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静静的顿河 - 《静静的顿河》txt——(二):第二十六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这些日子,他处在象害了伤寒病一样的昏迷状态中。他照常走路、做些什么事情、吃饭、睡觉,但是这一切都仿佛在朦胧的睡态中,痴痴呆呆,迷迷糊糊。他用失去理智的、红肿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世界,连熟人都认不出来,看人的神态,就象个醉汉或者大病初愈的人一样。从安娜死的那天起,他已经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愿望,什么也不想。
  “吃饭吧,本丘克!”同志们请他吃,他就呆呆地盯着一个什么地方艰难地、懒洋洋地翕动着颚骨吃起来。
  同志们观察他,商量着送他进医院。
  “你病了吗?”第二天,机枪手中有一个人这样问他。“没有。”
  “好,那咱们来抽烟吧。兄弟,你不能让她起死回生,不要在这方面白白地浪费精力啦。”
  到了睡觉的时候,同志们对他说:
  “上床去睡吧。到时候啦。”
  他就上床躺下。
  他在这种暂时离开现实的状态中度过了四天。第五天,克里沃什雷科夫在街上遇上了他,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啊哈,原来是你呀,我正在找你哪。”克里沃什雷科夫不知道本丘克的不幸遭遇,很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吃惊地笑着问。“你怎么这副相啊?是不是喝了两杯?你听说,要派特遣队到顿河北部地区去的事儿吗?已经选出了一个五人委员会。由费奥多尔领导。现在只能指望顿河北部地区的哥萨克了。否则我们就要完蛋啦。情况很严重!你去吗?我们非常需要宣传员。去吧,怎么样?”
  “去,”本丘克简短地回答。
  “那太好啦。咱们明天就出发。到奥尔洛夫老爹那儿集合,他是咱们的向导。”
  本丘克在失魂落魄的精神状态中准备起行装。第二天,五月一日,就跟特遣队一同出发了。
  这时候,顿河苏维埃zheng府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德国占领军从乌克兰压过来,下游各村镇和军区已经完全陷于反革命叛乱中。
  波波夫将军在过冬地区流窜,从那里威胁着新切尔卡斯克。从四月十日直到十三日在罗斯托夫召开的州苏维埃代表大会曾不得不数次中断,因为叛乱的新切尔卡斯克人已经迫近罗斯托夫,并且占据了市郊地区。只有北方的霍皮奥尔斯克和梅德维季河口地区还留有一些革命的温床,所以,波乔尔科夫和其他一些对顿河下游的哥萨克的支持已经失去信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往这些温暖的地方跑了。动员工作中止了,不久前当选为顿河人民苏维埃主席的波乔尔科夫,根据拉古京的建议,决定到北部地区去,想在那里动员组织三四团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把他们投到抗击德国人和镇压下游的反革命叛乱的战斗中去。
  成立了一个以波乔尔科夫为首的五人紧急动员委员会。四月二十九日,从国库领了一千万金卢布和尼古拉zheng府钞票的动员费,为了护送这些装钱的箱子,匆忙组织了一个押运队——大部分是原卡缅斯克地方部队的哥萨克——又挑选了几个哥萨克宣传鼓动员,特遣队于五月一日,已经是在德国飞机的扫射下出发,向卡缅斯克挺进。

  铁路沿线,塞满了从乌克兰撤退下来的赤卫军兵车。叛变的哥萨克拆毁了桥梁,蓄意使列车脱轨、颠覆。德国人的飞机每天上午在新切尔卡斯克——卡缅斯克铁路线上象鹰群一样盘旋飞行,不时俯冲下来,——用机枪扫射一阵,赤卫军战士纷纷从兵车上跳下来;响起噼噼啪啪的步枪的射击声,到处的车站上,笼罩着煤渣和战争的硝烟气味混成的烟雾。飞机已经钻到难以想象的高空中去,可是射手们还在向飞机射击,浪费着子弹,从列车旁边走过的人穿的靴子被空弹壳一直没到脚踝。弹壳把沙土地全都覆盖了,就象十一月里被金黄|色*的橡树叶覆盖的山谷。
  到处是一片战争破坏的景象:土坡上堆满了烧焦的和炸坏的黑乎乎的车厢,电线杆上,缠着炸断的电线的白磁瓶闪着砂糖似的亮光。到处是被毁坏的房子,铁路沿线的防雪栅仿佛都被暴风卷吹走了……
  特遣队往米列罗沃方向走了五天。第六天早晨波乔尔科夫把五人委员会的委员们召集到自己的车厢里来。
  “这样乘车走是不行的!咱们把所有的财物都扔掉,以行军队形前进吧。”
  “你怎么啦!”拉古京大吃一惊,叫道。“当我们以行军队形艰难地往梅德维季河口爬行的时候,白军早就捷足先登啦。”
  “路程太远啦,”穆雷欣犹豫不定地说。
  不久前才追上特遣队的克里沃什雷科夫没有说话,裹在扣带已经褪色*的军大衣里。他正在发疟疾,吃奎宁吃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头疼得要命,浑身热得象火烧一样,他没有参加讨论,弯着身子坐在一个砂糖袋子上。眼睛上蒙着一层疟疾病的凝膜。“克里沃什雷科夫,”波乔尔科夫眼睛盯着地图,叫道。“你说什么?”
  “没有听见我们在谈什么问题?我们在讨论,应该以行军队形前进,否则的话,敌人追上来,我们就完啦。你觉得怎样?你比我们有学问,说说你的看法吧。”
  “以行军队形前进是可以的,”克里沃什雷科夫一字一句地说起来,但是疟疾突然又发作了,他象狼一样咬了咬牙齿,微微地哆嗦起来。“如果能减少一些辎重,是可以的。”波乔尔科夫在门口展开了地区地图。穆雷欣捏着地图的两角。地图被从-阴-沉的西方刮来的风一吹,上下翻动,呼啦呼啦地叫着,要从手里挣脱出去。
  “看,咱们就这么走!”波乔尔科夫用烟熏黄的手指斜着在地图上划了一下。“看到比例尺了吗?大约有一百五十俄里,最多二百。干吧!”

  “就这么干,管他妈的呢!”拉古京同意说。
  “米哈伊尔,你以为如何?”
  克里沃什雷科夫懊丧地耸了耸肩膀。
  “我不反对。”
  “我立刻就去告诉哥萨克,叫他们卸车。要争取时间。”穆雷欣用等待的目光看了看所有的人,见没有人反对,便跳下车去。波乔尔科夫的特遣队乘的这列军车,在这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停在离白卡利特瓦不远的地方。本丘克躺在自己的车厢里,用军大衣蒙着脑袋。哥萨克就在他身边烧茶,哈哈大笑,互相开玩笑。
  万卡·博尔德列夫——米古林斯克的哥萨克,喜欢开玩笑。总是废话连篇——正在嘲笑一个同行的机枪手。
  “伊格纳特,你是哪省人?”他用被烟草熏得沙哑的嗓音哼哼道。
  “坦波夫省,”老实巴交的伊格纳特用柔和的低音回答说。“大概是莫尔先斯克村人吧?”
  “不是,是沙茨基村的人。”
  “啊啊啊……沙茨基人都是些勇敢的小伙子:打起架来,七个一起上都不怕。沙皇登极的时候,用黄瓜砍死牛犊子,是不是就出在你们村儿?”
  “够啦,别耍贫嘴啦!”
  “哎呀,是啊,我记错啦,这事儿不是出在你们村儿,好象你们村儿用馅饼盖了一座教堂,后来想把它放在豌豆上推下山去。有这么回事儿吧?”
  茶烧开了,伊格纳特这才暂时摆脱了博尔德列夫的嘲笑。但是等刚一坐下来吃早饭,万卡又开始了:
  “伊格纳特,你好象不大喜欢吃猪肉吧?不爱吃,是吗?”“不,爱吃。”
  “哪,给你这根猪鸡|巴吃。好吃极啦!”
  爆发出一阵哄笑。不知是谁呛着了,咯咯地咳了半天。大家乱成一团,靴子踏得直响,过了一会儿,伊格纳特气喘吁吁,生气地说道:
  “你自个儿吃吧,鬼东西!你拿着自个儿的鸡|巴瞎晃什么?”
  “不是我的鸡|巴,是猪鸡|巴。”
  “全他妈的一样,——臭玩意儿!”
  满不在乎的博尔德列夫用沙哑的声调拉着长声说:“臭——玩——意——儿?你不糊涂吧?复活节人们还拿它祭神呢。你就痛快地说吧,你是怕破斋……”
  博尔德列夫的同乡,一个漂亮的浅棕色*胡子的哥萨克,得过全部四枚乔治十字章,劝他说:
  “算了吧,伊万!跟庄稼佬打交道,你非吃亏不可。他要是吃猪鸡|巴,他就要找公猪。这地方你到哪儿去找呀?”
  本丘克闭起眼睛躺着。这些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正在受着新恨和仿佛更加厉害的旧痛的折磨。白雪茫茫的草原在他紧闭着的眼睛的昏暗中闪光,地平线上涌起远方褐色*的林脊;他仿佛感到冷风阵阵,看到安娜就躺在他身旁,看到她的黑眼睛、可爱的嘴上刚毅、温柔的线条、鼻梁边不显眼的雀斑、额角上的若有所思的皱纹……他听不清从她的嘴唇上滑下的话语:因为这些话说得模糊不清,而且总被别的什么人的话声和笑声打断,但是从眼睛闪出的光芒、从颤抖的弯弯的睫毛上,可以猜出她在说什么……一会儿,他又看到了另一个安娜:脸色*青中透黄,两颊上泪痕纵横,尖鼻子,嘴唇上刻着痛苦和难看的皱纹。

  他弯下腰去,吻她那呆滞的黑眼窝……本丘克呻吟起来,他用手掌捂住嘴,想止住恸哭。安娜连一分钟都不肯离开他。她的形象没有消失,时间也不曾抹去它的光辉。她的音容、身段、走路姿势、动作、表情和眉毛的抖动——所有这一切,一样样的拼合起来,就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安娜。他想起了她那热情洋溢、富于浪漫主义的演说,想起和她一同度过的时光。这些生动的、历历在目的往事使他的痛苦增加了十倍。
  大家一听到下车的命令,就把他叫醒。他站起身,无动于衷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车厢。然后帮着往下卸东西。又同样无动于衷地坐上大车,上路了。
  下起了小雨。路边的矮草都淋湿了。
  草原。野风在山脊和洼地里尽情地飞舞、呼啸。可以看到远处和近处村落和宅院。火车头冒出的黑烟和车站的红色*房舍都落在后面。在白卡利特瓦雇的四十多辆大车沿着大道摆了一长串。马匹走得很慢。被雨浸透的黑色*粘土路泥泞难行。车轮子上沾满了粘土,泥水四溅。车前车后,簇拥着一群群白卡利特瓦地区的矿工。他们为了逃避哥萨克的横暴,逃往东方。他们都带着家属和破旧的家具。
  在小站格拉奇附近,罗曼诺夫斯基和夏坚科的受了重创的赤卫军支队追上了他们。战士们个个满脸污泥,苦战、睡眠不足和缺乏给养,把他们折磨得狼狈不堪。夏坚科走到波乔尔科夫跟前来。他那留着英国式小胡子和生着软软的小鼻子的漂亮的脸憔悴、枯瘦。本丘克正从他们身边走过,听见眉毛拧在一起的夏坚科恶狠狠地、疲倦地说:
  “你胡扯些什么?难道我不了解我的战士吗?事情糟得很,还有那该死的德国人!我现在上哪儿去集合队伍呀?”
  波乔尔科夫跟夏坚科谈话以后,变得愁眉苦脸,若有所失,他追上了自己的马车,激动地对抬起身来的克里沃什雷科夫谈了起来。本丘克注视着他们,看到克里沃什雷科夫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在空中砍了一下,象连珠炮似地说了几句话,波乔尔科夫顿时高兴起来,跳上装着机枪的马车,这位炮兵的六普特重的身体往车沿上一压,马车就嘎喳响了一声;车夫扬鞭催马,污泥飞溅。
  “快赶!”波乔尔科夫眯缝起眼睛,迎风敞开皮上衣,喊道。
或许您还会喜欢:
波洛圣诞探案记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我亲爱的詹姆斯:你一直是我最忠实最宽容的读者之一,正因为这样,当我受到你一点儿批评,我就为此感到极大的不安。你抱怨说我的谋杀事件变得太文雅了,事实上是太贫血了。称渴望一件“血淋淋的暴力谋杀”,一件不容质疑的谋杀案:这就是特别为你而作的故事。我希望它能让你满意。 [点击阅读]
波罗探案集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我正站在波洛房间的窗户旁悠闲地望着下面的大街。“奇怪呀!”我突然脱口而出。“怎么啦,我的朋友?”波洛端坐在他舒适的摇椅里,语调平静地问。“波洛,请推求如下事实!——位年轻女人衣着华贵——头戴时髦的帽子,身穿富丽的裘皮大衣。她正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看两旁的房子。二个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正盯捎尾随着她,而她一无所知。突然又来了一个男孩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打着手势。 [点击阅读]
泰坦尼克号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一艘船。梦幻之旅。巨大、气派、豪华。彩带飘舞、彩旗飞扬。鼓乐喧天、人声鼎沸。画面所具有的色彩只存在于我们的感觉里,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单一的黄颜色,仿佛是过去多少岁月的老照片、经过无数春秋的陈年旧物。我们似乎可以拂去岁月的灰尘,历数春秋的时日,重新去领略那昔日的梦里情怀。《我心永恒》(《MyHeartGoOn》)—一曲女声的歌,似从九天而来,带着一种空蒙、辽阔的豪放之感,在我们耳际回响。 [点击阅读]
活法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作者简介稻盛和夫,1932年生于鹿儿岛,鹿儿岛大学工业部毕业。1959年创立京都陶瓷株式会社(现在的京瓷公司)。历任总经理、董事长,1997年起任名誉董事长。此外,1984年创立第二电电株式会社(现在的KDDI公司)并任董事长。2001年起任最高顾问。1984年创立“稻盛集团”,同时设立“京都奖”,每年表彰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士。 [点击阅读]
海伯利安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序章乌黑发亮的太空飞船的了望台上,霸主领事端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着拉赫马尼诺夫的《升C小调前奏曲》,虽然钢琴已是一件古董,却保存得完好如初。此时,舱下沼泽中,巨大的绿色蜥蜴状生物蠕动着,咆哮着。北方正酝酿着一场雷暴。长满巨大裸子植物的森林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影像,而层积云就像万米高塔直插入狂暴天穹。闪电在地平线上肆虐。 [点击阅读]
海伯利安的陨落
作者:佚名
章节:76 人气:0
摘要:序章乌黑发亮的太空飞船的了望台上,霸主领事端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着拉赫马尼诺夫的《升C小调前奏曲》,虽然钢琴已是一件古董,却保存得完好如初。此时,舱下沼泽中,巨大的绿色蜥蜴状生物蠕动着,咆哮着。北方正酝酿着一场雷暴。长满巨大裸子植物的森林在乌青的黑云下现出黑色影像,而层积云就像万米高塔直插入狂暴天穹。闪电在地平线上肆虐。 [点击阅读]
海市蜃楼
作者:佚名
章节:8 人气:0
摘要:“大江山高生野远山险路遥不堪行,未尝踏入天桥立,不见家书载歌来。”这是平安时期的女歌人小式部内侍作的一首和歌,被收录在百人一首中,高宫明美特别喜欢它。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歌中描绘了她居住的大江町的名胜,但真正吸引她的是围绕这首和歌发生的一个痛快淋漓的小故事,它讲述了作者如何才华横溢。小式部内侍的父亲是和泉国的国守橘道贞,母亲是集美貌与艳闻于一身,同时尤以和歌闻名于世的女歌人和泉式部。 [点击阅读]
海边的卡夫卡
作者:佚名
章节:51 人气:0
摘要:这部作品于二零零一年春动笔,二零零二年秋在日本刊行。《海边的卡夫卡》这部长篇小说的基本构思浮现出来的时候,我脑袋里的念头最先是写一个以十五岁少年为主人公的故事。至于故事如何发展则完全心中无数(我总是在不预想故事发展的情况下动笔写小说),总之就是要把一个少年设定为主人公。这是之于我这部小说的最根本性的主题。 [点击阅读]
海顿斯坦诗选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海神庙完成了,耸立在玫瑰如绣的花园里,旁边站着建造者,臂膀上,靠着他年轻的妻.她用孩童般的愉悦之声说:“我的杯中溢满了快乐,把我带到纳克萨斯①海滨的人,如今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光辉的神庙,这是他不朽的故土。”她的丈夫严肃地说:“人死后,他的名字会消失,而神庙,却永远如此屹立。一个有作为的艺术家,在看到自己的精神为人传颂时,他就永远活着,行动着。 [点击阅读]
消失的地平线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烟头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也渐渐感觉到一种幻灭般的失落:老同学又相聚在一起,发现彼此之间比原来想象的少了许多共同语言,这使得我们有一些难过。现在卢瑟福在写小说,而维兰德在使馆当秘书。维兰德刚刚在特贝霍夫饭店请我们吃饭,我觉得气氛并不热烈,席间,他都保持着作为一个外交官在类似场合必须具有的镇静。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