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短篇小说集 - 窗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您好!
  时下寒冷一天天减弱,阳光中可以感觉到一丝春意了。身体可好?
  目前来信很有兴味地拜读了。尤其是汉堡牛肉饼呵肉豆蔻之间的关系那段富有生活气息,实在精彩得很。从中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厨房暖暖的气味和菜刀切元葱的咚咚声。这样的地方出现一两处,信就变得绘声绘色。
  看你信那天夜里,我恨不得一口吃到汉堡牛肉饼,当即去附近饭店要了一份。那店里汉堡牛肉饼竟有8种之多:得克萨斯风味的、加利福尼亚风味的、夏威夷风味的、日本风味的,不一而足。得克萨斯风味的非常非常大,仅只大而已。得克萨斯人知道了,肯定吓一跳。而夏威夷风味的却配有菠萝。加利福尼亚风味的嘛……忘了。日本风味的搭配萝卜泥。店内风格别致,女招待都挺可人的,穿很短的短裙。
  但我去哪里可不是为了研究饭店的装修和欣赏女招待的玉腿。我仅仅是去吃汉堡牛肉饼——吃什么风味也不是的普普通通的汉堡牛肉饼。
  我便这样告诉女招待,说自己想吃的是极普通的汉堡牛肉饼。
  “对不起,本店只有什么什么风味的汉堡牛肉饼。”女招待说。
  当然这不能责怪女招待。因为食谱不是她定的,而且她穿每当撤餐具时便一闪给人瞧见大腿根的制服也并非出于自愿。于是,我微微一笑,要了所谓夏威夷风味的汉堡牛肉饼。她告诉我,吃时把菠萝拨开就行了。
  人世也真是个奇妙场所。我实际需求的是极为理所当然的汉堡牛肉饼,而在某个时候却只能以需要去掉菠萝的夏威夷风味汉堡牛肉饼这一形式提供给我。
  对了,你做的怕是极为理所当然的汉堡牛肉饼吧?看信当中,不由很想很想吃你做的极为理所当然的汉堡牛肉饼。
  相比之下,国营铁路自动售票机那段文字,我觉得未免有店华而不实。着眼点诚然有趣,但情景未能跃然纸上——对读者请不要故做深沉。文章那东西说到底是信手拈来之物。
  从总体上看这封信可以打70分,行文水平有所提高。戒急戒躁,继续努力。等看你下封信。但愿真正的春天早日降临。
  3月12日
  P.S.
  谢谢你的什锦小甜饼干,实在谢谢。很好吃。但按本会规定,除信以外禁止一切私人交往。以后请勿这么客气。
  不过反正谢谢了。
  ※
  上面这份课余工我已持续差不多一年了,是我22岁时的事。
  我同位于饭田桥一个名字叫“Pen-Society”(英语,意思大约为“笔会”、“笔协会”。)的莫名其妙的小公司签了合同,以1封两千日元的报酬每月写30封以上与此大同小异的信。“你也能写出打动对方的信”——这是那家公司叫得最响的广告词。入会者付入会费和月度酬金,每月往“Pen-Society”写4封信。我们这些“Pen-master”(英语,意思大约为“笔硕士”。)对其进行修改,写出上面那样的信谈感想并加以指导。我事在文学院学生科看到墙上贴的招牌广告去那家公司面试的。我由于多种原因刚决定在大学留级一年。父母通知我如果留级明年减少汇款。所以我势必认真考虑如何挣生活费。面试有笔试,我写了几篇作文。一星期后我被录用。接着花一星期时间又专业指导员传授批改诀窍和指导要领等诸多经验体会。难并不特别难。

  女会员配男“pen-master”,男会员配女的。分给我的会员公24人,年龄小至14,大至53。主要事25到35岁的女性。就是说,几乎所有的会员年龄都比我大。所以最初一个来月,搞得我狼狈不堪。大多数会员文章都比我强得多,且早已对写信得心应手。而我,等于没写过一封像样的信。我冒着冷汗把最初一个月应付下来。肯定有几人要求换“Pen-master”——会员有这样的权利,这在会章里也已载明——对此我已做好精神准备。
  但一个月过去也没有出现哪个会员对我的写作能力表示不满。非但如此,公司人还告诉我对我的评价相当之高。三个月后,甚至觉得会员们的写作能力似乎由于我的“指导”而提高一步。不可思议。她们好像从内心把我作为教师来信赖。如此一想,我的讲评信也远比以前写得挥洒自如了。
  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们都很寂寞,她们(或者他们)只是想向谁写点什么。而她们却连——当时我很难相信——收信对象也找不到的。她们不属于个电台音乐点播节目主持人写信那一类,所需求的是更有个性的东西,纵是“批改”、“讲评”之类也未尝不可。
  我就这样像单腿海狗似的在温乎乎的信札闺阁中度过了自己年过20后的最初岁月。
  会员们写给我的信实在多种多样。有百无聊赖的,有开朗欢快的,有伤感悲戚的。事情过去很久了,加之手头遗憾地没有保留她们的信(作为规则,信必须全部退还公司),具体已记不清楚。但我记得那里边的确镶嵌着壅塞着以至折射出林林总总的人生画幅,从极大的到极小的无所不有。她们传达的那些信息,对于我,对于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大学生来说,是那样奇妙那样虚无缥缈。我觉得它们大多缺乏现实性,甚至毫无意义可言。但这并不仅仅因为我缺少人生经验。今天我才想通,事物的现实性十有八九并非传达之物,而是应该由人制作的。意义乃由此产生。但我当然不懂这个,她们也不懂。那些信上的所以事物所以在我眼里显得异常平庸呆板,我想这也是一个原因。

  因故辞去那份课余工的时候,我所指导的会员无不为之惋惜。在某种意义上我也感到遗憾——尽管坦率地说已经对此无休止地写这种工作信已多少有些厌倦——毕竟我觉得再不会遇上这么多人对我推心置腹的机会了。
  ※
  就汉堡牛肉饼来说,我实际便得以吃了她(最初给我写信的女性)做的汉堡牛肉饼。
  她32岁,没有小孩,丈夫在一家有名的——世上排名第五——贸易公司工作。我在最后一封信中写明“遗憾的是本月底我将辞去这份工作”时,她要招待我一顿午餐。她写道,就做极为理所当然的汉堡牛肉饼好了。虽然违反会章,我还是决心前去。没有什么能竭止22岁小伙子的好奇心。
  她住的公寓在小田急铁路沿线。房间干净利落,确实像没有孩子的夫妇的居所。家具也好照明也好她的贸易也好,虽说都不高档,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我对她看上去比我想的远为年轻,她对我比她想的年纪小得多都很吃惊。她以为我比她年龄大。“Pen-Society”不透露“Pen-master”的年龄。
  但互相吃一惊后,初次见面的紧张便缓解下来。感觉上我们就像没有赶上同一班列车的乘客,一起吃汉堡牛肉饼,喝咖啡。说起列车,从她房间所在的三楼窗口可以看到铁路。那天天气极好,周围公寓阳台晾满被褥和床单,时而传来拍打被褥的砰砰声。我至今也能记起那声音。声音很奇妙,没有距离感。
  汉堡牛肉饼味道无可挑剔。香辣恰到好处,焦得一声脆响的底面挂满肉汁。调味汁也正合适。老实说,即使不能说是生来第一次吃这般可口的汉堡牛肉饼,也是好久不曾吃到了。我这么一说,她很高兴。
  喝罢咖啡,我们边听巴特-巴卡拉克的唱片边讲自己身世。不过,我没有什么身世好讲,几乎都是她讲。她说学生时代想当作家来着。她说她是萨根迷,给我讲了萨根。她说中意《喜欢勃拉姆斯》。我也不讨厌萨根。起码不认为他如世人说的那般俗气。并没有规定说任何人都必须写亨利-米勒和热勒笔下的那种小说。
  “可我什么也写不出来。”她说。
  “现在开始也不晚的。”我说。
  “那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写不出来这点还是你告诉我的呢。”她笑了笑,“就是说,给你写信的时间里我完全明白了,明白自己没那样的才能。”

  我一阵脸红。如今几乎不红了,但22岁前后,我马上就脸红。
  “不过,你所写的有非常直率的地方。”
  她没说什么,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的确笑得很淡。
  “至少看你的信想吃汉堡牛肉饼来着。”
  “肯定是因为当时你肚子饿了。”她缓缓地说。
  或许那样的。
  电气列车发着咔咔的干涩声从窗下驶过。
  ※
  钟打5点,我说该告辞了。“您先生回来前您得准备晚饭吧?”
  “丈夫很晚很晚,”她依然支颐不动,“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真够忙的。”
  “是啊。”她停顿片刻,“信上我想也写过来着,跟丈夫好多话都谈不拢,心情沟通不了。和他说话,觉得就好像在用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说话似的,经常性的。”
  我不知这样应答。同这样心情不能沟通的人一起生活本身在我是很难理解的。
  “不过,也好。”她静静地说。听起来真像是那样也好。“谢谢你长期写信给我,那让我非常愉快。通过给你写信,自己好像得到很大解脱。”
  “我也很愉快的。”我说。但不讳地说,我已差不多记不起她用怎样的语句写了这样的信。
  她默默看了一会墙上的挂钟,就像在检点时间的流程。
  “大学出来打算做什么?”她问。
  我说什么都还没定下,自己也不清楚做什么好。
  听我这么一说,她再次淡然一笑,“我想,你大概做写文章那类事好些。你讲评时来的信实在妙得很,给了我不知多少慰藉。真的,不是奉承。你或许是仅仅为完成工作定额写的,不过那里边有颗心放了进去,我觉得。全都整理保存着呢,时不时拿出重复一遍。”
  “谢谢。”我说,“还要谢谢您招待的汉堡牛肉饼。”
  ※
  即使10年后的今天,每次坐小田急线电车从她公寓附近通过,我仍然想起她,想起一咬就发出脆响的汉堡牛肉饼。我眼望铁路两旁排列的公寓楼,猜想哪个是她的窗。我想起从她家窗口望见的那片风景,推测它位于哪一带,却完全推测不出。
  她未必住在那里。若仍住在那里,恐怕她现在也在那窗口里头继续一个人听同一张巴特-巴卡拉克唱片,我觉得。
  那时我该同她困觉不成?
  知识此文的主题。
  答案无从得知,现在也全然不晓。无论年纪多大,无论阅历多丰富,不知晓的事也是很多很多的。我只能从列车窗口定定仰视似曾相识的公寓楼窗口。有时觉得所有窗口都是她所住房间的窗口,有时又觉得哪个都不是。那里的窗口实在太多了。
或许您还会喜欢:
庄园迷案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范-赖多克夫人站在镜子前,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叹了一口气。“唉,只好这样了,”她低声说,“你觉得还可以吗,简?”马普尔小姐仔细打量着服装设计大师莱范理的这件作品,“我觉得这件外衣十分漂亮。”她说。“这件衣服还可以。”范-赖多克夫人说完又叹了一口飞,“帮我把它脱下来,斯蒂芬尼。”她说。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仆顺着范-赖多克夫人往上伸起的双臂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女仆的头发灰色,有些干瘪的嘴显得挺小。 [点击阅读]
底牌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亲爱的白罗先生!"这个人的声音软绵绵的,呼噜呼噜响--存心做为工具使用--不带一丝冲动或随缘的气息。赫邱里·白罗转过身子。他鞠躬,郑重和来人握手。他的目光颇不寻常。偶尔邂逅此人可以说勾起了他难得有机会感受的情绪。"亲爱的夏塔纳先生,"他说。他们俩都停住不动,象两个就位的决斗者。他们四周有一群衣着考究,无精打采的伦敦人轻轻回旋着;说话拖拖拉拉或喃喃作响。 [点击阅读]
康复的家庭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二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我看见起居室门背面贴着一张画卡——这是我们家祝贺生日的习惯方式——祝贺妻子的生日。这张贺卡是长子张贴的,画面上两个身穿同样颜色的服装、个子一般高的小姑娘正在给黄色和蓝色的大朵鲜花浇水。花朵和少女上都用罗马字母写着母亲的名字UKARI——这是长子对母亲的特殊称呼。对于不知内情的人来说,这首先就有点不可思议。长子出生的时候,脑部发育不正常。 [点击阅读]
异恋
作者:佚名
章节:29 人气:0
摘要:一九九五年四月十九号。在仙台市的某个天主教会,举行了矢野布美子的葬礼。参加的人不多,是个冷清的葬礼。在安置于正前方的灵枢旁,有一只插着白色蔷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束不够多还是瓶子过大,看起来稀稀疏疏冷冰冰的。教会面向着车水马龙的广濑大街。从半夜开始落的雨到早晨还不歇,待葬礼的仪式一开始,又更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从教会那扇薄门外不断传来车辆溅起水花的声音。又瘦又高的神父有点半闭着眼念着圣经。 [点击阅读]
弥尔顿的诗歌
作者:佚名
章节:16 人气:0
摘要:-十四行诗之十九我仿佛看见了我那圣洁的亡妻,好象从坟墓回来的阿尔雪斯蒂,由约夫的伟大儿子送还她丈夫,从死亡中被抢救出来,苍白而无力。我的阿尔雪斯蒂已经洗净了产褥的污点,按照古法规净化,保持无暇的白璧;因此,我也好象重新得到一度的光明,毫无阻碍地、清楚地看见她在天堂里,全身雪白的衣裳,跟她的心地一样纯洁,她脸上罩着薄纱,但在我幻想的眼里,她身上清晰地放射出爱、善和娇媚,再也没有别的脸, [点击阅读]
归来记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在刑事专家看来,”福尔摩斯先生说,“自从莫里亚蒂教授死了以后,伦敦变成了一座十分乏味的城市。”“我不认为会有很多正派的市民同意你的看法,”我回答说。“对,对,我不应该自私,”他笑着说,一面把他的椅子从餐桌旁挪开,“当然这对社会有好处,除了可怜的专家无事可做以外,谁也没受损失。在那个家伙还活动的时候,你可以在每天的早报上看出大量可能发生的情况。 [点击阅读]
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有一句箴言说,真的绅士,不谈论别离了的女人和已然付出去的税金。此话其实是谎言,是我适才随口编造的,谨致歉意。倘若世上果真存在这么一句箴言,那么“不谈论健康方法”或许也将成为真的绅士的条件之一。真的绅士大约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的健康方法,我以为。一如众人所知,我并非真的绅士,本就无须一一介意这类琐事,如今却居然动笔来写这么一本书,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点击阅读]
彗星来临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决定亲自写《彗星来临》这个故事,充其量只是反映我自己的生活,以及与我关系密切的一两个人的生活。其主要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娱。很久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贫苦的青年时,我就想写一本书。默默无闻地写点什么及梦想有一天成为一名作家常常是我从不幸中解放出来的一种方法。我怀着羡慕和交流情感的心情阅读于幸福之中,这样做仍可以使人得到休闲,获得机会,并且部分地实现那些本来没有希望实现的梦想。 [点击阅读]
彼得·卡门青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生命之初有神话。一如伟大的神曾经在印度人、希腊人和日耳曼人的心灵中进行创作并寻求表现那样,他如今又日复一日地在每个儿童的心灵中进行创作。那时候,我家乡的高山、湖泊、溪流都叫些什么名字,我还一无所知。但是,我看到了红日之下平湖似镜,碧绿的湖面交织着丝丝银光,环抱着湖泊的崇山峻岭层层迭迭,高远处的山缝间是白雪皑皑的凹口和细小的瀑布,山脚下是倾斜的、稀疏的草场, [点击阅读]
德伯家的苔丝
作者:佚名
章节:66 人气:0
摘要: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一位为编写新郡志而正在考察这一带居民谱系的牧师告诉约翰·德伯:他是该地古老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后裔。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使这个贫穷的乡村小贩乐得手舞足蹈,他异想天开地要17岁的大女儿苔丝到附近一个有钱的德伯老太那里去认“本家”,幻想借此摆脱经济上的困境。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