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等待野蛮人 - 第一章(2)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一章(2)
  这是我们之间最具敌意的一个时刻,他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不,你误解了我。我说的只是目前的一种特殊情况,我说的是我正在调查的这件事,我想要找出真相,不得不动用强制性手段。首先,我听到了谎言,你明白——这是事情发生的原因——首先是说谎,然后才是强制手段,再后来,又是说谎,于是再施压,崩溃,再施压,然后才是真话。这就是你得到真相的方式。”
  痛就是真相;所有其他的人都值得怀疑。这就是我从与乔尔上校的谈话中得出的结论。这个人的尖尖手指甲、淡紫色手绢和穿在软鞋里的纤长的脚,使我一直想像着他在首都时的情景,他一准是那样,在剧场的幕间休息时,总是站在过道上对着同伴不耐烦地叽叽咕咕。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我干吗非得要离他远远的?我和他一起吃、一起喝,我带他看风景,在他每一次写工作报告时给他当助手,我干的还不止这些。帝国并不要求效力于它的成员须互敬互爱,它只要求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
  **
  下面这份给我的报告,以我一个地方治安官的眼光来看实在过于简短。
  “在审讯过程中,囚犯的供词显然漏洞百出。这些漏洞百出的供词被揭穿后,囚犯变得狂怒起来并且攻击进行案件调查的长官。接着发生扭打的过程中,囚犯重重地撞在了墙上。经抢救无效死亡。”
  为把这事情结束掉,根据法律条款,我唤来卫兵,要他作一个陈述。他叙述了一遍,我记下了他的话:“囚犯一下子失控了,攻击来作调查的长官。我被叫进去帮忙制住他。我进去时,厮打已经结束。那个囚犯失去了知觉,鼻孔里在流血。”我在他的证词上指了一下须签署自己名字的地方。他恭敬地朝我这里接过了钢笔。
  “是那个长官要你这样跟我说的吧?”我柔声问他。
  “是的,长官。”
  “那个囚犯的手是被绑着的吗?”
  “是的,长官,我是说,没有,长官。”
  我打发走了他,填写丧葬许可证。
  然而,在上床睡觉前,我提着一盏灯,穿过广场,绕过后面的街道走到谷仓那里。那小屋门口是一个新的卫兵,也是个农家子弟,裹着毯子正在睡觉。我走近时,蟋蟀停止了歌唱。可是拉开门闩的声音却没有把卫兵惊醒。我进入小屋把灯举高,我意识到自己擅自进入了一个存有国家机密的神圣或不神圣的地方(神圣不神圣又有什么分别)。

  那个男孩睡在角落里一张铺着麦秸的床上,还活着。看上去是在睡觉,但从那紧张的身姿看来他并没睡着。他的两手被绑在胸前。另一个角落里是一长条白布裹着的东西。
  我唤醒卫兵:“谁让你把尸体放在那儿的?谁把它缝上的?”
  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愤怒。“是和另一个大人一起来的那个人,长官。我在值班的时候,他就在这儿。我听见他告诉那男孩说,‘和你爷爷睡在一起,让他的身子暖和一点。’他还假装要把那个男孩也缝进裹尸布里,用和他爷爷一样的裹尸布,但他后来没这样做。”
  那男孩还是僵硬地躺在那里,眼睛紧紧地闭住。我们把尸体抬了出去。在院子里,就着卫兵举着的灯光,我找到裹尸布缝口的针脚,拿刀尖挑了开来,把那层布从老人头部那儿卷了下来。
  他的灰色胡须上粘满了血。压破的嘴唇瘪了进去,牙齿都碎了。一只眼睛凹在里边,另一只眼眶成了一只血洞。“拉上吧。”我吩咐说。卫兵把打开的袋子扎了起来。但又散开了。“他们说他是头撞到墙上了,你怎么看?”他谨慎地看着我。“去拿些细绳来扎上。”
  我把灯举到男孩头上照着他。他没有动,但是当我弯腰用手触摸他的脸颊时,他退缩了,开始发抖,整个身子哆嗦得上下起伏。“听我说,孩子,”我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蜷缩起身子用捆着的手挡着自己的脸。两只手满是瘀肿和紫瘢。我摸到了他的骨头。凡我接触到这孩子身上的地方都极其可怕。“听着:你必须对那长官说实话。他就是要听你说真话——说实情。一旦他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就不会再伤着你了。但你得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如果你痛得不行,也别太丧气。”我找到捆扎的绳结把绳子解了开来。“两只手互相搓搓,让血流动起来。”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中摩擦着。他疼痛地蜷拢手指。我的行为很像是一个母亲在安慰被父亲暴怒地扁过一顿的孩子。因为有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审讯戴着两副面具,有两个声音,一个严厉,一个诱导。
  “他今晚吃过什么吗?”我问卫兵。
  “我不知道。”
  “你吃什么没有?”我问那男孩。他摇摇头。我感到自己的心十分沉重。我从未想到要卷入到这种事情里去。我不知道这事情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我转向卫兵。“我现在要离开了。有三件事要你去做。第一,等这孩子的手好些了你得再把他捆起来,但别捆得太紧让手肿胀起来;第二,我要你把院子里那具尸体留在那儿,别再搬进来,明天一早我会派一班殡葬人员来收尸,你就交给他们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说是我的命令;第三,你现在把这小屋锁上跟我来。我要你到厨房里给这男孩拿点吃的东西来,来吧。”

  我并不想对这件事作些添油加醋的描述,我只是个乡镇治安行政官,一个为帝国服务的负责任的官员,在这个荒凉的边境打发着自己的岁月等着退休而已。我负责征收什一税和其他税款,掌管公共领地,照管着边防要塞不至于缺少供给,监督我们这里惟一的一个下级官员,顺带也管一下贸易,一周主持两次法庭的开庭审理。有空时,我就看看日出日落,很满足地吃吃睡睡。等到我去世时,我希望在帝国的公报上能登上三行小小的公告,提一下我的功过就行了。在平静日子里过平静生活,我从未有过比这更高的要求。
  但去年关于不安分的野蛮人的传闻从首都传到了我们这里。生意人的行商路线遭到攻击和掠夺。库房物品偷窃事件大幅上升,而且越来越猖狂大胆。一队人口普查人员失踪了,后来被发现埋在一个浅浅的坟坑里。州长在调查出行时都发生了枪击事件,边界巡逻队也卷入了冲突。野蛮人部落都有了武器,流言到处乱飞。帝国必须采取预警措施,以防发生战事。
  在这些动乱中我自己却什么也没见着。私下里我觉得这是每一个朝代必然要发生一次的事儿,必定是这样的,这是关于野蛮人歇斯底里的说法的一个片断罢了。边境地区的妇女们,没有一个不梦到有双黢黑的野蛮人的手从床下伸出来握住她的脚踝;也没有一个男人不被想像中这样的景象吓住:野蛮人跑到他家来闹宴,打碎盘子,放火烧帘子,强奸他的女儿。可我觉得这都是那些过得太安逸的人想像出来的,你让我看到一支野蛮人军队,我才会相信。
  在首都人们关注着北部和西部的野蛮人可能已经联合起来了。司令部的官员们被派到边境地区来;堡垒要塞加强了警戒。商人们要求派遣武装人员给他们保驾。国防部第三局的人在第一时间被派到边境来,还有国家指导人员、侦察隐蔽的煽动行为的专家、想弄清真相的热心人、审讯专家等都纷纷拥了过来。看这样子我的安逸日子要结束了,尽管那时我还能怀揣一颗平安的心睡觉,很清楚尽管这儿那儿都有些磕磕碰碰的事儿,这世界还是按着自己的方式在平稳运转。如果我只是把这两个所谓的囚犯交给乔尔上校就好了,我会这么说:“瞧,上校,您是行家,该怎么处置他们您瞧着办吧!”——如果我那时正好外出打了几天猎——我本该如此的,也许去上游转悠几天,回来后压根儿没工夫看他的报告,或是在他的报告上不经意地瞄上一眼,就把我的封印盖到他的报告上去了,对他那个“调查”也不作任何质询,就当是压在石头底下的“报丧女妖”①——如果我聪明点的话就该这么做,然后,我现在可能已经又在那儿猎兔猎狐了,心安理得地调情去了,就等着这桩调查案结束、所有边境地区的动荡平息下来。但是,老天,我没能置身事外:那一刻,我把自己的耳朵锁定在谷仓小屋那儿传来的叫喊声里,因为那儿正在使着某种招儿,然后,当天夜里,我提上灯,为自己良心的缘故向那边走去。

  **
  地平线的这边到那边全都铺上一层白雪。这是从天上无处不在的光源里散落下来的,好像太阳化作了薄雾笼罩了人间。在梦中我经过兵营大门,经过光秃秃的旗杆。广场在我面前伸展开去,伸到尽头时融入闪闪发光的天空。城墙、树木、房屋逐渐消褪下去,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形状,消失在世界的边缘。
  当我悄悄地走过广场时,几个黑色身影从白色背景中跳了出来,孩子们在玩用雪搭建城堡的游戏,在城堡顶上他们插上了一杆红旗。他们戴着连指手套、穿着靴子,身上裹得暖暖的足够抵御寒气。他们一把一把地捧来白雪为自己的城堡筑着城墙,完善着城堡的建设。他们口鼻中喷着白呼呼的雾气。环绕着城堡的堞墙已经筑起一半了。我费劲地想要听清楚他们那飘忽不定的含糊的叫喊声,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我明白自己如同阴影似的庞大体形有多么难看,所以,当我走近时,他们朝一个方向一哄而散没让我感到惊讶。只有一个,比别的孩子年龄都要大些,甚至都不能说是孩子了,她坐在雪地里,衣服后面披着风帽,背朝着我,正在做城堡的门,她的两条腿分开着,忙着挖洞、拍打着雪块、做着模型。我想像着她那被尖形帽的花瓣围绕着的脸,却想不出来。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失去的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2
摘要:她的父亲亨格顿先生是世界上最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心肠好,但绝对是以愚蠢的白我为中心。我毫不怀疑他心里深信,我每周来三次是因为陪着他是一种快乐。想到将有这样一个岳父真叫人扫兴,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使我与格拉迪斯分开。那天晚上有一个小时或者还多一点,我听着他那单调的谈话。最后他跳了起来,说了些关于我平时不动脑筋的话,就进他的房间换衣服,出席会议去了。终于我单独和格拉迪斯一起了。 [点击阅读]
失去的胜利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前言1945年我曾经讯问过许多德国将领,他们一致的意见都是认为曼施坦因元帅已经被证明为他们陆军中能力最强的指挥官,他们都希望他能出任陆军总司令。非常明显,他对于作战的可能性具有一种超人的敏感,对于作战的指导也同样精通,此外比起任何其他非装甲兵种出身的指挥官,他对于机械化部队的潜力,又都有较大的了解。总括言之,他具有军事天才。在战争的最初阶段中,他以一个参谋军官的身份,在幕后发挥出来一种伟大的影响。 [点击阅读]
愁容童子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母亲送给古义人一块地皮。在古义人的记忆里,幼少年时期,那里曾耸立着参天的辽杨。最初提起这个话头,是母亲年愈九旬、头脑还清晰的那阵子。在那之前,古义人几年回去一次,母亲九十岁以后,便大致每年都要回到四国那个森林中的山谷。准确的时期已经记不清了,就季节而言,应该是五月中旬的事。“年岁大了,身上也就有老人的气味了。”母亲从大开着的门窗向对岸望去。 [点击阅读]
新探案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我担心福尔摩斯先生也会变得象那些时髦的男高音歌手一样,在人老艺衰之后,还要频频地向宽厚的观众举行告别演出。是该收场了,不管是真人还是虚构的,福尔摩斯不可不退场。有人认为最好是能够有那么一个专门为虚构的人物而设的奇异的阴间——一个奇妙的、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在那里,菲尔丁的花花公子仍然可以向理查逊的美貌女郎求爱,司各特的英雄们仍然可以耀武扬威,狄更斯的欢乐的伦敦佬仍然在插科打诨, [点击阅读]
暮光之城1:暮色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序幕我从未多想我将如何死去,虽然在过去的几个月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即使我有想过,也从未想到死亡将如此地降临。我屏息静气地望着房间的另一头,远远地凝视着猎人那深邃的眼眸,而他则以愉快的目光回应我。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死法,死在别人——我钟爱的人的家里。甚至可以说轰轰烈烈。这应该算是死得其所。我知道如果我没有来福克斯的话,此刻也就不必面对死亡。但是,尽管我害怕,也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点击阅读]
最后的星期集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2
摘要:我完整地得到了你我深知你已经属于我,我从未想到应该确定你赠予的价值。你也不提这样的要求。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你倒空你的花篮,我瞟一眼,随手扔进库房,次日没有一点儿印象。你的赠予融和着新春枝叶的嫩绿和秋夜圆月的清辉。你以黑发的水浪淹没我的双足,你说:“我的赠予不足以纳你王国的赋税,贫女子我再无可赠的东西。”说话间,泪水模糊了你的明眸。 [点击阅读]
沉思录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2
摘要:一本写给自己的书──《沉思录》译者前言斯多亚派着名哲学家、古罗马帝国皇帝马可.奥勒留.安东尼(公元121-180),原名马可.阿尼厄斯.维勒斯,生于罗马,其父亲一族曾是西班牙人,但早已定居罗马多年,并从维斯佩申皇帝(69-79年在位)那里获得了贵族身份。 [点击阅读]
犯罪团伙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2
摘要:托马斯·贝雷斯福德夫人在长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子,百无聊赖地朝窗外看去。窗外视野并不深远,被街对面的一小排房子所遮挡。贝雷斯福德夫人长叹一口气,继而又哈欠连天。“我真希望,”她说道,“出点什么事。”她丈夫抬头瞪了她一眼。塔彭丝又叹了一口气,迷茫地闭上了眼睛。“汤米和塔彭丝还是结了婚,”她诵诗般地说道,“婚后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六年之后,他们竞能仍然和睦相处。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点击阅读]
生活在别处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2
摘要:——读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吕新雨生存于人类的文化传统之中,我们对于"诗"、"抒情"、"美"这样的字眼,总是保持着崇高的故意。人类不仅具有抒情的能力,而且具有这种需要,基于生存的需要。这样抒情诗就不仅仅是一个美学问题,而且是一个具有存在论性质的问题,抒情态度成为人类的一种生存范畴。 [点击阅读]
生的定义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2
摘要:我现在正准备在世田谷市民大学讲演的讲演稿。主办单位指定的讲演内容是这样的:希望我把三年前在小樽召开的全北海道残疾儿童福利大会上讲的话继续讲下去。上次大会的讲演记录,业已以“为了和不可能‘亲切’相待的人斗争下去”为题出版发行了。于是我就把该文章重新读了一遍,考虑如何接着往下讲。(该文载《核之大火与“人的”呼声》一书,岩波书店出版。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