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福地 - 第二部 第十七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工厂开工了,确切地说,只有一个车间,纺纱车间开了工。马克斯照料纺纱车间全力以赴,整天整天不出来一步。因为每逢开工,机器总是常出毛病,他也就变成车工、机械师、工人和主任了;他无处不在,几乎什么都亲自动手。准备出售的第一批纱已经打好包,通过了公司检查,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喜悦;他感到自己的努力苦干得到了充分的报偿。
  博罗维耶茨基也是一样全力以赴,如痴如狂地从事其他车间的收尾工作,因为他想在冬天来临以前全部开工。
  而莫雷茨,则管理工厂的全部商业事宜和一部分行政工作。
  他也奋发努力地工作,因为他想,这是在为自己工作。他正在越来越牢固地掌握工厂的所有权,但是工厂依然需要金钱。卡罗尔没有现金,所以莫雷茨便亲自奔波,一方面通过代理人,最主要是通过斯塔赫·维尔切克东扯西借弄钱作支出和付工资之用,另一方面又偷偷摸摸地假手他人买进博罗维耶茨基的股票和期票。
  他还注意到,格罗斯吕克说博罗维耶茨基工厂开工后波兰人会抬起头来的话,实在不无先见之明。
  在罗兹已有风闻,说波兰人正在制订几项建设工厂的计划;更糟糕的是,舆论界还为此大吹大擂,有人对用户证明犹太人的产品是便宜的劣质货,因此在某些阶层的用户中就产生了某种抵制运动。
  许多跟一等富豪家族、要求颇高的富有主顾们打交道的办事员们,开始收集博罗维耶茨基厂的产品类型的情报。
  可这都是毫无根据的担心。莫雷茨有一次无意识地向卡罗尔透露了,卡罗尔高兴得哈哈大笑了一阵,说:
  “都是夸大,言过其实。你只要想一想,咱们厂哪能跟别人竞争?人家布霍尔茨一年生产一亿米,莎亚·门德尔松几乎把一亿米投放市场,我这一千几百万米算得了什么?能够挡住谁赚钱?而且,更不用说我想生产的不是本国的品种、而是外国品种了。如果干得好,如果有了钱,可以迅速扩建工厂,到那时候也许能跟生产廉价劣质货的厂家竞争一下子。我倒是常作这个梦,必须朝这个目标努力。”
  莫雷茨一语未发,走了。
  在楚克尔提出警告后,卡罗尔对他的注意严密多了,常常忧心忡忡地看到,莫雷茨抓钱抓得太厉害,在工厂投资投得太多,因而腰杆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多地提出自己的主张和办厂意见来和博罗维耶茨基的主张对抗。
  他常常表现得不可容忍,横蛮无理,出言不逊,可是博罗维耶茨基不得不咬紧牙关、耐心听从,因为觉得自己依赖他,腰杆不硬。
  “金钱,金钱!”在这种情况下,他心里愤愤不平,看着自己的区区小厂,再跟和它并立的米勒的庞大工厂相比,一种强烈的、令人烦恼的嫉妒感立即攫住了他;他对自己也很生气。

  他已经不记得,米勒的那些大房子是花了三十年盖起来的,是一座座盖起来的,里面轰轰隆隆的高大厂墙不知费了多少岁月的时间;他都忘了,他只想着开这样的大厂,一蹴而就。
  同时,他算了一笔帐,即使他生意兴隆,那他的纯利也还不如他在布霍尔茨那儿领取的年金多。
  因此,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他的理想是迅速而巩固地成长起来,有几百万资金周转,让几百架机器、几千名工人把他团团围住,工厂急速运转,几百万几百万地赢利,耳闻目睹大工业的轰鸣和威力。他在布霍尔茨那里已经习惯于此;而在这里,他自己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厂,所有的车间不过三百人!
  他不能飞黄腾达——他只能慢慢爬行!
  他的渺小使他感到受屈,他的雄才大略在小生产、为几个戈比而讨价还价、令人厌烦的一分钱一分钱地节约的气氛中得不到施展。
  首先让他头痛的就是他不得不去寻求比较廉价的涂料、比较廉价的颜料、比较廉价的煤炭、比较廉价的工人,还有就是为了金钱而不得不无尽无休地操劳。
  “要是这样下去的话,非得制造廉价劣质品不可了。”有一次他对莫雷茨说。
  “可是收入也多了。”
  对他来说,又过去了忙忙碌碌的几个星期。
  工厂一直开工,然而只是生产棉纱,出售棉纱;因为去年冬天,棉纱业倒闭不少,秋天一到,需要立即上升,所以棉花很贵,需要量很大,生产出来之后,立即就能卖掉。可是现在,其他车间也开了工,要生产,要储存。等销售旺季得等到严冬来临;与此同时,还一直需要新的、不断的投资,而贷款来源却没有扩大;恰恰相反,来源几乎完全枯竭了。
  格罗斯吕克带头大搞阴谋;他们合伙干,用卡环卡住工厂的咽喉,破坏信用,拒绝贷款,散布危害诸多的谣言,说什么公司近期会破产。
  正因为如此,博罗维耶茨基越来越烦恼,越来越频繁地注目于老米勒,反复揣摸,是不是可以多次请他作点牺牲,助以一臂之力。
  可是他仍然踌躇不决,倒不一定是为了安卡,因为他心里明白,凭什么条件米勒才会出钱;他之所以踌躇不决,是因为他太骄气,因为遇到了接二连三的阻碍,心中十分恼怒。
  他在很认真地考虑自己和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也嘲笑自己愚蠢的偏见,几乎咒骂他常常称之为怜恤心的那种多愁善感;因为这种怜恤,所以迟迟不能跟安卡一刀两断,跟玛达结婚。他听从了怜恤心的摆布。
  这也许是因为他天天见安卡的面,逐渐了解了她的心境。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欢快、直爽、信任他的姑娘,而好象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满面忧愁,不动声色,听天由命。

  他心疼安卡。
  可是安卡呢?
  安卡与以往判若两人。她憔悴了,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在他看来,是深沉的、无法医治的悲哀。
  她整天整天守着阿达姆先生,阿达姆先生不知怎么在十一月初得了中风;虽然救活了,却瘫在床上,只能稍稍动动双手,含含糊糊说一两句话。
  她必须照顾他,忍受他有时候孩子般的反复无常的脾气。她为他念书,编造各种有趣的故事,因为,他虽然卧病在床,却因过惯了轻松活泼的生活,所以现在感到无聊已极。
  她承担了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感到有兴趣,而是出自对公公的爱戴。
  可是由于他患重病,这座房子显得更加荒凉,对于她来说,变成了一座她必须生活其中的坟墓。
  日子慢慢地挨着,单调得可怕,阿达姆先生的瘫痪没有变化,她和卡罗尔的关系也没有变化。因为父亲罹病,卡罗尔晚上常常久坐家里,反复谈他的买卖事,常常冲她说话。
  这个作法安慰不了她,反而使她对一切更冷淡了。
  她不愿意告诉他:他不在家时她觉得还轻松一点。
  因为在他那张干活干得疲倦的脸上,显得心事重重,他那阴郁的目光,有时候使她头脑发胀,使她烦躁、痛苦。
  她常常责备自己:卡罗尔痛苦的原因在她,都是她的过错。
  然而,这种自我咎责持续未几,就变成了对自己尊严受辱的痛苦感受和对他的冷若冰霜、自私自利的心灵愈加深刻的认识。
  可是这时候,她的心里重又产生了对他的怜悯。
  而且,也常常有回声出现的时刻,这不是往日爱情的回声,而是对爱情的渴望,对沉醉于某种感情冲动的渴望,把整个生命投入雄壮波浪中去的渴望,但愿这样的波浪把她卷走,但愿它能够结束她空虚、期待、漫无目标的遐想,和她的软弱无力的处境。
  有一次,在她和尼娜长久的促膝谈心中,尼娜点破了她严守的这个内心秘密,惊奇地问:
  “你为什么要苦恼呢?干吗不马上分手?”
  “我不能。我怎么能跟父亲分开呢;而且,他要是听说我们分手,会一下子气死的。”
  “你又不爱他,怎么能结婚呢。”
  “别谈这个了。我不能嫁给他,嫁给他就毁了他的前途;他得娶一个阔太太,好实现他的计划,好达到他要达到的目标。我不愿当他的绊脚石,所以……我不。”
  “那你还是爱他罗?”
  “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有时候爱他,有时候恨他。可是我老是为他惋惜,惋惜极了,因为他很不幸。我预感到,他以后永远也不会幸福。”

  “可是你们也不能老这么僵着呀。”
  “唉,活着就是痛告,痛苦!一年以前,甚至今年春天,我还那么幸福呢。那种幸福哪儿去了,哪儿去了呢?”她痛心地埋怨着,听不进尼娜的安慰话,她凝望着窗外,凝望着白雪皑皑的世界,被工厂的烟弄得肮脏的世界。
  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弯下了腰,发出悲哀的、凄凉的沙沙声,向窗口探着头,好象乞求拯救和怜悯似的。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白头偕老,把两颗心永远联结在一起、融化在一起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是梦幻,是迷雾,哪一股风都能吹散的迷雾……我到底是爱过他的!我当时觉得,我实在爱他;全心全意,把整个心灵都献给了爱情,我那种深情厚意,如今到哪儿去了?”
  “就在你这一席诉苦之中。”尼娜轻轻地说。
  “这种爱情又如何了呢?我看准了,他不爱我,因此我的爱情也就不复存在了。伟大爱情的存在和发展都靠背叛、流血竞争和遭受各种痛苦。不,我所理解的爱情不能是这样,我肯定不善于感受伟大的感情,真正的爱情。”她埋怨自己,只在自身上寻找恶的根源,只责备自己。
  “是啊,世界上有各种各样充满痛苦的爱情;在一般的情况下,这样的爱情都会死亡。有变形虫式的爱情,它们必须依附在相爱的人身上,它们从那儿获得生命一天,才能存在一天。有的爱情,就是声音,必须呼唤,它才能存在,因为它自身是不存在的。但是你不用责备自己,因为你没有过错。”
  她没有把话说完,特拉文斯基就进来了,站在那里,不想打断她们的谈话。
  “今天晚上你在家吗?”
  “我来告诉你,我马上得走。今天是星期六,库罗夫斯基家要开会。”
  “总是听说你们开什么了不起的会。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喝点酒,谈谈话,什么都谈。这些晚间聚会,就是为了谈谈实际情况,没有偏见。由库罗夫斯基主持。”
  “奇怪,你们愿意听别人谈论自己的话,说话是件容易事;反正谈自己的实际情况,不加偏见,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当然,互相谈实际情况,又都洗耳恭听,显得奇怪。”
  “这只能证明,文明人光有工厂、利润和金钱还不够,还要隔段时间清醒清醒头脑,想点事情,就是幻想也行。”
  “你说得对,因为就连凯斯勒也会到会的,就为了能够显露一下他那丑恶的灵魂,无缘无故把我们臭骂一顿。这是他独一无二的本事。恶习不改。”
  “一个人拿自己的丑事和好事一起夸耀,是同样趣味横生的,只要别人承认就行。”
或许您还会喜欢:
名士风流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柳鸣九文学的作用在于向别人展示作家自己所看待的世界。这部小说的一个人物曾经这样认为:“为什么不动笔创作一部时间与地点明确、而且具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呢?叙述一个当今的故事,读者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忧虑,发现自己的问题,既不去揭示什么,也不去鼓动什么,仅仅作为一个见证。”这个人物这样思忖着。 [点击阅读]
吸血鬼德古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东欧,一四六二年自从她的王子骑马出征后,伊丽莎白王妃每晚都被血腥恐怖的恶梦折磨。每一夜,王妃会尽可能保持清醒;然而等她再也撑不住而合眼睡去后,她很快便会发现自己徘徊在死尸遍野、处处断肢残臂的梦魇中。她又尽力不去看那些伤兵的脸——然而,又一次,她被迫看到其中一人。永远是他那张伤痕累累的囚犯的脸,然后伊丽莎白便在尖叫声中醒来。 [点击阅读]
呼吸秋千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我所有的东西都带在身边。换句话说:属于我的一切都与我如影随行。当时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带上了。说是我的,其实它们原先并不属于我。它们要么是改装过的,要么是别人的。猪皮行李箱是以前装留声机用的。薄大衣是父亲的。领口镶着丝绒滚边的洋气大衣是祖父的。灯笼裤是埃德温叔叔的。皮绑腿是邻居卡尔普先生的。绿羊毛手套是费妮姑姑的。只有酒红色的真丝围巾和小收纳包皮是我自己的,是前一年圣诞节收到的礼物。 [点击阅读]
呼啸山庄
作者:佚名
章节:43 人气:0
摘要:夏洛蒂和传记作者告诉我们,爱米丽生性*独立、豁达、纯真、刚毅、热情而又内向。她颇有男儿气概,酷爱自己生长其间的荒原,平素在离群索居中,除去手足情谊,最喜与大自然为友,从她的诗和一生行为,都可见她天人合一宇宙观与人生观的表现,有人因此而将她视为神秘主义者。 [点击阅读]
命案目睹记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在月台上,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跟着那个替她担箱子的脚夫气喘吁吁地走着。她这人又矮又胖;那个脚夫很高,从容不迫,大踏步,只顾往前走。不但如此,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非常累赘。那是一整天采购的圣诞礼物。因此,他们两个人的竟走速度是非常悬殊的。那个脚夫在月台尽头转弯的时候,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仍在月台上一直往前赶呢。当时第一号月台上的人不挤,本来没什么不对。 [点击阅读]
哑证人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埃米莉-阿伦德尔——小绿房子的女主人。威廉明娜-劳森(明尼)——阿伦德尔小姐的随身女侍。贝拉-比格斯——阿伦德尔小姐的外甥女,塔尼奥斯夫人。雅各布-塔尼奥斯医生——贝拉的丈夫。特里萨-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侄女。查尔斯-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侄子。约翰-莱弗顿-阿伦德尔——阿伦德尔小姐的父亲(已去世)。卡罗琳-皮博迪——阿伦德尔小姐的女友。雷克斯-唐纳森医生——特里萨的未婚夫。 [点击阅读]
哭泣的遗骨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初、高中的同班同学——现在长门市市政府下属的社会教育科工作的古川麻里那儿得知了这一消息。麻里在电话里说:“哎,我是昨天在赤崎神社的南条舞蹈节上突然遇到她的,她好像在白谷宾馆上班呢。”关于南条舞蹈的来历,有这么一段典故,据说战国时期,吉川元春将军在伯老的羽衣石城攻打南条元续时,吉川让手下的土兵数十人装扮成跳舞的混进城,顺利击败了南条军。 [点击阅读]
哲理散文(外国卷)
作者:佚名
章节:195 人气:0
摘要:○威廉·赫兹里特随着年岁的增多,我们越来越深切地感到时间的宝贵。确实,世上任何别的东西,都没有时间重要。对待时间,我们也变得吝啬起来。我们企图阻挡时间老人的最后的蹒跚脚步,让他在墓穴的边缘多停留片刻。不息的生命长河怎么竟会干涸?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点击阅读]
喧哗与骚动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威廉·福克纳(WilliamFaulkner,1897-1962)是美国现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他出生在南方一个没落的庄园主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参加过加拿大皇家空军。复员后,上了一年大学,以后做过各种工作,同时业余从事写作。他最早的两本小说是当时流行的文学潮流影响下的作品,本身没有太多的特点。 [点击阅读]
嘉利妹妹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0
摘要:当嘉洛林.米贝登上下午开往芝加哥的火车时,她的全部行装包皮括一个小箱子,一个廉价的仿鳄鱼皮挎包皮,一小纸盒午餐和一个黄皮弹簧钱包皮,里面装着她的车票,一张写有她姐姐在凡.布仑街地址的小纸条,还有四块现钱.那是!”889年8月.她才!”8岁,聪明,胆怯,由于无知和年轻,充满着种种幻想.尽管她在离家时依依不舍,家乡可没有什么好处让她难以割舍.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