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童年 - 高尔基《童年》全文阅读——第9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回忆过去,我以为自己那时可以说是个蜂窝。各式各样的知识和思想,都尽可能地被我吸了进来,其中自然不乏肮脏的东西,可我以为只要是知识就是蜜!
  “好事情”走了以后,我和彼德大伯挺要好。
  他也像姥爷那样,干瘦干瘦的,个子矮小很多,像个小孩扮成的老头儿。
  他脸上皱纹堆累,眼睛却非常灵活,这就显得可笑了。
  他的头发是浅灰色*的,烟斗里冒出来的烟跟他的头发一个颜色*。
  他讲起话来嗡嗡地响,满口的俏皮话,好像在嘲笑所有的人。
  “开始那几年,伯爵小姐,敬爱的达尼娅·列克塞鞭娜,命令我:‘你当铁匠吧。’“可过了一阵子,她又说:‘你去给园丁帮忙。’“行啊,干什么都行,一个大老粗嘛!’“可过了一阵子,她又说:‘你应该去捕鱼!’“行啊,去捕鱼!我刚爱上这一行,又去赶马车,收租子……”
  “再后来,小姐还没来得及再让我改行,农奴就被解放了,我身边只剩了这匹马,它现在就是我的公爵小姐!”
  这是一匹衰老的白马,浑身的肮脏使它变成了一匹杂色*马。
  它皮包着骨头,两眼昏花,脚步迟缓。
  彼德对它一向毕恭毕敬,不打它,也不骂它,叫它丹尼加。
  姥爷问他:
  “为什么要用基督教的名字叫一匹牲口?”
  “噢,尊敬的华西里·华西里耶夫,不是的,基督教里可只有一个达吉阳娜啊!”
  彼德大伯认字儿,把《圣经》读得烂熟,他经常和姥爷争论圣人里谁更神圣。
  他们批评那些有罪的古人,特别是阿萨龙,经常对他破口大骂,有的时候,他们的争论则完全是语法性*质的。
  彼德很爱清洁,他总是把院子里的碎砖烂石踢开,一边踢一骂:
  “碍事儿的东西!”
  他很喜欢说话,似乎是个快乐的人。可有时他坐在角落里,半天不说一句话:
  “彼德大伯,怎么啦?”
  “滚!”他粗暴地回答。
  我们那条街上搬来了一个老爷。脑袋上长着个瘤子。
  他有个很奇特的习惯,每逢周日或假日,他就坐在窗口上用鸟枪打鸡、猫、狗和乌鸦,有时候还向他不喜欢的行人开枪。
  有一回他击中了“好事情”的腰,“好事情”幸亏穿着皮衣才没负伤。他拿着发着蓝光的子弹看了好久。
  姥爷劝他去告状,可他把子弹一扔:
  “不值!”
  另一次,他打中了姥爷的腿。
  姥爷告了状,可那个老爷不见了。
  每次听到枪声,彼德大伯总是匆忙地把破帽子往头上一戴,跑出门去。
  他挺胸抬头,在街上来回走,生怕打不中他似的。
  那个老爷显然对他没兴趣,众目睽睽之下,彼德大伯经常一无所获地回来。
  有时候,他兴奋地跑到我们面前:
  “啊,打着下襟了!”
  有一回打中了他的肩膀和脖子。姥姥一边用针给他挖子弹,一边说:
  “你干吗惯着他?小心打瞎你的眼!”
  “不会的!他算哪门子射手?”
  “那你在干什么呀?”
  “逗他玩儿!”
  他把挑出来的小子弹放在手心里,看了看说:
  “算哪门子射手啊!”
  “伯爵小姐有位丈夫叫马蒙德·伊里奇——她的丈夫很多,经常换!——是位军人,啊,那枪法,简直无与伦比!
  “他只用那种单个儿的大子弹,不用这样的一大把小东西!”
  “他让傻子伊格纳什加站在远处,在他腰上系一个小瓶子,瓶子悬在他的两腿之间。
  “‘啪’的一声,瓶子碎了!伊格纳什加傻笑着,高兴透了。
  “只有那么一次,不知是什么小东西咬他一口,他一动,子弹打中了他的腿!”
  “马上就叫了大夫来,剁了他的腿,埋了,完了。”
  “傻子呢?”
  “他,没事儿!”
  “他不需要什么手啊,脚啊的,凭他那副傻相就有饭吃了。
  “人人都喜欢傻瓜,俗话说,只要是法院的就能管人,只要是傻子就不欺负人……”
  这类故事一点也不让姥姥感到吃惊,因为她知道很多类似的事。
  我可不行,有点怕:
  “老爷这样打枪会打死人吗?”
  “当然”。
  “他们自己还互相打呢,有一回一个枪骑兵和马蒙德吵了起来,枪骑兵一枪就把马蒙德给打到坟里去了。自己也被流放到了高加索。
  “这是他们打死了自己人,打死农民就是另一回事儿。”
  “因为农奴没解放以前,农民还是他们的私人财产,现在浊了,随便打!”
  “那时候也随便打!”
  姥姥说。
  彼德大伯认为是这样:
  “是啊,私人财产,可不值钱啊……”
  他跟我很好,比和大人说话要和气,可他身上有一种我不喜欢的东西。
  他给我的面包片儿抹得果酱总比虽人的厚,,谈话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的。
  “将来想干什么?小爷儿!”
  “当兵。”
  “好啊!”
  “可现在当兵也不易啊,神甫多好,说几句‘上帝保佑’就应付了差事,当神甫比当兵好!
  “当然,最容易的是渔夫,什么也不用学,习惯了就行了。”
  他模信着鲈鱼、鲤鲤、石斑鱼上了钩以后的挣扎,样子十分可笑在。
  “你姥爷打你,你生气吗?”
  “生气!”
  “小爷儿,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他可是在管教孩子啊,为了你好!”
  “我的那位伯爵小姐,那打人才叫打人呢”!

  “她专门养了一个打人的家伙,叫赫里斯托福尔,那家伙,太厉害了,远近闻名。
  邻近的地主都向伯爵小姐借他,借他去打农奴!”
  他细心地描摹着这样一幅图画:
  伯爵小姐穿着白细纱衣裳,戴着天蓝色*的头巾,坐在房檐下的红椅子晨,赫里斯托福尔在她前面鞭打那些农夫和农妇。
  “小爷儿,这个赫里斯托福尔虽然是个梁赞人,可他长得很象茨冈人或是乌克兰人,他唇上的胡子连到耳根儿,下巴刮得青虚虚的。
  “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怕别人找他帮忙而装傻,反正他常常坐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杯水,然后捉了苍蝇、蝉螂、甲壳虫往里放,淹死为止。有的时候,他从自己的领子上捉到虱子也放到杯子里淹死。”
  我类故事我知道很多,都是姥姥姥爷讲的。
  故事千奇百怪,可总有这样的内容:折磨人、欺负人、压迫人!
  我请求他:
  “讲点别的吧!”
  “好好,讲点别的。”
  “我们那儿有一个厨子……”
  “哪儿呀?”
  “伯爵小姐那儿呀!”
  “伯爵小姐好看吗?”
  “好看,她还有小胡子呢。漆黑的!”
  “她的祖先是黑皮肤的德国人,很像阿拉伯人……”
  “好了,咱们还是讲那个厨子吧,这个故事也逗人呢!”
  故事是这样的:厨子弄坏了一个大馅饼,主人就逼他一下子吃完,后来他就一病不起了。
  我很生气:
  “不可笑!”
  “那,什么才可笑?”
  “我不知道……”
  “那就别说了!”
  过节的时候,两个萨沙表哥都来了。
  我们在屋顶上奔来跑去,看见贝德连院子里有个穿绿色*皮礼服的老爷,他坐在墙边逗着几只小狗玩。
  一个萨沙表哥建议去偷他一只狗。我们制定了一个机智的偷窃计划。
  两个表哥跑到贝德连的大门前,我从这儿吓唬他,把他吓跑以后,他们就进去偷狗。
  “怎么吓唬呢?”
  一个表哥说:
  “往他头上吐唾沫!”
  吐唾沫算什么,更残酷的事儿我都听多了,我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我的任务。
  结果是一场轩然大波。
  贝德连来了一大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姥爷痛打了我。
  因为我执行任务时,两个表哥正在大街上玩儿,所以没他们的事。
  彼德大伯穿着过节时的衣服来看我了:
  “好啊,小爷儿,对他就该如此,应该用石头砸!”
  我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老爷的脸:圆乎乎的,没有胡须,像个孩子,他像狗崽子似地叫了起来,一面用手绢擦着脑袋。
  想到这儿,我注意到了彼德大伯那张皱纹堆累的脸,说话时肌肉的哆嗦,跟姥爷别无二致。
  “滚开!”
  我大叫一声。”
  从此我再也不愿意跟他说话了,同时开始期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此事以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贝德连家一向过着喧嚣不已的生活,家里有很多美貌的小姐,军官们和大学生们常来找她们。
  他们家的玻璃窗是亮堂堂的,快乐的歌声和喊叫声永远在那后面飘出来。
  姥爷非常不喜欢他们家。
  “哼,异教徒,不信神的人们!”
  他还用极其下流的字眼儿骂这家的人们,彼德大伯解释给我听,非常让人恶心。
  与他们家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奥甫先尼可夫家。
  我觉着他们家颇有童话色*彩:院子里有草坪,中间是口井,井上有一个用根柱子支起来的顶棚。
  帘户很高,玻璃是模糊的,阳光下映出七彩的光。
  大门边上有个仓库,也有三个高高的窗户,却是假的,画上去的。
  院子有点破旧,却非常安详,甚至还有点傲气。
  偶尔,院子晨有一个瘸腿老头儿走动,雪白的胡子,光光的偶尔,又有一个络腮胡子的老头出来,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
  那是一匹瘦瘦的灰马,总是有点着头,像个谦恭的尼姑。
  我的感觉里,这个老头要离开这个院子,可他被魔法镇住了,走不了。
  院子里似乎总有3个孩子在玩,他们灰衣灰帽灰眼睛,只能从个头儿的高矮来区分。
  我从墙缝里看他们,他们看不见我。
  我真希望他们能看见我!
  他们是那么巧妙而快乐地玩着我所不熟悉的游戏,彼此之间有一种善意的关切,两个哥哥尤其对他们矮胖的弟弟好。
  他如果摔倒了,他们也像平常人那样笑,可不是恶意的,幸灾乐祸的。他们会马上把他扶起来,看看是不是摔着了,和蔼地说:
  “看你笨的……”
  他们不打架,不骂街,又团结又快乐。
  有一次,我爬到树上冲他们吹口哨。
  他们一下子就都站住了,看着我,又商量着什么,我赶紧下了树。
  我想他们立刻就会向我扔石头子儿了,所以把所有的衣服口袋里都装满了石头子儿。
  可等我又爬到树上去以后,发现他们都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去玩了。
  我感到有点惆账,因为我是不愿意挑起战争的。
  一会儿,有人喊他们:
  “孩子们,回家啦!”
  有好几回,我坐在树杈上,等着他们叫我跟他们一起玩,可他们没叫我。
  不过,我早在心中跟他们一起玩了,出神入画地跟他们一起大笑。
  他们看看我,又商量着什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就从树上下来了。
  有一回,他们捉迷藏,该老二找了。他诚实地蒙着眼睛。
  哥哥迅速地爬进了仓库里的雪橇后面,小弟弟却手忙脚乱地绕着井跑,不知道该往哪儿藏。

  最后,他越过井栏,抓住井绳,把脚放进了空桶里,水桶一下子就顺着井壁下去了,不见了。
  我稍一楞,立刻就果断地跳进了他们的院子。
  “快,掉井里去了……”
  我和老二同时跑到井栏边,抓住了井绳,没命地往上拉!
  大哥也跑来了,边拉边说:
  “请您轻点儿!”
  很快小弟弟被拉了上来,他手上有血,身子全湿了,脸上也蹭脏了。
  他努力微笑着:
  “我——是——怎么——井里——去了……”
  “你发疯了!”
  二哥抱起他,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大哥皱着眉说:
  “回家吧,瞒不住了……”
  “你们得挨打了?”我问。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来:
  “你跑得真快!”
  我很高兴,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他就对二哥说:
  “走吧,他别着凉!我说他摔倒了,别说掉井里了!”
  “对,别提!我是摔到水洼里了!”小弟弟说。
  他们走了。
  一切都太快了,我扭回头来,看看跳进来时扒着的那根树枝,还晃呢,正有一片树叶从上面掉下来。
  三兄弟有一个星期没露面。
  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了,比以前玩得还热闹,见我在树上,就说:
  “来玩吧!”
  我们坐在仓库里的雪橇上,谈了许久。
  “你们挨打了吗?”我问。
  “挨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会挨打。
  “你干吗捉鸟?”小弟弟问。
  “它们会叫,叫得还特别好听。”
  “别捉了,应该让它们飞……”
  “好吧,不捉了。”
  “不过,你再捉一只送给我吧!”
  “你要什么样的?”
  “好玩的,能装进笼子里的。”
  “那就是黄雀了。”
  “猫会吃掉它的,爸爸不让玩……”
  二哥说。
  “你们有妈妈吗?”
  “没有。”
  老大说。老二改正说。
  “另外有一个,不是亲的,亲的死了。”
  “那叫后娘。”
  我说,大的点点头。
  三兄弟有点神色*黯然。
  从姥姥讲的童话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后娘。所以我非常理解他们突然的沉默。
  他们像小鸡似地依偎着,我想起了童话里的后娘怎么狡诈地占据了亲娘的位置,说:
  “等着吧,亲娘还会回来了。”
  大哥耸了一下肩:
  “死了,还能回来?”
  怎么不会?人死而复生的事太多了!剁成肉块的人洒点活水就活了!
  死了,可不是真死,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坏人的魔法!
  我兴奋地跟他们讲起了姥姥的童话,大哥笑了笑,说:
  “这是童话!”
  他的两个弟弟一声不响地听着,脸色*严肃。二哥以肘支膝,小弟勾着他的脖子。
  天色*渐晚,红色*的落霞在天空上悠闲地散过步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了,他穿着一身神父式的肉色*的长衫,戴着皮帽子。
  “这是谁?”他指着我。
  大哥向我姥爷的房子摆了一下头:
  “从那边儿来的。”
  “谁让他来的?”
  他们默默不作声地回家去了,像三只鹅。
  老头儿抓住我的肩,向大门走去。
  我吓得几乎哭不出,他迈着大步,在我哭出来之前到了大街上。
  他站住,吓唬我:
  “不准上这儿来了!”
  我很生气:
  “我没来找你,老鬼!”
  他又拎起了我来,边走边问:
  “你姥爷在家吗?”
  算我倒霉,姥爷正好在家,他站在那个凶恶的老头面前,慌慌地说:
  “唉,他母亲不在家,我又忙,没人管他!
  “请原谅,上校!”
  上校转身走了。
  我被扔到了彼德大伯的马车里。
  “为什么挨打啊?”彼德大伯问。
  我讲了,他立刻火了:
  “你干吗要和他们一块玩?他们可是毒蛇一样的少爷!
  “看你,为他们挨了揍,还不去打他们一顿!”
  我很太原市恶他的样子。
  “没必要打他们,他们是好人!”
  他看了我,怒吼道:
  “滚,滚下来!”
  “你是个混蛋!”
  我大喊一声。
  他满院子追,一边追一边喊:
  “我混蛋?我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一下子扑到了刚走到院子里的姥姥身上,他向姥姥诉起苦来:
  “孩子让我没法活了!”
  “我比他大5倍啊,他竟然骂我母亲,骂我是骗子,什么都骂啊……”
  我感到震惊极了,他竟当着我的面撒谎!
  姥姥强硬地回答他。
  “彼德,你在撒谎!他不会骂那些词儿的!”
  如果是姥爷,就会相信这个坏蛋了。
  从上,我们之间就发生了无言的、恶毒的战争。
  他故意碰我、蹭我,把我的鸟儿放走,喂猫,添油加醋地向姥爷告我的状。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一切。
  “老婆子,所长明灯都点上!”
  牛饭吃得很潦草,好像等待着什么似的。
  姥爷嘀咕着:
  “魔鬼比人有力量!信教的人应该诚实,可你看看!”
  姥姥叹了口气。
  压抑的空气让人窒息。
  傍晚时,来了一个红头发的胖警察。
  他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打盹,姥姥问。
  “怎么查出来的?”
  “我们什么都查得出来。”
  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门洞里突然响起了彼德萝鞭娜的叫声:
  “快去看看吧,后院是什么啊!”
  她一看见警察,立刻返身向外跑,警察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你是什么人?来看什么?”
  她惊恐地说:
  “我去挤牛奶,看见花园里有个像靴子似的东西。”
  姥爷跺着脚大叫:
  “胡说八道!围墙那么高,你能看见什么?”
  “哎哟,老天爷啊,我胡说!
  “我走着走着发现有脚印通到你们的围墙下,那儿的雪地被踩过了,我往里头一看,发现他躺在那儿……”
  “谁,谁躺着?”
  大家好像都发了狂,一齐向后花园涌去。
  彼德大伯仰躺在后花园的地上,头耷拉着,右耳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红红的,像另外一张嘴。
  他赤裸的胸脯上,有一个铜十字架。浸在血里。
  一片混乱。
  姥爷大叫:
  “不要毁了脚印儿,保护现场。
  可他忽然转过头去,严厉地对警察说:
  “老总,这儿不关你们的事,懂吗?
  “这是上帝的事儿,有上帝的审判……”
  大家都不作声了,注视着死者,在胸前画着十字。
  后面有脚步声,姥爷绝望地大叫:
  “你们干什么糟踏我的树莓?啊!”
  姥姥哽咽着,拉着我的手回家去了。
  “他干什么了?”我问。
  “你看见了……”她答。
  直至深夜,外面都挤满了陌生人。
  警察指挥着,大家忙碌着。
  姥姥在厨房里请所有的人喝茶,一个麻脸儿的大胡子说:
  “他是耶拉吉马的人,真实姓名还没查出来。
  “哑巴一点不哑,他招了。另外一个家伙也招了。
  “他们早就开始抢劫教堂了……”
  “天啊!”
  彼德萝鞭娜一声叹息,泪水流了下来。
  我从上往下看,所有的人都变得那么小……
或许您还会喜欢:
自私的基因
作者:佚名
章节:12 人气:0
摘要:序言虽然黑猩猩和人类的进化史大约有99.5%是共同的,但人类的大多数思想家把黑猩猩视为畸形异状、与人类毫不相干的怪物,而把他们自己看成是上升为万物之主的阶梯。对一个进化论者来说,情况绝非如此。认为某一物种比另一物种高尚是毫无客观依据的。不论是黑猩猩和人类,还是蜥蜴和真菌,他们都是经过长达约三十亿年之久的所谓自然选择这一过程进化而来。 [点击阅读]
菊与刀
作者:佚名
章节:63 人气:0
摘要:关于作者本尼迪克特,我们知道的不多。据已查到的资料,她是美国当代著名的人类学家,1887年6月5日生于纽约。其父弗里德里克•S.弗尔顿是位医生,在她两岁时去世。其母伯特里斯•J.(夏特克)弗尔顿靠教书养家。1909年,本尼迪克特从瓦萨尔学院毕业,获文学士学位。次年赴欧洲,游历了瑞士、德国、意大利和英国,回国后曾执教于加利福尼亚的某女子中学。 [点击阅读]
落网佳人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楔子“月老、月老!”主管生死簿的地府判官气喘吁吁地进了月下老人的仙居。“啥事这么慌张?判官大人,坐下来歇口气,喝口茶再慢慢说吧!”月下老人捻捻白须,气定神闲地说。他现在哪有闲情逸致喝茶呀!“咱们阎罗殿──出了点小纰漏,所以……我想借你老人家的姻缘簿查查。”“嗯,这个──”月下老人沉吟了一会儿。 [点击阅读]
蓝海战略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前言本书是友谊、忠诚和相互信赖的产物。正是友谊和信任激发我们探索本书所表述的主要思想,并最终完成了写作。20年前,我们在课堂相遇——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学生。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一起工作,犹如同一条下水道里的两只湿老鼠。因此,本书不是思想的成功,而是友谊的成功,并且我们发现友谊比商业世界的任何思想都更有意义——因为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点击阅读]
蔡康永的说话之道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0
摘要:序:说话干吗要“之道”啦!把说话练好,是最划算的事。有人天天上健身房,练出漂亮肌肉,可惜课堂报告或公司开会,未必能让你脱衣展示成果;有人唱歌非常?听,可惜想向男友道歉,或想提醒老板加薪时,用唱的会显得你很古怪,说不定加薪不成,反遭遣散。 [点击阅读]
血酬定律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0
摘要:“血酬”和“命价”这两个词,来自本书两篇文章的题目。这两篇文章排在前边,却是最后写出来的。文章谈到了生命与生存资源的交换关系,描绘了一些凭借暴力建立的规矩,提到了计算血价和命价--钱与命的兑换率--的基本思路。在中国历史上,大量资源和财富是依据杀戮和破坏能力分配的,破坏力直接打造了社会结构,直接决定着各个社会集团的社会地位和权利义务边界。 [点击阅读]
诱婚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楔子医院头等病房床前,站着年过半白,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一名十五、六岁的美丽少女,最后,是挺直腰杆、沉稳伫立床尾的年轻男子,只为了病床上那名昏迷了三天,甫清醒的女子。不难想见,这三人必是她生命中最亲密、也最重要的三个人。她看起来极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白皙肌肤原是水嫩无瑕,或许是因意外之故,略略失了血色,仍不减清丽姿容。 [点击阅读]
读大学究竟读什么
作者:佚名
章节:92 人气:0
摘要:/*2*/序一、读大学,究竟读什么?大学生和非大学生最主要的区别绝对不在于是否掌握了一门专业技能……一个经过独立思考而坚持错误观点的人比一个不假思索而接受正确观点的人更值得肯定……草木可以在校园年复一年地生长,而我们却注定要很快被另外一群人替代……尽管每次网到鱼的不过是一个网眼,但要想捕到鱼, [点击阅读]
谁动了我的奶酪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1949年新中国成立;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2001年7月13日,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创办105年之后,中国申奥终获成功;2001年底,中国将加入WTO……197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3624.1亿元人民币;1988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为8964.4亿元人民币;1999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79552.8亿元人民币;200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将达到8. [点击阅读]
货币战争2
作者:佚名
章节:136 人气:0
摘要:2009年6月11日凌晨2时41分,《货币战争2——金权天下》终于完稿了。从2006年夏完成《货币战争》以来,就开始着手收集资料酝酿《货币战争2——金权天下》。近三年以来,仔细梳理了德、英、法、美两百多年来的所有重要银行家族之间的人脉关系,以及他们与各国的战争、革命、政变、危机之间的联动关系,从1723年开始到2024年结束,中间涉及欧洲、美国的许多重要历史事件及其背后的金融运作,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