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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手的理由 - 第06章 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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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下一个白色的球来回飞舞,并发出“波”、“波”的声响。
  修平凝望着妻子和女儿在网球场上不停地挥动球拍。她们两人的球技都不甚高明,只能连续对打几次,必须不时地重新发球,不过她们身上穿着粉白相间的运动装,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
  对打一阵子之后,弘美在场中喊道:
  “爸爸,现在该你打了。”
  “不要,我不打了。”
  修平刚才和弘美打过,已经感到相当疲劳。刚从学校毕业到医院服务时,他曾经练过一段时期的网球,却不知为什么总是学不好,于是就慢慢地疏远了。
  这么多年下来,球艺当然不可能精进,尤其是最近腿部和腰部的功能渐渐衰退,想要和还是高中生的弘美配合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来嘛,跟妈妈一起打嘛!”
  弘美似乎有意撮合父母对垒,修平却毫不领情地摇摇头。尽管来到蓼科山的别墅度假,修平依然没有和妻子一起打网球的兴致。
  “为什么不要?再来打一下就好嘛!”
  “我已经累了,再打下去的话,明天我一定会没有精神做事的。”
  芳子应该也听得见,但是她没有说话。
  自从那次争吵后,他们夫妻之间至今依然存有芥蒂,根本无法放松心情一起打网球。难道弘美没有发觉到这种微妙的气氛?还是她注意到了,才故意怂恿他们?
  “不要这样嘛!机会难得耶!”
  弘美打开从别墅带出来的水壶盖,喝了一口麦茶。修平发现她已发育得亭亭玉立,双腿十分修长健美。
  “走吧!”
  芳子把球拍放进套子里。看来她也丝毫不想和丈夫一起打网球。
  他们一家三口遂走出球场,在和缓的坡道上往停车场的方向漫步。
  想必无论谁看到他们散步于林间小道的情景,都会认定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事实上,他们三人根本就是貌合神离。修平预定搭傍晚的电车回东京,他是上个星期二来别墅的,前后已在世蓼科住了五天。
  芳子的姐姐和姐夫要来别墅做客,她必须再留下来两天招待他们。
  而弘美,似乎也将呼朋引伴,到别墅来狂欢。总而言之,年轻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别墅的气氛。
  唯独修平已对别墅生活感到有些厌倦。
  这栋别墅是修平用父亲的退休金买下来的,修平本身压根儿就没有想要拥有一栋别墅的念头。
  大体上,所谓别墅应该是持有人打个电话通知管家一声,就可以随时前往的地方。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去,房间都是整整齐齐的,洗澡水和饭茶也已全部准备好了。
  然而,日本人若是到了自己的别墅,却必须先拆下窗户,大肆清理一番。至于放洗澡水和煮饭,全部都要自己动手做。
  因此,到别墅的目的似乎不是休息,而是劳动。
  况且,根据日本的现况,上班族休假顶多只有一个星期日,通常只能在别墅里度周末。
  如此来回奔波,根本失去度假的原意。
  如果再将购买别墅的资金,和后来的管理费,维修费列人计算,拥有一栋别墅的代价实在过高了一点,倒不如利用旅馆,既轻松又划算。
  修平考虑过各种因素,认为自己还不具备买别墅的资格,妻子和弘美却一副十分渴望的模样,一旦买下之后,非但年迈的双亲甚少前往,芳子也嫌麻烦而退避三舍,实际上,大概就只有弘美一个人喜欢找朋友来别墅玩,并且乐此不疲。
  修平的别墅大小只有三十坪,并不十分宽敞,但是附近有一座游泳池,四周环境也相当不错。修平在别墅里吃完晚饭之后,在妻子与弘美的陪同下,立刻拦了一辆计程车,准备到茅野车站搭乘电车回东京。
  “爸爸!你一个人在家可能会很寂寞,可是你还是不要喝太多的酒哦!”
  到了车站,弘美温柔地对修平说道。
  “我会打电话给你,爸爸也要打电话来哦!再过两天妈妈就会回家的……”
  当电车驶人月台时,弘美挥着手说道:
  “爸爸,自己可要当心哦!”
  修平点点头握着女儿的双手,女儿立刻侧过头来对芳子说道:
  “妈,你也赶快跟爸爸握握手。”
  女儿既然说出了口,芳子不得不伸出双手,和修平的指尖轻轻地接触一下。
  “再见……”
  修平各看了她们一眼,挥挥双手,便走进电车。
  坐定之后她们两人依然站在月台上。女儿轻轻地挥着手,妻子则勉强地微笑着立于一旁。
  发车铃声响起,电车驶离月台后,修平斜靠在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两个半小时之后就能抵达东京,自己可以过两天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了。
  修平发觉自己的心情居然快活了起来,他对自己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这种情绪却是千真万确的。
  这次是弘美提议到别墅度假的。
  每年暑假到蓼科度假已成为他们全家的例行公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七月初弘美提起时,修平却感到不知所措,仿佛弘美说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芳子的反应也大同小异,当时他们两人都以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爸!你哪时候能休息?七月底的周末好不好?妈妈说过那个时候她也没问题。”
  弘美在说话的当儿,修平偷看了一眼妻子的表情。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不好?”
  “好吧!”
  “那么,就这么决定,七月底哦!”
  尽管弘美兴致勃勃地决定了出发的日期,修平仍然对能否成行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这一点,妻子的看法似乎也一样,后来她也没有对到别墅度假的事提过半个字。
  自从六月中旬争吵以来,他们始终持续这种冷战的状态。
  吵架的第二天,修平直到三更半夜后才烂醉如泥地回家,隔天早上也爬不起来上班,只好向医院请假,在家休养一天。
  后来,他们夫妻虽不曾再争吵,但是彼此却变得十分冷淡。
  事实上,修平现在仍然怀疑芳子,而且根本就不谅解她。
  芳子既没有对这件事解释过,更没有道歉过,这点令修平最无法忍受。
  当然,修平也不曾对那夜的事低过头。
  虽然他们彼此不信任,却又仍然住在一起,无非是目前还没有更佳的去处罢了。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一个月,转眼间夏季来临了。
  在这段期间内,修平没有提过那天的事,芳子也三缄其口,他们担心一旦碰触到那个伤口,一场大战又会再度爆发,冲动中离婚的提议就势将难免了。

  于是,他们抱着这颗临时炸弹,度过了这一个月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的生活。
  修平受不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气氛,曾跑去找在品川执业的好友广濑吐过苦水。
  “真是奇怪,我们那一次吵得那么凶,却没有人提议离婚,竟然到现在还住在一起。”
  广濑现在很安分,不过从前曾和他诊所里的药剂师有过一段情,因此有一阵子也和太太闹得不可开交。正因为他是闹过花边新闻的前科犯,修平才觉得容易开口。
  “这就表示你们还相爱嘛!”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
  明白地说,修平和芳子之所以维持目前这种状态,绝不是彼此仍深爱对方的缘故。
  争吵的第二天,修平在盛怒中藉酒浇愁,直到深夜却还是只能回家,至于芳子,她也对修平不甚谅解,但是到头来她的双腿仍旧自然而然地走上回家的路。换句话说,当前无路可走的事实,造成了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结果。
  “我们彼此都希望能恢复自由之身,只不过一旦离婚,我们目前都会无路可走。”
  “这我就不明白了,据我所知,女人一旦红杏出墙,胆子就会变得很大才对。”
  “我看我太太大概没有这种勇气。”
  “你那么有自信?”
  “这点自信我倒是有的。”
  “那她一定还爱着你。”
  “怎么可能……”
  “人家说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和。”
  “年轻的夫妻才会这样。”
  夫妻如果只是床头吵床尾和,吵过之后势必会比以前更加恩爱,修平他们的情况则很明显地挫伤了夫妻间的感情。那夜以来,修平只对妻子说“我走了”或“我要吃饭”之类生活中最基本的几句话,而芳子也都尽可能地以最简短的“是”“好”来回答。
  “我们绝不可能再像年轻时代那样了。”
  “你们需要时间,时间可以治疗一切。”
  修平也是这么想,然而,就算破镜能够重圆,却势必会留下一道缺口,无法恢复原来的状态。
  “我很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怎么样?”
  广濑问得干脆,修平回答得也十分爽快。
  “我现在怎么会有那种心情嘛?”
  “这么说,你最近都只和叶子做罗!”
  “我也没有跟她在一起。”
  “你又交了其他的女人啦?”
  “没有,自从那次从北海道回来之后,我几乎没有跟叶子见过面。”
  在羽田机场碰到芳子以来,修平和叶子之间也变得怪怪的。叶子感到不快,修平倒是可以理解,奇怪的是修平居然失去了和叶子约会的兴致。和芳子争吵之前,每当想到即将和叶子约会时总是怦然心跳,如今却不太想见她。
  原因之一是妻子的举止言行变得十分谨慎,表面虽然冷漠异常,但实际上却有反省之心,似乎不曾再和那个男人见面。看到妻子这种转变,修平自然不能太过放肆,也就无心在外头和其他女人幽会。
  修平之所以和妻子、弘美来蓼科度假,也是为了打破这种冷战的僵局。然而,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修平终于了解要想恢复从前的状态,绝不是容易的事。
  “东京到了吗?”
  修平嘟囔着往窗外看。就在凝视着窗外万家灯火的街头之际,修平的脑海里浮现出叶子的倩影。
  尽管叶子对机场那天的事深表不满,这一阵子她仍然常打电话到医院。
  想着想着,修平突然兴起了和叶子见面的念头。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电车将在八点抵达新宿车站。下车后就立刻打电话给她吧!
  想到这里,修平立刻慌张地甩甩头。自己好不容易安分了一个多月,绝不可以在此时动歪脑筋,以致前功尽弃。
  电车抵达新宿车站,置身于人满为患的月台上,修平叹了一口气。
  五天前,从东京出发前往蓼科时,修平对都市的喧嚣感到难以忍受,如今回到喧嚣之中他却又觉得快乐无比。乡下一望无际的绿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但顶多只能待上个两、三天,从第四天开始修平就有插翅飞回东京的念头了。第五天中午,当他想到晚上即可回到东京,心情居然雀跃地一如天真的少年。
  “乡下有一望无际的绿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气,我却希望立刻从那里逃出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也许是过度沉浸于没有外人打扰的家居生活,反而产生逃避的念头吧!
  修平这一世代的男人也可以说是在“否定家庭意义的观念”下被教养成人的,他们接受日本战后所谓的“积极工作世化”的影响,具有忽视家庭,致力于工作,以男性为中心等倾向。修平本身从大学毕业后,始终过着以工作为重心的生活,在外面应酬喝酒的时间也远比待在家里的时间为多。
  因此,只要沉浸在家庭的气氛中过久,修平就会觉得透不过气,仿佛自己待错地方而忐忑不安。尤其是这次,和芳子仍然处于冷战的状态中,一家三日表面上的幸福假象,反而令修平觉得做作虚伪。
  “这两天总算可以独处了……”
  看着街上的霓虹灯,修平感到轻松愉快。
  问题是他还没有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已经八点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叶子应该在家才对。也许只要投人一个十圆硬币,拨动电话盘,就能立刻听到叶子的声音。
  修平虽对叶子恋恋不舍,却依然理智地压抑了打电话的冲动,走出南边的剪票口。
  大量的霓虹灯广告招牌立即呈现在眼前,令修平有点踌躇不前,好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地往甲州街道的方向走去。
  和凉爽的蓼科相比,东京实在炎热得令人难以忍受,周遭的行人全都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女人穿的则多半是无袖的服装。
  也许是暑气逼得大家都往外面跑,街上的人群简直可以满坑满谷来形容,在人潮的拥挤下前进的修平,还没有决定到底该去哪里。
  阔别东京五天,马上回家实在心有未甘,于是修平在路旁的公共电话亭前停下了脚步。
  “还是打给叶子算了……”
  他虽然这么告诉自己,但是走进电话亭之后他立刻改变了主意,拨的是广濑家的电话号码。
  “怎么搞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修平和广濑已经非常熟捻,根本不需要客套的问候。
  “我刚从蓼科回来。”
  “你的命可真好,哪像我,一年到头忙得要死,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过东京。”

  “什么命好!你不知道我回到东京简直高兴死了。”
  “一个人回来的吗?”
  “对啊!你现在有没有办法出来一下?”
  广濑似乎在看手表,隔了一下子他才说:
  “好吧!我出来就是了。”
  “你要出来啊?那太好了!”
  “出去是可以,不过我们必须约在银座,在‘爱波’见怎么样?”
  “爱波”是修平同期校友上冈的老相好所经营的酒廊,位于银座一栋大楼的地下室,格局虽小,却是个约会谈心的好地方。据说,上冈和老板娘已经断绝来往,不过酒廊依然沿用上冈取的名字——爱波。
  走出电话亭,修平叫了一辆计程车,直驶银座。
  如果在车站直接搭乘中央线国铁到东京车站,可能比坐计程车更快,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说,抵达新宿时修平心里想见的人,其实是叶子。
  “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不约叶子而改约广濑呢?”
  坐在计程车内,修平喃喃地自问。
  实际上,今天还在蓼科时,修平就动了想见叶子的念头。下午,和妻子、女儿打了一阵子网球,回到别墅吃晚饭时,这个念头也潜藏在心里。傍晚,在妻女俩的送行下搭上返回东京的电车,这个念头更随着电车的前进而愈来愈强烈。
  然而,抵达东京之后,看到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修平的心情产生剧烈的变化。
  在别墅和妻女相处时,修平的心里充塞着叶子的身影,一旦可以和叶子见面,妻子的面孔却又盘踞在脑海,挥之不去。
  或许,修平下意识地认为,和叶子见面势必愧对妻子,因此打消了约会的念头。
  “真是奇怪……”
  修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闭上双眼。
  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银座的行人很少,经常高朋满座的爱波也冷冷清清的。暑气令人失去豪饮的兴致,一部分的客人大概都避暑度假去了。
  修平先到,他坐在靠近人口的柜台边,叫了一杯威士忌,十分钟不到,广濑也来了。
  “怎么样?蓼科好不好玩啊?”
  “那个地方现在也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你是不是有点嫉妒?有没有在那里打高尔夫?”
  “没有……”
  广濑和老板娘开了一会儿玩笑,才回过头来看着修平,问道:
  “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一个人了?”
  “到后天为止。”
  “一定有人命令你早点回家。”
  “谁?”
  “你太太啊!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无异纵虎归山。”
  “不要开玩笑了!我已经没有那种兴趣了。”
  “嘴里是这么说,搞不好待会儿你就会去找她了。”
  “不会,我不会去找她的。”
  “是不是因为机场那件事,你们闹翻了?”
  “也不只是如此。”
  “那又为了什么呢?”
  被广濑这么一问,修平自己也搞不清楚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觉得过意不去吧!”
  “对你太太过意不去吗?”
  “也不尽然。”
  修平不愿承认是因为妻子的缘故,他只是认为现在和叶子见面,未免过于自私。
  “那次大吵之后,你太太是不是一直都很安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那么,你也应该谨慎一点,看能不能藉着这个机会,和叶子一刀两断,也许这是你们夫妻的一个转机。”
  广濑又向服务生叫了一杯啤酒,继续说道:
  “你应该好好地弥补你的妻子。”
  “或许吧!”
  “不要再做出让两个女人在机场碰面的臭事了。”
  修平了解广濑的好意,问题是他认为男女之间的关系,绝不是用美事或臭事就能简单加以区分的。
  “反正,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
  “最近你怎么总是喜欢说教啊?真受不了你。”
  “我也不是有意的,可是看到你我就会很担心,忍不住要说上两句。”
  “我没有问题的。”
  “所谓当局者迷,你当然说没问题罗!不过,你假如再和叶子在一起,有把握可以承受得了体力大量的消耗吗?”
  广濑不愧是周旋于女人国的花花公子,果然说了问题的核心。
  “以后不要再和叶子见面了!”
  “你是局外人,说得倒轻松。”
  “这是命令,这两天不准你去找她。”
  广濑很少用这种口气和修平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第二杯啤酒一饮而尽,才又说道:
  “你知道吗?一旦再大吵一次,你们可能真的会离婚哎!”
  修平深表同感的点点头,谈话便告一段落。后来,他们又光顾了两家酒吧,一直喝到十二点多。
  “现在该回家了吧!”
  修平赞成广濑的提议,随即和他道别,坐上计程车。在车上,他喃喃自语着:
  “终于没有去找叶子。”
  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骄傲,然而一闭上双眼,脑海里却都是叶子的身影。
  “喂,喂!”
  修平猛烈地摇摇头,告诉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
  好不容易压抑思念的冲动,紧闭着双眼的修平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先生。”
  被计程车司机叫醒时,修平的家已经遥遥在望了。计程车在路口左转,停在公寓大门前,修平下车之后不禁环顾四周。
  在春寒料峭的三月,他就是在这附近看到一个男人护送妻子回家,如今却不见半个人影,寒冷的感觉也被夏夜的暑气所取代。
  “我什么也没做哦!”
  修平再度喃喃自语,把外套和旅行袋夹在腋下,走进公寓。
  早上五点,修平被小鸟的啼声叫醒。瞬间,他误以为自己还在蓼科的别墅,直到看清楚四周的景物,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家里了。
  昨夜喝完酒回家之后,他好像铺完棉被立刻倒头就睡着了,摆棉被的橱子没有关好,阳台的窗帘也是敞开着的。修平之所以这么早醒来,或许是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刺激眼睛的缘故。
  盛夏五点,天色已经完全放明,修平躺在沉浸于晨曦中的被窝里,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
  昨天他六点钟起床,中午之前的时间消耗在读书和看电视上,下午则和妻女打网球,吃过晚饭之后,在茅野搭每次中央线电车回到新宿。然后打电话把广濑约出来,在银座喝酒聊天,直到清晨一点才回到家里。

  其间,曾经好几次想到叶子,每次都冲动得想打电话给她,最后却都忍住了。
  “为什么……”
  在愈来愈明亮的房间里,修平如此自问。
  回想起来,在这一个月里,和叶子见面的念头,其实不断地涌现在修平的心底。尤其是得知芳子红杏出墙的那一刹那,他真想立刻和叶子见面,藉以报复芳子的不贞。
  “我居然压抑了那股冲动,直到现在都不曾和叶子见面,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争吵的第二天,修平跑去喝得烂醉如泥,到最后却无处可走,只能回家,等他清醒时,已经又和妻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尽管如此,他却不打算和妻子谈和。
  修平深信夫妻同时有外遇时,妻子的罪过应该比较重,所以他根本不打算主动道歉。
  芳子的个性也十分倔强,迟迟不肯开口说一句“对不起”。
  因此,他们夫妻从争吵那天以来,始终在冷战状态中对峙着。
  其实,这种情形并没有对修平造成任何不便。明天芳子从蓼科回来之后,他们又将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芳子虽不特别温柔,但她还是会为修平做最起码的家事。修平已经习惯于这种在冷战中维持安定的生活方式,却也对安于这种状态的自己感到些许惊讶。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如果冷静地分析,修平和芳子之间的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在激烈争吵时,他们相互揭发彼此有外遇的事实,事后又绝口不提,企图粉饰太平,无非因为是两人都没有积极解决问题的意愿,遂得过且过不了了之。
  修平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问题。直接质问妻子那个男人的姓名和职业,或是他们曾经发生过几次关系,究竟相爱到什么程度?这些话非但修平问不出口,就算问了,他也不认为芳子会据实回答。
  这一点修平也一样,即使妻子问起叶子的事,他也绝不会照实说的。
  而且,这种质问势将使得双方更加不睦。
  “丈夫质问妻子有没有红杏出墙,还有比这更臭的事吗?”
  修平绝不会把自己放置在那种尴尬的立场上呢!
  电视节目中有一集午间连续剧,剧情约略是丈夫苦苦哀求抛夫弃子的妻子回心转意。修平心想,自己绝不会那么没出息呢!
  如果芳子做出这种无情无义的事,自己绝不会原谅她,更甭说哀求她回头。倘若是男人犯了这种错误,做妻子的则只能埋怨上两、三句,之后就必须无怨无尤地忍气吞声。
  修平就是基于这种男人的美学观点,才无意再重提过去的事。因此,尽管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却也能够相安无事地一直过到现在。
  修平不知道妻子后来有没有和那个男人见面,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男人。为顾及男性的自尊,他没有开口盘问,而妻子也绝不可能主动说明,于是他们就一直在彼此相互猜疑的情况下继续共同生活。
  不过,有一点倒是令修平感到十分的安慰,就是争吵之后妻子谨言慎行,看样子不曾再和那个男人见面。虽然这只是修平的推测,但两人毕竟是共同生活多年,感觉上应该错不了。
  这一个月以来,芳子表现得十分冷淡,话也很少,不过该做的事她还是都做了。她按时上下班,依然每两天就为修平准备干净的袜子和手帕。
  如果她心里还有其他男人,势必无法对修平如此细心,然而,修平自觉看到的只是表面,无法因此而大放其心。
  也许在顺从的外表下,妻子的心里依然想着那个男人。修平虽不曾再和叶子见面,脑海里却经常想念她,就是最好的例子。昨夜,修平差一点就打电话给叶子,而且也毫无把握自己以后不会再去找她。
  想到这点,修平就无法全面信任妻子。
  女人天生就是个好演员,尤其是在掩饰婚外情这方面,更将发挥所有潜在的能力。
  然而,修平倒是深信妻子没有再和那个男人见面,结婚已近二十年,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就未免太低能了。因为深信这点,修平也打消了和叶子见面的念头。
  “反正,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修平如此告诉自己,然而另一种想法却又立即涌上心头。
  想了那么多,我还是无法改变妻子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的事实。
  “我应该原谅这种女人吗?”
  修平觉得心有未甘,却又提不起勇气采取断然的处置。
  原因之一是,修平自己也搞外遇,不无理亏之处,再说还必须考虑到现实因素,如果真的把妻子赶出去,以后谁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一个家庭若是缺少女主人,男人的生活步调势将乱得一塌糊涂,非但回到家里没有饭吃,房间脏了没有人整理,内衣裤和袜子也只能任其堆积如山。
  修平之所以没有再和芳子大吵,也有一部分是基于这个自私的原因。
  事实上,很多离婚的男人都完全不在意这些现实生活上的不便,他们无法原谅妻子就勇敢地站起来与之对抗,最后分道扬镳。修平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家,而且不论妻子在不在,他心里始终对家庭有一分牵挂。
  “这么说,难道我还爱着芳子吗?”
  修平嘟囔着,随即慌张地敲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对芳子说过“我爱你”三个字,甚至早在结婚之初,他也很少用到类似的字眼。然而,当他得知芳子已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仍继续与之生活在一起,就广义而言,难道不是一种爱的表现吗?
  其实,修平现在对芳子仍然有些留恋,当他得知妻子红杏出墙时,从他的态度与反应,就可以看出端倪。
  从前,他从不认为芳子的条件足以吸引其他男人,然而那次争吵促使他重新审视妻子一番。芳子既没有中年发福的倾向,姿色也还不错,并且有职业妇女的冷静,与富裕环境下养成的高贵气质。
  经过二十年的相处,修平早已忽略了芳子的各项优点,殊不知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眼中,芳子也许还是个条件甚佳的迷人女性。
  “这么说,我真的还爱她罗!”
  想到这里,修平叹了一口气。
  “可是……”
  在充满阳光的卧房里,修平喃喃自语着:
  “我看还是这样得过且过吧!”
  修平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否妥当,但纵观各种因素他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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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这是芳草地学校夏季学期开学的那一天。午后的斜阳照在大楼前面一条宽阔的石子路上。校门敞开,欢迎着家长和学生。门里站着范西塔特小姐,头发一丝不乱,衣裙剪裁合身,无可挑剔,其气派和乔治王朝时期的大门十分相称。一些不了解情况的家长把她当成了赫赫有名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而不知道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照例是退隐在她的那间圣洁的书房里,只有少数受到特别优待的人才会被邀请进去。 [点击阅读]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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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1864年7月26日,东北风呼呼地叫,一艘典雅而华丽的游船使足了马力,在北爱尔兰与苏格兰之间的北海峡海面上航行。英国国旗在船尾桅杆的斜竿上飘动,大桅顶上垂挂着一面小蓝旗,旗上有金线绣成的“E.G.”两个字母(是船主姓名(Edward&Glenarvan(爱德华·哥利纳帆)这两个字的第一个字母),字的上面还有个公爵冕冠标记。这艘游船叫邓肯号,它属爱德华·哥利纳帆爵士所有。 [点击阅读]
梦的解析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我尝试在本书中描述“梦的解析”;相信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神经病理学的范围。因为心理学上的探讨显示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它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迫性思想、妄想亦是属于此现象,并且因为实际的理由,很为医生们所看重。由后遗症看来,梦并没有实际上的重要性;不过由它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其重要性却相对地增加不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