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牛虻 - 《牛虻》在线阅读【第三部 第八章】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IntroiboadaltareDei.”[拉丁语:让我伏在上帝的神座之前。]蒙泰尼里站在高大的祭坛上朗诵赞美诗,语调平稳。四周都是他手下的教士和侍祭。
  整个大教堂装饰得金碧辉煌。从汇聚一起的人们所穿的节日盛装,到悬挂火红的帷幕和花圈的柱子,没有一处黯然无光。
  敞开的入口挂上了鲜红的门帘,炎热的六月阳光通过门帘的褶皱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像阳光映过麦田里的红色*罂粟花瓣。
  各修道会的会友举着蜡烛和火炬,各教区的教友举着十字架和旗帜,照亮了两侧的小祭坛;游行旗帜的丝绸褶皱在过道里垂挂下来,镀金的旗杆和流苏在拱门之下闪闪发光。在彩色*玻璃窗户下,唱诗班教士的白色*法衣呈现出缤纷的色*彩;阳光照到内殿的地板上,闪耀着橘红色*、紫色*和绿色*的方形光斑。祭坛后面挂着一道闪亮的银色*织锦;红衣主教穿着拖曳的白色*长袍,他的身影衬着帷幕以及饰物和祭坛的灯光,站在那里就像一尊被赋予生命的大理石雕像。
  按照节日游行的惯例,他只负责主持弥撒,并不参加庆祝活动,所以恕罪祷告结束以后,他离开了祭坛,缓步走向主教的宝座。在他经过时,教士和教友向他深深鞠躬。
  “恐怕主教阁下不大舒服,”一位神父对身旁的同伴低声说道,“他的神情有些异样。”
  蒙泰尼里垂下脑袋,接受镶嵌宝石的主教冠。担任副主祭的教士给他戴上主教冠,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凑身向前轻声耳语:“主教阁下,您病了吗?”
  蒙泰尼里略微转过身来。他的眼神没有作出反应。
  “请您原谅,主教阁下!”那位教士低声说道,并且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他责备自己扰乱了红衣主教的祈祷。
  熟悉的仪式继续进行,蒙泰尼里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闪亮的主教冠和金丝锦缎法衣反射出绚丽的阳光,白色*节日长袍的沉重褶皱拖在红色*的地毯上。百十支蜡烛的光亮照到他胸前的蓝宝石上,并且照到深邃而又平静的眼睛里,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反光。听到 “Benedicite,patereminentissime”[拉丁语:请赐福吧,主教阁下。]时,他才向香炉弯腰祝福。阳光辉映宝石,他也许想起山中壮丽而又可怕的冰雪精灵,头顶彩虹,身披飞雪,伸出双手播撒祝福或者诅咒。
  奉献圣饼时,他走下宝座,跪在了祭坛前。他的一举一动含有一种怪异而又平静的呆板。他随后起身回到了他的座位上。身穿节日制服的骑巡队少校坐在总督的后面,这时他低声对负伤的上尉说道:“老红衣主教无疑是心力交瘁。他的举动就像机器一样。”
  “活该!”上尉低声回答。“自从颁布了那道该死的大赦令,他就一直和我们过不去。”
  “可他还是作了让步,同意设立军事法庭。”
  “是,总算同意了。但是他磨了很长时间才作出了决定。
  天啊,天气真闷!游行时我们都会中暑的。可惜我们不是红衣主教,一路上有华盖罩在头上——嘘——嘘——嘘!我叔叔正看着我们呢!”
  费拉里上校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两位年轻的军官。经过昨天清晨那件庄重的事情,他处于一种虔诚、严肃的状态,想要斥责他们对他所谓的“国家之痛苦需要”缺乏正确的认识。
  司仪开始指挥将要参加游行的人们排成队伍。费拉里上校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然后走到内殿栏杆的前面,并且招呼其他的军官跟随在他的身后。弥撒结束以后,圣饼安放在圣体龛子的水晶罩子里面,主持仪式的那位教士和手下的教士退进法衣室里更衣。这时教堂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蒙泰尼里仍然坐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人世的喧嚣海洋仿佛在他的身下四周涌起,并在他的脚下渐渐平息下来。有人把一只香炉捧到他的面前,他机械地抬起了手,把香插进香炉里,眼睛没有旁视左右。
  教士们从法衣室里走了回来,站在内殿里等他下来。但是他仍旧一动也不动。副主祭上前弯腰为他取下主教冠,迟疑地低声对他说道:“主教阁下!”
  红衣主教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您真的认为游行不会累着您吗?外面可是骄阳似火!”
  “骄阳又有什么关系?”
  蒙泰尼里说道,声音冷漠而有分寸。教士再次以为冒犯了他。
  “请您原谅,主教阁下。我还以为您的身体好像不大舒服。”
  蒙泰尼里站了起来,没有答话。他在宝座的最高台阶停下了脚步,带着同样颇有分寸的声音问道:“那是什么?”
  他那法衣的裙裾拖下台阶,摊在内殿的地板上。他指着白色*锦缎上一片火红的色*斑。
  “只是透过彩色*玻璃窗户映射的阳光,主教阁下。”
  “阳光?那么红吗?”
  他走下台阶,跪在祭坛前,慢慢地来回晃动香炉。当他把香炉递回去时,方格形状的阳光照到他的头顶和仰起的那双睁大的眼睛,并往白色*的法衣上投下鲜红的光芒。手下的教士正在他的周围迭起那件法衣。

  他从副主祭手里接过镀金的圣体龛子,然后站了起来。这时唱诗班和风琴爆发出了得意洋洋的旋律。
  Pange,lingua,gloriosiCorporismysterium,Sanguinisquepretiosi Queminmundi-pretium,FructusventrisgenerosiRexeffuditgentium.[拉丁语:赞美光辉灿烂的圣体,基督的宝贵鲜血慷慨地洒向宝贵的世间,这是基督的恩典。]仪仗人员缓步走上前来,在他的头上举起了丝绸华盖。这时副主祭站在他的左右,把长袍往后拉直。当侍祭弯腰从内殿的地板上托起他的法衣时,站在游行队伍前面的世俗会友庄严地排成了两排,举起了点亮的蜡烛,从中殿两旁向前走去。
  他站在他们上方,靠近祭坛,在华盖下一动也不动。他稳稳地高举起圣体龛子,望着他们鱼贯走过。他们成双成对,举着十字架、神像和旗帜,走下内殿的台阶,沿着挂满花圈的宽阔中殿迈步走去,经过掀起的大红门帘,然后走进烈日之下的街道。他们的歌声逐渐消失,变成了嗡嗡的嘈杂声,并被随即而来的人声淹没。绵延不绝的人流向前涌过,脚步声在中殿里不断地响起。
  各个教区的教友身穿长袍、罩着面纱从此经过;随后是从头到脚一袭黑衣的悲信会教士,他们的眼睛透过面罩的小孔发出黯淡的光芒;接着前来的是庄严肃穆的修道士,既有身披暗黑色*长袍、赤着褐色*脚板的托钵修道士,也有身披白色*长袍、神情庄重的多明我会修道士。后面跟着这个地区的世俗官员;然后是骑巡队、马枪队和当地的警官;然后是身穿礼服的总督,以及身旁的同僚。一位助祭跟在后面,他举着一根巨大的十字架,左右两名侍祭捧着闪闪发光的蜡烛。门帘揭得更高,便于他们走出门口。这时蒙泰尼里站在华盖下面,透过门帘瞥了一眼铺着地毯的街道和悬挂旗帜的墙壁。身穿白袍的孩子撒着玫瑰花。啊,玫瑰花儿。多红的玫瑰花啊!
  游行的队伍依次前进。一个方队接着一个方队,一种颜色*接着一种颜色*。忽而是宽大的白色*法衣,庄重而又得体;忽而是华丽的祭服和绣花的长袍。现在经过一根高大而细长的镀金十字架,举在点燃的蜡烛之上;现在走过表情庄重的大教堂神父,全都穿着白色*的长袍。一位牧师踱下内殿,在两把火炬之间擎着主教十字杖;侍祭随即迈步上前,手中的香炉随着乐曲的节奏而摇动;仪仗人员把华盖举得更高,并且数着他们的步子:“一,二;一,二!”蒙泰尼里踏上了十字架之路。
  他走下内殿台阶,经过了中殿,穿过了风琴雷动的游廊,穿过了掀起的红色*门帘——红得怕人,然后走到了灼热的街道上。撒落在街上的鲜红色*的玫瑰已经枯萎,并被众人踩进红色*的地毯里。他在门口停顿了片刻,这时几位世俗的官员前来接替撑着华盖的仪仗人员。随后游行的队伍继续前进,他捧着圣体龛子走在队伍之中。周围的唱诗班歌声抑扬顿挫,香炉的摇动和橐橐的步伐合着节拍。
  Verbumcaro,panemverum,Verbocarnemefficit;Sitquesanguis,Christimerum—— [拉丁语:主使基督的身体变成了饼,主使基督的鲜血变成了酒……]总是鲜血,总是鲜血!展现在面前的地毯就像一条红色*的血河;玫瑰就像溅落在石头上的鲜血 ——噢,上帝!难道你的天地全都变红了吗?啊,这对你来说是什么,万能的上帝——你,你的嘴唇涂上了鲜血吗?
  TantumergoSacramentum,Veneremurcernui.[拉丁语:让我们深深鞠躬让我们膜拜伟大的圣餐。]他望着水晶罩子里的圣饼。圣饼渗出——并从镀金的圣体龛子四角滴下——滴到他的白色*法衣上的是什么?他看到滴下——从他手中滴下的是什么?
  院子的茅草被人踩成了红色*——全是红色*——那么多的鲜血。从面颊流下,从钉穿的手上流下,从受伤的胁部涌出热血。甚至连一束头发也沾上了鲜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前额——啊,这是死亡的汗水,它来自可怕的痛苦。
  唱诗班的歌声更加高亢,那么得意洋洋:Genitori,genitoque,Lausetjubilatio,Salus,honor,virtusquoque,Sitetbenedictio.[拉丁语:赞美圣父和圣子,赞美主拯救人类,赞美主的光荣与权威,赞美主的恩惠。]噢,再也无法忍受了!上帝坐在天堂的黄铜宝座上,鲜红的嘴唇露出微笑。他在俯看痛苦和死亡。这还不够吗?没有拙劣的赞美和祝福,难道就不够吗?基督的肉体,你为了拯救人类粉身碎骨;基督的鲜血,你为了替人类赎罪而流尽。
  这还不够吗?
  啊,对他喊得响点,也许他睡熟了!
  亲爱的儿子,难道你真睡熟了?难道你再也不会醒来?坟墓如此妒忌它的胜利吗?心爱的儿子,那个黑色*的水坑连一会儿都不放过你吗?

  水晶罩子里面的那个东西作了回答,滴下的鲜血说道:
  “你不是作出了选择,并将忏悔你的选择吗?你的心愿不是得到满足了吗?看看那些裹着丝绸、穿金戴银的人们,他们走在光明之中;为了他们,我被抛进那个黑色*的土坑。看看撒落玫瑰的孩子,听听他们的歌声是否甜蜜;为了他们,我的嘴巴塞满了尘土,那些玫瑰是被我心中流出的鲜血染红。看看人们在怎么跪下身来,他们要去喝从衣角滴下的鲜血;为了他们,我才会流血,以便遏制他们贪得无厌的饥渴。因为《圣经》上写道:‘倘使有人为了朋友而献身,这种爱是最伟大的。’”
  “噢,亚瑟,亚瑟。没有比这更伟大的爱了!倘使有人牺牲了他最亲爱的人,这还不伟大吗?”
  它又答道:“谁是你最亲爱的人?其实不是我。”
  当他准备说话时,那些话冻结在他的舌头上。因为唱诗班的歌声已经绕过了他们,就像北风吹过结冰的池塘,并使他们缄默不语。
  Deditfragilibuscorporisferculum,Deditettristibussanguinispoculum,DicensAccipete,quodtradovasculumOmenesexeobibite.[拉丁语:我们向伟大的躯体顶礼,我们向光荣的鲜血奉祭,把它们吃下去,喝下去,我们幸福无比。]喝下它,基督徒们;喝下它,你们全都喝下!这不是你们的吗?因为你们,鲜血染红了茅草;因为你们,活人的肉体枯朽,并被撕碎。吃下它吧,食肉的野人;吃下它,你们全都吃下!这是你们的盛宴,你们的狂欢;这是你们喜庆的日子!快点过来参加节日;加入游行的队伍,和我们一起前进;女人和孩子,青年和老人——过来分享一份肉吧!
  它又答道:“我把我藏在什么地方?《圣经》上不是写着:‘他们将会在城里来回跑;他们将会撞到墙上;他们将会爬上房屋;他们将会像小偷一样从窗户进去?’如果我在山顶为我修建一个坟墓,他们不会把它打开吗?如果我在河床挖掘一个坟墓,他们不会捣毁吗?核实一下,他们就像猎狗一样精于追寻他们的猎物。因为他们,我的伤口流血,这样他们才可以喝血。你听不出他们唱些什么吗?”
  Ave,verumCorpus,natum,DeMariaVirgine:Verepassum,immolatumIncruceprohomine!
  CujuslatusperforatumUndamfluxitcumsanguine;EstonobisproegustatumMortisinexamine.[拉丁语:膜拜圣体吧,那是圣母玛利亚之子,为了拯救人类,他被钉在十字架上,钉子刺穿了他的躯体,任凭鲜血流淌。]当他们停止了歌唱时,他走到了门口,经过成排的沉默的修道士和教士。他们跪在各自的位置上,举着点燃的蜡烛。
  他看见他们饥饿的眼睛盯着自己所捧的圣体,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在他经过时低下脑袋。因为暗黑的血从他的白袍褶皱流了下来,他的脚步在大教堂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块深深的红色*血迹。
  他经过中殿走到内殿栏杆前。仪仗人员在那里停下脚步,他从华盖下走了出来,登上了祭坛台阶。左右的侍祭捧着香炉跪了下来,教士举着火炬跪了下来。当他们望着圣体,他们的眼睛在炽亮的火光中发出贪婪的目光。
  他那沾满鲜血的双手高举已被谋杀的爱子残缺的身体,走到了祭坛前面。这时预备分享圣体的人们又唱起了歌声:OhsalutarisHostia,Quoecoelipandisostium;Bellapremunthostillia,Darobur,fer,auxilium![拉丁语:啊,神圣的主!崇高的牺牲者,我们心之慰抚,我们永世的安乐。]啊,现在他们就要过来领取圣体——去吧,心爱的儿子,走向痛苦的末日,打开天堂的大门,放进那些无法赶走的俄狼。地狱底层的大门已经为我敞开。
  副主祭把装有圣体的器皿放在祭坛上,这时蒙泰尼里伏下身体,跪在祭坛的台阶上。鲜血从上方的白色*祭坛流了下来,滴在他的头上。唱诗班的歌声响了起来,回荡在拱门和穹顶之间:UnitrinoquedominoSitsempiternagloria:QuivitamsineterminoNobisdonetinpatria.[拉丁语:三位一体的圣灵,他使我们世代相传,他的光荣永世长存,永无终止。]“Sinetermino,sinetermino!”[拉丁语:永无终止。]噢,幸福的耶稣,他可以倒在他的十字架下!噢,幸福的耶稣,他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末日审判从来没有结束;它就像运行于宇宙的星星一样永恒。它是不会死去的蚯蚓,它是无法扑灭的火焰。
  “Sinetermino,sinetermino!”
  虽然疲倦,但在仪式的剩余时间里,他却耐心地行使他的职责,在旧的习惯支配下完成那些对他来说早已没有意义的礼节。随后,在祝福完了以后,他在祭坛前跪了下来,捂住了他的脸。一位教士正在宣读免罪表,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最后变成了喃喃的低语,像是来自他已不再属于的那个世界。
  那个声音停止了,他站了起来,伸出手示意肃静。有些人正在走向出口,见此随即转身回来。这时大教堂里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主教阁下有话要讲。”

  手下的教士颇觉意外,他们凑到他的跟前,其中一人急忙小声问道:“主教阁下,您现在想跟大家讲话吗?”
  蒙泰尼里没有做声,挥手把他们打发到了一边。教士退了下去,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这事异乎寻常,甚至不合规则,但是红衣主教有权这样做。无疑他要发表意义特别重大的声明,宣布罗马颁发新的改革法令,或者宣读圣父的特别圣谕。
  蒙泰尼里从祭坛的台阶上俯看抬头仰望的众人。他们望着他,充满了急切的期望。他站在他们的上方,幽灵一般,平静而又苍白。
  “嘘——嘘!肃静!”游行队伍的领队轻声叫道,众人的窃窃低语声平息下来,就像一阵狂风消失在哗哗作响的树梢。
  他一字一顿,开口说道:“《约翰福音》写道:‘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致灭亡,反得永生。’“这是圣体和圣血的节日,受难者为了拯救你们而被杀戮。上帝的羔羊涤除了世间的罪恶,圣子为了你们的罪孽而死。你们聚集在这里,参加这个庄严的节日,吃下分给你们的牺牲,并且感激这样伟大的恩惠。我知道今天早晨,当你们前来参加这次盛宴,准备吃下受难者的圣体时,你们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因为你们想起了圣子受难,圣子为了拯救你们而死。
  “但是告诉我,你们当中有谁想过他人的受难——圣父的受难?他献出了他的儿子,使他钉死在十字架上。你们当中有谁想起过在他走下神座,俯看加尔佛莱的时候,圣父的痛苦呢?
  “今天,在你们排着庄严的队伍经过时,我观察过你们。我看见过你们的内心充满了喜悦,因为你们的罪孽已经赦免,你们庆贺自己得到了拯救。可是我请求你们考虑一下拯救的代价。代价当然很大,代价比红宝石还高。这是血的代价。”
  聆听讲话的人群引发了一阵轻微而又持久的颤动。内殿里的教士躬身向前,交头接耳。但是红衣主教继续往下说,他们遂又安静下来。
  “因此今天是我在跟你们讲话:我就是我。因为我照顾你们的懦弱和凄苦,照顾你们膝下的孩子。眼看他们必须死去,我的心不禁怜悯他们。随后我又望着我那亲爱的儿子的眼睛,我知道赎罪的血就在那里。我竟自走去,留下他惨遭灭顶之灾。
  “这就是赎罪,他为你们而死,黑暗已经吞噬了他。他死了,我没有儿子了。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红衣主教的声音变成了嚎啕大哭,惊愕的人们纷纷议论开来。所有的教士都从他们所在的地方站了起来,副主祭上前把他的双手放到红衣主教的肩上。但是他挣脱开来,突然面对他们,双眼冒火,就像一只发怒的野兽。
  “干什么?血还不够吗?等着吧,还没轮到你们,你们这些豺狼。你们全都会被喂饱的!”
  他们退了下去,缩在一起发抖。他们喘着粗气,脸色*就像粉笔一样白。蒙泰尼里又转过身去。他们在他的前面摇晃颤抖,就像遭到飓风袭击的麦田。
  “你们已经杀死了他!你们已经杀死了他!我却受着煎熬,因为我不愿让你们死去。现在,当你们来到我的面前,带着虚假的赞美和不洁的祈祷,我后悔不已 ——我后悔我竟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全都应该在你们的罪恶之中腐烂,在地狱无底的垃圾之中腐烂,而他应该活下来。你们的龋龊心灵又有什么价值,竟然应当付出这样的代价?但是太晚了——太晚了!我大声疾呼,但是他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敲打坟墓的门,但是他不会醒来了;我独自站在空旷的沙漠里,环视我的周围。我那亲亲宝贝埋在那片血迹斑斑的土地,而我孑然一身,置于空虚可怖的天空。我放弃了他。你们这些毒蛇的子孙,我为了你们放弃了他!
  “拿走圣体吧,因为这是你们的!我把它扔给你们,就像把一根骨头扔给一群狂吠的恶狗!你们这次宴会的代价已经付给了你们。那么就来吧,狼吞虎咽般开怀大吃,你们这些食人的野人和吸血鬼——专吃腐肉的野兽!看看从我的宝贝心中淌出的热血流下了祭坛——这是为了你们而流的血啊!喝下它,把你们的嘴抹得通红!争抢圣体,大口吃吧——不要再麻烦我了!这是奉献给你们的遗体——看看它吧,它已被撕得七零八碎,鲜血淋漓,仍然带着受过酷刑的生命在跳动,并且由于濒死的剧痛而颤抖不已。把它拿过去,基督徒们,吃吧!”
  他抓起装有圣体的龛子,把它举过他的头顶,然后把它摔到地上。就在金属镶边碰到石头上时,教士们冲上前去,二十只手缚住了这个疯子。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打破了沉寂,发出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叫喊。他们**了椅子和长凳,冲向门口,相互践踏,忙乱之中撕下了门帘和花圈。骚动的人流涌出了街道。
  (第三部·第八章完)
或许您还会喜欢:
朗热公爵夫人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泰蕾丝修女地中海一岛屿上,有一座西班牙城市。城中有一所“赤脚穿云鞋”的加尔默罗会修道院。泰蕾丝女圣徒,这位名见经传的女子,一手进行了宗教改革,创立了一个新教派。这修道院中一切规章,从宗教改革时期严格保持至今,一成不变。这件事本身可能已使人感到非同寻常,但却是千真万确的。经过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时期的荡涤,伊比里亚半岛和欧洲大陆的修道院几乎全部被毁或遭到激烈冲击。 [点击阅读]
末日逼近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萨莉!”哼了一声。“醒醒,萨莉!”“别……闹!”她含糊地应道,这次加大了嗓门。他更用力地推。“醒醒,快醒醒!”查理?是查理的声音,是在叫她。有多久了呢?她慢慢清醒过来。第一眼瞥到的是床头柜上的闹钟。两点一刻。这会儿查理不可能在家,他应该在值班的。等看清了他的面孔,萨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出事了。丈夫脸色惨白,鼓着眼睛,一手拿着汽车钥匙,一手还在用力地推她,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点击阅读]
机器岛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如果旅行开始就不顺,恐怕到末了都会磕磕碰碰的了。至少下面的这四位演奏家理直气壮地支持这种说法。现在他们的乐器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呢。原来,他们在附近的一个火车小站不得已乘坐的那辆马车刚才突然翻到路旁的斜坡上了。“没人受伤吧?………”第一位飞快地爬起来,问。“我只是擦破了点儿皮!”第二位擦着被玻璃碎片划得一道道的面颊说。“我也是受了点擦伤!”第三位应道,他的腿肚流了几滴血。总之,问题不大。 [点击阅读]
杀人不难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英格兰!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回到英格兰了!他会喜欢这儿吗?路克-菲仕威廉由踏板跨上码头的那一刻,这么自问着。在海关等候入境的时候,“这个问题躲在他脑子后面,可是当他终于坐上列车时,又忽然跑了出来。他现在已经光荣地领了退休金退休,又有一点自己的积蓄,可以说是个既有钱又有闲的绅士,风风光光地回到英格兰老家。他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路克-菲仕威廉把眼光从列车窗外的风景转回手上刚买的几份报纸上。 [点击阅读]
杀死一只知更鸟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HarperLee-ToKillAMockingbird杀死一只知更鸟哈珀·李著PARTONEChapter1我哥哥杰姆快满十三岁的时侯,肘关节被扭断过。后来伤好了,他也不再担心今后玩不了橄榄球了,就不大为自己的伤感到不自然了。他的左臂比右臂稍短,站立或行走时,左手的手背与身体成直角,大拇指和大腿平行。这些,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能传球,能踢球就行了。 [点击阅读]
权力意志
作者:佚名
章节:19 人气:0
摘要:与动物不同,人在自己体内培植了繁多的彼此对立的欲望和冲动。借助这个综合体,人成了地球的主人。 [点击阅读]
杰罗德游戏
作者:佚名
章节:39 人气:0
摘要:十月的微风在屋子的周围吹拂着,杰西听到后门不时地嘭嘭作响。秋天里门框总会膨胀,必须猛地一拉才能关上。这次,他们把这给忘了。她想,在他们沉醉于爱河之前,得让杰罗德回去关上门,不然的话,嘭嘭的撞门声会让她发疯的。接着她又想,考虑到眼下的情景,那会多么荒唐,会整个儿破坏情绪的。什么情绪呢?这可是个好问题。 [点击阅读]
校园疑云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0
摘要:1这是芳草地学校夏季学期开学的那一天。午后的斜阳照在大楼前面一条宽阔的石子路上。校门敞开,欢迎着家长和学生。门里站着范西塔特小姐,头发一丝不乱,衣裙剪裁合身,无可挑剔,其气派和乔治王朝时期的大门十分相称。一些不了解情况的家长把她当成了赫赫有名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而不知道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照例是退隐在她的那间圣洁的书房里,只有少数受到特别优待的人才会被邀请进去。 [点击阅读]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作者:佚名
章节:57 人气:0
摘要:1864年7月26日,东北风呼呼地叫,一艘典雅而华丽的游船使足了马力,在北爱尔兰与苏格兰之间的北海峡海面上航行。英国国旗在船尾桅杆的斜竿上飘动,大桅顶上垂挂着一面小蓝旗,旗上有金线绣成的“E.G.”两个字母(是船主姓名(Edward&Glenarvan(爱德华·哥利纳帆)这两个字的第一个字母),字的上面还有个公爵冕冠标记。这艘游船叫邓肯号,它属爱德华·哥利纳帆爵士所有。 [点击阅读]
梦的解析
作者:佚名
章节:72 人气:0
摘要:我尝试在本书中描述“梦的解析”;相信在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超越神经病理学的范围。因为心理学上的探讨显示梦是许多病态心理现象的第一种;它如歇斯底里性恐惧、强迫性思想、妄想亦是属于此现象,并且因为实际的理由,很为医生们所看重。由后遗症看来,梦并没有实际上的重要性;不过由它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其重要性却相对地增加不少。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