的王脚,没有随流而下,而是将筏子撑到河流拐弯处的稳水中。那边的河堤上,生长着枝繁叶茂的灌木,有许多蝉,在枝条上鸣叫。从看到王脚家的豪华木筏那一刻起,我就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果然,王脚将筏上的桃篓掀到水中,篓子在水上漂浮,显然里边没装桃子。他将木筏撑人灌木丛中,我看到,高大的陈鼻,抱着大肚子王胆,跳上木筏。在他的后边,王肝抱着陈耳,也跳上了木筏。
  他们随即将筏顶的塑料布放下来,形成一圈帷幕。王脚手持木杆,恢复了当年手持长鞭站在车辕上驱马前进的雄姿,威风不减当年。他腰杆子笔挺,可见确如姑姑所说,他的弓腰驼背,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所谓的“父子绝交”,可见也是气话,一到关键时刻,上阵还需父子兵。但不管怎么说,我从心底里还是祝福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载着王胆,逃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当然,想到姑姑为了此事所付出的无数心机,我又感到些微的遗憾。
  王脚的筏子浮力强大,载重又轻,很快就超越了我们。
  两岸的村庄里,都有木筏和小船下水。当我们漂浮到那个曾经让姑姑头破血流的东风村时,数百个木筏,数十条木船,在河心汇集成一条长龙,顺流而下。
  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王家的木筏。它虽然超越了我们,但一直未从我的视野中消逝。
  王家的木筏毫无疑问是那天最骄傲的木筏,犹如一辆夹杂在平庸轿车队伍中的“悍马”。
  它不但骄傲而且神秘。看到过大河拐弯处那一幕的人,自然知道塑料帷幕里隐藏的秘密,没见过这一幕的人,则不免侧目而视,心生疑惑。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筏上载的都不是桃子。

  现在,我回想起来,当姑姑的那艘计划生育专用船开足了马力从我们筏边快速驶过时,我的心中,产生的是一种莫名的激动。这艘船已经不是七十年代那艘土造的机器船,而是一艘乳白色的、流线型的快艇。半封闭的驾驶室前是透明的有机玻璃,驾驶着这艘新船的依然是那个秦河,但他的头颅已经花自。姑姑和我的新婚妻子小狮子手扶着驾驶室后的栏杆站立着,风使她们的衣裳往后摆去。我看到了小狮子球一般的胸脯,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在她们身后,有四个男人对面坐在船舷两侧的座位上。他们的船激起的浪花溅到我们筏上,她们的船造成的水涡使我们的木筏上下颠簸。我相信船贴着我的木筏驶过时小狮子看到了我,但她连一个招呼也没跟我打,刚刚与我结婚的小狮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我心中浮起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此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梦中的情景。小狮子的冷漠使我的心迅速偏向了逃亡者,王胆,快逃啊!王脚,快撑啊!
  姑姑的船从木筏队中斜插过去,冲向在右前方单独漂流的王家木筏。
  姑姑的船并没有超越王家的筏,而是与它并行。机船放慢了速度,几乎听不到马达声。船与筏之间隔着约有两三米的距离。船继续向筏靠近,显然是想用这种方式将木筏逼向河堤。王脚操着木杆,撑着机船的船舷,他大概是想借此摆脱险境,但木筏在浪潮澎湃声中,间或响起她尖厉的叫声:姑姑,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就在木筏渐渐脱离机船时,小狮子对着木筏的方向奋力一跳,扑通一声,落在了河中。她不会凫水,在水中沉浮。姑姑大叫救人。趁此机会,陈鼻和王肝奋力划水,使木筏又入中流。
  搭救小狮子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船上的男人将木杆伸给她,将她拖至船舷时,她却伸手抓住那人的腿,将他也拽入水中。这又是一个不善游泳的。船上的人,只好跳下水救人,而驾船的秦河,似乎也大失了水准。气得姑姑在船上跳脚大骂。木筏和木船上的人,无人出手相助。但小狮子毕竟是我的妻子,我努力撑竿拨水,试图将木筏向她靠拢,但后边一架木筏斜刺里冲上来,几乎将我的木筏撞翻。眼见着小狮子在水中露头的时候越来越少,我没再犹豫,舍弃木筏和桃子,纵身跳入激流,挥臂向前,去救我的妻子。
  在小狮子跳入水中那一瞬间,我心中便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事后,小狮子报功似的对我说,她嗅到了血的味道,是那种产妇特有的圣洁的血的味道。她同时也看到了王胆腿上的血。她故意跳到水中——当然这行为也可以做别的解释——借此拖延时间,她冒着被淹死的危险拖延时间,她说她对着河中的神灵祈祷着:王胆,你抓紧时间,快生啊,你快生啊,只要孩子出了“锅门”,就是一条生命,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公民,就会受到保护,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当然,她说,这点小聪明,根本瞒不了姑姑,我一撅尾巴,姑姑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
  等我们把小狮子和另一名计划生育干部救上机船时,王家的木筏已划出起码三里之遥。而此时,机动船又熄了火,秦河满头大汗,一遍遍地发动机器。姑姑暴跳如雷,小狮子和那名计生干部趴在船边,头伸到舷外,哇哇地吐水。
  姑姑跳了一阵,突然冷静下来。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悲凉的笑容。一线阳光从云层中射出,照着姑姑的脸,也照着浊浪滚滚的河面,使姑姑像一个末路的英雄。她坐在船舷,低声对秦河说:别装了,都别装了。
  秦河怔了一下,一下子就将机器发动起来。机船如离弦之箭,直冲着王家木筏而去。
  我拍打着小狮子的脊背,偷眼看着姑姑,姑姑时而低眉垂眼,时而咧嘴一笑。她在想什么呢?我猛然想到,姑姑已经四十七岁了,她的青春岁月早已结束,现在,她正在中年的路上行走,但她的饱经沧桑的脸上,已经显出老者的凄凉。我想起母亲生前不止一次地说过,女人生来是干什么的?女人归根结底是为了生孩子而来。女人的地位是生孩子生出来的,女人的尊严也是生孩子生出来的,女人的幸福和荣耀也都是生孩子生出来的。一个女人不生孩子是最大的痛苦,一个女人不生孩子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女人,而且,女人不生孩子,心就变硬了,女人不生孩子,老得格外快。母亲的话是针对姑姑而说,但母亲从来没有当着姑姑的面说过。姑姑的老,是不是真的与没生孩子有关?姑姑已经四十七岁,如果抓紧时间结婚,是否还有生孩子的可能?但能够成为姑姑丈夫的那个男人,到底在哪里呢?

  姑姑的船很快就追上了王家的木筏。接近木筏时,秦河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向前靠拢。
  王脚立在筏尾,手持长杆,金刚怒目,摆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势。
  王肝抱着陈耳,坐在筏头。
  陈鼻在筏中,揽着王胆,哭着,笑着,喊叫着:王胆,你快生啊!快啊!生出来就是一条性命啊!生出来她们就不敢给咱捏死啊!万心,小狮子,你们败了!哈哈,你们败了啊!
  泪水沿着这个大胡子男人的脸,一行行地滚下来。
  与此同时,王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肝裂胆般的哭叫声。
  机船与木筏紧挨着时,姑姑一探身,伸出了一只手。
  陈鼻摸出一把刀子,凶神恶煞般的:把你的魔爪缩回去!
  姑姑平静地说:这不是魔爪,这是一只妇产科医生的手。
  我鼻子一酸,心中猛省,大声喊:陈鼻,快把姑姑接上筏去!让姑姑给王胆接生!
  我用木杆勾住了筏子的立柱。姑姑移动着沉重的身体,登上了木筏。
  小狮子提起药箱,纵身跳到了筏上。
  当她们用剪刀豁开王胆浸透鲜血的裤子时,我背过身去,但我的手在背后死死地拽住木杆,使木筏与机船难以分离。
  我的脑海里浮现着一瞬间看到的王胆形象:她躺在木筏上,下体浸在血水中。身体短小,肚子高隆,仿佛一条愤怒、惊恐的海豚。
  大河滚滚,不舍昼夜。重云开裂,日光如电。运桃的筏队摇头摆尾而行,我的筏子,在无人掌控的情况下竟然也顺流而下。
  我期盼着。我在王胆的哭叫声中期盼着,在浪涛澎湃声中期盼着,在岸上毛驴的高亢叫声中期盼着。
  筏上传来了婴儿喑哑的哭声。
  我猛然回过头去,看到姑姑双手托着这个早产的赤子,小狮子用一根纱布缠着婴儿的腹部。
  又是一个女孩,姑姑说。
  陈鼻颓然垂首,仿佛泄了气的轮胎。他双拳轮番击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万端地说:天绝我也……天绝我也……老陈家五世单传,没想到绝在我的手里……
  姑姑说:你这个畜生!
  尽管姑姑的船载着王胆和新生婴儿拚命疾驶返航,但终究也未能挽救王胆的生命。
  据小狮子说,王胆死前回光返照,神志清醒了一会儿。她的血流光了,脸色像金纸一样。她对着姑姑微笑着,嘴里似乎嘟哝着什么。姑姑将身体凑上去,侧耳听着她的话。小狮子说她没听清王胆对姑姑说了什么,但姑姑肯定听清了。王胆脸上的金色消褪,变成灰白的颜色。她的眼睛圆睁着,但已经放不出光芒了。她身体蜷缩,像一只倒干了粮食的瘪口袋,又像一只钻出了飞蛾的空茧壳。姑姑在王胆身体旁坐着,深深地低着头。良久,姑姑站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像问小狮子,又像自言自语:这算怎么回事呢?
  王胆不足月的女儿陈眉,在姑姑和小狮子的精心护理下,终于度过了危险期,活了下来。
或许您还会喜欢:
悟空传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今何在,出生年月,一九七八年六月。被《中国图书商报》誉为内地网络文学第一人,主要作品《悟空传》《若星汉天空》《九州:羽传说》。做过网站管理、游戏策划、影视编剧。现为自己与朋友联合设计的大型虚拟幻想世界《九州》的小说出版、网站运行及游戏改编而努力中。今何在。 [点击阅读]
我的团长我的团
作者:佚名
章节:50 人气:0
摘要:我在长江之南的某个小平原上抖抖索索地划拉着一盒火柴,但总是因无力而过度用力,结果不仅弄断了火柴梗子,还让满盒的火柴干戈寥落撒了半地。我只好又从脚下去捡那一地的火柴梗。我——孟烦了,二十四岁,今国军某支所谓新编师之一员,中尉副连长。我无力又猛力地划着火柴,这次我让整个空火柴盒从手上弹出去了。于是我再用抢命般的速度抢回地上那个火柴盒。“烦啦你个驴日的!连根火柴也日不着啊?!”我想起了我屡被冒犯的官威。 [点击阅读]
无字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作品:以女作家吴为的人生经历为主线,讲述了她及其家族几代女性的婚姻故事,描摹了社会大动荡、大变革中各色人等的坎坷人生遭际,展现了中国近百年间的时代风云,对二十世纪的中国进行了独特的记录与审视,描写了一个说不尽的时代。作家:张洁,女,1960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计划统计系。北京市作协专业作家,国家一级作家。 [点击阅读]
无水之城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大风来时,河阳城一派肃穆。还不到下午五点,大街上早已人去巷空。学生们下午就没敢上学,全都躲在家里。机关单位这天放假,但日历上这天并不是法定节假日。就连一向生意兴隆,车间日夜不停转的河化集团,这一天也出奇的静了下来。乱石河滩西边,十丈长的明长城废墟上,两只老鹰惊魂不定地乱叫。它们叫了整整一天,嗓子都破了,嘶哑的叫声凄厉地划破河滩上面那一片死亡的气息,破碎在河阳城上空。 [点击阅读]
无爱承欢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近日来,论轰动全港的新闻,莫过于厉氏掌权人厉仲谋争夺一名六岁男童监护权的官司。案子还未开庭就已闹得满城风雨。事件一头是商业帝国的王,另一头却是……吴桐?何许人?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业期刊连篇累牍报道,媒体要挖吴桐背景,结果此人身家白如纸,七年前未毕业时曾在厉氏实习,除此之外,她与金融大鳄厉仲谋无半点交集。狗仔转而想从孩子那儿下手淘八卦,厉氏公关部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扰孩子的生活。 [点击阅读]
智齿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自从梁功辰换了那把硬度偏高的牙刷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用度日如年来形容有夸张的嫌疑,毕竟梁功辰一天只刷两次牙。但他每次刷牙时,我都极力躲闪,那牙刷分明是砂纸,每当那再硬一点儿就完全有资格被称之为“针”的刷毛接触我时,我都比较痛苦,像受刑。我是一颗智齿,梁功辰的智齿。从你的牙齿中缝往两边数,第8颗是智齿。也许你会说,智齿和盲肠一样,是人身上多余的东西。 [点击阅读]
朝内81号
作者:佚名
章节:61 人气:0
摘要:城市从地铁的第一班车开始苏醒,叮叮当当的装进去一个个睡眼朦胧的虫子,哈气连天的开始看免费报纸玩手机显配电子书飞媚眼等艳遇。呼啸的列车穿越无边黑暗的地下,连接着数不清的空洞和阴霾,那些只有老鼠飞蛾蠕虫才能到达的伸手不见触角的地方,有多少你不知道的啃食和狞笑。让人无语的安检仪肮脏的吞噬者红男绿女仔细的包皮包皮和混合着民工编织袋的余尘一直嘟嘟的进站。“您等会,您这包皮得打开我们手检下。 [点击阅读]
杀人蚁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1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学的自然课老师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给学生留的一项家庭作业改变了世界。这个改变首先涉及到地球上的很多官员。上至一品国家元首,下至最小的芝麻官儿。成千上万的人不明不白地丧失生命。恐惧袭击人类。2自然课杨老师在下课前给同学们布置了一项家庭作业:后天上自然课时,每位同学用玻璃瓶带5只蚂蚁来。杨老师要用这些蚂蚁给同学们上一堂生动的自然课。到了下次上自然课的时间。 [点击阅读]
李家庄的变迁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1李家庄有座龙王庙,看庙的叫"老宋"。老宋原来也有名字,可是因为他的年纪老,谁也不提他的名字;又因为他的地位低,谁也不加什么称呼,不论白胡老汉,不论才会说话的小孩,大家一致都叫他"老宋"。抗战以前的八九年,这龙王庙也办祭祀,也算村公所;修德堂东家李如珍也是村长也是社首,因此老宋也有两份差--是村警也是庙管。庙里挂着一口钟,老宋最喜欢听见钟响。 [点击阅读]
棋王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谁也不去注意那条临时挂起来的大红布标语。这标语大约挂了不少次,字纸都折得有些坏。喇叭里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更慌。我的几个朋友,都已被我送走插队,现在轮到我了,竟没有人来送。父母生前颇有些污点,运动一开始即被打翻死去。家具上都有机关的铝牌编号,于是统统收走,倒也名正言顺。我虽孤身一人,却算不得独子,不在留城政策之内。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