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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 -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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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的女生同声喊道:“大哥万岁!”
  路障搬开了,许多学生,尤其是女生,激动地喊着,试图追上方孟敖大队。
  方孟敖及其大队还有那个马汉山都上了大车。
  “开车!开车!”马汉山对司机吼着。
  那司机踩油门掉头,飞快将车向西边方向开去。
  谢木兰那些女生还有好多学生还是远远跟着,跑了好长一段路程。
  更多的东北学生已经拥向和敬公主府大门。
  剩在原地的学生不多了。何孝钰还有几个燕大的学生围在梁经纶身边。
  一个学生:“梁先生,东北的同学们这样住进去不行。要组织。”
  梁经纶轻声说道:“要组织好。你们几个去,叫他们以学校为单位,有秩序地分开住。每个学校都要将每个同学登记名字,不能让一个人被抓。”
  “好。”那几个学生立刻向大门边的人群走去。
  梁经纶身边只剩下何孝钰了。
  梁经纶转对何孝钰:“你去找着谢木兰,陪她一起到方家去等方孟敖。”
  何孝钰没有接言,也没有动步,只是望着梁经纶。
  梁经纶轻声地:“接触他。这个人可以争取。”
  何孝钰这才向谢木兰她们跑去的方向追去。
  梁经纶望着何孝钰的背影,望着拥向和敬公主府的学生人群,深邃的目光似乎更深邃了。
  在北平,燕京大学外文书店是国民党特务最少光顾的地方。一是这儿卖的都是外文书籍,二是这里卖书的店主原是老燕京教神学的一位美国籍女士。不会外语,不是燕京大学的人,很难在这位美籍女店主面前不露马脚。
  因此,这里就成了梁经纶常来的地方,确切地说,成了他与组织的人秘密接头的地方。
  “(英语)上午好,索菲亚女士。”梁经纶和她太熟了,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捧着她伸过来的手,轻吻了一下手背。
  “(英语)上午好,梁教授。”那女士有六十出头了,热情却不失雍容,“(英语)你的书都找出来了,在二楼,没有安排别人,很安静。”
  “(英语)非常感谢。”梁经纶微微向她又行了个点头礼,“(英语)图书馆严先生可能给我送资料来,麻烦您让他到楼上找我。”
  索菲亚女士:“(英语)好,没问题。”
  “(英语)非常感谢。”梁经纶再次礼貌地致谢,很熟悉地走向里屋的那道门,上了楼梯。
  二楼是一间阅读室,书桌上全是外文的经济学书籍,有英文的,有德文的,也有法文的。
  梁经纶在认真地阅览,并且对比着做笔记,做卡片。
  楼梯轻轻响了,梁经纶慢慢站了起来。
  来人手里夹着一包皮资料,向梁经纶轻轻按了按手,梁经纶坐下了。
  来人在他桌子的对面坐下。
  来人:“梁教授,这是你要的国外最新的关于金融方面的论文资料汇编。”
  梁经纶隔着桌子双手接了过来:“谢谢严先生。”

  梁经纶打开了资料包皮,一份一份开始翻阅,然后抬起了头,轻声地:“上级指示还没有传达?”
  那严先生很严肃,声音也极轻:“是昨天传达的。有严格要求,只限于口头传达要点。”
  严先生全名严春明,是中共北平地下党燕大学委的负责人。
  梁经纶严肃地点了下头,接着闭上了眼,开始用他超凡的记忆力聆听严春明口头传达的指示要点。
  一切都在寂静中传达。
  严春明目光正对着的窗外,天上的流云在超速地飞过。
  严春明的嘴轻轻地闭上了。
  梁经纶的眼慢慢睁开了。
  “英明。”梁经纶用两个字概括了他领会的指示精神,“春明同志,我能结合我们当前的学运工作,谈谈我对上级这个指示精神的理解吗?”
  严春明点了下头。
  梁经纶:“上级指示说‘现在北平学生工作较好,波浪式的发动斗争影响大。但总的方针是隐蔽精干、积蓄力量,不是以斗争为主’,能不能理解为广大学生由于对国民党反动派倒行逆施的不满,自发地发起波浪式的斗争,我们既不要强行推动,也不要干预阻止?”
  严春明:“可以这样理解。但党对学生运动的领导还是核心,不能消极地理解上级的指示精神。我的理解,既不能无视广大学生的革命热情,也不能让广大青年学生做无谓的牺牲。‘七五事件’就是教训。反动当局现在还抓捕了大量学生,我们必须做工作,发动全社会的力量,包皮括国民党内反对派的力量,让他们释放学生。”
  梁经纶似乎要的就是这个导向,当即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么重要的就是发动能发动的所有力量,首先要给‘七五事件’定性。‘七五事件’就是以北平市民食调配委员会贪污民生物资引发的学生抗议事件!国民党当局迫于全国人民的抗议呼声,包皮括美国的干预,已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我认为,有一个人我们可以争取。”
  严春明:“谁?”
  梁经纶:“国民党派驻北平的青年航空服务队队长方孟敖。”说出这个名字后他紧紧地望着严春明。
  严春明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也十分重视,却同时显出犹豫。
  梁经纶接着说道:“我知道春明同志的顾虑。”说到这里,他接着流利地复述,“刚才上级的指示第二条关于统战工作说‘对互相利用及政治情况特别复杂的对象,可以由其他方面去做工作;城工部门一般不搞这些工作为好,即使搞也要用特别的人去搞,不要发展特别党员,如有人要求入党,要向他讲明我们的党章,老老实实说明入党条件,不要乱吸收特别党员或者欺骗人家’。”
  严春明对这个下级的才华能力历来就十分欣赏,这时听他一字不差地将自己传达的上级指示如此清晰地背诵出来,首先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接着鼓励地说道:“谈谈你的想法。”

  梁经纶:“方孟敖显然属于上级指示中所指的‘政治情况特别复杂的对象’。因此不应该由我们城工部门去做工作。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对待。那个方孟敖和我们发展的进步学生有十分特殊的关系,这层关系我们党组织的其他部门没有。如果根据刚才上级指示第一条所说的‘要在一定的组织形式内,做一定的活动,即做情况允许下的活动’这一精神,我认为,我们可以利用学运部所特有的特殊关系去接触方孟敖。”
  严春明显然被他的建议打动了,想了少顷,答道:“这恐怕要请示上级。”
  “春明同志。”梁经纶紧接着说道,“当然要请示上级,但眼下还没有必要。因为我们只是派人接触了解方孟敖,还没有到要发展他为特别党员的程度。中央一贯的指示精神要求我们,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失去深入调查国民党内部最核心情况的有利时机。这一条,并不与上级新的指示精神相悖。”
  严春明非常严肃了:“你准备派谁去接触方孟敖?”
  梁经纶:“何孝钰。”
  方邸洋楼二楼谢木兰房间,一台1948年最新款式的台式小风扇。
  风扇调的是最大一挡,转得飞快,风便很大。
  “吹死了!”谢木兰在家里总是将平时标准的北平话说得带上江南口音,因为舅舅方步亭是无锡人,当然也就是说她妈妈也是无锡人。
  她一边嚷着,一边摇着端坐受风的方步亭:“大爸,怕热就别穿这么多嘛!我可要把风扇关小了。”
  方步亭的慈笑只有在这个视同己出的外甥女面前才如此自然,如此由衷。长袍马褂,正襟危坐,任她摇着,只笑不动。
  “我真去关小了啊!”谢木兰迎风拂裙走去。
  坐在床边的何孝钰显出来了,谢木兰向她笑着递去一个眼色。
  方家是大户,住的又是洋楼,当时便有淋浴抽水马桶装置的卫生间。谢木兰和何孝钰从和敬公主府回来,第一件事便是二人都去洗了澡。
  何孝钰显然常在谢木兰家小住,因此这里便有自己的换洗衣服。
  这时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学生夏装。
  一样的学生衣裙,何孝钰坐在床边双腿微夹着,两只手安放在膝上,她的裙便不飘,她的神态便文静,只微笑着,任谢木兰闹腾。
  谢木兰越走近风扇,裙子飘得越高,连忙扯住了,蹲在风扇一边,望着何孝钰:“孝钰,你说关小还是不关小?”
  何孝钰还是微笑着:“那就看你是真疼你大爸还是假疼你大爸了。”
  “就你狡猾。”谢木兰握住转钮的手停住了,“专会讨老头子喜欢。”
  何孝钰还是微笑。
  方步亭还是慈笑。
  谢木兰手把着转钮,直望着方步亭:“大爸,你是不是更喜欢孝钰一些?说!”
  方步亭还是慈笑。
  谢木兰:“说呀!”
  方步亭答话了:“都喜欢。”

  谢木兰跳起来,一任风吹裙乱,跑到方步亭身边:“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也喜欢她?说真话,不许说假话。”
  方步亭:“凡是好女孩,大爸都喜欢。”
  “假话!”谢木兰高声打断了他,“我那么多同学都是好女孩,你这样喜欢过吗?”
  何孝钰望向了谢木兰,知道她要说不正经的话了,收了微笑,正经了眼神,制止她往下说。
  谢木兰才不理她,挨在方步亭耳边:“我就说三个字,说对了,你就点头。”
  何孝钰:“木兰,你要说不正经的话,我可要走了。”
  “心里有鬼才走。”谢木兰开始说那三个字了,“娃、娃、亲!”
  何孝钰扶着裙子站起来,却没有迈出脚步。
  方步亭不但没有点头,一直挂在脸上的慈笑也消失了,忧郁从眼中浮了出来。
  谢木兰有些慌了,轻轻凑到方步亭耳边:“大爸,我们同学今天都看到大哥了。你猜大家怎么说他?”
  方步亭这时连眼中的忧郁也收敛了,毫无表情,但也未表示不听的意思。
  谢木兰大起胆子说道:“大家都说,大哥是真正的男子汉!你猜我说什么?我说当然了,我大爸就是真正的男子汉。我大哥特像我大爸。”说到这里她偷偷地观察方步亭的反应。
  方步亭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这是他必须有的反应,因为这两个女孩在他心目中位置都太重要。尤其是何孝钰,他不能让她太尴尬。
  “我说的是真的嘛。”谢木兰又轻摇着方步亭的肩,“真正的男子汉遇到了真正的男子汉,两个人才较劲嘛。在街上我叫他了,他还向我敬了礼。我猜呀,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您敬礼。要是他还敢较劲,孝钰也来了,我们一起帮您对付他,一定要他向您敬了礼,然后您再理他。啊?”
  方步亭站起身,对着何孝钰,脸上强露出笑容:“你爸那里我打电话告诉他,留你在这里一起吃饭。好不好?”
  何孝钰的头点得好轻,看不出愿意,也看不出不愿意,能看出的是真纯的善解人意——好像她这时候来与梁经纶交给她的任务毫无关系。
  国事家事,剪不断,理更乱。
  方步亭即将面对的还不只是难以面对的大儿子,这时坐到外甥女房间,是为了躲避在警察局刚接完徐铁英回家的小儿子。
  因为一直避住在外面的后妻恰恰也是这个时候要赶来完成他安排的一件事。
  方孟韦事事顺父,唯独将后妈视若仇雠。方步亭左右不能偏袒,只能回避。
  当然他这时见谢木兰和何孝钰还有就是听她们说说刚见过的大儿子。想听,又不能多听。估计这时候后妻做完那件事也走了,方步亭便离开谢木兰房间,准备下楼。
  刚走到接近一层客厅的过道,不料不愿听见的声音还是出现了,是方孟韦在楼下发脾气的声音:“下人呢?都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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