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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结怨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令人讨厌的,翠凰失魂落魄地浮在半空中,无意识地回想起某个暧昧的夜晚,那个出其不意令人心悸的吻。哎,刚刚忘了问他,那个时候,他到底是否知道,自己吻的是谁?翠凰抬手抚过自己的嘴唇,回忆着那时的亲昵,心底便牵出阵阵疼痛。
真是,任凭什么法术也救治不了的疼痛呢。
她喃喃自语道:“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做点什么……”
可她能做点什么呢?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头绪也抓不住。
翠凰茫茫然飘过大明宫的上空,无意中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她不由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来到了紫兰殿的上方。
呼唤翠凰的正是轻凤,她本在露台上百无聊赖地纳凉,恰好看见翠凰两眼无神地飘过,这才兴起好奇,将翠凰唤住:“哎,我说,你怎么好好地转到这里来,还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轻凤红润的脸上挂着笑,唇角弯出个饱满的弧度,无声无息地流露着幸福:“飞鸾她溜出宫会情郎去了。嘿,我说,前两天那火珠的事,是不是你搞得鬼?”
翠凰低头凝视轻凤,灰蒙蒙的眼中映出她泛着光泽的榛子脸,忽然便神使鬼差地悟出之前困扰自己的谜题:“啊,是了。如果当初我的魅丹不被你偷走,我今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啊?你说什么?”轻凤莫名其妙地看着翠凰,终于确定她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身子不舒服?”
“算了吧,”翠凰在云气中后退一步,怔怔回道,“你何时关心过我?从你盗我魅丹那日起,我们就是仇人了。”
如果当初是自己吞下了魅丹,那个凡人,就不会对自己这般无情了吧?
轻凤在下面听了翠凰的话,小嘴忍不住张得老大:“啊?你,你怎么忽然又翻起旧账来了?那件事,我们不是早了结了吗?”
“了结?”翠凰目光一冷,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不,这件事,远远没有了结。”
轻凤诧异地看着翠凰,却来不及在她转身消失前,唤住她问个明白,于是只得待在原地跺脚抱怨着:“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好好地干嘛忽然翻脸,你倒是说个明白呀……”
长安城上空,清凉的夜风透体而过,却吹不散压抑在翠凰胸口的郁气。她在长安城中漫无目的地绕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是了,她失去了魅丹,所以没人再会给她真心。过去的她真是太天真,为什么竟想着要和一个夺去自己宝物的妖精为伍呢?何况那只妖精,又是那样的不入流。
恨意就这样悄然萌芽。
她停在空中思索了许久,最后一咬牙,仍是飞回了兴庆宫花萼楼。此时杜秋娘正躺在榻上,恍恍惚惚听宫女诉说自己近来的举止言行,双眸中不禁生出浓浓的困惑:“奇怪……你说我做了这些事,可我自己连一样都不记得……”
你当然不会记得,翠凰心道。她低下头,冷冷看着神思恍惚的杜秋娘,下一刻便毅然决然地钻进了杜秋娘的肉身中。
“对不住,我还需要你这具肉身,替我自己讨还些公道……”翠凰附在杜秋娘身上,再度睁开眼时,眸中已是光华闪烁——“我没了魅丹只好认命,但是某些人,也不该、不能再做美梦……”
……
彗星降临之后,天下依旧是一副老样子,谈不上四海承平,也没啥过不去的天灾人祸。于是二个月后,当天气从金秋转为寒风渐紧的孟冬十月,李涵在自己的生辰到来之前,给恢复健康的小皇子起名为李永。并且重用永道士,赐姓李,从此大家为了避皇子讳,都改称永道士为李道长。
只有轻凤不吃这套,对李涵的走眼错爱嗤之以鼻:“呸,什么李道长,明明就是个臭道士,竟然要我拼命救下的娃娃跟他叫一个名,真是活活气死姑奶奶我!”
“哎,小昭仪,你这话说得可真无情。”永道士的声音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把轻凤吓了好大一跳。下一刻就见他从香炉的烟气中现出身来,浮在紫兰殿中惬意地晃悠着,“我听从你的建议,正儿八经辅佐那皇帝,才被他如此看重,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轻凤讪讪缩了缩脖子,至今仍是对永道士的手段心有余悸,于是带着点讨好地谄笑道:“咳咳,您误会啦,我的意思是,小皇子用您的名字,只怕消受不起,反倒折福哩!”
“呵呵,哪里哪里,小皇子乃天子血脉、福气十足,怎会当不起这个名字?”永道士打了句哈哈,跟着话锋一转,坏心眼地调侃起轻凤来,“倒是你,听说还在失宠呢?”
轻凤又被永道士戳着痛处,恨恨磨了磨牙,继而讪笑着逞强道:“呵呵呵,怎么会,我与圣上的感情,那可是稳如磐石、雷打不动的。”
“哈哈,但愿如此,”永道士在半空中弹了个响指,消失前仍不忘丢下一句刺激轻凤,“小昭仪,我们的赌约你可要放在心上哦,我等着你认输呢。”
“知道知道!”轻凤冲着半空扬扬拳头,气得眼斜鼻子歪。
好半天后才平心静气,轻凤痛定思痛,决定要主动做点什么:“哎,我可是神通广大的妖精,怎么能像个哀怨的妃子似的!他不来就我,还不许我去就他吗?”
说着她便立即跳下榻,隐了身子往殿外跑。此刻正值晌午,李涵早朝后一直在紫宸殿旁的延英殿里听政议事,直忙到现在仍没休息。
轻凤多日没看见李涵,此刻见了他分外亲热,哪怕他正专注于听宰相官员们说话呢?轻凤才不在意那几个糟老头子,两只眼睛自动将他们无视。她隔着半寸距离捏了捏李涵的鼻子,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扭来扭去,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才乖乖靠在他的御榻旁坐下。
“嘿哟哟,这个法子真是太好了,怎么早没想到呢?”轻凤小人得志,隐在暗处窃喜道。
李涵自然不可能察觉轻凤的存在,只是认真地对百官道:“庆成节不过是我的生辰,每年宫中都要照例破费庆祝,实在令我于心不安。何况今年彗星降临,已是上天给我的警示,这样吧,今年还请京兆尹王大人停办曲江大宴,文武百官也不必特意进宫为我祝寿了。全国上下,禁止宰杀猪牛,只用蔬食设宴即可。”
“陛下英明。”宰臣们立刻回应道。
在一片颂德声中,轻凤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李涵的生日快到了:“哎呀,差点忘了十月十日是他的生辰,这眼看就要到了。”
她该为他准备点什么呢?
正在轻凤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之际,就听李涵继续对臣下说道:“既然众爱卿都不反对,那么即刻便招中书省拟旨吧。”
将旨意交代完之后,李涵便继续与臣下议事,轻凤着迷地看着他全神贯注的侧脸,心旌无比地荡漾:“啧啧,这么专注用心。赶明儿一定要早起一次,陪着你上早朝去,想想在那紫宸殿朝堂上,你该有多么威武呢!”
几天之后,果然如那日轻凤在延英殿中所闻,李涵颁布了《定庆成节宴会常例诏》:
“庆成节朕之生辰,天下锡宴,庶同欢泰。不欲屠宰,用表好生,非是信尚空门,将希无妄之福。恐中外臣庶,不喻朕怀,广置斋筵,大集僧众,非独凋耗物力,兼恐致惑生灵。自今宴会蔬食,任陈脯醢,永为常例,咸使闻知……”
轻凤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扳着指头数日子,算算十日就快到了,心里却还是没什么准主意。
“唔,他每逢单日才上朝,十日他不用早朝,也许就能起得晚些,”轻凤窝在帐中自言自语道,“这样算的话,九日若是由我侍寝,会比较划算。然后趁着一大清早,第一个为他送上惊喜,哈哈哈,真是太完美了!”
轻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正美滋滋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帐外窸窸窣窣响了几声,竟是多日不见的飞鸾跑了回来。轻凤慌忙抹抹自己燥热的脸颊,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句:“死丫头,疯到现在才晓得回来!”
飞鸾挨了轻凤的骂,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一径盯着轻凤猛看,而她的桃心小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把轻凤弄得莫名其妙:“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冷不丁地冲回来,却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想吓唬我呢?”
飞鸾依旧不回她的话,又怔忡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摇摇头。轻凤简直拿她没辙,于是伸手捏捏她的脸,装模作样地威胁道:“再不跟我说清楚,我就去找那只呆头鹅算账哈!”
飞鸾听了轻凤的话连忙又摇摇头,这时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慢悠悠开了金口:“姐姐啊……”
“嗯?”轻凤急忙竖起耳朵,听她到底有何话说。
飞鸾红着脸犹豫了好半天,才对轻凤小声嗫嚅道:“姐姐,我,我已经怀……”
“呃,什么?”轻凤初听之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心中一紧,吃惊地睁大双眼盯着飞鸾,期期艾艾道,“你,你说清楚点,你到底怎么了?”
飞鸾心知轻凤已猜着了大概,于是红着脸点了点头,脸上掩不住欢喜地对轻凤道:“姐姐,我已经吞了灵丹,然后……然后怀上他的娃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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