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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岛 - 第一部 第八章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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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造了这个非同寻常的航行器后,样板岛公司想必预料到了必须有两套机构:一套是航海方面的,另一套是行政管理方面的。
  大家已经知道,第一套机构的领导人,确切地说,航行指挥长,就是埃塞尔·西姆考耶舰长。他来自美国海军,50岁,是位经验丰富的航海家,对太平洋海域的情况了如指掌,什么潮汐、风暴、礁石和珊瑚礁,都一清二楚。因此,他完全有能力稳稳地驾驭住交给他照管的机器岛,使它安全可靠地行驶在太平洋中,保证岛上富翁们的生命不受到威胁。这一点他是要向上帝和公司的股东们负责的。
  第二套机构包括各个行政管理部门由岛执政官赛勒斯·彼克塔夫负责。他是美国缅因州人。这个州在美国南北战争期间是联邦各州中参加内战最少的。赛勒斯·彼克塔夫因而很幸运地被选中在岛上的两个区之间充当公正的中间人。
  岛执政官年近60岁,仍孑然一人过着独身生活。他头脑冷静,自制力强,虽然外表冷漠,精力却异常旺盛,矜持的态度显得很有英国人派头,举止文雅礼貌绅士味十足,言行中时刻流露出外交家的谨慎。如果是在样板岛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他准会是一个非常值得尊重,因而非常受人尊重的人。然而在这里,他不过是公司的一位高级代理人而已。此外,尽管他得到的待遇相当于欧洲一个小君主国国家元首的年俸了,但是他并不富裕,再说面对亿万城的一个个大富翁,他能算得了什么呢?
  赛勒斯·彼克塔夫既是岛执政官,同时又是机器岛首府的市长。他以这种双重身份住在市政府大楼里。巍峨的市政大楼耸立于第1大道的尽头,与埃塞尔·西姆考耶舰长居住的天文台遥遥相对。彼克塔夫的办公机构就设在市府大楼里,那里办理各种户籍证明,出生证明(有方法使出生率足以保证岛的未来),死亡证明(死者被运往设在马德兰湾的墓地),婚嫁证明(根据样板岛的法律,举行宗教婚礼仪式前,必须先举办世俗婚礼)。那里运作着市政的各个管理部门。它们从未受到过市民的任何抱怨,市长和他的下属为此声誉雀起。当塞巴斯蒂安·佐尔诺、潘西纳、伊韦尔奈和弗拉斯科兰由总管引见会晤市长时,他们对他顿生好感。这种非常美好的印象是一位善良正直、实事求是、不陷于偏见和空想的人自然而然地给人留下的。
  “先生们,”他对他们说,“能把你们请来,我们感到非常荣幸。也许我们总管使用的方法不是十分恰当。不过我相信你们会谅解他的,对吧?再说,我们市政府以后会尽一切所能不让你们受到丝毫委屈的。我们只希望你们每月演奏两场音乐会,至于平时私人对你们的邀请,你们可以随便接受。我们在此谨向诸位极具才华的音乐家致以崇高的敬意。你们将是我们机器岛上有幸接待的第一批艺术家,这一点,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四重奏”由于市长先生的这次接待而变得高兴起来,他们在卡里斯特斯·门巴尔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之情。
  “是的!赛勒斯·彼克塔夫是位大家喜欢的人。”总管微微耸了耸肩膀,回答说,“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个10亿、20亿的……”
  “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嘛!”潘西纳反驳说。
  岛执政官兼亿万城市长赛勒斯·彼克塔夫先生配有两名助手协助他处理机器岛上非常简单的行政事务。他们手下有不多几个领取适当报酬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分别负责各个部门的工作。至于市议会,这里根本没有。设立它有什么用呢?有名流议事会就够了。理事会由30人组成,成员全是岛上财产和智慧方面最出众的人物。当涉及到要做出某项重大决策的时候,——其中包括为了大众健康机器岛应该行驶的路线,就召开议事会。我们的巴黎人可能发现,会议并非一帆顺利,有时一些问题要争论,而且意见很难达成统一。不过至今为止,多亏了赛勒斯·彼克塔夫的巧妙周旋和适当调解,最后总能够既兼顾到双方的利益,又不使他那些市民的自尊心受到刺激。
  事情明摆着,赛勒斯·彼克塔夫先生的两个助手一位是基督教教徒,一位是天主教教徒,前者名叫巴特勒米·吕热,后者名叫哈伯利·哈考特。俩人都是从样板岛公司的高级职员中挑选出来的,一直热忱地协助着赛勒斯·彼克塔夫。“四重奏”将要住上整整一年的这个岛屿,是完全独立自由的,甚至没有任何外交关系。已经18个月了,它就这么逍遥自在地活动在由它选择的蓝天下,漂荡在太平洋的这片辽阔海面上,躲避着令人不快的恶劣气候。不管大提琴手对此怎么说,既然一切安排妥当,方方面面进展得井然有序,就算他们可能冒些险,就算未来可能使他们遇到某种意外,他们既无法想象出来,也就不害怕了。不过,建造这么一块人工区域投放到辽阔的洋面上,人类的才华有没有超越造物主给人类划定的界限呢?
  机器岛继续向西航行。每天当太阳跨过子午线时,遵照埃塞尔·西姆考耶舰长的命令,守在天文台的人员就确定一下岛的方位。安放在市政府大厦钟塔四侧的一个四重刻度盘随之准确地指示出岛的经纬度,并且用电报把方位指示传达给城里的各个交叉路口、旅馆、公共建筑物以及私人住宅里,与之同时,计时亦根据岛是向西还是向东移动作相应的调整。亿万城的人因而随时可以知道样板岛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除了令人难以察觉地移动在太平洋水面上之外,亿万城看上去与新旧大陆上的那些大都会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的演奏家们在岛上的生活方式和在其他地方一样,连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都没有变化,总之,并不怎么忙。他们利用空闲时间首先去参观了“太平洋明珠”包含的所有奇特的东西。电车把他们送到岛屿的各个地方。两家发电厂里,整套设备的运转安排得那么简便,带动两套螺旋推进器的传动机械如此强大,分别由工程师沃森和萨姆沃领导的工作人员如此遵守纪律,这一切使得他们由衷地赞赏。每隔一定的时间,当样板岛的方位有利于船只停靠时,左舷区和右舷区的停泊区就接待专为样板岛服务的轮船。
  虽然,固执的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对这些奇迹熟视无睹,弗拉斯科兰不露声色,但是热情的伊韦尔奈始终处于心醉神迷之中!依他看来,20世纪过去时,大海上肯定漂浮着许多这样的活动城市。它必将成为未来进步和舒适的最新话题。这个正在去大洋洲拜访它的姐妹们的活动岛屿,景致多么引人入胜啊!至于潘西纳,在这个富人堆里,让他特别感到陶醉的是耳朵里听到的尽是百万千万,就好像别的地方说25个路易似的。纸币是亿万城里的日常流通货币。人们习惯于口袋里装着二三千美元。所以,“殿下”不止一次地对弗拉斯科兰说:
  “老伙计,你身边不会没有5万法郎的零钱吧?……”
  在此期间,“四重奏”渐渐结识了一些人,他们无论走到哪儿都受到了热烈欢迎。再说,有常有惊人之举的门巴尔介绍,谁会不乐滋滋地热情款待他们?
  他们首先去拜访了他们的同胞,岛上的舞蹈、礼仪教师阿塔纳兹·多雷米。这位诚实的人住在右舷区第25大道。房子很普通,但租金竟要3000美元。他雇着一位老年黑人女仆,每月给她100美元佣金。他很高兴能结交几位法国人……几位为法兰西争得荣誉的法国人。
  这位老人70岁了,瘦瘦的,有些干巴,虽然个子很小,但双眼仍炯炯有神,一口密实的牙齿整整齐齐,满头微微卷曲的浓发像胡子一样雪白。他步履稳健,带有某种节奏感,胸脯挺挺着,腰杆绷直,两只胳膊滚圆,两只脚微微外撇成八字。我们的艺术家们兴致勃勃地请他聊聊,他也很乐意谈谈;因为他的健谈丝毫不逊色于他那高雅的风度。
  “我多么高兴啊!亲爱的老乡,我多么高兴啊!”第一次接待“四重奏”的来访时,这句话,他重复了有20遍之多,“见到你们我多么高兴啊!来这个城市住下来,你们的想法多妙啊!你们不会为此后悔的,在这儿过惯了,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可能按其他方式生活!”
  “多雷米先生,您在这儿住多长时间了?”伊韦尔奈问。
  “18个月,”教师说着,把脚变成第二种姿势,“我是样板岛造好后的首批居民。亏了有以前居住在新奥尔良时的出色操行评语,我才能请求我们可敬的岛执政官赛勒斯·彼克塔夫先生同意我来这儿工作。从值得庆幸的那一天起,我就领导着一所舞蹈礼仪学校,给我的薪水够我在这儿生活下去的了……”
  “像个百万富翁似的吗?”潘西纳高声问。
  “嗳!在这儿,百万富翁……”
  “我知道,亲爱的老乡,我知道。不过从总管的话里我们听出,到您学校来听课的人好像不多……”
  “事实上,我在城里只有几个学生,而且全是年轻人。年轻的美国人总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懂得什么叫社交礼仪,如何做到高贵典雅,所以这些年轻人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还需要学习,他们宁愿私下上课。我呢,就是这样悄悄地把法兰西最优美的礼仪教给他们的!”
  他说着说着笑了,像个卖弄风情的老女人似的挤眉弄眼,还摆出种种优雅的姿态来。
  阿塔纳兹·多雷米是法国桑泰尔省庇卡底人,少年时代便离开了法国来到美国的新奥尔良住下。那里,在令人怀念的路易丝安那州生活着许多法国血统的人。在他们中间,他的才华有了充分施展的机会。当地的大户人家也纷纷向他打开了大门,他获得了成功,并且渐渐有了一些积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美国司空见惯的事不幸被他摊上了,有一天,一位梁上君子偷去了他的这笔钱。当时正逢样板岛公司创业初始,他们变看法地宣传样板岛上的种种好处,到处张贴启示,召唤所有靠修建铁路、开采石油、贩卖人口等聚敛了无数钱财的超级富商巨贾们去岛上居住。阿塔纳兹·多雷米于是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去向未来城市的主管者求职。在那里,他这个行当几乎不可能有教师来与他竞争。多亏了有科弗利介绍,阿塔纳兹·多雷米的请求得到了首肯。原来,名声显赫的科弗利家以前就住在新奥尔良,认识阿塔纳兹·多雷米。科弗利后来成了亿万城右舷区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就是一位法国人,甚至说一位庇卡底人,怎么成为样板岛上工作人员的经过。说真的,他的课都是在家里上的。娱乐城的教学大厅里从来就空荡荡的,每天只看得见舞蹈教师一人孤零零地在那儿顾影自怜。不过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他的薪水一分不少。
  总之,他是位诚实的人,尽管略显几分滑稽,稍有点怪癖,还相当自负,俨然以为自己是韦斯特利
  ①和圣—雷翁②的集大成者,具有布鲁迈尔③和赛缪尔皇族④的传统风范。除此外,在“四重奏”看来,他是位同胞,这就够了。在远离法国几千法里的地方,这个身份永远值得重视。

  四位巴黎人顺理成章要向他谈自己最近一连串的奇遇,告诉他,他们在什么情况下到的机器岛,卡里斯特斯·门巴尔是怎么引他们上的钩——一点不错,就是这么回事,以及上来几个小时后,岛便起锚开航了,等等。
  “我们的总管做出这些事来,我并不觉得奇怪。”老教师回答说,“这又是他耍的一个小伎俩,他以前就这么干过,等着瞧吧,他以后还会玩出别的花样来的!不愧是巴纳姆的子孙,早晚非让公司为他坐蜡不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先生,真该好好地上几堂礼仪课。他就是那种舒舒服服地躺在扶手椅里,把脚跷到窗子上的美国佬!其实,人并不坏,不过总是自以为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算啦,亲爱的老乡,千万别跟他过不去,再说除了耽搁了圣地亚哥的音乐会有点不愉快外,没什么可遗憾的,你们能在亿万城住上一阵子,只剩下高兴的份了。这儿的人对你们非常尊重,这一点你们以后会感受到的……”
  “特别是在每一期末了的时候!”弗拉斯科兰敏感地说。他作为这个小团体的管帐先生,此时的作用益发重要了。
  关于“四重奏”向他提出的有关岛上两个区之间的对立问题,阿塔纳兹·多雷米肯定了卡里斯特斯·门巴尔的说法。依他看来,这件事有点像遥远天际中的一个黑点,同样可能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大家不能不担心右舷区和左舷区的居民会因自身的利益和尊严发生某种冲突。坦克登家与科弗利家,——这两个各自所在区的首富,——相互间的猜忌日趋严重,且越来越明朗,假如再没有什么法子使他们两家屏弃前嫌,重修旧好,很可能有一天矛盾会突然爆炸。不错……突然爆炸!……”
  “只要不会把岛炸飞了,我们才不去操这份闲心呢……”潘西纳说。
  “至少,我们在岛上时别炸了!”大提琴手补充了一句。
  “呵!亲爱的老乡,它结实着呢!”阿塔纳兹·多雷米说,“它在海上漫游18个月了,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不了的事故。只有过几次无足轻重的修修补补,甚至用不着去马德兰湾停泊!你们想想,这是个铁家伙呀!”
  这一句回答什么都有了。如果世上连钢铁都不能给予信得过的保护,还有哪样金属靠得住呢?钢属于铁的一种,再说我们的地球本身,差不多就是一个庞大的碳化物,别的还能是什么呢?这么说来,样板岛便是一个小型地球了。
  潘西纳这时转而问教师对岛执政官赛勒斯·彼克塔夫的看法。“他也是钢铁做成的吗?”
  “是的,潘西纳先生,”阿塔纳兹·多雷米回答说,“他具有坚强的毅
  ①1729—1808,法国巴黎歌剧院的著名舞蹈家。
  ②罗马教皇。
  ③1778—1840,英国绅士,绰号叫“摩登皇帝”。
  ④英国亨利8世的皇后的家族。力,是个非常干练的行政管理人才。可惜,在亿万城,仅仅是钢铁做的还不够……”
  “必须是金子做的才行。”伊韦尔奈随即接了一句。
  “说的没错,要不,就是他不算在内!”
  这句话很精确。赛勒斯·彼克塔夫不管地位多高,毕竟不过是公司的一名代理人而已。他负责办理有关生、老、病、死、婚、嫁等五花八门各种证明,征收关税,监督公共卫生、街道清洁、草木的照管,听取纳税人的请求……一句话,净是些出力不讨好,惹大部分市民不高兴的事。在样板岛,什么都必须计算,而教师说过:赛勒斯·彼克塔夫却不算在内。
  另外,他的职责要求他在两派之间扮演调解人的角色,维持中立,不能出现任何疏忽使得有可能取悦一方,得罪另一方。从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实际上,大家已经开始看出来了,很可能导致两区之间发生一场冲突的一些思想分歧正在渐渐暴露。右舷区的居民在样板岛上定居完全是抱着安享清福的观点来的,而左舷区的居民现在却有点不甘寂寞,开始懊悔做不成生意了。他们思量着,为什么不能把机器岛利用起来,当作一个巨大的商船呢?为什么机器岛就不能带上满岛的货去大洋洲的各个商行做点买卖?为什么样板岛上不让办工业呢?……总而言之,尽管以坦克登为首的这些美国佬来岛上还不到两年,他们又犯经商的瘾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仅仅是说说而已,这并没使岛执政官赛勒斯·彼克塔夫感到多少不安。不过,他还是希望将来这个问题不要激化了,这种内部纠纷千万别给机器岛带来骚乱,因为这个岛就是为了它的居民得到安宁而特意建造的。
  “四重奏”告辞了阿塔纳兹·多雷米,并答应以后再来看他。教师通常下午去娱乐城,尽管那里一个学生没有。不过他不愿意让人说他不守时,他宁可在那儿等着,一个人照着大厅里派不上用场的镜子备备课。
  其间,机器岛天天向西移动,而且有点偏西南,为的是能去夏威夷群岛靠岸。这个纬度接近热带地区,温度已经有所升高。如果不是阵阵海风吹拂,扫去岛上的热浪,亿万城的居民们会热得受不了的。好在晚上空气凉爽,由于有人工降雨浇洒,哪怕是在伏天里,树木和草坪依旧铺青迭翠,郁郁葱葱。每天中午时分,市政府大楼上的刻度盘就指明机器岛在当时的方位,同时通过电报传到各个街区去。6月17日,样板岛到了西经155度,北纬27度的地方,已经临近热带了。

  “这就宛如高悬的太阳在拖着岛走。”伊韦尔奈语调夸张地说,“如果高兴的话,还可以说得再雅一点:阿波罗神的天马为它驾辕
  ①!”
  这个观察既准确又富有诗意,但是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却耸了耸肩算是听到了。扮演一个被拖着走的角色,尤其是身不由己的时候,这可不合他的意……
  “再说啦,”他不停地唠唠叨叨,“咱们走着瞧,看这次冒险怎么收场!”
  “四重奏”几乎每天都趁公园里散步的人最多的时候去那儿转一转。骑马的,散步的,坐车的,这个时间里,亿万城的知名人物干什么的都有,在草坪附近都可以遇到。太太淑女们则炫耀着她们当天的第三套摩登服装。这套服装是单色的,而且从头到脚一种颜色,连帽子和鞋也不例外。最常见的布料是印度绸,今年这种料子最时髦。她们也经常穿那种闪闪发亮,用纤维
  ①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文中天马指的是太阳,意思是离热带地区越来越近了。素加工的人造丝料服装,甚至穿用冷杉、柏木加工的人造棉料服装。这种布料中的纤维被分离或分解了,所以没有纹路。
  这一切使得潘西纳又憋不住了,他说:
  “你们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人们会用常春藤为忠实的朋友织布,用垂柳为愁苦的寡妇织布!”
  不管怎么说,要想亿万城的富家太太和小姐们接受这些布料,除非它们是来自巴黎,而且又是出自城里首席裁缝之手制作。后者曾公然说过这么一个被普遍认可的原则:女人漂亮不漂亮只是个服装样式问题。
  有时,马雷卡里国王和王后也走过这些潇洒活泼的先生女士们中间。这对失去君王宝座的皇家夫妇唤起我们艺术家们由衷的同情。看到这对高贵庄严的夫妇手挽着手走过,他们不禁感慨万分!比起那些阔老来,他们俩相对穷了点,但是大家觉得他们很高尚,很有威严,俨然像那些超凡脱俗的哲学家。说真的,有一位国王做市民,样板岛上的美国人实际上很以为荣的,其实他们一直是按他以前的地位看待他。至于“四重奏”,不管是在城里的街道上,还是公园的小径上,只要相遇,他们总是毕恭毕敬地向“陛下”致意。看得出来,国王和王后对接受这种如此典雅大方的法兰西礼仪很动感情。但是实际上,“陛下”并不比赛勒斯·彼克塔夫更算得上是个人物,可能还不如后者呢。
  事实上,那些怕乘船旅行的人们应该采用这种方法,搭一个活动岛航行。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用操心什么海上事故,对大海上的风暴也没有任何好害怕的。由于两侧的动力加起来有1千万匹马力,所以样板岛决不会因海上风平浪静而被困住动弹不得。同样,它的功率相当强大,就算是遇到逆风也照常行驶。如果说发生碰撞是件危险事的话,有危险的也不是它。那些开足马力或张满帆的船万一撞到了这个铁家伙身上,算是倒了霉。不过,这类碰撞的事几乎不用担心,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都多亏了港口和岛身前后的发出亮光的灯火和铝质月亮发射出的电光。夜间,岛的整个上空被这些电月亮照得一片光明。至于暴风雨,根本不值得一谈,样板岛庞大的身躯足以使任何风浪在它面前难以为继。
  但是,潘西纳和弗拉斯科兰每次散步到岛前岛后的前炮台,或者后炮台时,俩人总觉得缺少点海岬、岬角、岬头、小海湾和沙滩之类的东西。这条海岸只不过是用几百万个螺钉和铆钉固定住的一条钢铁护墙。如果一位画家在这儿,他不知有多少理由抱憾欣赏不到大自然下真正的海岸呢!他该多么怀念海滩上犹如大象皮肤一样凸凹不平的陈年礁岩,多么憧憬海浪抚摸着涨潮时冲到岸上的各种海藻,拍打着海岸的美妙景致啊!可以明确地说,工业创造出的奇迹将永远代替不了大自然固有的美。伊韦尔奈尽管对样板岛一直持欣赏态度,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个人工岛上欠缺的恰恰是造物主的痕迹。
  6月25日晚上,样板岛越过太平洋上热带地区的分水岭北回归线进入了热带。这个时候,“四重奏”正在娱乐城大厅里举行他们的第二场音乐会。我们应该注意到,由于第一场演出的成功,软席的票价涨了三分之一。
  涨点儿小钱有什么关系,问题是大厅仍然显得太小。为了能买到票,音乐迷们不得不使出浑身的解数。显然,这种室内乐一定非常有利于身体健康,没有人会去怀疑它的健身功能。按照开的音乐处方,这次仍然演奏莫扎特、贝多芬和海顿的作品。
  演奏者们又一次获得巨大成功,只可惜喝彩的不是巴黎人,否则,他们肯定更高兴的。不过,既然没有巴黎听众,伊韦尔奈,弗拉斯科兰和潘西纳觉得听听亿万城人的叫好声也算是将就了。可是,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却不这么看,他始终对这儿的喝彩压根瞧不上眼。
  “咱们就别再难为人家了,”伊韦尔奈说,“要知道这会儿在过回归线呢……”
  “是北回归线吧
  ①!”潘西纳接了一句,他又玩起了这种讨厌的文字游戏。
  他们走出娱乐城时,外面依然挤满了买不起360美元一张软席票的场外听众,你们猜他们在这群可怜鬼中发现了谁?马雷卡里国王和王后!他俩站在门口像平民百姓似的毫不惹人注意。
  ①双关语,原文中“北回归线”和“热带音乐会”发音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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