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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天阙 - 正文 第二集 第四章-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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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集第四章前途崎岖
  最引人注目的其中一位女子,虽是白巾蒙着脸面,颇引人注意,令人明知是武林人物,也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但她的行为举止却毫无特异之处,像是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眼光,丝毫没有影响;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在赵平予感觉起来,那模样儿却更像是她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只是清雅闲淡地自饮自食,颇为享受饮食的美味,犹如独坐斗室品嚐新茶般,完全不像正身处喧嚣的闹市之中,加上一身白衣上头缀着粉红色和绿色的花纹,活像一朵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身边的另外两位女子,虽也是姿色动人,但一来赵平予几日前才见识过项明雪姐妹那般的绝色,对美女算是稍微有些免疫了;二来在居中那女子犹如白莲降世一般的雅洁气质影响之下,那两位女子虽也颇具容姿,但气质不及,都给比了下去,乍看之下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左首那位女子劲装佩剑,眼光凝定,不住注意着客栈门口,像是在等人一般,那眸光中犹似含着什么特别的光采,令人不敢直视,一身绛红劲装服贴娇躯,衬得她更是夺人眼目,在女子的娇柔之中,再添三分英气;那绛红劲装质料鲜亮,簪饰皆是一时之选,加上绛衫女子容色之中,有一股掩也掩不住的娇贵意态,显然必是出身高贵、备受家中长辈宠爱的女子无疑。
  而右首的女子呢?她一身碧绿衫子,虽不似白衣女和绛衣女那般惹人注目,但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了,举止之间意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不如二女受人注目而行止慌乱的情形发生,此刻的她和绛衣女一般注意着门口。只是当赵平予进门之时,那绛衣女偏过了头去,显是想不到会看到这么丑的男子进来,而那碧衣女却歉然一笑,还向赵平予微微颔首示意,行止颇为斯文有礼。
  光从绛衣女和碧衣女容貌肖似,便可猜得到她们必是姐妹无疑,加上当中白衣女子形相特异,和郑平亚形容的蓝家长女“雪莲香”蓝洁芸颇为近似,赵平予一望便知,这三位女子,多半就是和师兄约好会面,准备一同入山寻找大师兄杜平殷的蓝家三女了。只不知道比自己早走一步,该当早已经进城,比自己还早和蓝家三女会合的郑平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走近三女的桌旁,赵平予举手一揖,身子微躬,正要出言招呼,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偏过头去,不屑神情一闪而逝的绛衣女子,一脚竟已经踢了过来!
  突然而发,事先全无半分出手的前兆,绛衣女这一脚来得好快,赵平予连看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脚的,绛色绣鞋已经攻到,取的是赵平予小腹气海之处,此处乃是练武之人功力存贮之处,最为冲要,无论对上何等对手,都不容敌方轻易伤害。绛衣女这一脚可轻可重:若她只是轻踢一脚,开个玩笑,那倒还好,最怕就是她使力太重,收不回来,光一脚下去便足可废人武功!
  虽说在义助项家姐妹之后,赵平予感觉自身功力颇有进步,无论内力或临敌时的五官感觉,和当初下山之际均已不可同日而语,恐怕连郑平亚见了,也要吃上一惊,但那绛衣女可是自幼练的武功,十数年的功力,出手之快,又岂是赵平予短短半年的功力所能及?加上赵平予全无预备,他才觉不对,那一脚已经踢近小腹,劲气临体、气势逼人,无论要闪要退,都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这半年来,赵平予练武甚勤,又有天生“九阳脉”之助,武功进境比常人可要快得多了,加上这几天折臂初癒的左臂使用不便,一路上自行练功的当儿,都加重使用右手,在紧急时反应比平日还要快上少许,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他右手一翻,已使出了师门所授的入门掌法中的“拦江式”勉勉强强赶在那一脚之前,牢牢封阻住了小腹,硬是接下了那绛衣女迅快的一击。
  只是两人功力终有差距,赵平予虽勉强挡住了小腹要害,但力道却无法全盘化去,整个人登时退开了好几步,若非他下盘扎的极稳,虽退未倒,腿只要稍稍一软,只怕还要跌到地上去呢!
  这一脚来得真快真重,赵平予怎么卸也卸不去,退势未稳,眼见再退上三步,就要打翻别人桌子的当儿,突地赵平予感觉到背后处一只纤细柔荑,轻轻扶住自己右肩,轻巧地化去了那一脚的力道,让赵平予的身体停了下来,他这才发觉,那白衣女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其实仔细想想,赵平予知道,自己还得感谢这白衣女子。虽说隔着一张桌子,见不到那绛衣女出脚,但绛衣女一脚才出,白衣女已有所觉,虽说绛衣女出脚太快,她发觉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能勉强一脚点向绛衣女腿侧,逼她卸去了三分力道,否则赵平予临时的阻挡,只怕根本挡不住这一击呢!不过白衣女的武功,显然比绛衣女要高,虽说被桌子阻隔了视线,但这一脚脚法细微巧妙,力道精准,简直比目睹还要来得准确,若非赵平予回想仔细,怕还看不出这一脚之难呢!
  “不要胡闹了,洁茵。”
  确定了赵平予立身已稳之后,白衣女这才飘开了身子,表面上毫不特殊,但步履之间犹似水面莲花一般,飘飘然不带丝毫烟火气,功力当真是高深已极。虽是出语责备绛衣女,但白衣女的语气之中,却是一丝火气也无,光只是听她说话而已,便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一股清凉直抵胸臆,令人忍不住觉得舒服,生不起气来,“还不过来向赵少侠赔礼。”
  “你怎么知道他是…是谁?”
  “赵少侠方才那一手阻拦,用的是玄元门的“拦江式”守得毫无破绽可言,”
  对妹子的顽皮,虽似颇有不喜,但白衣女的声音之中,仍听不出一丝不悦,一如往常的平淡清柔,“若非玄元门下,情急之时那使得出来?一开始就是你出手在先,还不快点过来向赵少侠道个歉?”
  “不敢,是平予孟浪,才引致误会。”
  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谅赵平予修养再好,心中也不禁生火,但那白衣女的声音,却是无比温柔好听,让他的肝火都给熄了下去,这“雪莲香”蓝洁芸还不只是武功厉害,连声音都如此温柔绵软,令人心平气和,“不知敝师兄那儿去了?”
  赵平予这问倒也不是随便问的。元真子虽回信给蓝洁芸,约定了会合时地,但在回信那时,可还没决定要让他一同下山,信中自不会提到关於他的事情,若非蓝家三女已和郑平亚照过面,知道他一同下山寻找师兄,蓝洁芸虽算半个蓝家家主,见闻广博,怕也不会知道他这无名小卒。
  “怎么了?怎么了?平予啊,是不是你又惹出事来了?还不快向三位姑娘行礼致歉?”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平予的问话蓝洁芸等人还没来得及答,郑平亚的声音已从后边传了过来。
  “赵少侠倒没做错什么,是洁茵误会了。”
  听得出来郑平亚的话中颇含谄媚之意,把责任全推到了赵平予身上,存心讨好蓝家三女,蓝洁芸虽知这是郑平亚尊重客人的表现,但这作风也未免太过偏外人了,加上从郑平亚那掩饰不了的神情来看,摆明是趁机欺负师弟,她虽是身兼两家之长,又久担蓝家重任,修养深湛,要她动气实是难上加难,但心中却也忍不住有点不悦。
  看得出来蓝洁茵还气鼓鼓的,显然她虽知道自己突然出手,无礼在先,但被姐姐这样当众斥责,娇贵惯了的她颇想立时发作,赵平予连忙转移了话题,“误会什么的倒没有关系,能尽早找到人最好。如果师兄和蓝家三位姑娘们不介意,平予想立时上道,入山寻找师兄的行踪。”
  “这样嘛…也好。”
  闻絃歌而知雅意,才听到赵平予的话,原本看他风尘仆仆,还想劝他先休息一会儿的蓝洁芸,也不由得暗讚此人相貌虽不引人喜欢,却颇为知情识趣,怪不得元真子放心这么早就让他下山。讚赏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出言附和。“救人如救火,我们快点上道吧!”
  虽然对赵平予又把话头抢了去,但郑平亚这回可又是发作不得,一来赵平予所言确实有理,驳也驳不得;二来“雪莲香”蓝洁芸一改以往不轻易出言的性子,竟拦在他前头同意,而对杜平殷下落着实心焦的蓝洁茵和蓝玉萍,才一听到这句话,心思立刻就转到了这上头去,二女都是一幅急如星火的表情,他自知若出言反对,即使只是说要休息个半日,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雪莲香”蓝洁芸一向温和有礼,赵平予也少明显的唇枪舌剑,又是自己师弟,表面上不会在言语上令自己为难,可蓝洁茵就不一样了,她一向受蓝元清娇宠,加上少经世事,虽外表已长成一幅大人样,时时都和蓝洁芸争奇斗艳,但真和“雪莲香”蓝洁芸相较之下,就和个年幼的小姑娘没有两样,若话不投机,这小姑娘恐怕当众就会让自己难看,他还是别随便逆拂龙鳞的好。
  再加上震惊天下的胡儿大乱结束未几,排胡之风还没盛行到江南来,在外行走的众人对行侠江湖的男女倒还算一视同仁,没怎么另眼相看;但蓝家三女均属姿色上乘,若非身具武功,怕早有登徒子上来搭讪,此刻虽未大打,终究是动了手,赵平予虽没追究,但方才那兔起鹊落的过招,已撩起了旁人看热闹的心,此刻周边的鼓譟声已压不下去,如果再待在此处,天晓得这些过路汉子会搞什么好事出来?郑平亚虽不怕事,但身负重任下,终不敢随意生事,还是早走早好罢!
  在山里头已经走了两三天,走的郑平亚都不由得糊涂了起来。在他看来,走过的地方都是树啊、草啊的,景色几乎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又没有路标,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只怕早就要迷路了,但在赵平予看来,却好像到处都找得到路一般,加上道路崎岖,郑平亚体力虽是不错,但上头林荫遮日,脚下杂草丛生,又是毫无人迹,他边走边要小心认路,速度自然更比不上赵平予了。
  一边生气,郑平予不由得边走边在想,赵平予这小子以前当乞丐的时候,难不成都是在树林里头行乞的吗?怎么会走的这么轻松自然,完全不累的样子?不过更教郑平亚生气的是,不只是赵平予,连蓝家三个看来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在山路上头竟也走的比他要快得多。
  蓝洁茵和蓝玉萍心悬杜平殷,就算身子再累,也会勉强撑住,这点郑平亚倒是可以理解,但“雪莲香”蓝洁芸虽不像习於养尊处优,可她模样儿如此出尘绝世,也不该是习惯这般操劳之辈,但走在这连日光都只能疏疏落落地照进来的山中,她却像是走得非常习惯,走着走着还不时指点赵平予的方向,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该怎么走似的,那熟悉模样,真教郑平亚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算心中有再多疑问,现在的郑平亚也不敢问出口来,连一向好和“雪莲香”蓝洁芸争的蓝洁茵,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才一进山的第一天,两人就被“雪莲香”蓝洁芸狠狠杀了个下马威,那时走着走着,初入山林的几人锐气方殷,尤其蓝洁茵不只不想休息,甚至还想要赶夜路,偏偏时间才刚进申时,蓝洁芸和赵平予竟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说是要准备宿处。
  郑平亚原以为是他们太过小心,才会这么早就准备宿营的东西,偏偏“雪莲香”蓝洁芸是众人首领,又不好一开始就闹内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听她指挥,没想到一入手才知道其中困难,寻柴生火、寻觅水源的琐事真的好多好麻烦,等到把一些篝火等的东西准备妥当,乾粮都料理好,可以用饭的当儿,顶上已是星光闪烁;加上赶了一天的路,原先精神好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坐了下来,不只是蓝洁茵她们,连自以为体力很好的郑平亚,都已是一幅软趴趴的模样了。
  从那一天被“雪莲香”蓝洁芸用事实狠狠地证明了,她确实早有准备,所有行动绝非空穴来风,均有所图之后,不只是慑於她那出淤泥而不染气质的郑平亚,连一向不怎么服大姐的蓝洁茵,都不敢再和姐姐争出头。何况蓝洁芸并未因杀了他们的威风,而有任何得意之态,行为举止间仍是那么的温柔淡雅,毫无烟火之态,让郑平亚就算心中有气,对她也不可能发的出来。
  不过想到了这点,郑平亚胸中的火却更烈了,他一入山就吃了个重重的下马威,搞到后来连话都不敢乱吭,偏偏赵平予却颇有山林生活的经验,同样的一件事,在他提来都总不如赵平予的说法来的能说服人,就连准备充份的蓝洁芸,对赵平予的意见都极为尊重、多所採纳,弄得他好没意思。不过从客栈初见开始,蓝洁茵和赵平予就好像不对盘般,一路上蓝洁茵总在挑着赵平予的问题,令郑平亚不由得在心中引为同道,幸好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这一路上总不至於太难挨。
  不过这一回,再怎么样郑平亚都非得发问不可了。
  “蓝姑娘…洁芸小姐…”
  “郑少侠何事见教?”
  “是关於此去的方向…”
  默然了半晌,郑平亚还是问了出来,“平亚虽不知蓝前辈和大师兄与那邵华中於何处决战,总听说是在山崖上头,可我们这样走…若平亚所见无差,我们接下来走的方向,却是直向山崖底部而行。是不是…是不是该改一下方向,先找到决战之处再说…”
  “郑少侠所言不差,我们的确是向崖底前进。”
  虽覆着一层面巾,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雪莲香”蓝洁芸仍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样儿,一双美眸中的目光,仍是那般柔和,连从语气之间,也听不出来她对郑平亚这段表面有礼,实则指责她走错路了的问话,心下到底是什么反应,郑平亚甚至听不出来,这一段崎岖难行的山路,究竟有没有让这出尘莲花走到腿酸甚至喘气。
  “那为什么…”
  “在来此之前,洁芸已先派人前来勘查过,确定了当日决战之处,”
  转回了头,继续前行,蓝洁芸的声气之间,仍是平淡如昔,就好像早知道他会有这个问题般,“同时也确定了落崖之后令师兄所在的可能地点,乃是一处山腹之中,和外界仅有一个山洞相通,但受石门所阻,还确定不了里头的情形。我们此去,就是为了打开石门,试试看能不能为杜少侠找到一线生天。”
  “原…原来如此。”
  心下暗暗钦服,郑平亚这回不由得他不佩服了。他原以为这“雪莲香”蓝洁芸虽说能代掌吉州蓝家,不过是因缘际会,又兼身为长女而已;武功虽高,也不过是江湖传言,多半还夸大了;见面之后,这女子白巾覆面,一幅神神秘秘的模样,在郑平亚心中的评价又降了少许,尔后因为蓝洁芸言语之中,竟颇有回护赵平予之意,郑平亚嘴上虽不欲得罪,但心下却不怎么看重此女,反倒是蓝洁茵和赵平予处得不甚愉快,反令他心有戚戚焉,不觉引为同道。
  但现在听蓝洁芸一席话下来,郑平亚却不由得佩服到家:当他们为了下山一行,在山上加紧练功,好让赵平予有这个实力随同下山的当儿,这“雪莲香”蓝洁芸也没有浪费时间,在入山之前先已派人前往,实地勘查,把决战之地、坠崖之处都探得清清楚楚,他们过去不过是解决最后一道难关,若大师兄尚在人间,此去救人当真称得上是水到渠成,一点儿力气都浪费不了。这女子之所以能号令雄峙一方的吉州蓝家,绝不只是因为身为蓝家长女而已,果有她的真实本事。
  突地,一个问题涌到了郑平亚心中,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赵平予不知何时已退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把问题压住,不要问出口来。心中颇有不满的郑平亚转过头去,原想对赵平予发怒,却见赵平予嘴上浮起一丝又想气又想笑的神色,却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担忧。
  “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别问?”
  若非看赵平予神色有异,只怕郑平亚连这一下都不等,直接就要出言质问蓝洁芸。
  “师兄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洁芸小姐都已经知道人在那儿了,却不直接破门救人,反而要我们众人在冬寒未尽之时,到此荒山野地来救人,徒增本门中人半月担忧?”
  “难道你不想问?”
  “别问的好,”
  赵平予微微一笑,“洁芸小姐苦心孤诣,可是为了两位蓝姑娘打算呢!”
  “怎么说?”
  听赵平予这句话,郑平亚一时之间,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透,这样延迟救人,硬把他们都拉进山里,究竟和蓝洁茵、蓝玉萍她们有什么关系?
  “说破给大师兄听到就不灵了,”
  赵平予拚命压低了声音,不让前面的蓝家三女听到,“平予虽没见过大师兄,但听师父平日所说,大师兄除了形容英俊之外,武功也颇为高明,虽非生性风流之辈,但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久,除了蓝家几位姑娘之外,余处也颇多留情,是不是?”
  “这…”
  瞄了前面正走着的蓝洁茵和蓝玉萍一眼,郑平亚也压低了声音。虽说身为师弟,不太好评论师兄,不过杜平殷行走江湖,四处留情的状况,也不是秘密了,平时他们在山上,也拿这当话题来谈;虽说自杜平殷坠崖后,聊这个话题的兴致没那么高了,但众人心中对杜平殷的生死,还有个万一之想,也没怎么特别避讳,言谈之间,这事儿自瞒不过赵平予,“也没错啦!”
  “就因为这样,所以洁芸小姐要趁此机会,帮两位蓝姑娘…嗯…固宠之类的。”
  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用语,赵平予说出“固宠”二字的时候,不只是他自己,连郑平亚都差点要笑了出来。
  其实说到这个地步,也不用赵平予具体说明,郑平亚已是心领神会:大师兄杜平殷既是多所留情,坠崖之后,寻找他行迹的红粉知己,恐怕也所在多有,只因蓝元清回蓝家后一直卧床不起,神智不清,甚至说不出当日决战之地,否则消息如果早日外泄,武夷山怕早就挤满了人迹。
  若“雪莲香”蓝洁芸在找到那山洞的时候,就让派出来的人直接救出了杜平殷,就算是让他到蓝家养伤,那大师兄最多是感激蓝洁芸多一些,这感激之情,再怎么样也移不到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去。偏偏“雪莲香”蓝洁芸从蓝元清负伤回家后,便立下誓言,一日她仍须负起蓝家主理之责,就一日不嫁,就算“雪莲香”蓝洁芸和杜平殷互有好感,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配合。
  不过若是延个几日,让蓝洁茵和蓝玉萍亲身入山,救出杜平殷的话,那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了。一般而言,“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可要更得人心的多,若让负伤沉重的杜平殷,亲眼看到蓝洁茵和蓝玉萍拚着浑身脏污,大失名家女子的高贵风度,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突破挡门巨石,将他从困中救出,显见情深爱笃,为了他可是什么也不顾了,杜平殷又非木石,一颗心岂有不系到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之理?也难得“雪莲香”蓝洁芸竟想得出这招来!
  虽是如此,但郑平亚也不由得奇怪,这赵平予长得这么丑,以往又是乞丐,无金在身,全没半分吸引女子的条件,怎可能知道关於男女之情的事?不过郑平亚虽对他颇有成见,但看他就算讲到这可兹谈笑的话题,眉宇之间仍是舒展不开,显见为了未曾谋面的杜平殷焦心忧虑,难以释怀,郑平亚也不由自主地心中感动,此时此刻,实在不是他责问赵平予为什么懂这么多的时候。
  加快了脚步,总算在过午之后,赶到了那山洞,众人也顾不得要准备宿营的东西了,忙不迭地点起了火把,钻进了山洞去,幸好这山洞还不算曲折,才拐过一个弯,那石门就在眼前了。
  不过才看到那石门,郑平亚心中不由得暗自咋舌,看来“雪莲香”蓝洁芸那时之所以不令所派之人直接破门,一来是为了帮蓝洁茵她们固宠,二来恐怕也是因为,这石门看来如此沉重,要破门而入,即令是如“雪莲香”蓝洁芸本人这等武功高明之辈,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更别说是被派来的那些人了。
  “其实那时派来的人也曾试过,只是无论怎么推,这石门就是动也不动一下。”
  看郑平亚凝视着那石门,“雪莲香”蓝洁芸微微叹了口气,郑平亚和赵平予还好,对蓝洁茵和蓝玉萍而言,可是万分难得听到,向来担负重任,毫不变色的蓝洁芸,竟也会有如此意兴萧索的时候。
  “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吗?”
  郑平亚试着凌空发劲,向石门用力推去,偏偏那力道犹如石沉大海,石门不只是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连上头的灰粉都没落下多少,显见这一推之力,对那石门而言,连搔痒的力道都不够,看的郑平亚当真是目瞪口呆。他武功虽未大成,但为了报家门深仇,练武时极是用功,虽说武功还不足与一流高手比拟,但内力却已颇有火候,可这一下劈空掌用了八分力,竟连石门上的灰粉都没拍落多少,恐怕这石门不只是重,当中还颇有邪门之处。
  “恐怕确有机关,不是光用力就可以推开来的。”
  “雪莲香”蓝洁芸举起了火把,走近了石门,只见青灰色的石门上头,竟有两行微不可见的小字,只是字迹被尘沙盖住,与周边色泽无差,若非已有提点,众人凝神注意,加上身有武功,眼力不弱,怕很容易就忽视了这两行字呢!
  “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
  “这会是什么意思?”
  “不晓得。”
  虽隔了层面巾,看不到脸色,但“雪莲香”蓝洁芸此时却一反平日淡静清雅的神态,显得极为慎重,“据我猜测,这恐怕就是入门的提示,这机关恐非天然,而是人为,多半是前人所佈下,而且颇有些年月了,只没想到杜少侠竟会落到石门之后,这…可就难了。”
  ““青龙”、“化紫”…”
  郑平亚沉吟了几句,“这“青龙”二字,指的会不会是四大神器之中的“青龙刃””
  “我也是这么想。”
  蓝洁芸解开了包袱,解开了好几层锦绣,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柄古物,形相古雅,与现行长剑的形貌大不相同,外表看去剑侧颇多分刃,外形看来并不算多么好看;但这古剑还未出鞘,在场众人已可感觉得到一股凛凛的寒气侵身而来,内力较弱的赵平予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虽未见其真貌,已可知必是神兵利器无疑。“因此上请家父允许,将这蓝家的传家之宝给带来了。此事关乎寒家家脉,还请二位千万不可泄露消息,洁芸在此先行谢过。”
  虽然没说得很清楚,但郑平亚和赵平予都非笨人,知道事关重大,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四大神器,乃是指“百斤定山戟”、“七两薄斧”、“青龙刃”以及“羽翼剑”都是江湖上传名已久的宝物,不仅出於名匠、质地优良,断金裂甲犹如割纸一般,每个神器之中,据说还各附着一部铸者传下来的秘笈,是故所有者除非武功高强,或势力强横,威震天下,丝毫不惧他人巧取豪夺,否则绝不肯轻易暴露出持有的消息。
  其中“百斤定山戟”名曰百斤,其真实重量大约达三百多斤,属於极重的兵器,比之战场上常用的长枪大戟,还要重上十倍。不过长戟的使法,与一般长兵刃大有不同,除了长枪的直刺和大刀的劈砍之外,侧刃还有横扫的功能,因此长戟虽形相巨大,携带不便,算不上江湖上常用的兵器,但少有的几位使用者,却多是武林中的名家,因为长戟若要使的好,不只是力道要强,还必须用心钻研出一套大开大阖中隐含细腻的手法,否则难尽长戟之致,绝非徒凭死力者可用。
  和“百斤定山戟”恰恰相反,“七两薄斧”乃是极轻的兵刃,能和它较轻便的,大概只剩下暗器。不过一般而言,使斧者多半用的也是重手法,偏偏“七两薄斧”形貌虽和一般斧头没有两样,重量却极其轻薄,若以平常用斧的手法使之,毫无威力可言。不过若依其中秘笈修练特别的使用手法,这“七两薄斧”使将开来却是威力十足,据以往曾亲见这宝器的江湖前辈所言,“七两薄斧”使将开来,形貌美妙处犹如流云飞舞一般,又兼有开山破石之威,当真是叹为观止。
  “羽翼剑”虽名为羽翼,但其形状重量,和一般长剑并无二致,羽翼之名乃是因其威力十足,犹如其主人胁下生翼,可翱翔千里所致。“羽翼剑”表面上全无特异之处,但其剑锋之锐利,却远非一般宝剑可以望其项背,若再配合其中的羽翼剑法秘笈,威力当更加强悍,无人可挡。
  四大神器当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便是“青龙刃”了。其余三项神器,就算不修练其中秘笈,光拥有神器本身,便已算得上一项异宝;但“青龙刃”之神异,却远远过之。据武林遗老所传,“青龙刃”内含剑灵,本身有认主之能,即使其主因故身亡,“青龙刃”也不会因此易主,除非下一位为“青龙刃”所认可的主人出现。若非“青龙刃”认可之主,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拥有神器,“青龙刃”会自动离开人手,自行寻找其主,非到其时绝不轻易出现。
  是故,四大神器当中,除了“青龙刃”外的三项神器,在武林中宝踪频现,只是不时易主,但“青龙刃”从六百年前一代高手“武定幽冀”刘虞死后,就一直没有出现,称得上神秘莫测。
  到目前为止,四大神器在江湖中知道下落的,只有三项:“百斤定山戟”属风云录中排行第四的“铁臂神”骆飞鹰,“七两薄斧”由风云录中第三的“飞鸿”梁虹琦所得,至於“羽翼剑”则为风云录榜眼“流云剑圣”尚光弘所有,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这三人乃受宝物之助,才能练成足以名列风云录的实力。不过“青龙刃”的下落实在太过神秘,即便是其他三项神器的拥有者,对这异宝也是不明其下落,郑平予等人事先全没想到,他们今日竟会在此看到这项宝物。
  不过才看到“青龙刃”郑平亚和赵平予便知,此事绝不可有丝毫外泄。如此异宝,在江湖中乃人人欲得之而甘心之物,蓝家在将之收为传家宝物之后,也是千方百计地,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因为即便以吉州蓝家这么庞大的势力,要对抗武林中对此异宝前仆后继的贪心者,也是力有未逮。更何况自蓝元清负伤之后,虽有“雪莲香”蓝洁芸支撑大局,蓝家雄镇一方的声势,并无没落之态,但总归是少了一名高手,自然更没有容许这动辄灭门的消息泄露出去的空间。
  蓝洁芸将这宝物让他们看到,一方面是以行动表示,对玄元门的绝对信任,二来也是为了杜平殷的关系,若非她早视杜平殷为蓝家的娇婿,玄元门下全都是自己人,又怎有可能将这异宝现於人前呢?
  第二集第五章
  轻声地吁了一口气,赵平予似已从初见异宝的震惊中觉醒过来,“洁芸小姐的确大胆,竟这么轻易现出“青龙刃”这项异宝。若是平予起了贪心,暗中偷盗此宝,蓝家岂非大有危机?”
  被赵平予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惊出了一身冷汗,郑平亚虽忍不住想堵住这小子的嘴,但话已出口,又岂是堵嘴这种小动作所能收回来的?何况郑平亚也知道,赵平予之所以敢将这话给说出口来,一方面是试探“雪莲香”蓝洁芸的反应,二来也是向她表明,自己对此异宝绝无非份之想。若是真有异心之人,又怎有可能在众人眼见耳闻之下,这番大方地向原主出口相试呢?
  虽说面上覆着白巾,加上洞中虽有火把照明,仍显得颇为昏暗,但“雪莲香”蓝洁芸那连白巾都掩不住的美眸当中,却浮起了一丝难掩的笑意,彷彿早就知道,赵平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若赵少侠想试,现在就可以拿拿看。”
  将“青龙刃”送到了赵平予眼前,虽说动作显得有些突兀,但在“雪莲香”蓝洁芸纤纤素手使来,那动作却变成了完美无比,犹如天成一般。
  嘴上微微一笑,赵平予缓缓伸手,握上了“青龙刃”的柄,只看得在旁的郑平亚又气又羡,他虽非对这神兵利器毫无艳羡之心,但自幼受师父教导,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义,何况“雪莲香”蓝洁芸对他们如此信任,郑平亚又岂敢起贪念?不过看到赵平予的手握住“青龙刃”之柄,郑平亚也不由得想他立刻抽出来,好让自己一饱眼福。不过他也不由得暗恨自己胆怯,若方才这样出口相试的是自己,现在握住宝器,在最好的角度观看这神器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没想到接下来的状况,大出郑平亚和蓝洁茵、蓝玉萍等人的意外,赵平予才触到柄,登时一声惨叫,忍不住松了手,整个人像触电般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还不停地甩着手,活像不是握到剑柄,而是摸到了一块刚出炉的熔铁似的,竟连眼光都不敢再望向“青龙刃”一眼了。
  “师弟,怎么回事?”
  “好…好冰,”
  还发着颤的赵平予似犹有余悸,“这“青龙刃”柄上,竟好像是被冰镇了许久一般,冷的让人根本握不上手。”
  “怎么可能呢?”
  蓝洁茵哼了一声,她虽也听说过“青龙刃”极其神异,但纯是听说而已,对此神异之事,总是难以相信;加上直到来此之前,才知道这宝贝竟是藏在自己家中,蓝元清竟只有告诉蓝洁芸一人而已,不由得心中有些吃醋,连带着对此异宝的效力,也看低了一线,看到赵平予这样的反应,还以为是他大惊小怪,不由得嗤之以鼻,顺手便握上了“青龙刃”的柄。
  没想到才摸到柄,蓝洁茵的反应,竟也和赵平予一般无二,只是声音之中,更加上了些许惊异,甩手的幅度也更大了些,就好像已经被“青龙刃”的异力弄伤了似的。
  “还好吧,洁茵?”
  冷冷地瞪了赵平予那明显说着“你看吧”的眼神一眼,本想发作的蓝洁茵,接下来却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满脸惊疑之色,“听你胡扯!这可真见鬼了,明明是烫手的紧,那里冷了?”
  “怎么可能?”
  听到赵平予和蓝洁茵完全不同的反应,郑平亚可真傻眼了。赵平予虽惹人讨厌,但还不至於说谎,方才的反应更非作伪,蓝洁茵向来爱和姐姐蓝洁芸争锋,也不至於联合来演这齣戏。但这样才奇怪,到底为什么两人同样触着了“青龙刃”却有这么不同的反应?
  “看来当真是神物认主,这宝物只许洁芸小姐一人触及,虽说像是神鬼之说,但也不能不信。”
  赵平予双手一摊,嘴上不禁浮起了苦笑,“方才是平予多心了,还请洁芸小姐不要见怪。”
  “赵少侠也是为寒家担心,洁芸岂会见怪?”
  蓝洁芸微微一笑,将“青龙刃”收了回来,直到此时,避得远远的,生怕再被宝器上的异力所伤害的赵平予和蓝洁茵,才敢踱回来走近她。
  “问题就在此处了,”
  蓝洁芸微微一叹,目光移到了“青龙刃”上头,“说到“化紫乘云去”这句话,该是指当“青龙刃”化为紫色之时,方可突破石门。不过这“青龙刃”确非凡品,洁芸曾以鲜血试过,刃上全无渗吸之迹,更别说化为紫色了。难不成这“化紫”意有别指吗?”
  听到蓝洁芸这句话,不只郑平亚,连赵平予都傻眼了,更别说是蓝洁茵和蓝玉萍。“青龙刃”虽未出鞘,隔着剑鞘仍是寒冽逼人,青光緻緻、难以抹灭,可以想见其刃身必作青天之色,随意挥舞之下也生一天光华。若以青天之色作底,说到“化紫”二字,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鲜血试之,看看青光吸血之后,能不能化为紫色,没想到此道却是头一个不通。
  “难不成…难不成是…吸的血不够多?”
  除“雪莲香”蓝洁芸之外,众人中最长的就是郑平亚,眼见蓝洁芸已试过的方法无效,接下来便该轮他表现,只是事先毫无准备,急就之间,郑平亚那里想得出什么好方法,慌急之下,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竟也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
  一句话才出口,蓝洁茵几乎是同时哼了一声,满脸失望和鄙夷之色,蓝玉萍虽没什么特别反应,却也掩不住失望的眼光;至於赵平予则偏过了头去,装作看着外头的天色,不让洞中众人看清他的表情,只“雪莲香”蓝洁芸表情不变,彷彿根本没听到郑平亚这句话,仍在长考似的。
  “我想…”
  打破了沉默,赵平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或许师兄所言不差。倒不是“青龙刃”是否吸血的问题,“青龙刃”既是宝物,绝非凡品,恐怕还不只有认主之能,或许是要特定某人或某种人的血沾附其上,才有可能使“青龙刃”化为紫色,这可能才是问题所在吧?”
  “这也有可能…”
  抢在众人之前出言,硬是逼住了蓝洁茵已到了鼻中的一声冷哼,“雪莲香”蓝洁芸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中的“青龙刃”慢慢踱了出去,“今儿天色已晚,我们先回洞外,准备宿营之事。至於石门开启之方,大家先休息一晚,恢复了精力之后,再好好集思广益吧!”
  “原来…原来如此…”
  落到了最后,一边走着,郑平亚一边暗自沉吟,整颗心都飞到方才见到的异宝上头,他倒不是对“青龙刃”起了非份之想,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据说四大神器当中,都各自含带一本武功秘笈,“百斤定山戟”和“七两薄斧”的秘笈,是专为这特异兵刃所用,可以不论,但“羽翼剑”和“青龙刃”所附的秘笈应属剑法,多半也可用於普通长剑吧!
  除了大师兄的下落之外,郑平亚朝思暮想的另一件挂心之事,就是以他目前所学的玄元门武功,行走江湖虽说没什么问题,但若恃之想要打倒天门,除非另有遇合,否则可说是千难万难;但“雪莲香”蓝洁芸这回连传家之宝“青龙刃”都带来了,显见对此事极费心力,蓝家对大师兄的重视绝非等闲,若这回真能救出杜平殷,以师兄对他的爱护,请“雪莲香”蓝洁芸网开一面,让他修习“青龙刃”中所附秘笈,该不是难事,那自己尔后对上天门的胜算,可又多上一成了。
  虽看得出郑平亚神情有异,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但蓝洁茵和蓝玉萍的心中,此时也绝不平静,根本就管不到别人心里的想法。从坠崖失踪后,便令她们牵肠挂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郎君杜平殷,此刻就在那石门之后,偏偏就隔了这道大石门,让她们咫尺天涯,连声音都听不到,二女心中岂有不激动难平之理?若非蓝洁茵方才小吃了点亏,知道“青龙刃”确实神异,不能轻动,以她向来的娇贵气,和现在心中满溢的急躁,真恨不得将“青龙刃”拿来拆了,好生研究。
  而向来心绪平稳,似是天蹋下来也动不了他一根眉毛的赵平予,现在看来也是一幅心中若有所思的模样,走着走着差点被地上的小石子跘了。若非郑平亚也是心中有事,毫不平静,怕早在心中一边暗笑一边讚叹,你这傢伙也真是的,连对还未谋面的大师兄的安危,也担心到如此心神不属的模样,偏对上自己就一幅毫不容让的样儿,真不晓得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说没有回头看,但身后四人的行为举动,全都落在“雪莲香”蓝洁芸的心中。
  坐在火边,郑平亚一双眼睛不是看着火,就是注意着一旁闭目冥思的赵平予,心思乱乱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专心不了。不过也不只他神思不属而已,蓝洁茵和蓝玉萍不住来回踱步,满脸忧思,显然正在思考着“青龙化紫”之事,其他的事情什么也不顾了;而赵平予呢?他那向来沉稳的神态,此刻好像都不知飞到那儿去了,一双眼儿怔怔地望着火,愁容满面、皱着眉头,彷彿随时都要流下泪来似的,那模样可真教郑平亚想不透。
  从到了这山洞之后,赵平予的神情很明显地不同於以往,郑平亚原以为这是因为赵平予关心杜平殷的生死,因此行动失常,甚至还因此对这向来不对盘的人印象改观不少;不过现在仔细看来,赵平予的失常大异以往,光只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大师兄,能让他变成这样子吗?郑平亚虽觉不对,但他向来不怎么关心赵平予,更别说是他的心事了,此刻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最教郑平亚心神不属的,是坐在火另一边的“雪莲香”蓝洁芸,她一句话也不说,从方才用晚餐时就是如此,只是无言地收拾着一些杂物,更没有半点异动,此刻收拾完了,也是不发一语,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四人的行动的表情,好像光只如此,其中都有难以想像的乐趣似的。
  差点儿就要受不了蓝洁芸那虽似平静,却又像是可以看穿一切美眸的监视,偏偏另外三人都像是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更没一人注意到正被蓝洁芸看顾着,好像只有自己不舒服似的,郑平亚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衫,慢慢地走到树后,等到离开了蓝洁芸的眼界,这才松了一口气。
  才松了一口气,郑平亚这才感觉到,背心几乎都被冷汗给湿透了,在初春夜里的冷风当中,竟颇有些寒冷之感,虽说以郑平亚内力之深,一时之间差点也有些忍受不住。
  不过这也难怪,他自小最服这大师兄,甚至连师父元真子的威信,在他心中也颇不如杜平殷,谁教杜平殷天资颖悟,连师父和师姑-现在该说是师娘了,不知师兄知道这回事时,会有什么表情呢-都对他的资质讚不绝口,赵平予虽身具“九阳脉”但在练武的进境方面,和杜平殷比起来,简直就像老牛拖破车一般,真不晓得他是怎么用功的,竟这样白白浪费老天爷的好意?
  除了资质过人,练武进境奇速之外,大师兄比起师父来,更多了一股救世之忱,尤其是对郑平亚的灭门之仇,更有如感同身受,虽因为师父谆谆叮嘱,杜平殷虽是血气方刚,也不敢妄自掺和进郑平亚的复仇行动当中,但在暗地里,杜平殷可也是千方百计,努力地协助郑平亚,逼他用功、给他指导,帮他慢慢建立起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心,算得上郑平亚半个师父。由於他的努力,使得郑平亚虽是年轻,武功尚未大成,但比之武林中的侪辈,武功实力可也算得上一流人物。
  如果…真的是如果,如果这一回真的能救出杜平殷的话…郑平予感觉手心中沁出了冷汗,同样的话在心里也不知覆述了多少次,每次的感觉都愈来愈清晰,牢牢地烙在心底,再抹不去。这回若真能成功救出大师兄,以杜平殷的一向作风,加上见到爱郎、欣喜若狂的蓝洁茵、蓝玉萍的帮忙,“雪莲香”蓝洁芸难拂众意,必会同意自己修练“青龙刃”中的武功秘笈,使自己武功大进,足可叱吒风云,到那时自己的复仇大业,以及日后重振湘园山庄的心愿,岂不是事半功倍?
  不过…一想到“雪莲香”蓝洁芸看他时的眼神,郑平亚就不由得心生警惕,蓝洁芸虽是一语不发,面巾后的表情连一丝心意都不透露出来,但她那眼神如此清亮,就好像自己在想些什么,全都在她的计算当中一般,光只是被她毫不在意地扫视一轮,郑平亚便感到有些心虚,那眼神好像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青龙刃”中的异宝没有他的份,光想到这里就让郑平亚心痛难当。
  尤其更让郑平亚心怀不满的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一路上“雪莲香”蓝洁芸形容清冷,虽是待人有礼,但与其说是对外人公平,毋宁说她更偏向赵平予一些,完全不把赵平予当成个令人望而生怒的丑人,好像这人的才智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似的,真是胡扯。
  郑平亚真不知道,蓝洁芸那如雪中莲花的美名是怎么来的?竟连一点儿看人的眼光也没有,对自己这英俊侠少的态度,竟和对那丑傢伙的态度差不多,有时候还更重视赵平予的意见而忽视他,就好像无言地表示,自己只有相貌英俊而已,内涵根本及不上赵平予,想来都教人生气。难不成赵平予只因为老天爷给了他一身的“九阳脉”就能够如此一帆风顺,连“雪莲香”蓝洁芸这等眼界过人的女子,也会比较看得起他?郑平亚想来真是不服,差点想去找赵平予算这笔帐。
  摇了摇头,郑平亚努力想让自己清醒,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这样好高骛远的时刻,什么都得等救出了杜平殷再说。若真能救出大师兄的话,以他在蓝洁茵等人心中的地位,蓝洁芸就算当真有眼无珠,看得起赵平予而不是他,以大家的力量,总也能将这偏心女子的眼光矫正过来,至少可以让他学到绝世武功,不只足以行走江湖,更能够一举歼灭天门,以报湘园山庄灭门大仇。
  但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若救不出杜平殷,这美妙的远景和光明的未来,永远只是郑平亚心中的梦想而已。以一路上“雪莲香”蓝洁芸对他和赵平予那明显偏差的态度来看,她并不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到时候蓝洁茵和蓝玉萍站在自己这边,赵平予也为自己要求,但此事事关重大,“雪莲香”蓝洁芸统领蓝家近年,绝非侥倖,不可能是心智轻易动摇之人,若没有杜平殷的帮忙,自己想要学到“青龙刃”中的绝世武功,真可说是水中捞月、画饼充飢,毫无希望。
  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突破那石门呢?徒出死力硬撼,是绝对行不通的,这点才一入洞时,郑平亚已经试过了,偏偏石门上头的提示,那“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又是这般难以索解,郑平亚再怎么想破头,对这两句提示也是毫无头绪。就算那时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事实,的确是因为“青龙刃”饮血不足,故无化紫之变,但现在荒山野地,又到那儿找人去收集鲜血?
  突地福至心灵,郑平亚似是想到了什么,差点要跳起来,他也不知自己怎的变成如此厉害,突然想到的这主意真的是不错,绝对可以好好试上一试。只是郑平亚没有发现,此时火堆旁的“雪莲香”蓝洁芸眼中突地浮现一抹忧悒之色,淡柔沉静的眼神,正望着树后喜翻了心的自己。
  已经蛮晚了,眼见蓝家三女都已经睡熟,二师兄却不知钻到那儿去了,想必他也正在苦思破门而入之法吧?赵平予心中暗叹一口气,他虽还猜不出门上“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句中的秘奥,但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怎么也想去再踏勘踏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线索。
  何况方才在火堆旁边细细一想,对这两句话的意义,虽还是苦无头绪,但赵平予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对,这两句话的意义,虽也像是突破石门的提示,但感觉上与其说是要让他们破门而入,还不如说是对被困石门内部之人所说的提示。龙隐於渊代表的是沉潜待时,等到时机到来才腾昇上天;所谓“青龙乘云”该当指飞龙在天之相,正象徵着飞黄腾达;这两句话的含义,感觉上还比较像要被困之人沉着等待,直到悟出“化紫”之法后,便能腾龙上天,大展鸿图之意。
  不过虽心想如此,但在现在的状况之下,这想法赵平予可是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口的。那“雪莲香”蓝洁芸倒还好,比较有可能会去思索其中意涵,不致罪他;但蓝洁茵和蓝玉萍救人心切,那里会顾得话中的意义恐怕和破门而入无关?再加上郑平亚也极想救出大师兄,何况他对自己又毫无好感,若他鲁莽说出心中所想,郑平亚心急之下,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哩!
  光看晚餐时众人的样子,就知道大家心中着急的程度了,自己是心有所念,所以吃不太下,用量不如平时的多,蓝洁茵、蓝玉萍和郑平亚用的却比自己还少,但心思缠绕在那两句话上头,却怎么也显不出半分饿样;不过“雪莲香”蓝洁芸的情形就不一样了,她的食量虽用的并不多,但却是和平常一般,再没半点异样。赵平予猜想,若非她并不想救人,因此乐的轻松,在旁观赏取乐;就是这“雪莲香”蓝洁芸实是修养过人,并不因此挫折而混乱,仍然心静如水。
  怎么也希望事实是后者,这“雪莲香”蓝洁芸可是众人中最沉着的角色,事先的准备也最多,若蓝洁芸不想救人,光靠其余四人之力,要破入石门中救出大师兄,几可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赵平予双掌贴住了石门,将耳朵贴到石门上头,仔细倾听。虽是将注意力全放在耳上,但这石门实在太厚,何况赵平予虽有“九阳脉”在身,功力一日千里,武功进境比郑平亚他们都快得多,但内力最重根基,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努力,他虽用功,这方面终究限於时日,程度还不够,再怎么努力听,也听不出来石门后面的端倪。
  听了半天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耸立的石门像在嘲笑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赵平予也不由得心下有气,真想一拳搥上去,但他白天才看到郑平亚运掌推门时吃了小亏,连石粉都没落下多少,知道这石门之坚之厚,绝非他一人之力可以轻易撼动,一拳下去力道反震,伤的只会是自己,气怒中那一丝残存的理智阻住了他,拳头虽已搥到了石门前面数分,却再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勉强抑住了心中的怒气,赵平予回头拿起了火把,在火把的微光中仔细搜寻,将石门前面地上和壁边搜的一丝不漏,连灰粉都不知被他撢落了多少,但别说是片纸只字的线索了,就连一点儿山中该有的虫子,或石上应有的青苔都找不到,看来这石门果非天然之物,而是有人特意排设,上头颇有机关,辟虫驱苔,因此生体绝迹,连虫子在这上头都活不下去。

  放下了火把,赵平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真是拿这石门没办法了,就连郑平亚的一击,也无法撼它分毫,以自己之力,更没办法动这石门半分,偏偏他又非开此石门不可,难不成当真要等到解破了“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这两句诗不像诗、话不像话的谜团,才能进得去吗?
  走到了门侧,左掌贴紧了石门,赵平予用力推去,但石门仍是纹风不动。其实这也难怪,若不是怎么都没法子弄开这石门,以赵平予平日的沉着,根本也不会像这样白费工夫,想试试看正面硬推既推不开,能不能从侧面来推推看,误打误撞还能给自己弄开来呢?
  “别闹了,那有这么简单?胡扯瞎搞的就给你弄开,那我们不都是白想的了?”
  听到郑平亚冷冷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赵平予当真吓了一跳,连力道都用不准了,差点岔了力伤到自己,他怎么也没想到,郑平亚竟会在这时候进洞来,而且语气不善,比平常还像是要找自己麻烦似的。
  看到师兄进来,原该退开施礼的,不过他人才刚要从石门前退开,赵平予突然眉间一动,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方才岔了力气时发现了什么,却被郑平亚给打断了,登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手掌贴到了门上,就好像倚在门上再不想管事情了一般,连郑平亚的问话都不理了。
  看到赵平予竟在门前陷入了沉思,浑然忘我似地想着什么,指间不住轻叩着石门,连应有的礼貌都忘了,郑平亚不由得愈看愈气,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虽说还陷在沉思之中,但听到郑平亚拔剑时剑刃轻擦过鞘口的轻吟,赵平予马上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郑平亚的神情不对,这师兄长剑在手杀气十足,那表情不像来找碴子,也不像平常那般厌憎他的模样,反倒像是就要完成什么大事一般,豁了出去不顾一切,再不会有任何退缩。
  “师兄…你想干什么?”
  “简单啊!”
  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心中充满了大功告成在即的紧张感,郑平亚甚至感觉不到晚餐时吃太少的飢饿感,整个人都像充的满满的,比平时在门内吃得太饱时还要精神奕奕,这感觉如此美妙,他几乎有个错觉,像是可以一击就把这石门劈开一般。““青龙刃”不能化紫,必是因为饮血不够,若它能饮尽你全身鲜血,必能由青化紫,一举破开这道石门…”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更何况,”
  赵平予的声音,对郑平亚而言彷若充耳不闻,他愈说愈是亢奋,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股诡异的笑意,不知何时已充满在他的脸上,“你身具“九阳脉”体内阳气极重,血气必比常人鲜血还要刚烈,效果也比平常人的鲜血要好得多。你安心去吧!救出大师兄之后,我会禀他之所以能成功出困,都是因为你的牺牲所致,将来我和师兄功成名就,都会勉怀你的自我牺牲;师父和师娘也会对你更加另眼看待,将你当成玄元门所以能发扬光大的功臣…”
  这下可糟了,赵平予心中暗忖,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二师兄心中满溢着对天门的灭门大恨,压力比他可还要大得多,他原先也曾想到,在这么大的压力摧逼之下,二师兄的日子过的必是并不快活;在看到了“青龙刃”后,或可能对此异宝有非份之想,尤其是其中的绝妙武功,更可能使他抛弃一切,只想救出大师兄后,再向“雪莲香”蓝洁芸求宝。可赵平予却怎么也没想到,郑平亚竟会在救出大师兄前,便被压力弄到发狂,好像以为取了自己的血,就必可成事一般。
  第二集第六章
  原还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郑平亚的心智,但看他眼中红丝如血,映得整个瞳仁都红红的,赵平予便知道,光只是以口头劝说,恐怕他还没恢复心智,自己已经成了郑平亚的剑下之魂。心中还有大事未成,赵平予可还不想死,何况就算真用了自己的鲜血,也未必开得了这石门,赵平予表面上虽像被郑平亚吓得怔在当场,再也动弹不得,心中却在百般计算,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若以本门武功而论,自己的剑法比起郑平亚,可还有着一大段距离,就算他现在意发若狂,出手时没有那么细腻,比平时较多破绽,以自己的功夫最多也只能多接上个几十招;若比起内力,他和郑平亚的距离,只怕比剑法更远,比掌力只怕落败更速。仔细想想,自己所能做的,除了弄出声响,惊醒在外头的“雪莲香”蓝洁芸等人,让她们进来干涉外,也没有别的活命方法了。
  郑平亚长剑才动,突地眼前一暗,整个洞内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吓得他神智一清,连忙收敛攻招,长剑回守自身。他虽意兴如狂,但却也很清楚,此事绝不能让“雪莲香”蓝洁芸等三女事先知情,一定要在赵平予毙命之后,才能告诉她们,还要装成是赵平予知道此事,才故意自尽,好让她们能因为他的牺牲,成功救出杜平殷来,否则她们必不会善罢干休。蓝洁茵和蓝玉萍也还罢了,毕竟这是为了救出她们的心上人,她们就算不甚喜欢自己的手段,也不会有太多反感。
  但“雪莲香”蓝洁芸的情况就大有不同了,一来她不是杜平殷的情人,以她正道中人的作风,绝不可能同意饮血破门的方式;二来或许因为看出赵平予有“九阳脉”在身,她对他颇为尊重,比对自己还要看重得多。如果她知道是自己杀了赵平予,就算因为要救出杜平殷来,不至於对自己动手,但她终究现掌“青龙刃”这神器,是神器所认之主,心有芥蒂之下的“雪莲香”蓝洁芸,就算真有杜平殷助他要求,恐怕也不会容许自己修练异宝中的武学,因此这事非瞒她不可。
  就因为这样,所以郑平亚谨慎至极,一直等到三女都已睡熟,赵平予偷偷摸摸地进入山洞之后,确定了不会再有旁人干涉,这才偷入洞中;面对赵平予的时候,虽因大事将成,极度兴奋下差点压抑不住声音,仍是小心翼翼地守在洞口,堵死了退路,绝不让赵平予有半分可乘之机。
  没想到郑平亚事先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赵平予的手段,他怎么也想不到,赵平予不但没有如他预想的拚命突围,好惊醒蓝家三女,也没有横剑死守,拚得一招是一招的打算,自己才出招,赵平予竟拚着左臂挨上一剑,先扑到火把旁灭了火,月光不及的山洞之中,登时昏天暗地。
  这下可换自己糟了,郑平亚心中暗骂,却怎么也不敢骂出声来,更不敢妄动,撑在那儿进退不得。目不见物,他虽武功内力在赵平予之上,却是无所施其技,想要动手嘛!根本不知赵平予躲到那儿去了,方才那一剑虽划到了赵平予左臂,但眼前突然暗沉,郑平亚心惊之下,连忙收剑自守,感觉上虽划破了赵平予衣服,却不像真伤到他的样子,连听血滴声找对方位置都没办法。
  若出去取火把再进来动手,一来恐怕会惊醒蓝家三女,到时候自己可不好交代;二来以赵平予的狡猾,怎会容得自己有退出取火的空间呢?目下实在太过黑暗,纯靠听音辨位,才能知道对方所在,这种状况下的打法,郑平亚一点儿经验都没有,不由他不惊慌,偏偏赵平予不动声色,若自己鲁莽妄动,恐怕还没来得及退出取火,已经挨上了赵平予猛攻,这小子武功实力虽说远比不上自己,但靠着“九阳脉”之助,也已不可小觑,情急拚命之下,那攻势可也不是说着玩的。
  才只是一个灭火把的动作,赵平予已经将主动权抢了过去,本来自己守住洞口,瓮中捉鳖的有利形势,登时烟消云散,变成自己处在绝对的下风。搞到现在,自己可是守在这儿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又不能等,即便待到天明,这洞里也不会有什么亮光照进来,加上到时候蓝洁芸她们醒了,对自己反而更是不利。郑平亚虽是恨得牙痒痒的,真恨不得马上逮住赵平予,将他砍成十七八段,把鲜血全都挤出来,但却是一点声息都不敢露,生怕自己先露形迹,反为不妙。
  也不知在洞口撑了多久,虽说远大的目标是否能够成功,就看此时此刻,郑平亚的精神异常饱足,专注地观察着洞中的动态,连腹飢都感觉不到了,但一动也不动地站了这么久,还要保持戒备森严,就连郑平亚的武功造诣,也有些撑持不住,偏又不敢鲁莽行动,可真难煞人了。
  突然,郑平亚福至心灵,猜到了赵平予真正的打算。赵平予之所以拚伤也要熄灭火把,就是为了造成这形势,逼自己不敢妄动,一直在这儿撑到天明,既知自己必会死守洞口,不会冲进来贸然动手,赵平予自乐得休息;等到天亮的时候,就算蓝家三女因昨天的疲累,较晚起身,但他所立之处是洞口进来的第一个转角,光线虽是微弱,却仍能勉强照到他身后,到时赵平予处於暗处,他处於明处,动手起来比现在可更是不利了,这小子当真奸狡,竟想得到这么刁恶的主意。
  更重要的是,就算看出了赵平予的计画,他也不敢妄动一下,黑暗之中虽然双方都看不到对方所在,但郑平亚一开始就先佔地利,封住了出口,此时更不可能退出这唯一的退路,赵平予虽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对这小子而言,自己的所在位置,却跟眼见一般的明白,赵平予之所以不趁机出手,是因为没有把握,宁可等到天亮,外头日光微微映出他的所在之后,再行下手。
  看来这下真的没办法了,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个程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冲进去胡乱挥剑,看看能不能碰运气逮到他吧?郑平亚心中暗祷,若父母亲人在天有灵,一定要庇祐自己,能够抓得住赵平予,若连这样盲目冲入、胡乱挥剑都伤不到他,运气这么差,自己也只好认输。
  听到郑平亚不顾暴露行迹,那深长的呼吸声,显示他正打算全力出手,赵平予不由一怔,不过他入门前身无武功,在山下颠沛流离,临事反应可要比郑平亚快得多,才一转眼他就猜到了郑平亚已经孤注一掷,打算碰运气,看看乱挥乱杀之下,能不能碰运气地伤到他,心中不由叫糟。
  说实在话,赵平予倒并不是那么想和郑平亚动手,一来自己武功尚不及他,若打起来多半无倖;二来对赵平予而言,破开那道石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还有比较武斗胜更重要的工作呢!
  原本在灭了火把之后,赵平予便退到角落,勉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呼吸之间轻柔绵缓,不但可以休息,也不让别人有办法察觉他的所在位置。这倒也不是为了后面和郑平亚动手,而是因为在赵平予看来,郑平亚并非恶徒,只是为了救出大师兄,又可趁此机会,获得绝世武功以报家仇,因而有些冲动而已,若到了天明,郑平亚的脾气稳定下来,该当还是可以劝得醒的。
  原本这计画应该有机会成功,他一直一语不发,也不劝郑平亚一句,第一是现在的郑平亚意态若狂,多半不是旁人劝得动的;再说若自己发言,让郑平亚的气有地方出,就没有像现在沉静的情形所造成的压力,使郑平亚进退失据,到时候恐怕就没办法把郑平亚留在此处。但看来郑平亚已经看破了他的手段,宁可碰运气也要进来动手,当真是破釜沉舟,一点儿后路也不留了。
  虽说若他趁郑平亚离开当道时,即可钻出洞去,还可以弄醒蓝家三女助他,把郑平亚困在洞内,直到他清醒为止,但这种事儿能不外扬,最好是别外扬,再说以郑平亚的武功,若不顾一切只顾闯出生天,蓝家三女武功虽不弱,但蓝洁茵和蓝玉萍心不在此处,未必全力动手,武功最高的“雪莲香”蓝洁芸功力虽胜郑平亚,但在郑平亚拚命动手之下,不下杀手恐怕也拦不住他,而若是下杀手,伤到了郑平亚,更非赵平予心中所愿,总不能人还没救成,自己人先自相残杀吧?
  正当郑平亚做好准备,打算冲入动手的当儿,突地在他身后,一声叹息声轻声响起,声音虽不大,却震的郑平亚和里头的赵平予犹如雷殛一般,差点跳了起来,郑平亚甚至不顾赵平予在里头虎视耽耽,忍不住回头看去,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洞口,只听得一声火摺燃起的轻响,“雪莲香”蓝洁芸犹如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精灵一般,悄没声息地立在郑平亚后方,手中的光映亮着他。
  “你…”
  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当真被“雪莲香”蓝洁芸吓了好大一跳,郑平亚连声音都颤了,手中剑不住颤着,郑平亚甚至忘记要平静手脚,不在佳人面前示弱,“你在这…多久了?”
  “很久了…从一开始我就在这里…”
  声音虽一如以往的平淡,但不知怎么搞的,在里头的赵平予就是感觉不对,和以往如水中莲花般洁净不染比较起来,蓝洁芸现在的声音,就好像拚命地压制着什么一般,甚至还有一些压也压不住的哀伤之意,“你们的对话,我一句也没有漏掉…”
  “什…什么…”
  虽知道自己的武功,和“雪莲香”蓝洁芸相较之下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但郑平亚怎么也不相信,相差竟有这么多,他竟没发觉“雪莲香”蓝洁芸从一开始就蹑在他身后。
  偏偏郑平亚的理智却是清楚地知道,“雪莲香”蓝洁芸所言是真,她的确从头到尾都听到了,首先以两人的武功差距,她根本不需要谎言瞒人以争取优势;再说若非“雪莲香”蓝洁芸从头听到尾,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会选在这么刚巧的时刻出声警示,令郑平亚不敢轻举妄动。
  仔细想来,武功应该没有差上这么多,刚才多半是因为自己专注在里头的赵平予身上,才没发觉“雪莲香”蓝洁芸的存在吧?郑平亚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准备动手突围,她既出声警示,想必是选择站在赵平予那边,这下子他受两面夹击,不全力出手求生,只怕是活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郑平亚准备突围,再无心力顾及其他,或许他就会发现,现在的“雪莲香”蓝洁芸神情有异,一双清澈澄明的美眸中,竟似微发着红,像是才刚暗自饮泣过一般,全没动手打算。
  也不见“雪莲香”蓝洁芸使力,那修长的身影竟飘飘而出,犹如风过水面拂起的涟漪般,显得那么柔和,毫无烟火气息,“两位都出来吧!“青龙刃”乃是神器,其中玄妙难以测度,光只是大量饮血,“青龙刃”未必能成功化紫,何况为救一人而杀一人,又岂是洁芸心中所愿?”
  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回又是功败垂成,何况从“雪莲香”蓝洁芸的神情来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又矮了一层,郑平亚虽是胸中火气窒着,却怎么也不敢在“雪莲香”蓝洁芸的面前,就向赵平予发作,只得慢慢地走了出去,而背后的赵平予也放了心,收剑走了出来。
  缓缓走出洞来,但见月光已晦,显然将近天明,山里清晨太阳未起之时,最是昏暗,眼见蓝家二女熟睡如初,只“雪莲香”蓝洁芸俏立树前,一语不发,也不知她正想着什么,注意力竟似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而身后的赵平予呢?他似是松了一口气,既有“雪莲香”蓝洁芸出言保护,便无须再对郑平亚有所戒备,慢慢地走到了火边他原有的位置,放下了腰间长剑,准备休息。
  看这模样,郑平亚心中突地一动,反正事情已经做了,就要做得彻底,反正蓝家二女都在熟睡,洞中事了后“雪莲香”蓝洁芸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自己身上,赵平予也一幅打算争取时间休息的软趴趴样儿,若郑平亚能一击成功,出其不意地解决“雪莲香”蓝洁芸,以他的武功,说不定还能在蓝家二女清醒起身之前,成功击毙赵平予,到时候只要将罪责全推到赵平予身上,一来可以成功取血,救出大师兄杜平殷来;二来既有此功,自己得“青龙刃”上武功,更是理所当然。
  好不容易解决了事情,赵平予松了一口气,放下了长剑,伸了伸懒腰,感觉到疲惫已经充满了全身,整个人都瘫了,熬夜熬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身具武功又值年轻力壮,他也的确是累了,真的好想好好睡上一觉,一切事情都等醒来再说,以蓝洁茵和蓝玉萍对杜平殷相思之深,等她们醒来之后,必是全心全意只放在那两句话的解释上头,到时候自己想要补眠,只怕比登天还难。
  用尽最后一丝戒备,向郑平亚看了一眼,他正茫然地站在洞口,眼光一如往常地没有自己的存在,只在注意面前的“雪莲香”蓝洁芸。虽说方才在洞中之时,郑平亚的表现大异以往,好像当真有些疯狂一般,那时赵平予紧张的要命,生怕郑平亚不只是说说而已,若他把持不住,当真冲突之下,自己小小吃点亏不打紧,兄弟阋墙之争被外人看到,玄元门这面子丢的可就大了。
  现在虽说这丑事被外人发现,但总是让郑平亚平静了下来,虽说情绪看似仍有些激动,但总是不动手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吵他,而是让他自己去休息,等到天明之后,郑平亚心绪平和了,到时候才有办法和他沟通。自己年纪不够,恐怕说他不动,不过“雪莲香”蓝洁芸无论武功和江湖地位,都在郑平亚之上,若她肯出面导正郑平亚的性急,该可还本门一个正常的二师兄。
  赵平予暗自庆幸,幸好发现此事的,是“雪莲香”蓝洁芸,她性子沉稳端重,久经历练,该不会随意泄露此事;若换了其他人像是蓝洁茵,恐怕动不动就会拿这件事来说笑,甚至还有可能随意泄露於外,到时候他们可真不知道,是该教训她,让她闭嘴,还是该乖乖地任她说才好呢?
  不过在出洞之后,连赵平予也发现不对了,“雪莲香”蓝洁芸那原本澄澈的眼神,此时竟变得有些茫然,彷彿在想着些什么似的,眼中竟似还佈着些红丝,该不会…该不会因为大师兄的事情而哭过吧?赵平予才一想到此点,立刻就自己把此事驱出了脑海,据师兄所说,大师兄杜平殷和“雪莲香”蓝洁芸未曾会面,这种情形之下,再怎么也不可能生出姻缘。不过“雪莲香”蓝洁芸身负统领蓝家的重任,那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想必也有难以为外人道的辛苦吧?
  原先赵平予当真没有想到,临睡前的虚应故事,只为了看了可以放心些的这一眼,竟会看到这种事情。原该已有自觉,正努力平复激动情绪的郑平亚,眼光竟突然变得锐若鹰隼,直盯着“雪莲香”蓝洁芸,彷彿当她是敌人一般,被那眼光震的背心一寒的赵平予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还没想到郑平亚为什么有这敌视的眼光时,郑平亚已经出手,声音才响,两枝袖箭已破空而至!
  “雪莲香”蓝洁芸武功虽在郑平亚之上,兼且久经江湖,动手经验绝非郑赵二人可比,但现在却是心有旁骛、心神不属,加上已将郑平亚和赵平予从洞中带了出来,郑平亚虽有些沉默不语的情形,颇令人担心,但事情应该已经过去了,她也已放松下来,再无半分戒备;加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郑平亚已经偷偷移近了她,拉近了距离。说时迟那时快,才刚听到风声,两枝袖箭已经飞到了眼前,势挟劲风、威猛无比,郑平亚显是用上了全力,务在几个照面就分出生死!
  全没想到郑平亚会突然发难,加上距离已经加近,猝不及防之下,就连“雪莲香”蓝洁芸这么高明的武功,也来不及取兵刃格挡暗器,情急之下只能使个铁板桥势子,娇躯后仰以避。赵平予耳边只听得“笃!”
  的一声,“雪莲香”蓝洁芸已经倒了下去,一枝袖箭钉到了她身后树上,箭尾还不住抖动着,显见势道凌厉已极。
  这下子可糟了,赵平予心念才动,口中已高呼一声,连人带剑扑到了郑平亚身边,长剑连环出招,取的都是郑平亚要害之处。他倒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做,就可以轻易打倒同门学艺,在本门武功上头无论功力或经验都远在自己之上的郑平亚,而是为了阻住他的继续进击,生怕他再下杀手。方才的出手还可推说是郑平亚心情激动之下,有些管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动手;但若容郑平亚再下杀手,伤了蓝洁芸,到时候就算赵平予再怎么绞尽脑汁,怕也找不出理由来搪塞了。
  一来没想到赵平予的反应竟有这么快,自己袖箭才出手,他人已到了身边,二来也因为郑平亚的注意力全放在“雪莲香”蓝洁芸身上,方才那一击又耗力太过,全没半分留力,大违元真子授艺时的谆谆教导,郑平亚一时间只觉体内空虚,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登时被赵平予的杀招逼得失了先势,手忙脚乱、连退数步。若不是赵平予武功和他实有一段距离,出手的招式又都是本门剑招,郑平亚对此再熟练也没有,怕光一时间的手忙脚乱,他已经伤在赵平予的剑下了。
  不过原先的计算,至少达成了一半,郑平亚一边争取时间,觑准了赵平予连环出招的空隙之处,吸了口气,精神一振下立时拔剑反击,没两招已取回了先手,一边在心下暗自庆幸。方才他左右两边同时出手,发出了两枝袖箭,直捣“雪莲香”蓝洁芸面前,蓝洁芸虽以铁板桥的势子,勉强避开了一枝,让那袖箭打到了树上,但另一枝必然命中,蓝洁芸至今仍倒地不起,想必面门负伤,恐怕多半已经丧命,去掉了这个武功最高明的对手,其他人郑平亚可就一点儿也不怕了。
  不过赵平予的反应,可也不是普通的快,他虽来不及出言警告蓝洁芸,但却来得及阻住郑平亚再施杀手,同时还不忘高呼一声,把蓝洁茵和蓝玉萍从睡梦中惊醒,郑平亚心中暗恨,手上发招却是愈来愈快,务要在蓝家二女清醒之前,将赵平予格杀,还要确定蓝洁芸确已身死,到时候才能够将罪名全推到赵平予身上,而自己基於义愤,清理门户,蓝家二女也就无话可说了。
  偏偏一见他出手反攻,赵平予立刻便改攻为守,攻守之间转换得如此自然,就好像早有此准备一般,守的无懈可击,加上郑平亚出手一急,许多细腻之处就无法顾及,虽是已夺了先手,剑招威力也强,一时间却突破不了赵平予那精雕细琢、千鎚百炼的守势。若是任赵平予这样死守下去,就算自己终能胜他,怕也要在三四十招之后,到时候蓝家二女早就醒了,自己口舌又不如赵平予便给,若任他说服了她们,三人联手下自己非败不可,郑平亚愈想愈急,出手也愈快愈猛。
  事先再怎么演练,也不可能这般刚巧,就在郑平亚一时之间难以得手的同时,只听得身边一声轻响,郑平亚不由得偏头看去,登时被眼前景象吓得冷汗直流,连手上的攻势都缓了下来:原本倒在地上的蓝洁芸身边,一枝袖箭正在草地上弹跳着,不住滚动。显是方才情急之下,蓝洁芸来不及阻挡袖箭,竟行险以贝齿咬住了迎面而来的箭。虽被震的保不住铁板桥的势子,当场倒地,恐怕还被震晕了片刻,但看她现在已把袖箭吐到了一旁地上,虽未起身,但多半已经清醒。

  若等到“雪莲香”蓝洁芸立起身来,只怕合自己与赵平予之力,也难以匹敌,何况赵平予现下和自己交手正紧,招招守的门户谨严,专注至极,以他的功力,光守到此时已是竭尽全力,只怕还没发现“雪莲香”蓝洁芸已经清醒了呢!郑平亚知要脱身,此时正是关键,绝不能让“雪莲香”蓝洁芸起身与赵平予联手,到那时候自己别说取胜了,恐怕要逃离此处都难得很哩!
  “师兄!”
  苦苦支撑,也不知挡了郑平亚几招几式,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失守的赵平予连接数招,只觉手上压力突地增大,显是郑平亚已拚出了火,正汗流浃背、心中惊慌之际,眼前突地一花,郑平亚不知何时已经跃开,那身影如箭离弦,转眼之间已在远处。说实在话,两人功力虽是差距不小,但若非赵平予採取守势,绝无攻招,以他现时的功力,郑平亚可也没法这般进退自如。
  看郑平亚几下起落,人已经去的远了,赵平予不由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照理说郑平亚已将近得手,正逼的他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落败身亡,就算蓝洁茵和蓝玉萍已经起身,但人在熟睡刚醒之际,手足间总有些酥软,至少要热过身后,才好出手;何况蓝洁茵向来比较站在郑平亚那边,蓝玉萍又向来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她二人就算起来了,事态未明之下,帮郑平亚的成份也多得多,他为何要离开?难不成是因为动手之间突然清醒,自认无颜见蓝家几位姑娘吗?
  当看到郑平亚远去的身影时,赵平予原还出声要招呼他回来,但转念一想,还是先救起“雪莲香”蓝洁芸的好,郑平亚就任他去吧!现在的赵平予只希望蓝洁芸反应够快,就算猝遭暗算,也千万别伤的太重,她可不是寻常人物,而是蓝家现时的真正家主,又为了玄元门之事来此,若她伤重身死,玄元门和蓝家这樑子可就结大了,就算能成功救出大师兄,怕也难解开这个过节。
  才转头一看,赵平予登时松了口气,方才激战郑平亚时的种种疲累,此刻才像海潮般涌上身来,差点儿连手中的长剑都握不住了。“雪莲香”蓝洁芸虽还没站起身来,但正坐在那儿,举袖掩面,多半是因为发现“雪莲香”蓝洁芸已经清醒,才能将二师兄给惊走的吧?不过现在赵平予倒没那个力气去找回郑平亚了,放下心来的他当真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等醒来再说。
  想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什么,蓝洁芸竟是动也不动,坐在那儿再也不肯起来,伸袖掩面,也不知想着什么,那奇特的模样,看的他警觉心起,赵平予强提精神,仔细打量着四周,等看到树上时才发现,方才掠过蓝洁芸面上那枝袖箭,正将一团白巾钉在树上,想必蓝洁芸接连遇到同行者的阋墙之变,又突遭暗算,再加上蒙面巾失落,一时间失了方寸,这才坐在那儿不起来吧?
  虽说他也听说过一些江湖传闻,有许多蒙面走江湖的女侠,之所以蒙面并非见不得人,而是为了遮掩天香国色,以免老遭登徒子打扰,若是机缘巧合,被人将蒙面巾给揭开了,还有可能倾心下嫁呢!那种在江湖中的传说,就和路见不平,驱除採花贼时,巧遇被施媚药的美女,为了解除媚毒,而缔金玉良缘般的常有。不过一来蓝洁芸重任在身,还得支撑蓝家;二来赵平予也不认为,就算他看到了蓝洁芸的真面目,她会当真倾心於自己这丑人,看来自己还是别随便动心。
  慢慢地走到了树边,赵平予小心翼翼地拔出了袖箭,这一下刺的真深!光只是拔箭而已,就要花他不少力气,还得小心别粗手粗脚的,弄破了白巾,疲累交加的赵平予差点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那白巾完完整整地解了下来。
  收起了袖箭,赵平予小心谨慎地走到了蓝洁芸身边,连声音也放轻了,生怕一个大声,就会激怒她,“洁芸小姐,这是小姐你的…你的蒙面巾,请收下…方才之事,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洁芸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
  静了半晌,蓝洁芸的声音才轻柔地响起,一如以往的平静清柔,“郑少侠这样一走,气怒交加之下,也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何况这回他被赵少侠这么一阻,不知他会不会把气记在赵少侠身上,这虽非洁芸该管之事,但洁芸仍是很担心…咦?”
  仍伸袖掩面,只靠听觉知道赵平予已到身边,正准备伸手接白巾的蓝洁芸,却接了个空,一回头才发现,赵平予为了不被误会偷看她的真面目,人虽是走向她,脸儿却是看着别处,也难怪他会走的这么慢,不敢看前面的路,每一步出去时,举起的脚都要小心翼翼地试着,不让自己跘着,想走快也是不可能的事啊!看赵平予这种好笑的样子,蓝洁芸一下子忍不住,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而且是愈笑愈难止息,就好像想把方才猝遭暗算的气,一口气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也不知这样笑了多久,知道自己失礼,却是停不下来的蓝洁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勉强伸手接过了蒙面巾,掩住了玉容,“方才…方才赵少侠是否…是否看到了洁芸的…的脸…”
  “不…没有…一点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等蓝洁芸接回了蒙面巾,赵平予提的天高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方才那样嗤笑,虽是极其失礼之事,但却让赵平予安下心来,听蓝洁芸笑的那般欢畅,他总算确定她真的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这样不寻常的逼问自己,不过是找个下台阶罢了。
  “没有就好…”
  蓝洁芸站起了身来,“现在该是等她们醒来,说清楚事情经过的时候了。”
  “胡说八道!”
  完全出乎“雪莲香”蓝洁芸和赵平予的预料之外,在听到他们避重就轻,只说郑平亚伤神过度,险些误伤了他们两人,然后良心发作、逃离此处的说词之后,蓝洁茵的反应,竟是如此激烈,彷彿郑平亚是被他们联手伤害,才拖命逃之夭夭的,“郑少侠岂是这种人?”
  “这是…”
  “不要说了!”
  赵平予的话才刚出口,已经被蓝洁茵一句话打断,她随即旋风般地站起身,忙不迭地冲了出去,绛色的衣裳在朝阳中显得如此亮眼,无比夺人心目,“我才不跟你们在一起穷搅和,我现在就去追郑少侠回来,把事实真相给搞清楚,看你们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看蓝洁茵飞也似地离开,彷彿再留一刻都不愿意的模样,蓝洁芸差点看呆了眼,甚至来不及出口留人,赵平予更是怔在当地,当场就傻住了。他们两人事先商议说词之时,也曾想过蓝洁茵会不会突然发难,认为是两人串通的说法,搞的鸡飞狗跳,但怎么也没想到,理应为杜平殷而忍一时之气,留在此地的蓝洁茵,竟会什么也不顾的飞奔而去,彷彿郑平亚才是她的心上人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萍儿?”
  “是,姑姑…”
  听蓝洁芸问到自己,被蓝洁茵吓得瑟缩一旁的蓝玉萍,好不容易才出了口。她其实是蓝家旁系,按辈分来算比蓝洁芸和蓝洁茵还要小上一辈,虽是自幼一起长大,情如姐妹,但遇到事情的当儿,还是不敢缺了长幼之分,尤其当蓝洁芸和蓝洁茵冲突的时候,她更是两难,不知该站那一方,“小姑姑原本以为,或许杜少侠已经…已经…所以路上就和郑少侠走在一路,像是已经放弃了杜少侠,改而…改而喜欢上郑少侠似的。这只是玉萍的猜估,算不得真的…”
  “原来如此。”
  看蓝洁芸低头思索,蓝玉萍虽还不太敢说话,但总也不想杵在这儿,什么事都不做,偏偏这次的事似乎颇大,一向决断快速的蓝洁芸,竟沉思许久了还没下决定,一旁的赵平予也像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一语不发,她不由得急了起来,“姑姑…是不是要先追小姑姑回来?”
  “算了。”
  “雪莲香”蓝洁芸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弃了似的摇了摇头,“她若找不到郑少侠,自己就会回来;若找着了郑少侠,郑少侠也不至於会不管她,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关於此事,”
  静了这么久,赵平予总算是开了口,“那石门的机关…昨晚平予勘察的时候,发觉了一点不对,或许不用理那两句诗,不必使用“青龙刃”也有可能破得了石门…”
  看赵平予双掌紧贴石门,却不是向里推,而是向外退,彷彿是想用吸劲,将门拉出来似的,偏偏这样子极不好用力,蓝洁芸和蓝玉萍虽也想帮忙,却是根本无从下手,只能任赵平予动作。
  “昨天平予本想…本想试着从侧边推,后来惊了一下,虽说差点岔了气力,但也因此发觉了石门中的机关,向旁硬推时虽是动也不动,不小心力道用歪时,门却像是往外移了一点儿…”
  “难道说…”
  “雪莲香”蓝洁芸和蓝玉萍对望一眼,其实二女也是极聪明的人,一点就通,看来这石门不是向里推的,而是向外开的,只是门太重,若非知其中之理,使上吸劲全力以赴,这石门根本是动也不动,绝难误打误撞地发觉;加上门上那两句诗引人注目,想开门者若非迷失在那两句诗的提示当中,走入岔路,就是徒凭死力硬推,这样下去自如蚂蚁撼树,白费力气。
  想到此处,“雪莲香”蓝洁芸虽是修养过人,却也不由得暗自骂了自己几句,真没想到自己竟上了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的当,被门上刻字之人骗的团团转;若门上之字不是前人所开的玩笑,而是旁人为夺宝而设下的陷阱,自己岂非到了神器失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当的?
  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赵平予向后微退的当儿,石门上头沙尘抖落,终於发出了开门的声响,只喜的蓝玉萍眼中放光,彷彿这石门不是才开始动,而是已开洞天,她已经和魂牵梦萦的杜平殷见了面一般;而另一边的蓝洁芸呢?她连看也不看石门或是蓝玉萍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用力用到脸红脖子粗的赵平予的情况,准备当赵平予力尽倒地的时候,随时出手扶住他。
  好不容易,石门终於开了一条缝,才刚到能够声息互通的当儿,一个嘶哑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光听声音可知,虽是乏力,颇像是吃了一番苦头,却还是年轻人的声音,“是谁开门?”
  才听到这个声音,蓝玉萍已像是吞了人蔘丹般,浑身充满了劲,乐得像是天上掉下了什么异宝一样,也不管赵平予还在用力“吸”出石门,这么做可能干扰到他使劲,忙不迭地冲到门缝旁,双手拱成了漏斗形状,向内大喊,“杜少侠、杜少侠,是我!我是蓝玉萍,我们救你来了!”
  “救我…救我…哈哈哈哈!蓝家的人竟想救我,只怕是害我来吧!蓝元清也真有耐性,竟让我等了这么久。滚!快滚!给我滚得远远的!立刻走!我恨!我恨所有蓝家人!恨不得把你们煎皮拆骨!”
  听那应属於杜平殷的声音,才知道门外是蓝家的人,竟像是灌水一般,立刻充满了怨恨之意,蓝玉萍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脸色由红转白,浑身的气力像是泄的一乾二净一般,“雪莲香”蓝洁芸还来不及出言阻止或安慰於她,蓝玉萍已经转身冲了出去,比方才冲到门口的速度还快!
  知道现在就算阻止住蓝玉萍也没有用,伤心欲绝的她只想要一个人好好地哭一场,加上赵平予望了她一眼,目中满佈求恳之意,硬是把蓝洁芸给留了下来。何况照这样看来,当日武夷山一战,恐怕还有内情,不像是外传的那般简单,蓝元清对杜平殷多半还有亏欠,“雪莲香”蓝洁芸深深吸了一口气,柔软的声音轻柔绵延地传进了石门当中,“在下蓝洁芸,和玄元门新收的弟子赵平予,此来是为了将杜少侠救…带出此处,再回山向元真子和玉真子两位前辈报此佳音…”
  “胡说八道!”
  石门里头的声音仍是含恨无比,彷彿要择人而噬一般,再没有半点回旋的空间,“你以为我还会上你们的当?别白作梦了,要滚快滚,要杀就进来杀,别在那儿假惺惺!”
  “难不成…难不成师兄连…连师父和师娘的喜酒都…都不喝了吗?”
  听里头杜平殷的声音如此恨怒,赵平予虽是用力用到脸红耳赤,连声音都像快发不出来,还是勉强出了声。若自己再安静下去,怕连“雪莲香”蓝洁芸都被恨怒交加的大师兄给气走,自己一人就算勉力可“吸”出石门,开出一个空隙,以他的轻功身法,也没法在石门重阖前冲进门里去,到时候岂非前功尽废?
  “什…什么师娘、什么喜酒?你在胡说什么?”
  听到元真子娶妻的消息,就连怒火填膺的杜平殷,一时之间也给吸开了注意力,蓝洁芸不由得向赵平予微一颔首,讚他真能随机应变。
  “就…就是师姑玉…玉真…师父和师姑已经…已经在去年年尾…结了亲…也不知花了…花了我和绛仙绛雪两位师姐…多少功夫才…才凑成这一对…总算让他们把…把心意说了出来…”
  “真…真的吗?”
  一听到这消息,杜平殷的声音之中虽仍有怀疑,但却听得出来颇有喜意,他也是一路被元真子和玉真子两人带大的,对师父和师姑之间既有情又不敢表达的事,自是一清二楚,若当真让元真子和玉真子开了窍,把心意说了出来,这结亲之事恐怕多半不是骗人的。
  “是…”
  “那就…自己想办法进来吧!”
  杜平殷的声音废然而叹,像是刚从师父娶了师娘的喜事中醒来,发现就算想帮忙,也无力协助这新师弟一般。原本当听到杜平殷的话时,赵平予便猜的到,两年前那次坠崖,杜平殷多半受伤沉重,至今有恙在身,尚未平复,大概连走路都没办法走,否则以他的武功,就算遇上蓝洁芸,自保也不难,怎会说出“要杀就进来杀”这类的丧气话儿呢?
  累的差点要眼冒金星,若非自己非进去不可,怕赵平予早已要放弃了,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缓缓后退,额上汗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不只是手掌,连手臂上也已经冒出了青筋,眼见已使出了全力,偏偏那门实在太重,就算知道这启门之法,若换了旁人,毅力或狠劲稍缺了些,怕也开不了这石门。一旁看着的“雪莲香”蓝洁芸当真是愈看愈担心,赵平予这种干法,大违修练内功的要点,耗力过甚,若石门再不快些打开,再硬撑半个时辰,赵平予的双手非废不可。
  偏偏看赵平予那模样,似是就算废了双手,甚至连武功也废了,也绝不会放弃这开门的机会,她认识这人虽不算久,但“雪莲香”蓝洁芸眼光过人,早看得出来赵平予性子外柔内刚,虽不算是刚愎自用,绝不容纳他人意见的人,但一旦已决定的事,可是绝不会放弃的,就算她再劝也没有用,现在的“雪莲香”蓝洁芸只能屏息以待,若赵平予岔气退开,立时运功施救,至少要将被这固执人硬干之下,弄得乱七八糟的体内真气导回正轨,其他的事情也只有等待以后再说了。
  咬着牙,拚着手臂难过不已,痛的好像血脉都要裂开来了,赵平予好不容易,才把石门慢慢“吸”开,他一边缓步后退,一边向一旁的“雪莲香”蓝洁芸说话,只是咬紧牙关不敢松开,那声音听来闷闷的,像是闷在口中一般,听来颇令人不习惯。“洁芸小姐…平予有一事相求…”
  “我答应,说吧!”
  知道此时此刻,已不是自己能推三阻四的时候了,若再有阻碍,拖过了时间,耗到赵平予脱了力,石门还没有开,他的牺牲便全盘白费了,“雪莲香”蓝洁芸二话不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等…等门开处能容人通…通过之时,请洁芸小姐立即进去,撑住石门…”
  “我知道,你自己小心。”
  虽然赵平予没有说完,但蓝洁芸已经猜出,赵平予接下来到底想说什么,他必是希望自己暂时撑住石门,好让他能尽快钻进去。虽说听杜平殷的话意,当日之战恐怕别有内情,多半蓝元清还有对不起杜平殷之处,仔细想来恐怕“雪莲香”蓝洁芸是敌非友,但赵平予仍选择完全信任自己这条路,蓝洁芸微微颔首,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回报於他,至於蓝元清和杜平殷之间的恩怨情仇,就都等到日后再说吧!现在可不是扯这些杂七杂八东西的时候。
  虽说赵平予已尽量加快了动作,但石门实在太重,他功力又还不到那个程度,虽说成功地“吸”开了石门,但等到赵平予好不容易进入石门内的时候,也已是筋疲力尽,几乎是滚起来的。
  仔细一望石门内的景象,“雪莲香”蓝洁芸忍不住别过了头去,当真生出了不忍目睹之感。石门内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细细长长的,除了石门这边外,就只有另一个小木门,门后多半就是另一个出口,其余全都是石头山壁,满佈青苔,滑不溜手。不过眼前的情况实在太过骇人,两个人对坐在跟前不到十尺之处,与其说是对坐,不如说是瘫在那儿,两人的腿都毫不自然的软在地上,显是骨骼早已碎裂,就算扁鹊复生、华陀在世,怕也再无法令两人腿脚回复如初。
  虽说此处是在石门之内,只有前后两个门是出口,但顶上却是一半露天,日光仍然透崖而入,虽然没有光天化日之下那般光明,比起洞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情况却是好上太多,几乎就跟阴天的情况差不了多少。此处虽没有什么树木,但顶上数尺之处的山崖,却有树根的痕迹,几乎就要破土而出,为下面的两人遮住了顶,不至受风吹雨淋之害;加上再上头数尺之处,竟是枝叶盘绕,上头还生了不少果实,脚边果杍散落,显然两人就是靠这些果子,才能撑到此时的。
  两个对坐的人中一个年轻一个年老,年轻的那人望向蓝洁芸的目光中怒火难抑,虽是鬚发密佈,显是好久没有好好整理一番,但不论是从轮廓或是脸面来看,仍可依稀发觉,原必是个俊美青年,加上一身服色,和赵平予的衣着一模一样,显见此人就是赵平予拚命寻找的杜平殷了。
  至於那老者其实也非极老,看来大约五十多岁左右,鬚发不如杜平殷那般浓密,五官轮廓比起杜平殷可要清楚得多了。那人虽不算俊挺之辈,模样看来还颇为疲惫,不似杜平殷那般怒发如狂,但从五官形貌看来,虽不甚特出,却颇有沉稳镇定之态,虽是形容狼狈,却有一股令人不敢轻视取笑的神气,必是那时一同落崖的“铁掌归元”邵华中无疑。两人各出右掌相对,看得出来正在运功,显是因为身上受伤沉重,若不互相运功,彼此互补,恐怕还撑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方才使力太过,一时间只知喘息,加上功力不如蓝洁芸,赵平予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才看清楚两人的形貌,他立时就扑了过去,双膝跪倒,但大出蓝洁芸意料之外的是,赵平予却非向着大师杜平殷而跪,而是对着“铁掌归元”邵华中,连话都还没说出口,已先磕了好几个头。
  “爹…”
  “是予儿啊…”
  看那样子,邵华中似颇想伸出左手,好抚抚赵平予的头,却是努力了好久,软垂在地的左手仍是动都不能动,神情虽是激动无比,却连拥抱儿子都做不到,“好孩子…”
  被这变故惊的差点呆了,蓝洁芸怔了许久,这才缓步向前,代邵华中伸手扶起了赵平予。她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赵平予时有担心之态,那模样别说是对一个从未谋面的师兄了,就算负伤的是元真子,恐怕他也不会担心到那样神思不属,紧张到连以前素未谋面的蓝洁芸都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困在洞中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难怪赵平予会如此紧张了。
  不过蓝洁芸的心中,原想责怪赵平予为何瞒着众人的话,却是还没出口就已经收了起来,她倒也不是不能体谅赵平予的苦处:“铁掌归元”邵华中独行江湖,结下的过节实是不少,加上武夷山上大战之后,无论是玄元门下、蓝家中人或闽南一字慧剑门的弟子,也不太可能放过邵华中之子,赵平予既想入山找到父亲,又得避开敌人的耳目,对自己的身世自然只好死守秘密。
  但也不知怎么搞的,对赵平予这理所当然的隐瞒,蓝洁芸老觉得心中有些不太释怀,也不知是因为自己一路上对这人的另眼看待,全不当他是个难看的丑人呢?还是因为方才他所表现出的信任,自己努力加以回应了,而他却对自己有所隐瞒呢?蓝洁芸心中不由得有些乱了起来。
  “还好吧?赵…邵少侠,有没有受伤?”
  “不用你来假惺惺!”
  才听到蓝洁芸说话,杜平殷瞬间变得激动不已,像是要把年来积压的怒火全盘放出来一般,话语当中完全不留给对方一点面子,像是对蓝家深恶痛绝一般,若非无法动弹,只怕他立刻就要向蓝洁芸出手了,“蓝家还会有什么好人?你想杀就杀,不要再弄虚作假了!杜某人算认栽了,反正现在我也是生不如死,就爽爽快快动手吧!至少给杜某个痛快!”
  “不用这样,小兄弟。”
  邵华中淡淡一笑,眼中射出了慈爱的光,彷彿除了赵平予之外,眼中再没有其他人事物了,“蓝姑娘成名久矣,功力远在予儿之上,你我又不能动手,若她真想下手,我们也逃不开去,是不是?照我看来,蓝姑娘对当日之事,应该也是一无所知,对吧?”
  “还…还请前辈赐教。”
  蓝洁芸的话才刚说完,四人突地色变,虽说那石门极为厚重,将所有的声音全挡在外头,但光从地面上传来的隆隆震动,便非练武之人,也可感觉到必有异变。赵平予和蓝洁芸两人连忙退到石门边上,用力将石门向外推去,但石门却是纹风不动,感觉上像是从外面被堵住了一般。
  赵平予和蓝洁芸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方才外头的震动,怕不只有将石门堵死,恐怕连山洞都塌了,难不成是郑平亚去而复回,见他们都进了石门当中,恶心发作,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乾脆将石门给堵死,把两人都堵在里头,永远也出不去,一口气解决后患吗?
  “看来,”
  蓝洁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算杜少侠心中再怎么厌憎不屑,这下子洁芸却是身不由己,非得和三位一同待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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