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福尔赛世家三部曲3:出租 - 第一卷 第十章 三人行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在高原下面的旺斯顿地方,那四个第三代中间——也不妨说第四代的福尔赛中间——周末假期延长到第九天上,把那些坚韧的经纬拉得都要断了。从来没有看见芙蕾这样“精细”过,好丽这样警戒过,法尔这样一副场内秘密的面孔过,乔恩这样不开口,这样烦恼过。他在这个星期学到的农业知识很可以插在一把小刀尖子上,一口气拿来吹掉。他生性本来极不喜欢欺骗,他对芙蕾的爱慕使他总认为隐瞒不但毫无必要,而且简直荒唐;他愤恨、恼怒,然而遵守着,只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片刻间尽量找点调剂。星期四那天,两个人站在拱窗前面,穿好衣服等待时,芙蕾向他说道:
  “乔恩,我星期天要从巴丁登车站坐三点四十分的火车回家了;你如果星期六回家去,就可以在星期天进城带我下去,事后正来得及搭最后一班车回到这里。你反正是要回去的,对不对?”
  乔恩点点头。
  “只要跟你在一起都行,”他说;“不过为什么非要装成那样——”
  芙蕾把小拇指伸进乔恩的掌心:
  “你闻不出味道,乔恩;你得把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们家里人很当作一回事情。目前我们要在一起,非得保持秘密不可。”门开了,她高声接上一句:“你真是蠢货,乔恩。”
  乔恩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折腾;这样自然,这样强烈,这样甜蜜的爱情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使他简直忍受不了。
  星期五晚上将近十一点钟时,他把行李打好,正在凭窗闲眺,一半儿惆怅,一半儿梦想着巴丁登车站;就在这时他听见一点轻微的声响,就象有个指甲在他门上敲着似的。他跑到门后面倾听着。又是那个声音。确是指甲。他开了门。呀!进来的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仙女啊!
  “我想让你看看我的化装衣服,”仙女说,就在他床脚头迅速做出一个姿势。
  乔恩透了一口长气,身子倚着门。仙女头缠白纱,光脖子上围了一条三角披肩,身上穿了一件葡萄紫的衣服,腰部很细,下面裙子完全铺了出来。仙女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举起来,和胳臂形成直角,拿了一柄扇子顶在头上。
  “这应当是一篮葡萄,”仙女低声说,“可是现在我没有。这是我的戈雅装束。这就是那张画里的姿势。你喜欢吗?”
  “这是个梦。”
  仙女打了个转身。“你碰碰看。”
  乔恩跪下来恭恭敬敬把裙子拿在手里。
  “葡萄的颜色,”她轻轻说,“全是葡萄——那张画就叫‘摘葡萄’。”
  乔恩的指头简直没有碰到两边的腰;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爱慕。
  “唉!乔恩,”仙女低低说,弯身吻了一下他的前额,又打了一个转身,一路飘出去了。

  乔恩仍旧跪着,头伏在床上,这样也不知待了多久。指甲敲门的轻微声响,那双脚,和簌簌的裙子——就象在梦中——在他脑子里翻来复去地转;他闭上的眼睛仍看见仙女站在面前,微笑着,低语着,空气里仍旧留下一点水仙花的微香。前额被仙女吻过的地方有一点凉,就在眉毛中间,好象一朵花的印子。爱洋溢在他的灵魂中,一种少男少女之爱,它懂得那样少,希望的那样多,不肯丝毫惊动一下自己的幻梦,而且迟早一定会成为甜蜜的回忆——成为燃烧的热情——成为平凡的结合——或者千百次中有那么一次看见葡萄丰收,颗颗又满又甜,望去犹如一片红霞。
  在本章和另一章里,关于乔恩?福尔赛已经写了不少,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他和他的高祖,那个杜萨特州海边的第一个乔里恩之间相去是多么的远了。乔恩就象女孩子一样敏感——时下女孩子里,十有九个都不及他那样敏感;他和他姊姊琼的那些“可怜虫”一样地富于想象;也象他父母的儿子那样很自然地富于感情。可是他内心里仍旧保留自己老祖宗的那一点东西,一种坚韧不拔的灵魂气息,不大愿意暴露自己的想法,而且决不承认失败。敏感的、有想象的、富于感情的孩子在学校里常常混得很不好,可是乔恩天生就不大暴露自己,因此在学校里仅仅一般地郁郁不乐而已。直到目前为止,他只跟自己的母亲无话不谈,而且随随便便;那天星期六他回罗宾山时,心里很沉重,因为芙蕾关照他连自己母亲都不能随便说出他们相爱,连他们重又见面的事都不能讲——除非她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从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母亲过;这事他太受不了啦,使他几乎想打个电报给母亲托辞不回家,在伦敦呆住。而且他母亲看见他的头一句话就是:
  “你在那边见到我们在糖果店里碰见的那个小朋友吧,乔恩。你现在看看觉得怎样?”乔恩心情一松,脸涨得通红,就回答说:
  “好玩得很,妈。”
  她的胳臂抵了他的胳臂一下。
  乔恩从没有比这个时候更爱她了,因为这好象证明芙蕾的顾虑靠不住,他的心也放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看她,可是她的笑容里有一点异样——这一点点恐怕只有他能够看得出——使他把一肚子要说的话全止住了。笑里还能夹杂着忧虑吗?如果能,她脸上就有忧虑。乔恩于是大谈其农场、好丽和高原。他讲得很快,一面等待她再回到芙蕾上来。可是没有。他父亲也没有提到芙蕾,不过他当然也知道。这样绝口不提芙蕾简直令人信不了,简直不象真事——而他是一脑门子都想的她;他母亲则是一脑门子想的乔恩,他父亲又是一脑门子想的他母亲!三个人就是这样度过那个星期六晚上。

  晚饭后,他母亲弹了钢琴;她弹的好象全是他最喜欢的曲子,他盘着一条腿坐着,手指伸进头发里使头发竖了起来。她弹琴时,他的眼睛盯着她,可是看见的却是芙蕾——芙蕾在月下果园里,芙蕾在日光照着的石灰矿里,芙蕾穿着那件化装的衣服,摇曳着,低语着,弯着腰吻他的前额。听琴时,他一度无意间瞄了一眼坐在另一张沙发里的老父。爹为什么是这副神气?他脸上的表情那样又愁苦,又疑虑。这使他感到有点不过意,就站起身过去,坐在他父亲的椅子靠手上。从这里他就可以看不见他的脸;忽然他又看见了芙蕾——在他母亲的一双雪白纤削的按着键子的手上,在她的侧面和花白的头发上;也在这个长房间尽头开着的窗子里,窗子外面五月的夜晚正在散步。
  上楼睡觉时,他母亲到了他房间里。她站在窗口,说道:
  “那边你爷爷种的柏树长得真好。我总觉得这些树在月亮斜西时最美。可惜你没有见过你爷爷,乔恩。”
  “他在世时,你和爹结婚没有?”乔恩忽然问。
  “没有,亲爱的;他——九二年死的——很老了——八十五岁,好象。”
  “爹跟他象吗?”
  “有点象,不过人要细心些,不及他那样实在。”
  “我从爷爷那张肖像上看出来;这张像谁画的?”
  “琼的一个‘可怜虫’。不过画得很好。”
  乔恩一只手挽着母亲的胳臂。“妈,你把我们家里那件斗气的事讲给我听听。”
  他觉得她的胳臂在抖。“不行,亲爱的;让你父亲告诉你,哪一天他认为适当的时候。”
  “那么真是严重了,”乔恩说,深深抽进一口冷气。
  “是啊。”接着双方都不再说话,在这个时候,谁也知道抖得最厉害的是胳臂还是胳臂里的手。
  “有些人,”伊琳轻轻地说,“认为上弦月不吉利;我总觉得很美。你看那些柏树的影子!乔恩,爹说我们可以上意大利去玩一趟,我跟你两个,去两个月。你高兴吗?”
  乔恩把手从她胳臂下面抽出来;他心里的感觉是又强烈又混乱。跟他母亲上意大利去走一趟!两个星期前那将是再好没有的事;现在却使他徬徨无主起来;他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和芙蕾有关系。他吞吞吐吐地说:
  “噢!是啊;不过——我说不出。我应当吗——现在才开始学农场?让我想一下。”
  她回答的声音又冷静,又温和:
  “好的,亲爱的;你想一下。可是现在去比你认真开始之后去好些。跟你一起上意大利去——!一定很有意思!”
  乔恩一只胳臂挽着她的腰,腰身仍旧象个女孩子那样的苗条坚挺。

  “你想你应当把爹丢下吗?”他心怯地说,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爹提出来的;他觉得你在认真学习之前,至少应当看看意大利。”
  乔恩的自咎感消失了;他懂了,对了——他懂了——他父亲和他母亲讲话都不坦白,跟他一样不坦白。他们不要他接近芙蕾。他的心肠硬了起来。她母亲就好象感觉这种心情变化似的,这时候说:
  “晚安,乖乖。你睡一个好觉之后再想想。不过,去的确有意思!”
  她很快搂了他一下,乔恩连她的脸都没有看见。他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完全象做顽皮小孩时那样在那里生气,气自己不跟她好,同时又认为自己没有错。
  可是伊琳在自己房间里站了一会之后,就穿过那间隔着她丈夫房间的梳妆室,到了乔里恩的房间里。
  “怎么样?”
  “他要想过,乔里恩。”
  乔里恩看见她嘴边挂着苦笑,就静静地说:
  “你还是让我告诉他的好,一下子解决。乔恩反正天性正派。他只要了解到——”
  “只是!他没法了解;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我在他这么大时就会懂得。”
  伊琳一把抓着他的手。“你一直不象乔恩那样只是个现实主义者;而且从来不单纯。”
  “这是真的,”乔里恩说。“可不是怪吗?你跟我会把我们的经过告诉全世界然而不感到一丝惭愧;可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却使我们说不出嘴。”
  “我们从来不管世界赞成与否。”
  “乔恩不会不赞成我们!”
  “唉!乔里恩,会的。他正在恋爱,我觉出他在恋爱。他会说:‘我母亲一度没有爱情就结婚。她怎么会的!’在他看来,这是罪怒!而且的确是罪恶!”
  乔里恩抓着她的手,带着苦笑说:
  “唉!为什么我们出世时这么年轻呢!如果我们出世就很老,以后一年年变得年轻的话,我们就会懂得事情怎样产生的,并且丢掉我们所有的不近人情的想法。可是你要晓得,这孩子如果真在恋爱,他就不会忘记,就是上一趟意大利也不会忘记。我们家里人都很顽强;他而且天然会懂得为什么把他送到意大利去。要治好他只有告诉他,让他震动一下。”
  “总之让我试试。”
  乔里恩站着有半晌没有说话。在这个魔鬼和大海之间——也就是在讲出真情的可怕痛苦和两个月看不见自己妻子之间——他私心里仍盼望着这个魔鬼;可是她如果要大海,他也只好忍受。说到底话,这在将来那个一去不返的离别上,倒也是个训练。他抱着她,吻一下她的眼睛说:
  “就照你说的办吧,亲爱的。”
或许您还会喜欢:
失落的秘符
作者:佚名
章节:135 人气:2
摘要:圣殿堂晚上8:33秘密就是怎样死。自鸿蒙之初,怎样死一直是个秘密。三十四岁的宣誓者低头凝视着掌中的人头骷髅。这骷髅是空的,像一只碗,里面盛满了血红色的酒。环绕四周的兄弟们都披挂着他们团体标志性的全套礼服:小羊皮围裙、饰带、白手套。他们的颈项上,礼仪场合佩戴的宝石闪烁发光,像阒无声息的幽灵之眼。他们共守一个秘密,宣誓互为兄弟。“时间已到。”一个声音低语道。 [点击阅读]
妖窟魔影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2
摘要:当山冈圭介来到琴川河的上游地区,已是时近中午。山冈行走在岩石地带时,极为小心谨慎。如果从同上次一样的道路上通过,则很容易留下足印。山冈圭介连那足印也极力避免留下。他每一步都尽量地避开土质松软的地方,以及草地,把步子尽可能踩在土质坚硬的路面上以及岩石上,以免留下走过的痕迹。他的整个行动都小心翼翼。他深知,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山冈进入到岩石地带的中心部位。 [点击阅读]
安德的代言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星际议会成立之后1830年,也就是新元1830年,一艘自动巡航飞船通过安赛波①发回一份报告:该飞船所探测的星球非常适宜于人类居住。人类定居的行星中,拜阿是距离它最近的一个有人口压力的行星。于是星际议会作出决议,批准拜阿向新发现的行星移民。如此一来,拜阿人就成为见证这个新世界的第一批人类成员,他们是巴西后裔,说葡萄矛浯,信奉天主教。 [点击阅读]
将军的女儿
作者:佚名
章节:37 人气:2
摘要:“这个座位有人吗?”我向独自坐在酒吧休息室里的那位年轻而有魅力的女士问道。她正在看报,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没有回答。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把我的啤酒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她又看起报来,并慢慢喝着波旁威士忌①和可口可乐混合的饮料。我又问她:“你经常来这儿吗?”①这是原产于美国肯塔基州波旁的一种主要用玉米酿制的威士忌酒。“走开。”“你的暗号是什么?”“别捣乱。”“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没有。 [点击阅读]
庄园迷案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2
摘要:范-赖多克夫人站在镜子前,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叹了一口气。“唉,只好这样了,”她低声说,“你觉得还可以吗,简?”马普尔小姐仔细打量着服装设计大师莱范理的这件作品,“我觉得这件外衣十分漂亮。”她说。“这件衣服还可以。”范-赖多克夫人说完又叹了一口飞,“帮我把它脱下来,斯蒂芬尼。”她说。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仆顺着范-赖多克夫人往上伸起的双臂小心地把衣服脱下来,女仆的头发灰色,有些干瘪的嘴显得挺小。 [点击阅读]
廊桥遗梦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廊桥遗梦》向我们描述了一段柏拉图式的经典爱情,再现了一段真挚的情感纠葛,是一部社会化和本地化思维很强的力作,《廊桥遗梦》之所以让人震惊,大概是它提出了爱情的本质问题之一——人们对于性爱的态度。 [点击阅读]
怪指纹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法医学界的一大权威宗像隆一郎博士自从在丸内大厦设立宗像研究所,开始研究犯罪案件和开办侦探事业以来,已经有好几年了。该研究所不同于普通的民间侦探,若不是连警察当局都感到棘手的疑难案件它是决不想染指的,只有所谓“无头案”才是该研究室最欢迎的研究课题。 [点击阅读]
悬崖上的谋杀
作者:佚名
章节:35 人气:2
摘要:博比·琼斯把球放在球座上,击球前球杆简单地轻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球杆,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下一击。在五号铁头球棒的随便一击下,球会呼啸腾起,越过障碍,又直又准地落到球场的第十四穴处吗?不,远非如此,结果太糟了,球掠过地面,稳稳地陷入了障碍坑洼。没有热心的观众发出沮丧的哼哼声,惟一的目击者也显得一点不吃惊。 [点击阅读]
悲惨世界
作者:佚名
章节:65 人气:2
摘要:米里哀先生是法国南部的地区狄涅的主教。他是个七十五岁的老人,原出身于贵族,法国大革命后破落了。他学问渊博,生活俭朴,好善乐施。他把每年从zheng府那里领得的一万五千法郎薪俸,都捐献给当地的慈善事业。被人们称为卞福汝(意为“欢迎”)主教。米里哀先生认为自己活在世上“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是来保护世人心灵的”。 [点击阅读]
情人 杜拉斯
作者:佚名
章节:17 人气:2
摘要:一个与昆德拉、村上春树和张爱玲并列的小资读者、时尚标志的女作家,一个富有传奇人生经历、惊世骇俗叛逆性格、五色斑斓爱情的艺术家,一个堪称当代法国文化骄傲的作家,一个引导世界文学时尚的作家……《情人》系杜拉斯代表作之一,自传性质的小说,获一九八四年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全书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描写贫穷的法国女孩与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