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暗算 - 第1章 第4——6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4节:赢的是运气
  这是第一赢,可以说赢的是运气。
  还有第二赢,赢的却都是我们的血本。
  就在这52个小时期间,他们把师旅级以上单位的通讯设备,上下联络的频率、时间、呼号等等,统统变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偷偷摸摸十多年来苦苦积攒起来的全部侦听资料、经验和手段、技术等等,一夜间全给洗白了,全等于了零。
  他们就这样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一时间,我们所有的人员、技术、设备等都形同虚设,用我们行话说那叫:701瞎眼了。
  想想看,在那个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的年代里,这有多么可怕!02事情层层上报,最后上面传达下来一句话:我们不喜欢打仗,但更不喜欢被动挨打。
  这意思很明确,就是必须改变这种局面。
  然而,要指望701在短时间内改变局面显然是不可能的,迫不得已,总部只好紧急启用地面特工,即行动局的人。
  但这样获取情报的风险太大,而且截取的情报相当有限,只能是权宜之计。
  要彻底改变局面,除了让侦听员把失踪的敌台找回来,没有第二个办法。
  为尽快找到失踪的敌台,701机关临时成立了一个办公室,专门负责四方奔走,招贤纳才。
  办公室由701头号人物钱院长亲自挂帅,四号人物吴副院长(兼监听局局长)直接领导,下面有7个成员。
  我就是成员之一,当时在监听局二处当处长。
  在总部的协助下,我们很快从兄弟单位抽调到28名在侦听界享有声誉的专家能人,组成了一支"特别行动小组",每天在茫茫的无线电海洋里苦苦搜索,寻觅失踪的敌台。
  我们的努力是双倍的,但收获并不喜人,甚至十分令人担忧。
  特别行动小组,加上701原有的侦听队伍,浩浩×××人,每天24小时忙碌,一个星期下来,却仅仅在45个频率上听到了敌台的声音,而且都是转瞬即逝。
  要知道,军用电台不像民用广播,后者使用的频率是不变的,而前者使用的频率少说是一天三变:上午一套频率,下午一套,夜间一套;三天为一个周期。
  这就是说,一个最低密度的军用电台,它至少有九套频率(3套×3天)。
  一般的军用电台通常有15或21套频率,至于个别特殊电台,它变频的周期有可能长达一个月,甚至一年,甚至没有周期,永远都不会重复使用频率。
  据我们了解的情况看,对方师旅级以上单位至少有100部电台在工作。
  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要侦听到他们100部电台的声音,才能比较全面地掌握敌情,好让高层做出正确的战略部署。
  如果一部电台以平均18套频率计算,那么100×18=1800套频率。
  而现在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们仅仅找到了45套频率,只有最起码要求的2.5%。
  以此类推,我们少说需要25个星期,即将近半年时间,才能重新建立正常的侦听秩序。
  而总部给我们的极限时间只有3个月。
  很显然,我们面临的现实十分严峻!03说来奇怪,虽然同在一个院子,他是大领导,我是小领导,要说应该是有交往的。
  但就是没有,怪得很。
  我是说,以前我还没有正面地接触过我们院长,钱院长,只是不经意地碰到过几次,点头之交,认识而已。
  给我印象是个子很高,块头很大,长相很英俊,但对人很冷漠,老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像个已淡出绿林的武士。
  单位里的人都害怕他,怕他沉默中的爆发,有人甚至因此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地雷头头",意思是碰不得的。
  这一天,我正在打电话,他突然气冲冲地来到我们办公室,进门二话不说横到我面前,抢过了我手上的话筒,狠狠骂道:"我从半小时前就开始给你们打电话,一直占线,说,你在打什么电话,如果不是工作电话,我就撤掉你的职务。
  "好在有我们吴局长作证,我打的是工作电话,而且就是联系侦听员的事,是最无可指责的,否则我这个处长就天上飘去了。
  由此可见,"地雷头头"真正是名不虚传啊。
  平静下来后,首长(钱院长)对我们招贤纳才的工作提出质疑,认为我们老是在"圈子内"挑来选去,收罗到的或正在收罗的只是优秀的侦听员而已,而701现在更需要在听觉方面有过人之处的怪才偏才,甚至天才。
  他建议我们打开思路,走出圈子,到社会上或者民间去寻找我们需要的奇人怪才。
  问题是去哪里找这样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找到这样的人要比找到失踪的电台还困难。
  首长对我们提这种无理要求,让人感到他似乎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其实不然。
  其实他已打探到这样一个人,此人姓罗,曾经是国民党中央乐团的专职调音师,据说还给宋美龄调过钢琴,后者十分赏识他,曾亲笔赠他三个字:罗三耳。
  解放前,在南京,罗三耳的名字总是和蒋夫人连在一起。
  解放后,他改名叫罗山,移居上海,现在是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
  走前,首长把这个人的联络方式,并同一本由总部首长(一位著名的领导人)亲笔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丢给我们局长,要求我们即刻派人去把"他"请到701。

  我曾经在上海工作过几年,对那里情况比较熟。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我们局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04怀揣着首长恩赐的特别通行证,我的秘密之行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善待和礼遇,几乎在任何环节上我都可以做到心想事成,并被人刮目相看。
  只有一样东西无视了我,那就是不通人性的运气。
  是的,我有神秘的通行证,但没有神秘的运气。
  就在我来上海前不到半个月,我要带的人,罗山,或者罗三耳,这个混蛋因为乱搞男女关系事发,被当时上海市文艺界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送进了班房——罗把他闺女的肚子搞大了!我想过的,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或许特别通行证还能帮我峰回路转。
  可问题是这混蛋的屁股上还夹着根又长又大的"罗三耳"的尾巴,这时候自然要被重新揪出来。
  新账老债一起结,他似乎料定自己难能有翻身之日,于是骗了个机会,从班房的一幢三层楼上咚地跳了下来。
  算他命大,没摔死,但跟死也差不多了。
  我去医院看他,见到的是一个除了嘴巴还能说话,其他可能都已经报销的废人,腿脚摔断不说了,从大小便失禁的情形看,估计脊椎神经也断了。
  我在他床前呆了有半个小时,跟他说了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我告诉他,我本来是可以改变他命运的,但现在不行了,因为他伤得太重,无法为我们效力——起码是在我们有限的极限时间内;第二层意思,我询问他,在他认识或知道的人中间,有没有像他一样耳朵特别好使的人。
  第5节:古老的象征
  他一直默默听着我说,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直到我跟他道过别,准备离去时,他突然喊了一声"首长",然后这样对我说:"过黄浦江,到炼油厂,那里有条黄浦江的支流,顺着支流一直往下走五里路,有一个叫陆家堰的村庄,那里有你要找的人。
  "我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
  他说是个男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接着又向我解释说:"这无所谓的,等你去了,问村子里任何一人都行,他们都认识他。
  "05沿河而扎的陆家堰村庄,似乎比上海城还要古老,房子都是砖石砌的二层楼,地上铺着清一色发亮的石板和鹅卵石。
  下午两点多钟,我顺着陆家堰码头伸出去的石板路往里走,不久,便看见一个像舞台一样搭起的井台,一对妇女正在井台上打水洗衣。
  当我并不十分明了地向她们说起我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时,两人却似乎很明白我要找谁。
  其中年纪稍长一点的妇女这样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叫阿炳,他的耳朵是风长的,尖得很,说不定我们这会儿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他现在肯定在祠堂里,你去那儿找他就是了。
  "她伸手给我指了一下。
  我以为她指的是眼前的那幢灰房子,结果她说不是的。
  她又伸手指了一下,对我说:"呶,是那一幢,有两个大圆柱的,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的。
  "她说的是胡同尽头的那幢八角楼,从这儿过去少说有百米之远。
  这么远,他能听得到我们说话,那怎么可能是人?老美最新型的CR-60步听器还差不多。
  我忽然觉得很神秘。
  祠堂是陆家堰村古老和富足的象征,飞檐走角的,檐柱上还雕刻着逢双成对的龙凤和狮虎。
  古人为美刻下它们,如今它们为岁月刻下了沧桑。
  从随处可见的斑驳中,不难想像它已年久失修,但气度依然,绝无破落之感,只是闲人太多,显得有些杂乱。
  闲人主要是老人和一些带娃娃的妇女,还有个别残疾人。
  看得出,现在这里成了村里闲散人聚集的公共场所。
  我先在祠堂的外厅转了一会儿,然后才步入里面的正堂,见里面有两桌人在打"车马炮"——一种在南方盛行的民间纸牌,还有一桌人在下象棋。
  虽然我穿着朴素,并且还能说一口基本能乱真的上海话,但我的出现还是受到四周人的注目。
  我转悠着,窥视着,指望能从中猜认出阿炳。
  但感觉都似是而非的。
  有一个手上吊着绷带的孩子,大概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吧,他发现我手上戴着手表,好奇地一直尾随着我,想看个究竟。
  我取下手表给他看,末了我问他阿炳在不在这里。
  他说在的,就在外面,说着领我往外面门厅走来,一边好奇地问我:"你找阿炳干什么?""听说他耳朵很灵光是不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你不是我们村里人。
  "看我点头后,他马上变得神秘地告诫我,"你别跟他说你不是我们村里人,看他能不能听出来。
  "笑了笑,又说:"不过,我想他一定能的。
  "来到外厅,孩子左右顾看一下,便领我到一个瞎子前,大声喊起来:"阿炳,来,考考你,他是谁家的人?"这个瞎子刚才我一来这里就注意到的,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根拐杖,露出一脸憨笑,看样子不但是瞎子,还像是个傻子。
  我怎么也想不到,罗山举荐给我的居然是这么个人,又傻又瞎的。
  这会儿,他听孩子说要考他,似乎正是他等待已久的,立即收住憨笑,一脸认真地等着我"开口说话",把我弄得糊里糊涂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说话啊,你,快说话。
  "孩子催促着我。
  "说什么?""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我稍一犹豫,孩子又惊惊乍乍地催促我,"快说!你快说话啊!"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好像我们合伙在欺负一个瞎子似的,所以我想都没想,就以一种支吾的口吻对他说:"你好……阿炳……听说你的耳朵……很灵光,我是来……"我话还没说什么,只见阿炳双手突然朝空中奋力一挥,叫道:"不是。
  他不是我们村里人。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从木箱里滚出来的。
  说真的,我没有因此觉得他听力有多么了不起,毕竟我的上海话不地道,说的话和这里人说的虽是大同,却有小异。
  我甚至想,换成我,哪怕让我闭上眼睛,他阿炳,包皮括这里任何人,只要开口说话,我照样听得出他们不是上海城里人,而是乡下的。
  这是一回事。
  难道这就是他的本事?正在我疑惑之际,孩子已经节外生枝,给我闹出事情来了。
  这孩子我发现是很调皮的,他存心想捉弄阿炳,硬是骗他猜错了——"哈哈,阿炳,你错了,他就是我们村里人!""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他是我在北京工作的叔叔。
  ""不可能!"这一回阿炳否定得很坚决,而且还很生气地——越来越生气,咬牙切齿地,最后几乎变得像疯癫了一样地发作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你是骗子!你骗人!你骗我!你……你……你们万家的人……都是骗子!都不是好东西!骗人的东西!骗子!骗子!……"骂着骂着,脸变得铁青铁青,浑身跟抽风似的痉挛不已。
  旁边的人见此都围上来,一个城里人模样的老者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安慰他,还有位妇女一边假作抡起巴掌威胁要掴孩子耳光,一边又暗暗示意他快跟阿炳道歉,孩子也不情愿地上前来跟他认错道歉。
  就这样,好不容易才让阿炳安静下来。
  这一切在我看来简直怪得出奇。
  如果说刚才是我把他看作傻子,那么现在该说是他让我变作傻子了,前后就几分钟的时间,我看到的他,既像个孩子,又像个疯子,既可笑,又可怜,既蛮横,又脆弱。
  我感到神秘又怪诞。
  06世界有时候很小,那个城里人模样的老者原来是罗山一个单位的,几年前才退休回来村里养老。
  不用说,罗山是通过他知道阿炳的。
  老人告诉我,阿炳是个怪物,生下来就是个傻子,3岁还不会走路,5岁还不会喊妈。
  5岁那年,阿炳发高烧,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居然会张口说话了,可眼睛却又给烧瞎了,怎么治也治不好。
  奇怪的是,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晓的东西似乎比村里任何一个明眼人还要多,庄稼地里蝗虫成灾了他知道,半夜三更村子里进了小偷他知道,谁家的媳妇养了野男人他知道,甚至谁家住宅的地基在隐秘地下沉他也知道。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有一双又尖又灵的神奇的耳朵,村子里有什么事,别人还没看见,他已经用耳朵听见了。
  第6节:幸灾乐祸
  有人说他耳朵是风长的,只要有风,最小的声音都会随风钻进他耳朵。
  也有人说,他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是耳朵,因为人们发现,即使把他耳朵堵住,堵得死死的,他的听力照样胜人一筹。
  可以这样断言,阿炳的耳朵是了不起的,靠着这双耳朵,他虽然双目失明,但照样能够凭声音识别一切。
  老人认为,凭阿炳出奇的听力,最合适去当个乐器调音师,所以一度想让罗山认阿炳做个徒弟,好让他谋碗饭吃。
  但罗山来村里看见他这样子(又瞎又傻),断然不肯,阿炳母亲,还有村里很多人求他都不肯。
  老人认为罗山是个自私的人,对他现在的结局(我告诉他的),老人没有幸灾乐祸,但也没有一点悲伤或者惋惜什么的。
  就在我跟老人聊谈期间,有人抱着个小男孩又来"考"阿炳了。
  孩子才一岁多点,还不会说什么话,只会跟人喊个叔叔阿姨什么的。
  从穿戴上看,孩子不像村里人,说的也是普通话。
  来人把孩子丢在阿炳面前,一边引导孩子喊"阿炳叔叔",一边要阿炳"耳测"他是谁家的孩子。
  孩子鹦鹉学舌地喊过一声"阿炳叔叔"后,就抓住阿炳手上的拐杖,叽叽呀呀地要抢过来玩。
  就这时,阿炳用一种没有丝毫犹豫的语调一口气这样说道:"这是陆水根家老三关林的孩子,是个男孩。
  我不会记错的,关林出去已经九年零两个月又十二天了,在福州××××部队上当兵,出去后回来过四次,最近一次是前年的端午节,是带着他老婆回来的。
  他老婆跟我说过话,我记住的,是个北方人。
  这孩子的声音像他妈,很干净,有点硬。
  "虽然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发嗡,但已全然不见刚才那种紧张、结巴,感觉像在背诵,又像是一台机器在说,这些早在他心中滚瓜烂熟,只要他张开嘴,它们就自动淌出来了。

  老人向我解释道,他们陆家堰是方圆几十里出名的大村庄,有300多户人家,大大小小近2000人,村里人没有谁能够把全村人都有名有姓、有家有户地指认出来。
  惟独阿炳,不管大人小孩,不管你在村里还是在外地生活,只要你是这村子的人,父辈在这里生活或者生活过,然后你只要跟他说上几句话,他听声音就可以知道你是哪家的,父母是谁,兄弟姐妹几个,排行老几,你家里出过什么事情等等,反正你一家子的大小情况,好事坏事,他都能如数家珍的报说出来,无一例外,少有差错。
  刚才这孩子其实是生在部队长在部队的,这还是第一次回村里来,但依然被阿炳的耳朵挖得知根知底。
  我惊诧不已。
  我想,这个又傻又瞎的阿炳无疑是个怪人,是个有惊人听力和记忆力的奇才,当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村里没电话。
  当天晚上,我赶回城里,要通我们局长的电话,把阿炳包皮括姓罗的情况作了如实汇报。
  该要的人不行了,想要的人又是个瞎子傻子,我们局长犹豫再三,把电话转给了院长大人。
  院长听了汇报后,对我说:"俗话说,十个天才九个傻子,十个傻子一个天才。
  听你这么说,这人可能就是个傻子中的天才,把他带回来吧。
  "07第二天清早,我又去陆家堰。
  想到昨天来回一路的折腾,再说今天还要带个瞎子走,这次我专门租了一艘游艇来。
  游艇在码头等我。
  我第二次走进了屋密弄深的陆家堰村。
  离祠堂不远,门前有7级台阶,走进去是一个带天井和回廊的院落,里面少说有七八家住户。
  村里人告诉我,30年前的一个夜晚,这个院子曾接待过一支部队,他们深夜来凌晨走,这里人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哪方部队。
  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中肯定有一人让这儿裁缝家的女儿受了委屈或者欺骗。
  10个月后,裁缝家没有婚嫁的女儿无法改变地做了痛苦的母亲。
  30年后的今天,这里一家敞开的门里依然传出缝纫机的声音,就在这间屋子里,阿炳母亲接待了我。
  她是村上公认的最好的裁缝,同时也是全村公认的最可怜的女人,一辈子跟自己又瞎又傻的儿子相依为命,从没有真正笑过。
  在她重迭着悲伤和无奈的脸上,我看到了命运对一个人夜以继日的打击和磨难。
  还没有50岁,但我看她更像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妪。
  靠着一门祖传的手艺,母子俩基本做到了衣食无忧,不过也仅此而已。
  开始,阿炳母亲以为我是来找她做衣服的,当我说明是来找阿炳时,母亲似乎也就一下明白我不是本村人。
  因为,村里人都知道,每天上午阿炳总是不会在家的。
  因为耳朵太灵敏的缘故,每当夜深人静,别的人都安然入睡了,而阿炳却常常被村子里"寂静的声音"折磨得夜不能寐。
  为了睡好觉,他一般晚上都去村子外的桑园里过夜,直到中午才回村里。
  看管桑园的老头,是阿炳母亲的一个堂兄弟,每天他总是给阿炳准备一小捆桑树杆,让他带回家。
  这是他们母子俩每天烧饭必需的柴火,也是儿子能为母亲惟一效的劳。
  那天,阿炳被我临时喊回来,匆忙中忘记给母亲带桑树杆回来。
  一个小时后,阿炳已随我上了游艇,就在游艇刚离开码头时,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焦急万分地朝码头上高呼大喊:"妈,我今天忘……忘记给你带柴火了,怎、怎么办……"游艇才离开码头,我还来得及掏出20块钱,塞在烟盒子里,奋力抛上岸。
  阿炳听到我做了什么后,感动得滴出泪,对我说:"你是个好人。
  "这件事让我相信阿炳并不傻,只是有些与众不同而已。
  说真的,那天村子里起码出动了几十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他们一直把我和阿炳送到码头上。
  当他们看见游艇一点点远去,确信我不是骗他们,而是真的把阿炳带走了(去培养他当调音师),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也跟阿炳一样是个傻子,要不就是个大坏人。
  在乡下,老人们都说拿什么样人的骨头烤干,磨成粉,做出来的药可以治什么样人的病。
  换句话说,拿阿炳的骨头做成药,可以叫成群的像阿炳一样的傻子都变成聪明人。
  而我有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人,想用阿炳骨头做药的大坏蛋。
  不管怎样,有一点我想陆家堰的村民们是万万意料不到的,就是:他们认定的傻子阿炳即将成为一个撼天动地的大英雄。
  08尽管钱院长,还有我们吴局长,对我带回来的人存在着生理缺陷这一点早已有一定心理准备,但当阿炳亲身立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还是感到难以接受的失落。
  由于旅途的疲劳——一路上阿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他在嘈杂的人声里怎么睡得着——和旅途中造成的脏乱,以及由于心情过度紧张导致的面部肌肉瘫痪,再加上他病眼本身就有的丑陋,阿炳当时的样子确实有些惨不忍睹,可以说要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要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作者:佚名
章节:49 人气:0
摘要:因为某些原因,我接触过很多精神病人。辩证点儿的说法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精神病的人”。用词上我不想深究,这也不是必交的工作报告,就这么用吧。其实精神病人很好沟通,没想象的那么难。有相当数量的人逻辑上极为清晰——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观里。当然,狂躁症的除外,那个得冒点儿风险——被打一类的,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就没大问题。我说的生理准备是逃跑。 [点击阅读]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作者:佚名
章节:62 人气:0
摘要: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重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我是高兴的。这本书在市场已经绝迹二十多年,只剩有极少几本收藏在黑暗尘封的书库里,或秘藏在个别读者的手中。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有这本书,没有读过,较老的读者也会忘记这本书,因此,它的重新问世,重新在读者中接受考验,我以为是一件好事。作品是属于人民的,社会的,它应该在广大的读者中经受风雨。 [点击阅读]
妻妾成群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第1节四太太颂莲被抬进陈家花园时候是十九岁、她是傍晚时分由四个乡下轿夫抬进花园西侧后门的,仆人们正在井边洗旧毛线,看见那顶轿子悄悄地从月亮门里挤进来,下来一个白衣黑裙的女学生。仆人们以为是在北平读书的大小姐回家了,迎上去一看不是,是一个满脸尘土疲惫不堪的女学生。那一年颂莲留着齐耳的短发,用一条天蓝色*的缎带箍住,她的脸是圆圆的,不施脂粉,但显得有点苍白。 [点击阅读]
孤独六讲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我写过一篇小说叫「因為孤独的缘故」,后来成為一本小说集的书名。2002年联合文学举办一个活动,以「孤独」為主题,邀我作了六场演讲,分别是:情慾孤独、语言孤独、革命孤独、思维孤独、伦理孤独、和暴力孤独。我可以孤独吗?我常常静下来问自己:我可以更孤独一点吗?我渴望孤独,珍惜孤独。好像只有孤独生命可以变得丰富而华丽。我拥抱着一个挚爱的身体时,我知道,自己是彻底的孤独的,我所有的情慾只是无可奈何的佔有。 [点击阅读]
守望的距离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迄今为止,我的散文出过不同的版本和选本。其中,有三种是按时间顺序的完整结集,即:东方出版社1996年6月出版的《守望的距离》,收集了1983年至1995年4月的散文;东方出版社1999年10月出版的《各自的朝圣路》,收集了1995年4月至1998年的散文;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的《安静》,收集了1999年至2002年8月的散文。 [点击阅读]
寻找罗麦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赵捷和李亦是好朋友。他们中学时不在一个学校,但每天下午放学之后及星期天,他们都同在市少年宫学习。赵捷学舞蹈,李亦学画。他们不知是在一个什么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认识了就成了好朋友。渐渐地,赵捷开始经常去李亦家玩儿。李亦从小丧父,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母亲拉扯着他长大。李亦刚上中学时,母亲改嫁。继父是个老实人,与李亦的母亲在一个工厂里,是工程师。李亦和继父不怎么说话;因为长大了,跟母亲之间的话也少了。 [点击阅读]
少年天子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少年天子》描写了大清进关后第一个皇帝顺治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及他与皇贵妃乌云珠的爱情故事。同时也描写了围绕着汉化改革所产生的一系列矛盾斗争。皇太极去世后,6岁的顺治继位成为大清入关后的第一位皇帝。顺治是位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为了摆脱满族游牧民族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提高人民的素质,顺治潜心钻研汉族的文化来丰富自己,巩固大清江山。 [点击阅读]
山楂树之恋
作者:佚名
章节:63 人气:0
摘要:等爱变成习惯◎小左从不回忆与你一起的往事,从不念起你的现在,只是记得,你在心里。我用了一晚上看完了《山楂树之恋》被称为史上最干净的爱情。是先在网上看到这样的评论,好奇心作祟,究竟是怎样纯洁的爱情呢?我是很少看这样的言情小说或是电视剧的,但是看过的一些,总是要被其中的主人公种种的灾难与不幸所感染,并且会在心里设定自己期望的结果,然后就期待结局就是自己安排的这样。 [点击阅读]
张小娴《面包树上的女人》
作者:张小娴
章节:70 人气:0
摘要:一九八六年,我们保中女子中学的排球队一行八人,由教练老文康率领,到泰国集训。我在芭提雅第一次看到面包皮树,树高三十多公尺,会开出雄花和雌花。雌花的形状象一颗圆形的钮扣,它会渐渐长大,最后长成像人头一样的大小,外表粗糙,里面塞满了像生面包皮一样的果肉。将这种果实烤来吃,味道跟烤面包皮非常相似。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我是一个既想要面包皮,也想要爱情的女人。八六年,我读中七。 [点击阅读]
思无邪
作者:佚名
章节:44 人气:0
摘要:序言在水一方,对镜观诗序言在水一方,对镜观诗法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三百”中,论境界,无句可出其右。在安易如自己的眼中,也许她是慧质兰心的小妖女俏黄蓉吧。不过在我眼里,她恰似何足道眼中的郭襄。一位可以令狷介狂生忘乎所以的远远水中小岛上的温柔少女;一位短剑青驴独行天下博古通今的红颜知己;一位既会使美绝丽绝的“小园艺菊”,又会使霸气十足的“恶犬挡路”的精灵古怪的万事通。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