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霍乱时期的爱情 - 第三章(4)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不管怎么说,把表妹推向生活的毕意是她。下午,上完图画课以后,她让表妹带她上街,游览市容。费尔米纳指给表姐看,这是她过去每天和埃斯科拉斯蒂卡姑妈散步的路线;这是阿里萨假装看书等她时坐过的小公园里的那条长凳子;这是他尾随她走过的几条胡同;这是他们密藏书信的旮旯儿;这是原先作过宗教法庭的监狱的那座阴森森的宫殿,宫殿后来改成了圣母献瞻节学校,她打心眼儿里憎恨它。
  她们登上了穷人公墓那道山梁,阿里萨原先就是在这里拉小提琴,利用风向使她躺在床上都能听到。站在山上,古城尽收眼底:支离破碎的屋顶和百孔千疮的墙壁;荆棘丛中的要塞废墟;海湾里连绵不断的小岛;湖边破破烂烂的木板窝棚;还有那浩瀚的加勒比海。
  圣诞之夜,她们到大教堂去望子时弥撒。费尔米纳站在当初可以最清晰地听到阿里萨的秘密乐曲的地方,分毫不爽地指给表姐那个望弥撒之夜她第一次就近看见阿里萨那两只惊慌的眼睛的地方。尔后,她俩大着胆子到了“代笔先生门洞”,买了些甜食,在变色纸商店里玩了一阵。费尔米纳指给表姐,她就是在那个地方突然发现,她的爱情只不过是个海市蜃楼。她自己也没察觉,从她家到学校的每一步路,城里的每个地方,她那历历在目的过去的每个时刻,无一不是因为阿里萨而存在的。
  伊尔德布兰达向她指出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承认,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不管是福是祸,唯一闯过她生活中的是阿里萨这个现实。
  就在那些天,来了一个比利时照相师。他在“代笔先生门洞”上面搭起了照相馆,付得起钱的人都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留了下影。费尔米纳和伊尔德布兰达第一批抢先拍照。她们把费尔米纳?桑切斯的衣柜翻了个底儿朝天,把最艳丽的衣服、遮阳伞。做客时穿的鞋子、帽子都瓜分了,打扮成一副中世纪贵妇的样子。普拉西迪哑帮她们扎束胸农,教她们如何在裙撑的铁丝架子里扭动,如何戴手套,如何系高跟靴的扣子。伊尔德布兰达挑了一项阔边帽子,上面的驼鸟羽毛一直拖到背上。
  费尔米纳戴了一顶不那么古色古香的帽子,上面缀着五颜六色的石膏水果和土布花结。在镜子里瞧着自己酷似银板照片上的祖母们时,她们互相取笑了一番,然后哈哈大笑,兴高采烈地去照她们有生以来的第一张照片去了。普拉西迪娜站在阳台上,目送她们打着遮阳伞穿过公园,东倒西歪地勉强稳住支在高跟鞋上的身子,全身使劲儿推着跟学步车似的裙撑。她祝福她们,让上帝保何她们照个好方目。
  比利时人的照相馆前面挤得水泄不通。他正在给森特诺拍照——森特诺刚刚在巴拿马拿到了拳击冠军,他穿着比赛时的短裤,戴着拳击手套,头上顶着冠军的桂冠。给他照相殊非易事,因为他必然保持进攻姿势一分钟,尽量减少呼吸。维持秩序的人刚站起来,他的崇拜者们便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为了讨好那些崇拜者,他一遍又一遍地表演他的技艺。轮到表姐妹俩的时候,天空彤云密布,山雨欲来,她们听任别人在脸上涂抹淀粉,大大方方地靠在一根雪花五膏柱子上,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还超出了所需要的时间。那是一张永垂不朽的玉照。当伊尔德布兰达以差不多百岁高龄在她那座位于弗洛雷斯?德马利亚的庄园里离开人世的时候,人们在她卧室里的衣柜里发现了这张加印的照片,照片跟一封被年代擦去了字迹、情思变成了化石的信放在一起,夹在香气四溢的床单的迭缝里,锁在抽屉中。多年来,费尔米纳一直把她这张照片贴在全家影集的扉页上,后来不知道怎样,也弄不清在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经过一系列说来也没人相信的巧遇,这张照片竟落到了阿里萨手里,那时两人都已年逾古稀。

  费尔米纳和伊尔德布兰达从比利时人的照相馆出来的时候,“代笔先生门洞”
  对面的广场上人山人海,连阳台都挤满了。她们忘了自己脸上涂着白色的淀粉,嘴唇上抹着巧克力色的口红,身上穿着古代的衣裳。街上的人们向她们起哄,她们躲进一个角落,竭力逃避众人的哄笑,这时一辆驾着枣骡马的四轮车车分开众人驶了过来。哄笑停息了,不怀好意的人群作鸟兽散。伊尔德布兰达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第一眼看见的从车里钻出来站在车门踏板上的那个男人的模样,忘不了他的缎子礼帽,忘不了他的锦缎背心,忘不了他那睿智的风度,忘不了他眼中的柔情,也忘不了他出场时的威严。
  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他,但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费尔米纳对她谈起过他,几乎是漫不经心地偶然提起的。那是在上个月的一天下午,费尔米纳不愿意从卡萨尔杜埃罗侯爵家门口走过,因为那辆驾着枣骡马的四轮马车正停在大门口。她告诉表姐谁是马车的主人,并试图解释她为什么对他反感,但对他的追求则只字未提。伊尔德布兰达早把他忘了,看见他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车门口,一只脚踏在地面,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她就把他认出来了,她不明白表妹为什么对他反感。
  “请上车吧。”乌尔比诺医生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去。”
  费尔米纳还在犹豫,伊尔德布兰达却已欣然接受了邀请。乌尔比诺医生站在地上,用指尖扶着她上车,几乎没沾她的身子。费尔米纳没法,只好跟着表姐上车,满脸涨得通红。
  那儿离家不过三个街口。表姐妹俩不知道马尔比诺医生是不是跟车夫串通好了,但看来准是这样,马车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她俩坐在主座上,他坐在她们对面,背对着马车前进的方向。费尔米纳扭脸对着窗户,心里一片茫然。伊尔德布兰达倒很开心,而乌尔比诺医生呢,则因为她的开心而更开心。车子刚一启动,伊尔德布兰达就觉出了真皮坐垫散发的暖烘烘的气息,车内的家什布置得严严实实,便开口说,她觉得住在里面怪舒服的。很快,她和医生便笑开了,相互象老朋友那样开玩笑,说着说着就玩开了一种浅显的隐语游戏。这种游戏就是在每个音节之间加上一个常见的音节。他们假装以为费尔米纳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实际上他们不仅知道她懂而且知道她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说,正因为如此他们才玩哩。过了一会儿,说笑一阵之后,伊尔德布兰达坦白说,她的脚被靴子夹得实在受不了。

  “这再容易不过了。乌尔比诺医生说,“看我们谁先脱完。”
  说完他就开始解靴子带,伊尔德布兰达接受了挑战。由于裙撑的扇骨妨碍她弯腰,她脱得很费劲,乌尔比诺医生有意耽搁,等到她胜利地哈哈大笑着从裙子底下拖出两只靴子,仿佛刚从鱼塘里钓起两条鱼似的,他才把自己的靴子脱掉。这时,两人都瞧了费尔米纳一眼,在火红的晚霞映照下,费尔米纳的黄鹤般的线条,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纤巧。费尔米纳正在生气,一是因为她的狼狈处境,二是因为伊尔德布兰达的放肆行为,三是因为她确信车子正在毫无意义地绕弯儿以便拖延到家的时间。而伊尔德布兰达却已经毫无戒备了。
  “现在我才明白,”她说,“原来折磨我的不是鞋,而是这个铁丝笼子。”
  乌尔比诺医生明白她指的是裙撑,便闪电般地抓住了机会。
  “这再容易不过了,”他说”“脱掉它吧。”说完,以魔术师的快速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把眼睛蒙了起来。
  “我不看。”他说。
  蒙着眼睛的手帕,更加烘托出了又圆又黑的胡髯和尖尖的山羊须之间的那两片嘴唇的鲜润,她突然觉得一阵慌乱的颤栗。伊尔德布兰达看了看费尔米纳脸色,后者的怒气冲冲已化成了满脸惊慌,生怕表姐真的把裙子脱下来。伊尔德布兰达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用手势问表妹:“我们怎么办介费尔米纳用同样的方式回答她说,如果再不回家去,她就从滚动着的马车上跳下去。
  “我等着哪。”医生说。
  “已经可以看了。”伊尔德布兰达说。
  取开蒙着眼睛的手帕后,乌尔比诺医生发现她换了一副面孔,于是他明白游戏已经结束了,而且是糟糕地结束了。做了个示意的动作,车夫调转马车,进入了福音公园。这时,灯标看守人正在点亮路灯。所有的教堂都敲响了晚祈祷的钟声。伊尔德布兰达慌里慌张地下了车,感到自己惹表妹生了气,显得有些不安。她非正式地同医生拉手道别。费尔米纳学着她的样子如法炮制,当她想把戴着素色手套的手抽回来的时候,乌尔比诺医生却用中指把她的手用力援住了。

  “我在等着您的答复。”他对她说。
  费尔米纳更用力地抽了一下,空手套留在医生手里了,但她没有去取,转身而去。费尔米纳没吃晚饭就躺下了。伊尔德布兰达跟没事的人似的,和普拉西迪她一起在厨房里吃过晚饭才回到卧室,然后以其天生的脾气对下午的事件品评了一番。
  她没有掩饰对乌尔比诺医生、对他搬洒的风度和同情心的浓厚兴趣。费尔米纳对她的话未置一词,但内心的反感终于消失了。又过了一会儿,伊尔德布兰达说了实话:当乌尔比诺医生蒙住眼睛,她看见那红润的嘴唇里的两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的时候,产生了想去狂吻他的不可遏止的愿望。费尔米纳翻身朝着墙壁,不带恶意地打断了她的话,可能还挂着会心的微笑。
  “你真不怕羞!”她说。
  她入睡后不断地惊醒,到处都看见乌尔比诺医生,看见他在笑、在唱、在蒙着眼睛喷硫磺火花,在另一辆去穷人公墓时坐的马车里用一种不规则的隐语嘲笑她。
  天亮前很久她就醒了,浑身无力,闭着眼睛,清醒地想象着她还将生活的无数个年头。后来,在伊尔德布兰达起身洗澡时,她飞快地写了封信,飞快地迭好,飞快地装进信封,在伊尔德布兰达从浴室里出来之前就让普拉西迪哑把信送给乌尔比诺医生。那是一封费尔米纳式的信,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信中只是说:可以,大夫,你去跟我父亲谈吧。
  阿里萨得知费尔米纳即将嫁给一位在欧洲受过教育的医生,享有在他同龄人中罕见的威望,家财巨万的贵族苗裔时,悲痛欲绝。发现儿子不说也不吃,而且一夜一夜的彻夜不眠,伤心痛哭,特兰西托千方百计地劝慰他,给他列出一个又一个可求之女。整整过了一周,他才吃了一次饭。过后,她去同莱昂十二?洛阿伊萨——三兄弟中唯一的幸存者——谈了谈,没告诉他为什么,只是求他给侄儿在航运公司里找份差事,干什么都行,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在马格达莱纳河流域的丛林中的一个港口里,。那里既无邮局又无电报局,听不到这个堕落之城的任何消息。叔叔并不看重这位亡兄遗编的面子,因为光是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就使他受不了,但终于还是在维亚?雷伊瓦给他找了个电报员的位置。维亚?雷伊瓦是座美丽的城市,离这里有二十多天路程,而且海拔比文塔纳斯街高了差不多三千公尺。
或许您还会喜欢:
伦敦桥
作者:佚名
章节:124 人气:2
摘要:杰弗里。谢弗上校很喜欢他在萨尔瓦多的新生活。有人说这个巴西第三大城市非常迷人。这确实是个充满了欢乐的地方。他在瓜拉球巴海滩正对面租了一套豪华的六居室别墅。在这里,他每天喝着甘蔗甜酒和冰镇啤酒,间或去俱乐部打打网球。到了晚上,谢弗上校——这个绰号“鼬鼠”的变态杀手——就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在这座老城阴暗狭窄、弯弯曲曲的街道上开始了狩猎。 [点击阅读]
修道院纪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在王室名录上第五位叫唐·若奥的国王今天晚上要去妻子的卧室。唐娜·马丽娅·安娜·若泽珐来到这里已经两年有余,为的是给葡萄牙王室生下王子,但至今尚未怀孕。宫廷内外早已议论纷纷,说王后可能没有生育能力。但这仅限于关系亲密者之间的隐隐低语,以免隔墙有耳,遭到告发。要说过错在国王身上,那简直难以想象,这首先是因为,无生育能力不是男人们的病症,而是女人们的缺陷,所以女人被抛弃的事屡见不鲜。 [点击阅读]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2
摘要:自从那次涉谷四叶大厦现场演唱会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在这几个月中,事件的余波依旧冲击着莉莉周。 [点击阅读]
冰与火之歌1
作者:佚名
章节:73 人气:2
摘要:“既然野人①已经死了,”眼看周围的树林逐渐黯淡,盖瑞不禁催促,“咱们回头吧。”“死人吓着你了吗?”威玛·罗伊斯爵士带着轻浅的笑意问。盖瑞并未中激将之计,年过五十的他也算得上是个老人,这辈子看过太多贵族子弟来来去去。“死了就是死了,”他说,“咱们何必追寻死人。”“你能确定他们真死了?”罗伊斯轻声问,“证据何在?”“威尔看到了,”盖瑞道,“我相信他说的话。 [点击阅读]
冰与火之歌4
作者:佚名
章节:86 人气:2
摘要:Chapter1序章“龙。”莫兰德边说,边从地上抓起一只干瘪的苹果,在双手之间丢来丢去。“扔啊。”外号“斯芬克斯”的拉蕾萨催促。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我想看龙。”鲁尼在他们当中年纪最小,又矮又胖,尚有两岁才成年。“哪怕一眼都好。”我想萝希搂着我睡觉,佩特心想。 [点击阅读]
包法利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52 人气:2
摘要:荐语:未满十八岁请在家长指导下阅读本书。版本较好的是上海译文出版社周克希先生的译本。价廉物美,仅10元一本,现在最便宜最没有人看的恐怕就是这些名著了。【小说】--引言小说描写的是一位小资产阶级妇女,因为不满意夫妻生活平淡无奇而和别人通|奸,最终因此身败名裂,服毒自杀的故事。 [点击阅读]
南非洲历险记
作者:佚名
章节:23 人气:2
摘要:南非洲历险记--第一章在奥兰治河边第一章在奥兰治河边1854年2月27日,有两个人躺在奥兰治河边一棵高大的垂柳下,一边闲谈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河面。这条被荷兰殖民者称作格鲁特河,被土著霍顿督人称作加列普的奥兰治河,可以与非洲大陆的三大动脉:尼罗河、尼日尔河和赞比西河相提并论。像这三大河流一样,它也有自己的高水位、急流和瀑布。 [点击阅读]
反物质飞船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2
摘要:CT是一种反物质,它也可以说成是物质的一种倒转的体现形式。对于地球来讲,CT是陌生的,但在太空中却存在着许多由它构成的流星、慧星和小行星。CT原子由带负电的原子核和带正电的电子组成。这是一种肉眼不能看见的差别,但也是一种致命的差别。CT物质看起来与普通的物质别无二致——只要二者不碰触到一起。一旦碰触发生,两种物质正好相反的电荷互相抵销,相反的粒子发生爆炸,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点击阅读]
嘉利妹妹
作者:佚名
章节:47 人气:2
摘要:当嘉洛林.米贝登上下午开往芝加哥的火车时,她的全部行装包皮括一个小箱子,一个廉价的仿鳄鱼皮挎包皮,一小纸盒午餐和一个黄皮弹簧钱包皮,里面装着她的车票,一张写有她姐姐在凡.布仑街地址的小纸条,还有四块现钱.那是!”889年8月.她才!”8岁,聪明,胆怯,由于无知和年轻,充满着种种幻想.尽管她在离家时依依不舍,家乡可没有什么好处让她难以割舍. [点击阅读]
大师与玛格丽特
作者:佚名
章节:33 人气:2
摘要:暮春的莫斯科。这一天,太阳已经平西,却还热得出奇。此时,牧首①湖畔出现了两个男人。身材矮小的那个穿一身浅灰色夏季西装,膘肥体壮,光着秃头,手里郑重其事地托着顶相当昂贵的礼帽,脸刮得精光,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得出奇的角质黑框眼镜。另一个很年轻,宽肩膀,棕黄头发乱蓬蓬的,脑后歪戴一顶方格鸭舌帽,上身着方格布料翻领牛仔衫,下身是条皱巴巴的自西眼裤,脚上穿一双黑色平底鞋。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