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分歧者 - 第十六章深夜惨叫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第十六章深夜惨叫
  那天下午,当大家都和家人欢聚时,我没有沉浸在那种“其乐融融”中,而是转身走回宿舍,结果发现艾尔坐在他的床上,盯着原来放“黑板”的地方发呆。老四昨天把它搬走了,说是要统计一下第一关所有人的名次。
  “原来你在这儿!”我喊道,“你爸妈到处找你,他们见到你了吗?”
  他摇摇头。
  我在他旁边坐下。尽管我的腿比以前肌肉发达多了,但还是不及他腿的一半那么粗。他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裤,膝盖上露着蓝紫色的瘀伤,上头还有一道疤。
  “你不想见他们吗?”我问。
  “不是不想,他们见了我,肯定会问我最近表现如何如何。”他无奈地说,“我不想告诉他们实话,可他们又很容易识破谎言。”
  “这个……”我搜肠刮肚,希望能说出点什么,“那你表现得怎么样呢?”
  艾尔笑了,声音很刺耳:“除了打赢威尔,我输掉了后面所有比赛,表现一点也不好。”
  “你只是故意输给他们的,不能这么跟他们说吗?”
  他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爸一直希望我能来这里。我是说,他们虽然嘴上说我应该选诚实派,可那只是因为他们应该那样讲。他们一直羡慕无畏派的生活,他们俩都是。即使我跟他们解释的话,他们也不会明白的。”
  “哦。”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敲着膝盖,然后看着他,“这就是你选无畏派的原因吗?你是为了你父母?”
  艾尔再一次摇摇头。“不是,我猜当初是认为……保卫人们的安全很重要。为大家挺身而出,就像你为我做的一样……”他冲我笑了笑,又补充了句,“那才是无畏派应该做的,对吗?那才是真正的勇气,而不是……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别人。”
  我记起老四在摩天轮上说过的话,无畏派曾把“团队合作”摆在重要位置。那时的无畏派是什么样呢?如果在我母亲那个时候的无畏派,我们能学到什么呢?也许我就不会打破莫莉的鼻子,也不会恐吓威尔的姐姐了吧。
  想到这儿,心里涌起一股负罪感,这感觉延伸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许到新生考验结束时就会好一些了。”
  “太糟糕了,我很可能是倒数第一,今晚大概就知道了。”艾尔无助地说。
  我们又并排坐了一会儿。在这里坐着,安安静静的,远远好过在基地深坑看别人欢声笑语地团聚。
  父亲以前常会说:“倾听是福,有时候帮助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陪在他身边。”能做一些让父亲引以为傲的事,我会觉得很愉悦很安心,好像这样能对我所做的一切他不喜欢的事做出补偿。
  “你知道,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勇敢些,”他说,“好像我可以适应这里,就跟你一样。”
  我正想接他的话头,他突然抬起手揽住我的肩膀,我一下僵住了,脸大概红得像个苹果。
  我希望艾尔对我的那种感觉不是真的,但显然我没猜错。
  我没有就势把头靠向他的肩头,而是坐着往前挪了下,然后把双手握紧夹在膝间。他的胳膊滑了下去,尴尬地在裤子上使劲搓着手。
  “翠丝,我……”他的声音略显僵硬,支吾地说。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也和我的一样通红。但他没有哭,只是看起来有些尴尬。
  “嗯……抱歉,”他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我希望自己告诉他不要放在心上,因为这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我应该告诉他,即使在家,我父母也很少会牵手,所以我告诫自己要避免亲密动作,并且他们教育我要严肃对待亲密行为,不能太随便。或许,如果我这样说,他就不会在尴尬之余感觉太受伤。
  可这又确实是针对他个人。他是我的朋友,但仅限于此。还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针对个人的?
  我吸了一口气,当把这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时,我让自己脸上堆起了笑容,假装十分不解地问:“抱歉什么?”还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经意。我拂了下裤子,站了起来,其实裤子上什么都没有。
  “我该走了。”
  他点点头,没有看我。
  “你应该没事吧?我是说……因为你父母,而不是因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如果不这样,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哦,没事。”他又点点头——有点太用力了,“回头见,翠丝。”
  离开宿舍时,我尽量不走得那么快。当宿舍门在身后轻轻地关上,我用手扶着额头,咧嘴笑了。除了有点尴尬,被人喜欢的感觉还不错。那天晚上,我们谁都不愿提及和家人短暂的聚会,那无疑太痛苦了。所以,第一关的排名成了我们谈论的唯一话题。每次旁边有人提起家人来访,我就盯着房间另一边的某一处看,不去理会他们。
  我的排名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糟了,尤其是在我打趴莫莉后。但也不会好到在考验结束时让我挤进前十吧,特别是把本派新生考虑进来以后。
  晚饭时,我和克里斯蒂娜、威尔、艾尔一起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离皮特、莫莉、德鲁很近让我们觉得很不自在,他们就坐在旁边的那桌。一旦我们桌上的谈话停下来,他们说的每个字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正在推测排名,真是不出所料。
  “你们不能养宠物?”克里斯蒂娜说着把手啪啪拍在餐桌上,“为什么不能?”
  “养宠物不合逻辑。”威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一个到处撕咬家具、浑身臭味,最后还会挂掉的动物吃得好、住得暖,意义何在?”
  艾尔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每当克里斯蒂娜和威尔开始不亦乐乎地争吵时,我们都会这样。但是这次,我们的目光刚一接触,就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其他地方。多么希望我们之间这种尴尬期能快点过去,我还想继续跟他做朋友。

  “意义是……”克里斯蒂娜的声音小了下去,然后头一歪,说道,“它们很有意思。我以前养过一条叫切克的斗牛犬。有一次,我们在柜子上放了一整只烤鸡,想把它晾凉,结果切克趁着我妈去卫生间就把它从柜子上拖下来吃掉了,连骨头、鸡皮都没剩。我们都要笑死了。”
  “哎哟,这的确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当然想和一个偷吃我的食物,搞乱我的厨房的小家伙同住。”威尔摇了摇头,“如果你这么怀旧,为什么不在通过考验后再领养一只?”
  “因为,”克里斯蒂娜的笑容退去,用叉子使劲戳着盘子里的土豆,“狗在我心中的地位算是彻底毁了,你明白的,在个性测试之后。”
  我们惊愕地交换了下眼神。大家都知道不应该谈论测试的事,就算在我们选完派别后也不行,不过这条规定对他们来说肯定不如对我而言那么严重。我的心在胸腔里不安地狂跳着。对我来说,那条规定形同保护。它可以让我在测试结果这个问题上不必对朋友扯谎。每次想到“分歧者”三个大字,托莉的警告就会响起——现在还有我母亲的警告。“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处于危险境地。”
  “你是说……捅死那条恶狗,对吧?”威尔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差点忘了,测试结果是“无畏派”的人在情境模拟中都会选择匕首,在狗发动攻击时,把它给活活戳死。难怪克里斯蒂娜再也不想养狗了。我下意识地把袖子拉过手腕,十指紧紧绞握在一起。
  “是啊。”她说,“你们不也和我一样吗?”
  她先看了看艾尔,又看了看我,棕色的眼睛一眯,冲我说道:“你没有。”
  “嗯?”
  “看你坐立不安,肯定有问题,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她说。
  “什么?”
  “在诚实派,”艾尔用肩膀轻轻推了下我。很好,这感觉就正常多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友谊没有让位给他对我的暧昧,“我们会通过不同的肢体语言来‘读心’,所以,有人撒谎或对我们有所隐瞒时,我们就会知道。”
  “哦。”我挠了挠后脖颈,“那……”
  “看,又来了。”克里斯蒂娜指着我的手。
  我感觉心就在嗓子眼儿里跳。如果他们看出来我说谎,又该怎么在测试结果上有所掩饰呢?必须控制好自己的肢体语言。我把双手放下,夹在双膝间,心里还是很焦虑:诚实的人是这么做的吗?
  最起码我没必要在狗身上闪烁其词。“是,我没捅死那条狗。”
  “没有用刀子,那你怎么成为无畏派的?”威尔眯起眼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我不是无畏派。我的结果是无私派。”
  这话有一半属实。托莉呈报上去的结果就是这样,系统里也是这样录入的。任何能进入系统的人都能看到这结果。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有好一会儿。绝不能移开眼神,否则他们肯定起疑。然后我耸耸肩,用叉子戳起一块儿肉。希望他们能相信我,他们必须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还是选择无畏派?”克里斯蒂娜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早告诉过你了,”我冲她嘻嘻笑着,“因为我最喜欢无畏派的食物。”
  她放声大笑,朝着其他人喊道:“你们知道吗?翠丝来这里之前还没见过汉堡包皮呢。”
  她眉飞色舞地讲起我们第一天的事。我身体稍稍放松,但心里仍然觉得沉重。我不应该对朋友说谎,这会在我们之间筑起屏障,现在的屏障已经比我想的要多了:和克里斯蒂娜抢夺旗子,拒绝了艾尔。
  吃过晚饭,我们三三两两走回宿舍。因为马上就要知道排名了,想到这,我很难不飞奔回去,恨不得一下子能看到自己的名次。走到宿舍门口时,德鲁一把把我推到墙上,好从我身边过去。我趔趄地一歪,胳膊被石墙刮伤了,可我顾不上这些,慌忙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新生们围在屋子的最后面,我这个小个子被人挡住了视线。等我在密密匝匝的人中间找到空隙望过去,看到地面上摆着那块“黑板”,就斜靠在老四的腿上,背面朝向我们,而他站在那儿,一只手里还握着根粉笔。
  “刚刚进来的人注意,我再重复一遍判定排名的方法。”老四说,“在第一轮格斗之后,我们根据你的技能水平进行排名。得分取决于你的技能水平,以及你对手技能的好坏。进步较大或者打败能力水平较高的人可以获得高分。还有,我不会给痛扁弱小对手的人加分,那是一种怯懦的行为。”
  说到最后一句时,我感觉他的眼光好像在皮特身上逗留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移开了,所以我也不太确定。
  “假如排名很靠前的人败给排名靠后的对手,我们会扣除相应分数。”
  听到这话,莫莉发出一阵令人难受的声音,像是嘟囔声或者鼻息声。
  “考验第二关的比重要高于第一关,因为它跟战胜怯懦紧密相连,”他解释道,“也就是说,如果你在第一关排名靠后的话,到考验结束时想要提高排名是极其困难的。”
  我两脚来回移动,想找个合适的缝隙,好好看看他的神情。可当我终于看到后,又慌忙移开了目光,原来他早在盯着我了,可能是被我紧张不安的举止吸引了目光吧。
  “我们明天宣布淘汰名单。”老四不紧不慢地说,“你是转派新生还是本派新生的情况,我们不会予以考虑。可能你们当中会有四个成为无派别人士,而本派新生中一个都没有;也可能是本派新生中会有四个成为无派别人士,而你们当中一个都没有:任何一种结果都有可能。总之,快看一下你们的排名吧。”
  他把“黑板”挂在钩上,退后了两步,好让大家仔细看排名的情况:
  1.爱德华

  2.皮特
  3.威尔
  4.克里斯蒂娜
  5.莫莉
  6.翠丝
  第六名?我竟然是第六名?没想到打趴莫莉把我的排名往前提了这么多。相应的,因为输给我莫莉的排名也下降了不少。我眼光跳到名单的最底下:
  7.德鲁
  8.艾尔
  9.迈拉
  谢天谢地,艾尔不是倒数第一。但是,除非那些本派新生在第一关的考验中全部没过关,否则,他还是会成为无派别人士。
  我看了一眼克里斯蒂娜,她歪头皱眉看着“黑板”。她并不是唯一这么做的人。房间里的静默让人觉得不安,好像是在岩架上来回摇摆。
  然后掉下去了。
  “什么?”莫莉指着克里斯蒂娜喊,“我‘收拾’了她,几分钟就把她‘收拾’了,她名次怎么比我还靠前?”
  “是啊,”克里斯蒂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那又怎样?”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名次,最好不要养成输给低排名对手的习惯。”老四说。他的声音压过新生的抱怨声和嘟囔声。他把粉笔放进口袋,就在我身边走过去了,都没朝我这边看一眼。那些话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刺痛,它们提醒我,那些排名低的人指的就是我。
  很显然,这也提醒了莫莉。
  “你,”她的小眼睛对着我,“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希望她扑过来,或者打我一顿,但她只是脚跟点地转过身,昂首阔步走出了宿舍。这样更糟。如果她要发飙,打我一拳或两拳,怒气很快就发泄完了。可她转身离开了,离开就意味着她会密谋什么,离开就意味着我要随时警戒,以防不测。
  排名公布出来之后,皮特的行为也很反常,他什么都没说。平日里但凡有事不如他的意,他总会抱怨不停,这次还真让人吃惊。他只是走到床铺那儿坐下,解开鞋带。这更让我感觉不安。他不会满足于第二名的位置,那不是他的性格。
  威尔和克里斯蒂娜互相击掌,然后威尔用他那比我肩胛骨还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背。
  “看看你,第六名耶!”威尔咧嘴笑了下。
  “可能还是不够好。”我提醒他。
  “会好的,别担心。”他说道,“我们该庆祝一下。”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克里斯蒂娜一手抓起我的胳膊,一手抓起艾尔的胳膊,“艾尔,来嘛。我们又不清楚本派新生的表现怎么样,一切都还不确定,不要那么悲观。”
  “我只想上床睡觉。”他喃喃说着,挣开了克里斯蒂娜的手。
  漫步在通道里,很容易忘记艾尔,忘记莫莉的报复以及皮特可疑的平静,也能轻易假装任何隔阂我们友谊的裂痕都不存在。可徘徊在脑海深处的事实是,克里斯蒂娜和威尔也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想打进前十,就不得不先打败他们俩。
  我只希望到时候不必背叛他们。
  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宿舍里静得出奇,静得诡异,平日里大家的呼吸声吵得我心烦意乱,可这会儿又太静了。每当悄无声息的时候,我就会想念家人。谢天谢地,无畏派的宿舍通常都吵得要命。
  我想起母亲来。如果她出身无畏派,为什么要选择无私派?难道她喜欢无私派宁静、平淡的生活,还有美德——所有那些我一旦想起就无比怀念的特质?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人从她年轻起就认识她,然后告诉我那时她是什么样子?我想就算有人认识,大概也不愿意谈起。转派者一旦成为新派别成员,就不应该谈起从前的派别。这样比较容易将对家庭的忠诚转移到派别上——践行“派别远重于血缘”的信条。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想起母亲的嘱咐。她要我去告诉迦勒察看情境模拟的血清——为什么?是血清的成分跟我成为“分歧者”有关,还是与我处境危险有关?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吗?我叹了口气。我有一千个问题,可还没等得及问其中任何一个她就转身离开了。现在它们全都在我的头脑里盘旋,我怀疑在找到答案前根本无法入睡。
  这时,宿舍那头传来一阵扭打的声音。我从枕头上抬起头,眼睛还没适应这黑暗,凝视着这一片漆黑,就好像还没有睁开眼睛一样。我听到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吱声,厮打声,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重响。
  然后一声哀号划破夜晚的宁静,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霎时凝固,毛发都立了起来。我把毯子扔在身后,光脚站在石头的地面上,辨不清叫声是从哪里来的,可隐约能看见大概几个床那么远的地上躺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又一声尖叫刺穿我的耳膜。
  “快开灯。”有人喊。
  我冲着那声音走过去,很缓慢地走,生怕踩到什么东西绊倒自己。我感觉自己像在催眠状态。真的不想看那惨叫声是从哪里传来的。那样的惨叫只可能意味着血腥、白骨或痛苦,那是来自心窝深处传遍全身寸寸肌肤的惨叫。
  灯开了。
  爱德华躺在床铺旁边的地上,痛苦地抓着脸,头部周围有一摊血,在他抓挠的手指缝里突立着一个银色刀柄。心跳声在耳朵里轰轰响着,我认出这刀就是餐厅里切黄油的刀。刀锋插进他的眼睛里。
  迈拉站在爱德华脚边,尖叫着,周围也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呼喊着求救。爱德华躺在地上翻滚,哭号。我在他头边蹲下来,膝盖跪进血泊中,双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
  “躺着别动。”我说。尽管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我觉得很冷静,就像头浸入水中一样。爱德华又在挣扎,我大声而且严厉地说,“听我说,躺平别动,呼吸。”
  “我的眼!”他尖叫。
  我闻到一股恶臭,原来是有人吐了。
  “拔出去!”他喊着,“拔掉,快点给我把刀子拔掉!”
  我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他看不见我,心里涌上一股笑的冲动,兴奋异常。如果我要帮助他就得抑制住这种不正常的兴奋,必须忘记自我。
  “不行,”我坚定地说,“必须让医生来拔,听见没?让医生来拔。来,深呼吸。”

  “疼。”他啜泣着。
  “我知道很疼。”这不是我的口气,而是母亲的口气。我好像看见在我们家门口的人行道上,她蹲在我跟前,擦去我脸上因为磕破膝盖而流下的泪水,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那时候我五岁。
  “会没事的。”我故作坚定地说,好像我不是在随口安抚他,但其实我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没事。不可能没事。
  护士赶来了,吩咐我往后退一步,我照做了,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膝盖上全是爱德华的血。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发现只有两张面孔不见了。
  德鲁。
  还有皮特。
  他们把爱德华带走后,我拿着一套换洗的衣服来到浴室,顺便把手洗干净。克里斯蒂娜跟着我来了,站在浴室门口,什么也没说。我很高兴她能这么做,因为真没什么好说的。
  我拼命地冲洗手掌的纹路,用指甲抠出甲缝里的血迹;然后换上带来的裤子,把沾满血迹的衣服扔进垃圾箱;又抽了一大把纸巾。得有人去清理宿舍里的秽物,既然我觉得自己再睡不着了,还是我去清理的好。
  就在我伸手去握门把手时,克里斯蒂娜突然说话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对吧?”
  “是的。”
  “那我们应该告诉别人吗?”
  “你真的以为无畏派的人会出面解决吗?”我说,“让你吊在峡谷上面不顾你死活的是他们吧?让我们相互往死里打的也是他们吧?”
  她什么话也没说。
  在那之后,我花了半个小时,一个人跪在宿舍的地面上,擦洗爱德华的血。克里斯蒂娜帮我把沾满血迹的脏纸巾扔掉,再递给我新的。迈拉不见了,她可能跟着爱德华去了医院。
  那天晚上没有人睡得好。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威尔说,“但我还是希望今天不要放假。”
  我点点头。我懂他的意思。有事可做能帮人分心,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分心。
  我不常跟威尔单独在一起。但艾尔和克里斯蒂娜都在补觉,我和威尔都一刻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虽然他没那么说,可我知道。
  我来回抠着手指甲。清理过爱德华的血后,我已经彻底地洗过手了,可仍然觉得它们还沾在手上。我跟威尔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处可去。
  “要不我们去看他?”威尔建议,“可说什么好呢?‘我和你不太熟,但看到你眼睛被刀子戳了,我也很不好受’?”
  这一点也不好笑,他一说出口我就知道了。但喉咙里还是不由分说涌上一股笑意,因为实在憋不住我就笑了出来。威尔盯了我一会儿,也大笑了起来。有时候,你所有的选择只剩下哭或者笑,笑似乎比较好一些。这话真是再对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抱歉,”我说,“只是这话真的太荒唐了。”
  我不想为爱德华掉眼泪——至少不是为朋友或爱人深切而悲伤地痛哭的那种方式。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想哭是因为惨剧发生了,我亲眼看见了它,却又无能为力。想要惩罚皮特的人没有权力,有权力的人又不想去惩罚他。尽管无畏派有明确规定不许用这种方式伤人,但有艾瑞克这样的人掌权,它就不可能被强制执行。
  我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在其他派别,如果据实相告,那我们就是勇敢的人,但在这里……在无畏派……勇敢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你读过派别宣言吗?”威尔问。
  派别宣言是在派别成立之后写下的。我们在学校时就学过,不过我从来没有读过。
  “你读过?”我紧锁眉头,看着威尔,然后想起他曾经为了好玩儿背下城市地图,“哦,你肯定读过。算我没问。”
  “我记得无畏派宣言中有一条写着,‘日常小事见英雄,维护他人见勇气’。”
  威尔叹了口气。
  他不需要说别的,我懂他的意思。也许无畏派成立的意图是好的,有正确的理念,有正确的目标,可后来渐行渐远。我忽然意识到,博学派同样如此。很久以前,博学派也只是为行善而追求知识和创造力,而如今,他们以贪婪之心追求知识和创造力。如果无畏派和博学派如此,那其他派别大概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以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一点。
  尽管在无畏派看到了它的堕落,但我不能离开。不仅仅是因为惧怕无派别那完全隔离、听起来生不如死的生活,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爱上了这里,我看见了一个值得拯救的派别。或许,有朝一日,无畏派可以重新变得勇敢而高尚。
  “我们去餐厅吧,”威尔说,“去吃蛋糕。”
  “好。”我笑了笑。
  走在去往基地深坑的路上,我重复着威尔引用的话,以免忘记:
  “日常小事见英雄,维护他人见勇气。”
  多么美好的想法。
  晚些时候,我们回到宿舍时,爱德华的床铺已经清空了,所有的抽屉都开着,也空了。房间那头,迈拉那边也是一样。
  当我问克里斯蒂娜他们去了哪儿,她只说:“他们退出了。”
  “迈拉也退出了?”
  “她说没有爱德华,她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反正早晚也是出局的命。”克里斯蒂娜耸耸肩,好像不知怎样才好。如果那是真的,她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样也好,最起码……艾尔不会被挤掉了。”
  艾尔本来会出局的,爱德华的离开挽救了他。出了这等事,无畏派决定饶了他,直到下一关。
  “还有谁出局了?”我问。
  克里斯蒂娜又耸了耸肩:“两个本派新生,没记住他们的名字。”
  我点点头,看着“黑板”。有人划掉了爱德华和迈拉的名字,其他人的名次都改了,每人晋升了一个名次:皮特第一,威尔第二,我第五。第一关开始的时候我们一共有九个人。
  现在我们还有七个人。
或许您还会喜欢:
马克吐温作品集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2
摘要:本文是作者根据自己1868年在纽约采访州长竞选的素材写成的一篇政治讽刺小说。作者以夸张的漫画式的笔触,艺术地再现了美国社会中竞选的种种秽事丑闻,揭露了竞选的虚伪性和欺骗性。这篇小说以独立党候选人“我”的自白与大量的新闻、匿名信等引文的对照构成完整的故事,用犀利、夸张、含蓄的语言表达了作者对腐败政治的愤怒谴责。 [点击阅读]
魔山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一《魔山》是德国大文豪托马斯·曼震撼世界文坛的力作,是德国现代小说的里程碑。美国著名作家辛克莱·刘易斯对《魔山》的评价很高,他于一九三○年看了这部书后曾说:“我觉得《魔山》是整个欧洲生活的精髓。”确实,它不愧为反映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欧洲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一九二九年托马斯·曼获诺贝尔文学奖,《魔山》起了决定性作用,这是评论界公认的事实。二关于托马斯·曼,我国读者并不陌生。 [点击阅读]
1973年的弹子球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喜欢听人讲陌生的地方,近乎病态地喜欢。有一段时间——10年前的事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逢人就问自己生身故乡和成长期间住过的地方的事。那个时代似乎极端缺乏愿意听人讲话那一类型的人,所以无论哪一个都对我讲得十分投入。甚至有素不相识的人在哪里听说我这个嗜好而特意跑来一吐为快。他们简直像往枯井里扔石子一样向我说各种各样——委实各种各样——的事,说罢全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点击阅读]
24个比利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序言本书叙述的是一则真实故事──威廉.密里根是美国史上第一位犯下重罪,结果却获判无罪的嫌犯,因为他是一位多重人格分裂者。他不像精神病或一般小说上所记载的其他多重人格病患一样使用杜撰的假名,从被逮捕到被控诉开始,他一直都是争论性的公众人物。他的面孔出现在各报章杂志的头版和封面上,心智检查的结果不仅出现在夜间电视新闻节目,更成了报纸的头条新闻,迅速传遍全世界。 [点击阅读]
ABC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0
摘要:在我的这本记叙性的书中,我摒弃了常规,仅仅以第一人称叙述了我亲自处理过的一些案件和勘查过的现场,而其它章节是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写的。我希冀读者相信书中的情节是真实的。虽然在描述各种不同人物的思想及感情上过于细腻,可是我保证,这都是我当时精细的笔录。此外,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还亲自对它们进行过校对。 [点击阅读]
H庄园的一次午餐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埃莉诺·凯瑟琳·卡莱尔,您被指控于本年七月二十七日杀害了玛丽·杰勒德。您是否承认自己是有罪的?”埃莉诺·卡莱尔笔直地站立着。她那傲然高昂的头、生气勃勃的蓝色眼睛使人惊讶。她的头发像煤炭一样乌黑。修剪应时的眉毛形成两条细线。法庭笼罩在一片沉闷而紧张的寂静中。 [点击阅读]
一个人的好天气
作者:佚名
章节:40 人气:0
摘要:正文第1节:春天(1)春天一个雨天,我来到了这个家。有间屋子的门楣上摆着一排漂亮的镜框,里面全是猫的照片。再往屋里一看,从左面墙开始,隔过中间窗户,一直转到右面墙的一半,又挂了快一圈儿猫的照片,我懒得去数多少张了。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有的猫不理睬我,有的猫死盯着我。整个房间就像个佛龛,令人窒息。我呆呆地站在门口。"这围脖真好看哪。 [点击阅读]
一朵桔梗花
作者:佚名
章节:37 人气:0
摘要:1.一串白藤花序幕花街上,点着常夜灯。如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可是大正(注:日本年号,1911-1926)末年,在那个伸入濑户内海的小小港埠里,有一所即今是当时也使人觉得凄寂的风化区,名字就叫“常夜坡”。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到如今还常常会想起那整晚点着的白花花、冷清清的灯光;奇异的是每次想起,它总是那么凄冷,了无生气。 [点击阅读]
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阿里阿德理-奥列弗夫人在朋友朱迪思-巴特勒家作客。一天德雷克夫人家准备给村里的孩子们开个晚会,奥列弗夫人便跟朋友一道前去帮忙。德雷克夫人家热闹非凡.女人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进进出出地搬着椅子、小桌子、花瓶什么的.还搬来许多老南瓜,有条不紊地放在选定的位置上。今天要举行的是万圣节前夜晚会,邀请了一群十至十七岁的孩子作客。 [点击阅读]
万延元年的足球队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死者引导我们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醒来,寻求着一种热切的“期待”的感觉,摸索着噩梦残破的意识。一如咽下一口要以烧着你五脏六腑的威士忌,这种“期待”的感觉热辣辣的。我心中忐忑,摸索着,企望它能切实重返体内。然而这种摸索却永远都是徒劳枉然。手指已没了气力,我只好将它们并拢起来。分明觉出自己全身的骨肉都已分离。迎着光亮,我的意识畏葸不前,这种感觉也正转化成一种钝痛。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