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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火的女孩 -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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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四日星期一至三月二十日星期日
  往返厄斯塔的行程既耗时又费力。到了三月中旬,莎兰德便决定买辆车。但首先得先找到停车位,这比买车本身的问题更大。摩塞巴克公寓大楼底下有个车位,但她不希望任何人从车子得知她住在菲斯卡街。另一方面,几年前她为伦达路那间住房协会公寓申请车位,列入了候补名单。于是她打电话去问自己现在候补第几位,对方告诉她是第一位,不仅如此,到了月底便会空出一个位置。太美了。她连忙打电话给米莉安,请她立刻和协会签约。第二天,她便开始找车。
  她的钱够多,想买劳斯莱斯或法拉利都不成问题,只不过她对一切奢华物品都丝毫不感兴趣,反而去纳卡找了两家车商,最后看中一辆车龄四年的酒红色本田自排车。她花了一小时检查包皮括引擎在内的所有细节,把业务员都给惹毛了。她依照原则砍了几千克朗并付现。
  随后她将车开到伦达路,敲开米莉安的门之后,将钥匙交给她。当然了,只要事先说一声,米莉安也可以用车。由于车位要到月底才会空出来,车子便先停在路边。
  米莉安正要出门约会看电影,这个女友莎兰德从未听说过。由于她浓妆艳抹、穿着劲爆,脖子上还戴了个像狗项圈的东西,莎兰德猜测对方应该是米莉安的情人之一。米莉安问她想不想一起去,她回答说不用了。她可不想和米莉安的某位长腿妹妹来个三人行,那些女友肯定性感妖艳至极,却会让她自觉像个白痴。反正莎兰德也刚好有事要进城,她们便一起搭地铁到干草市场站才分手。莎兰德到斯维亚路上的“开关”店,在店家打烊前两分钟买了她要的东西。她买的是镭射打印机的碳粉盒,并请店员将盒子拆掉,以便放进她自己的软背包皮。
  走出店家时,她又饥又渴,便走到史都尔广场,挑了一家从没去过甚至没听说过的赫敦咖啡馆。她一眼就认出毕尔曼的背影,因此进门后立刻转身,站在面向人行道的大窗边,伸长脖子,从服务柜台后方观察她的监护人。
  见到毕尔曼并未在莎兰德心中激发强烈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对她来说,没有他存在的世界必然会更好,但他之所以活着,纯粹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对她比较有利。她看向毕尔曼对面的人,看见他起身,不禁双眼圆瞪。嗒嗒。
  那人高大得离奇,至少有两米高,体格不错。其实应该说体格非常好。他有一张柔和的脸,和一头金色短发,但整体说来令人印象极为深刻。
  莎兰德看见他弯身对毕尔曼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点点头,并和他握手。莎兰德发现毕尔曼很快便缩手了。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毕尔曼又有什么关系?
  莎兰德快速走下街道,站在一家香烟店的遮阳篷底下。她看着报纸橱窗,金发男子走出赫敦咖啡馆,看也没看便左转,从莎兰德后方不到半米处走过。她等他再往前走了几步,才随后跟去。没有走很久。那人直接从毕耶亚尔路走下地铁站,在闸门口买了票。他在南下的月台上等候——刚好和莎兰德同方向——搭上往诺斯堡方向的车,在斯鲁森下车,转搭绿线往法格斯塔方向,然后又在斯坎斯库尔下车。他从地铁站走到约特路上的布隆柏咖啡馆。
  莎兰德停在外面,打量着金发巨人来见的人。嗒嗒。莎兰德立刻看出这其中有不祥之兆。那人就年纪而言身材太胖,有一张窄窄的、不可靠的脸,头发整个往后扎成马尾,还留着老鼠般的鬓须。他穿着魔皮夹克、黑色牛仔裤和一双古巴跟的靴子,右手背上有个刺青——但莎兰德看不清图案——手腕上戴了条金链,抽着好彩头香烟。他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像是常吸毒的样子。莎兰德也注意到他在夹克底下还穿了一件皮背心,由此可知此人是飞车党人。
  巨人没有点东西,似乎在下什么指令。穿鹿皮夹克的人仔细听着,但并未交谈。莎兰德提醒自己得赶紧买一个枪型定向麦克风。五分钟后,巨人离开了布隆柏咖啡馆。莎兰德后退几步,不过他根本没往她这边看。他走了四十码来到通往万圣街的阶梯,坐上一辆白色沃尔沃。就在他开到下一个转角准备转弯时,莎兰德记下了车牌号码。
  莎兰德匆匆赶回布隆柏,但桌子已经空了。她来来回回搜寻街道,却找不到绑马尾的男人。突然,她瞥见他正在对街,正要推开麦当劳的门。
  她只得跟着进入餐厅,又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同坐,那人将背心穿在魔皮夹克外面,上面印着:硫磺湖M.C.(摩托车俱乐部)。标志图案是一个摩托车轮,设计得仿佛以一把斧头作装饰的克尔特十字架。她在约特路上略站片刻后往北走去,内心的警戒系统顿时铃声大作。
  莎兰德顺道去7一eleven买了一个星期的食物:一包皮超大包皮装的比利牌厚皮比萨、三份冷冻煽烤鱼肉、三块培根派、一公斤苹果、两条面包皮、半公斤奶酪、牛奶、咖啡、一条万宝路淡烟和晚报。她沿着史瓦登街走到摩塞巴克,四下看看之后才按大楼门口的密码。她用微波炉加热一块培根派,拿起牛奶纸罐直接就喝。她按下咖啡机,然后启动电脑,点148玩火的女孩
  进Asph师a1.3,登入毕尔曼的硬盘镜像备份并利用接下来的半小时浏览他的电脑内容。
  毫无值得注意之处。他似乎很少写电子邮件,信箱中只有十二三封与朋友往来的私人信件,没有一封与她有关。有一个最近建立的文件夹,里面全是色情照片,他显然仍对以性虐待的方式羞辱女人感兴趣。严格说来,这并不违反她不许他与女人有任何牵扯的规定。
  她又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存放的是毕尔曼担任她的监护人的相关文件,她仔细地阅读每个月的报告,和他发送到她某个热邮信箱的副本全都相符。
  一切正常。
  或许有一个小差异……当她打开每个月报告的Word文档时,可以看出他通常是在月初写的,编辑每份报告约花四个小时,然后按时在每个月二十日寄给监护局。现在已是三月中,他却尚未开始写这个月的报告。偷懒吗?出去玩得太晚?忙其他的事?想玩什么把戏?莎兰德皱起了眉头。
  她关上电脑,坐到窗边,打开香烟盒点了根烟,望向漆黑的窗外。她一直没有认真追踪他。他简直像只鳗鱼一样滑溜。她是真的担心。先是王八蛋布隆维斯特,接着是札拉这个名字,现在又是王八蛋讨厌鬼毕尔曼,再加上一个和一群有犯罪记录的飞车党有瓜葛、孔武有力的肌肉男。就在短短几天内,莎兰德试图为自己建立的井然有序的生活中,已经出现一些不平静的涟漪。第二天凌晨两点半,莎兰德来到欧登广场附近的乌普兰路,将钥匙插入毕尔曼居住的大楼大门。她来到他家门外站定,小心地推开信箱盖,将她在伦敦梅菲尔区的“反间谍”店中买来、敏感度极高的麦克风推送进去。她从未听说过艾伯·卡尔森,不过他就是在这间店买了那著名的窃听器材,导致瑞典司法部部长在八十年代末仓促辞职下台。莎兰德戴上耳机,调整音量。
  她可以听见冰箱低声隆隆作响,至少有两个时钟发出尖锐的滴答声,其中之一是客厅前门左侧墙上的钟。她调高音量,屏住气息,听见公寓里各种晰暗呀呀、咯瞪咯瞪的声音,但没有人活动的迹象。过了一分钟,她才注意到一些很细微的声音,也才分辨出那是沉重、有规律的呼吸声。
  毕尔曼在睡觉。
  她抽出麦克风,塞进皮夹克的内袋。穿了暗色牛仔裤和皱纹胶底运动鞋的她,悄然无声地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先将门推开一点点,等到从口袋拿出电击棒后才整个打开。她只带了这个,因为对付毕尔曼应该不需要更强力的武器。
  她随手带上门,摄手摄脚地走到他卧房门外的走廊。看到台灯的亮光,她停下脚步,从她站的地方能听见他打呼的声音。她溜进卧室,见台灯立在窗边。怎么了,毕尔曼?怕黑吗?
  她站在床边,注视了几分钟。他变老了,也显得邀退,房里散发出不注意卫生的男人的味道。
  她一点也不同情他,甚至有一刻眼中还闪过一丝无情的恨意。她发现床头柜上有个杯子,凑近闻了闻。是威士忌。不一会儿她走出卧室,很快地巡视一下厨房,没有不寻常之处,便继续走过客厅,停在毕尔曼工作室门口。她从夹克口袋掏出一把捏碎的薄脆饼干,细心地放在黑暗中的拼花地板上,若有人企图越过客厅跟踪她,踩在碎片上的吱嘎声可让她有所提防。
  她在毕尔曼的书桌前坐下,电击棒摆在面前,然后有系统地搜索抽屉、阅读所有处理毕尔曼私人账户的信件。她发现他在平衡收支方面变得比较草率、散漫。
  最下方的抽屉上了锁。莎兰德盛起眉头。一年前来此时,所有的抽屉都没有上锁。她眼神不集中地回想着抽屉内的物品,有一台相机、一个望远镜头、一台奥林巴斯袖珍型录音机、一本皮面装订的相簿,还有一个小盒子装了一条项链、一些珠宝和一枚刻着“蒂姐与雅各·毕尔曼,一九五一年四月二十三日”的金戒指。莎兰德知道那是他父母亲的名字,两人都已去世。这应该是婚戒,如今成了遗物。也就是说他将自己认为贵重的物品上锁了。

  她看了看书桌背后的卷门柜,拿出两个存放他为她所写的监护报告的文件夹,各花了十五分钟看完。莎兰德是个给人好感又诚实的女孩。四个月前他写道:她看起来非常理性、能力又强,下一次的年度审核应该可以讨论是否还有必要让她继续接受监护。报告内容措辞优雅,可以说是取消她失能宣告的第一要素。
  文件夹内还有一些手写的记录,显示监护局有一位乌莉卡·冯李班斯塔曾联络过毕尔曼,讨论莎兰德的大致情况。“有必要进行精神评鉴”这几个字底下画了线。
  莎兰德不悦地撅起嘴来,将文件夹放回原处,又四下查看。找不到任何重要的东西,毕尔曼似乎一切遵照吩咐行事。她咬咬下唇,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从椅子上起身,正要关掉桌灯时忽然住手,转而取出文件夹再看一遍。她感到困惑,文件夹里的内容应该更多才对。一年前,还有监护局提供的关于她从小到大成长历程的摘要。那个不见了。还在进行的案子,毕尔曼为何抽除其中的文件?她皱了皱眉头,想不出合理的原因。除非他又在其他地方建档。她的视线扫过卷门柜的架子和最底层抽屉。
  撬锁工具没有带在身上,因此她悄悄走回毕尔曼的卧室,从他挂在木质西装架上的西装外套里取出钥匙圈。抽屉里的物品和一年前大致一样,只是多了一个扁平盒子,外面印着一把科特点四五麦格农手枪。她回想两年前针对毕尔曼所作的调查。他喜欢射击,也是某射击俱乐部会员。根据官方枪支登记记录,他确实有一把科特点四五麦格手枪的执照。
  她只得勉强作出结论:也难怪他要锁上抽屉。
  这种情形她不喜欢,却又无法立刻想出任何借口叫醒毕尔曼,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米亚在早上六点半醒来,听见客厅有小小的电视声,闻到刚煮好的咖啡香,还听见达格敲打笔记本电脑键盘的声音,不禁露出微笑。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地写一则报道,《千禧年》是很好的动力。他常常为写作瓶颈所苦,而和布隆维斯特、爱莉卡与其他人混在一起,却似乎有所帮助。每当布隆维斯特指出他的缺点或推翻他的部分推论后,他总会情绪低落地回家来,然后更加努力。她心想此时扰乱他的注意力不知是否恰当。她的月事已经晚了三个星期,还没有验孕,也许时候到了吧。
  她很快就要满三十岁了,再不到一个月就要进行论文答辩。米亚博士。她又微微一笑,决定在一切确定前先不告诉达格。也许可以等到他的书写完,而她也通过口试举行派对庆祝的时候。她又眯了十分钟才起床,裹着床单走进客厅。他抬起头来。“现在还不到七点呢。”她说。
  “布隆维斯特又在摆架子了。”
  “他对你不好?你活该。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达格往后躺靠在沙发上,与她对望。片刻后才点点头。“在《千禧年》工作很棒。昨晚你来接我以前,我和麦可在磨坊酒吧谈了一会儿,他想知道这个企划结束后我要做什么。”“啊哈!‘那你怎么说?”
  “我说不知道。我已经干了这么多年自由撰稿人,如果能有比较稳定的工作也不错。”
  ,'《千禧年》。”
  他点点头。
  “麦可是在试探我的意思,看我对兼职工作有没有兴趣。合约内容和柯特兹、罗塔一样。我可以从《千禧年》得到一张桌子和一份基本工资,至于其他就看我的本事了。”
  “你想做吗?”
  “如果他们提出具体的条件,我会答应。”
  “好吧,可是现在还不到七点,又是星期六。”“我知道,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再润色一下。”“我觉得你应该回床上来润色其他东西。”
  她微笑看着他,掀开床单一角。于是他留下电脑待命。接下来几天,莎兰德花了许多时间在电脑上做调查,调查方向很广泛,却始终不确定自己要找什么。
  部分事实的搜集很简单,从媒体资料库便整合出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的历史。这个俱乐部在报纸报道中的名称是“塔耶哈雷骑士”,早期位于南泰利耶外围一间废弃的校舍里,曾因附近居民听到枪声报警而遭扫荡。警方以惊人的阵势冲入,终结了一个因为喝啤酒喝得烂醉,而变质为以一把AK4步枪进行射击比赛的派对,后来更查出这把枪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从如今已解散的西博腾I二O步兵团偷来的。据一家晚报报道,硫磺湖俱乐部有六七名会员与十来名唆哆。所有的正式会员都坐过牢,其中两个特别引人注目。俱乐部会长是卡尔马纽斯·蓝汀(外号“马哥,'),警方于二00一年扫荡会所时,他的照片上了《瑞典晚报》。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他曾因盗窃、收受赃物与毒品罪被判刑五次,其中一次因为涉及重伤害罪入狱十八个月。一九九五年出狱后不久,便成为塔耶哈雷骑士,也就是现在的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会长。
  根据警方扫黑小组的报告,俱乐部第二号人物是现年三十七岁的桑尼·尼米南,曾被判刑不下二十三次。他是在十六岁那年,因伤害与盗窃罪被判缓刑、送入感化院时,加入了帮派。接下来的十年间,他被判刑的记录包皮括五次盗窃、一次加重盗窃、两次恐吓、两次与毒品有关的罪名、勒索、袭警、两次持有非法武器、一次与武器相关的刑事罪名、酒醉驾驶,和六次普通伤害。他被判刑的刑度却让莎兰德不解:缓刑、罚款、重复短期入狱三十至六十天,直到一九八九年才因重伤害与强盗罪被判十个月。几个月后出狱,一直到一九九O年十月都安安分分。后来又在南泰利耶一间酒吧与人斗殴,结果以过失杀人被判处六年徒刑。他在一九九五年出狱。
  一九九六年,他因为为三名抢劫犯提供武器成为从犯而落网,被判处四年徒刑,一九九九年被释放。有一则二00一年的新闻报道虽然未指名尼米南,但对嫌犯的描述之详细,其实与指名道姓无异。根据报道内容,他很可能涉及敌对帮派一名成员的命案。莎兰德下载了尼米南与蓝汀的警方建档照片。尼米南很上相,有一头暗色蓉发和一对危险的眼睛。蓝汀看起来就像个大白痴,而且毫无疑问就是在布隆柏咖啡馆与巨人见面的人。尼米南则是在麦当劳等候的那个。
  通过机动车监理所,她发现那辆白色沃尔沃是从埃斯基尔斯蒂纳的“汽车专家”租车中心租来的。她拨了电话,对接电话的雷菲克·奥巴说:
  “我叫格尼拉·汉森。昨天有个人开车撞死我的狗,然后逃跑了。那个混蛋开的是你们公司的车,我看到车牌了。是一辆白色沃尔沃。”她说出了车牌号码。
  “我很遗憾。”
  “光是遗憾恐怕不够吧。你告诉我那个驾驶员的名字,我要要求赔偿。”
  “请问你向警方报案了吗?”
  “没有,我想私下解决。”
  “很抱歉,除非已经向警方报案,否则我不能透露顾客姓名。”莎兰德声音一沉,说他们不肯用简单的方法解决,反而逼她向警方检举公司顾客,这样做好吗?奥巴再次道歉,并重申这是公司规定,他也无能为力。
  札拉这个名字是另一个死胡同。除了停下来吃比利牌比萨时休息过两次之外,莎兰德几乎一整天都抱着电脑,只有一瓶一点五公升的可口可乐作伴。
  她找到的札拉有好几百个,从意大利运动选手到阿根廷作曲家都有,却偏偏没有她想找的那个。
  她也试了札拉千科,还是碰壁。
  沮丧之余,她砰地摔到床上,一睡就是十二个小时,醒来已是上午十一点。她煮了点咖啡,在按摩浴缸中放水,倒入泡泡沐浴精,一面泡澡一面喝咖啡、吃三明治当早餐。这时候真希望米莉安在旁边陪伴,不过她连自己住在哪里都还没告诉她。
  她泡完澡、擦干身子后,穿上浴袍,又打开电脑。达格·史文森和米亚·约翰森这两个名字的搜寻结果较令人满意。从谷歌的搜索引擎,很快便能大概得知他们这几年做了些什么事。她下载了几篇达格的文章,还发现一张作者相片,果然就是她在磨坊酒吧看见和布隆维斯特在一起的人,这倒不意外。如今名字和长相终于连在一起了。
  她也找到几篇和米亚有关或是她写的文章。她最初受到媒体关注,是因为写了一篇报告,探讨男女在法律上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有一些是妇女团体通讯刊物中的评论与文章,而米亚自己也写过其他文章。莎兰德仔细地阅读。有些女权主义者认为米亚的论点十分重要,但也有人批评她“在散布中产阶级的幻想”。
  下午两点,她进入Asph师a1.3,但点选的不是“麦可布隆/笔记本电脑”而是“麦可布隆/办公室”,即布隆维斯特在杂志社的台式电脑。从过去的经验可知,他办公室的电脑里面难得有什么有趣的东西。除了偶尔用这台电脑上网查资料外,他几乎一律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但他确实拥有整个杂志社办公室的系统管理员权限。她很快便找到她要找的:《千禧年》内部网络的密码。
  要进入《千禧年》的其他电脑,光靠荷兰服务器的硬盘镜像不够,原来的“麦可布隆/办公室”也必须打开并连上内部网络。算她幸运。布隆维斯特显然正在工作,台式电脑开着。她等了十分钟,但看不见任何活动迹象,猜想他应该是进公司后打开电脑,也许用来上网,然后也没关机便去做其他事情或改用笔记本电脑。

  这得很小心。接下来的一小时内,莎兰德谨慎地侵入一台又一台电脑,下载了爱莉卡、克里斯特与一名她不认识的名叫玛琳·艾瑞森的员工的电子邮件。最后她找到达格的台式电脑。根据系统资料显示,这是一台旧式的麦金塔台式机,硬盘容量只有七百五十MB,因此肯定是剩下来的,很可能专供偶尔到办公室来的自由撰稿人作文字处理之用。这台也连上了网络,表示达格此刻正在《千禧年》的编辑室内。她下载了他的电子邮件并搜寻他的硬盘,发现有一个文件夹的名称虽短却很美妙,叫“札拉”。
  金发巨人刚刚拿到二十万三千克朗现金,就一月底交给蓝汀那三公斤甲安而言,这是笔意外的巨款。实际作业才几小时,便有了这可观的收益:他只是从送货人那儿取得甲安、安放一段时间、再送去给蓝汀,便可收取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每个月都有这么大的交易量,而蓝汀他们只是从事类似买卖的三个组织之一,其他两个分别在哥德堡和马尔默附近。这三个组织加起来,每个月大约为他带来五十万克朗的进账。
  然而他心情还是很糟,便将车停到路边熄掉引擎。已经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头有点晕,下车伸伸腿,顺便撒个尿。夜里很凉,星光闪亮。此处离耶尔纳不远。
  他内心的矛盾在本质上几乎可以说是观念问题。在斯德哥尔摩方圆四百公里内,甲安的潜在供应量是无限的,需求量之大也不容置疑。其余便是后勤问题——如何将货从甲地运到乙地,或说得更精确些,就是从塔林的地下工厂运到斯德哥尔摩的自由港。如何确保货品能定期从爱沙尼亚运到瑞典?这是个一再出现的问题,事实上也是最大的问题和最弱的一环,即使已行之多年,还是每次都得临机应变。最近搞砸的几率实在太高。他对自己的组织能力相当自豪,以威胁利诱的手法建立了一个运作良好的网络。四处奔走、巩固合作关系、协商交易、确认货品送到正确地点,这一切都得靠他一人。利诱方面,便是提供给像蓝汀这样的承包皮者一笔相当可靠、没有风险的利润。系统的运作很好。蓝汀无须动一根手指便能拿到货,也就是说没有压力极大的买货行程,也不必和任何可能是缉毒小组或俄罗斯黑手党的人打交道。蓝汀知道巨人会送货过来,然后收取他百分之五十的酬劳。
  威胁则是用在发生纠纷之时。曾有一个多嘴的街头卖家发现太多有关供应链的秘密,差点扯出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迫使他不得不出手教训他。
  他很善于教训人。
  但监督的工作渐渐变得太过沉重。
  他点燃一根烟,把腿靠在田园边一道门上拉拉筋。甲安是个隐秘且容易掌控的收入来源,利润高、风险低。武器买卖很冒险,光是想到其中的风险就不值得。
  另外,企业的间谍工作或走私电子零件到东欧,虽然近年来市场已经萧条,偶尔做做却也是必要的。
  但是从波罗的海引进妓女的投资,则非常令人不满意。这交易不仅只是零头买卖,还随时可能引发媒体歇斯底里的长篇大论,以及那个名为瑞典国会的奇怪政治团体的争论。妓女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人人都爱召妓,无论是检察官、法官或警察,甚至偶尔还会有国会议员。谁也不会挖得太深,把这一行给搞垮。
  就算是死了的妓女也不一定会引起政治骚动。如果警方能在几小时内逮捕到衣服上还沽有血迹的嫌犯,那么杀人犯便会被判刑,然后在牢里或其他某个偏僻的机关待上几年。但四十八小时内若未发现嫌疑人,根据他的经验,警方很快便会有更重要的案子要查办。不过他还是不喜欢妓女的买卖。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妓女,不喜欢她们浓妆艳抹的脸和喝醉酒以后的尖锐笑声。她们不干净。而且可能会有人想到向警方或记者寻求庇护或泄漏秘密,到时他就得出面给予惩罚。假如泄漏的秘密够严重,检察官和警察便不得不有所行动,否则国会真的会苏醒过来,表达关切。妓女这生意烂透了。阿托和哈利·朗塔兄弟正是典型例子:两个没用的寄生虫发现了太多关于买卖的内幕。他真想用链子把他们捆起来,丢进港口,但结果还是载着他们上了爱沙尼亚渡轮,耐心地等船起航。他们能有这小小的度假机会,全是因为某个该死的记者在刺探他们的生意,所以才决定让他们从此消失。
  他叹了口气。
  他最不喜欢的其实是像那个莎兰德女孩的额外工作。他对她毫无兴趣可言,因为她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并不喜欢毕尔曼,实在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决定接受他的要求。但无论如何球赛都已经开始。命令已下达,也已经与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里的接手人谈定条件,这种情况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望向外围的漆黑田野,将烟蒂扔进门边的碎石当中,忽然眼角似158玩火的女孩
  乎瞥见有东西在动,身子不由得僵住。他凝神注视。除了黯淡的新月和群星之外,四周没有一点光,但仍看得出三十米外有个黑影偷偷朝他这边而来。那黑影不断前进,偶尔会短暂停顿。巨人感觉到眉间冒出冷汗,他最痛恨田野里的东西。在物体持续接近之际,有一刻他仿佛被魔咒所控制,动弹不得地站立凝视着。当它靠得够近时,可以看到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立刻转身跑向车子,用力拉开车门。恐惧不断增长,直到他发动引擎、打开车头灯。那物体跑到路中间,他终于得以借由车灯看个清楚,它就好像一只大红鱼般摇摇摆摆地向前滑行,还有一根和蝎子一样的鳌针。这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冥间的怪物。他将车子上挡,急速开走,发出吱吱的刺耳声。车子经过那怪物时,他看见它发动攻击,但没碰到车。一直到开出数里后,他才终于不再发抖。
  莎兰德花了一个晚上看完达格和《千禧年》所搜集的有关非法交易的资料,尽管必须从各个文件中将这些有如密码般的片段拼凑起来,她仍逐渐有了较具体的概念。
  爱莉卡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询问布隆维斯特,质问查证的工作进行得如何,他只简短回复说无法找到“契卡”①里的那个人的行踪。莎兰德由此揣测他们打算揭发的人当中有一个是国安局人员。玛琳送了一份补充调查的任务摘要给达格,同时抄送给了布隆维斯特和爱莉卡。达格和布隆维斯特都回信提供了意见与建议。这两人每天都会通上几次电子邮件。达格描述他向一位记者质问的经过,该记者名叫培欧契·桑斯壮。
  她还从达格的电子邮件发现,他和一个名叫古布朗森、使用雅虎信①苏联时期的秘密警察组织。
  箱的人有联系,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古布朗森是个警察,他们私下交换信息,因此古布朗森用的是私人电子信箱而不是警局的信箱。也就是说古布朗森是一个消息来源。
  至于以“札拉”为名的文件夹的内容少得令人失望,只有三个M沁记文档,其中最大的只有一百二十八KB,取名为“伊莉娜·P'',里面除了概略介绍一名妓女的生活外,还有达格记录的验尸报告摘要,简洁地描述她骇人的伤势。
  她看出文中有个句子和米亚论文当中的一句一模一样。在论文里,那个女人叫塔玛拉,但伊莉娜和塔玛拉肯定是同一人,因此她兴致勃勃地重读那段论文内容。
  第二个文档“桑斯壮”,就是达格传给布隆维斯特的摘要,内容显示这名记者也是嫖客之一,不仅向一名波罗的海女孩施虐,还替性交易帮派跑腿当差,并以毒品与性作为酬劳。桑斯壮除了撰写公司广告稿之外,还向一家日报投过稿,义正词严地指责性交易。他所披露的事情之一,便是有一个未具名的瑞典商人曾去过塔林的某家妓院。这两个文档中都没有提到札拉,但莎兰德推断既然都放在“札拉”的文件夹中,其间想必有关联。最后一个文档倒是取名为“札拉”。内容很短,而且只是摘记形式。
  据达格所述,札拉这个名字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曾出现在九起与毒品、武器或卖婬相关的案件中。没有人知道札拉是谁,但有多个消息来源指称他是塞尔维亚人、波兰人,也可能是捷克人。这一切都是二手消息。
  达格曾与消息来源以是古布朗森吗?)详尽地讨论过札拉,并暗示伊莉娜的命案可能与札拉脱不了关系。文中并未提到G对此论点有何想法,但有一个注记,大意是:在一年前某次的“组织犯罪特别调查小组”会议上,札拉曾出现在议程中。由于这个名字冒出来太多次,警方也开始怀疑,并试图确认札拉是否真有其人,又是否仍活在人世。
  根据达格所能找到的资料显示,札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与一九九六年在厄克尔永阿发生的运钞车劫案有关。劫匪在得手三百三十万克朗后顺利逃逸,但后续逃亡却出人意外地搞砸了,结果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便确认了歹徒并加以逮捕。翌日又逮捕另一人,是尼米南,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成员,劫匪的武器便是由他提供。一九九六年劫案发生一星期后,又有三人落网。因此这伙歹徒共有八人,其中有七人不肯招供。第八人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名叫毕耶·诺曼,侦讯期间被突破心理防线,供出了他所知的一切。这场审判最后由检方获得压倒性胜利,但也引发一个后果(达格的警方消息来源如此怀疑):两年后诺曼在某次请假出狱期间逃跑,后来却被发现埋身在韦姆兰的一处沙坑中。

  据G的说法,警方相信尼米南是这伙人背后的主使者,也相信诺曼是被尼米南买通人杀害的,却苦无证据。尼米南被视为危险冷酷的人物,入狱期间显然与亚利安兄弟会有接触,这是监狱里的纳粹组织,另外和狼群兄弟会,与分布在世界各地、前科累累的地狱天使俱乐部,还有其他诸如瑞典反抗组织等白痴暴力纳粹组织都有关联。然而莎兰德感兴趣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诺曼曾向警方坦承劫案的武器来自尼米南,而后者则是向一名诺曼不认识的名叫萨拉的塞尔维亚人买得这些武器。
  达格将他视为犯罪舞台上的一个藏镜人,并认为札拉是化名。但他警告说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个以假名行事、狡猾异常的罪犯。最后一段是桑斯壮所提供的关于札拉的资讯,但内容也没什么大不了。桑斯壮曾和某个自称札拉的人通过一次电话。注记中并未提到他们谈了些什么。
  清晨四点左右,莎兰德关上电脑,坐在窗边看着盐湖。她静静坐了两个小时,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一面沉思着。她要作出一些重大决定,而且必须进行风险评估。
  她得找出札拉,将他们之间的恩怨一次作个了结。复活节前一周的星期六傍晚,布隆维斯特到霍恩斯杜尔区的斯利普街拜访一位前女友。这回他是受邀参加一个派对。女方已经结婚,如今对布隆维斯特的感觉也仅止于朋友,不过她从事媒体工作,刚刚完成一本已经酝酿了十年的书,内容极不寻常,是关于女性在大众传媒中的形象。布隆维斯特曾为此书贡献过部分资料,因此才会受邀。他的角色是针对某个问题进行调查。他选择了检视尹m、通讯社、《每日新闻》、电视节目“Rap卯rt”,与其他一些媒体大肆宣传的两性平权政策。接着再检核每家公司编辑助理以上的管理阶层中,男女各有几名。结果着实令人难堪:总裁——男性;董事长——男性;总编辑——男性;外文编辑——男性;编辑主任——男性·一直到最后终于有一位女性出现。
  派对在作者家举行,出席的大多是对这本书有所贡献的人。晚上的气氛很热烈,大伙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轻松地交谈。布隆维斯特本打算早早回家,但许多宾客都是平时不常见面的旧识,而且也没有人对温纳斯壮事件东拉西扯个没完。派对一直持续到星期日凌晨两点。
  布隆维斯特还没走到巴士站,便看到夜间巴士从身旁驶过,反正夜风温和,干脆走路回家,不等下一班。他沿着赫加里街走到教堂,转上伦达路后,随即唤醒了旧日回忆。
  自从十二月下定决心后,布隆维斯特便不再怀抱着莎兰德可能会出现的空想,造访伦达路。今晚,他来到她住家大楼的对街停下脚步,很想去按门铃,却也很清楚她愿意见他的几率微乎其微,更何况是毫无预兆地深夜来访。
  他耸耸肩,继续往辛肯斯达姆的方向走,才走不到六十码就听到开「1声,他转身一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瘦巴巴的身躯他不可能弄错。莎兰德刚刚走上街来,与他反方向走到一辆停着的车旁。布隆维斯特正要开口叫她,声音却卡在喉间。他看见一个男人从另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下来,很快地移向莎兰德身后。布隆维斯特可以看到那人十分高大,还扎了一根马尾。
  莎兰德将钥匙插入本田车门时,听到一个声响,眼角也瞥见有身影移动。那人从斜后方欺近,就在碰触到她的两秒钟前她转过身,一眼便认出是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的蓝汀,几天前在布隆柏咖啡馆与金发巨人碰面的人。
  她判断此人具有攻击性,且体重不下一百二十公斤,于是将钥匙当成手指虎,毫不犹豫地以快如晰蝎的动作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从鼻子下方直到耳朵。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打之际,莎兰德忽然仿佛没人地下。
  布隆维斯特看见莎兰德挥出拳头,打中攻击者之后,随即趴到地面滚入车子底下。
  几秒钟后,莎兰德出现在车子另一边,准备搏斗或逃跑。她越过引擎盖与敌人四目交接,决定选择逃跑。血从他脸颊上涌出,他都还来不及看清楚,她已经穿越伦达路奔向赫加里教堂。布隆维斯特呆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攻击者突然狂奔追向莎兰德,就好像一辆坦克在追逐一辆玩具车。
  莎兰德两步并作一步爬上阶梯,前往上伦达路。到达阶梯顶端,她回头一瞥,看见追她的人已爬上第一级台阶,而且动作很快。她注意到地方机关挖路后堆积在旁的木板与沙。
  蓝汀眼看就要爬到顶端时,莎兰德又出现了。这回他虽然提前看见她丢出了什么,却仍来不及在尖锐的石头击中太阳穴之前作出反应。
  石头丢得很用力,他脸上又裂出一道伤口。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失去平衡,往后跌落台阶之际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抓住栏杆才不再往下跌,却已经浪费了几秒钟。
  当那名男子消失在阶梯上头,布隆维斯特无法动弹的情况才解除,并开口大喊要他滚开。
  莎兰德正要越过教堂中庭,跑到一半听见了布隆维斯特的声音。搞什么鬼?她转了方向,从露台栏杆边往下望,看见布隆维斯特就在下方三米处。她迟疑了十分之一秒后又继续跑。
  布隆维斯特正起步奔向阶梯时,察觉到莎兰德刚才走出住处大门,本来要去开的那辆车后面,原本停了一辆道奇货车,这时忽然启动,从路边冲出来经过布隆维斯特身旁,驶向辛肯斯达姆方向。车子驶过时,他瞥见了一张脸,但光线太暗看不清车牌。
  布隆维斯特在阶梯顶端赶上了追莎兰德的人。男子已经停下来站定,四下张望。
  就在布隆维斯特到达那一刻,他转身狠狠地反手赏了他一巴掌。布隆维斯特毫无防备,一个倒栽葱便摔落阶梯。莎兰德听见布隆维斯特的闷声一喊,几乎要停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转头却发现蓝汀只距离她三十米。他动作更快了。该死,会被他捉到。
  她往左转,朝上爬了几级,跑到两栋大楼中间的平台。这个中庭一点掩护都没有,她只能尽快跑向下一个角落。接着右转后,才发现自己进了一条死巷。当她来到下一栋建筑尽头时,看见蓝汀也已爬上了中庭的阶梯。她避开他的视线又跑了几码,然后一头钻进大楼侧面花坛的一大片杜鹃花丛中。
  她听见蓝汀的沉重脚步声,却看不见他,只能屏住气息,将身子压低贴在灌木丛下方的土地上。
  蓝汀经过她藏身之处时停了下来,迟疑十秒钟后,开始绕看中庭慢跑,一分钟后又回来,就停在刚才那个地方。这回他定定地站了三十秒。莎兰德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好一被发现就立刻飞奔。接着他又动了,从距离她不到两米处走过,她听着他的脚步声穿过中庭,愈走愈远。布隆维斯特费力地站起身来,脖子和下巴疼痛不已,头也感到晕眩。嘴唇裂开了,有血的味道。
  他脚步躇珊地爬上阶梯后,环视四周,看见绑马尾的男子沿街往下跑了百来码,每到大楼中间便停下来细看,最后跑过伦达路,上了那辆道奇货车。车子加速往辛肯斯达姆驶去。
  布隆维斯特沿着上伦达路慢慢走,一面寻找莎兰德,却遍寻不着,一个人影也没有。他真没想到三月星期日凌晨三点的斯德哥尔摩街道,竟是如此冷清。少顷,他回到莎兰德位于下伦达路的公寓大楼门前,行经方才她遭受攻击的地点时,踩到一串钥匙。他弯身捡起,看到车子底下有个肩背包皮。
  布隆维斯特站着等了好久,不确定该怎么做。最后他试着用钥匙开她的门,都打不开。
  莎兰德在花丛下待了十五分钟,只动了一下看表。三点刚过,她听见开门、关门,和走向中庭单车棚的脚步声。
  声音渐渐远去,她慢慢地跪起上身,窥探花丛外的动静。她不断查看中庭的每个角落,但不见蓝汀的踪影,便起身往街道上走,并随时准备转身逃跑。她来到围墙顶端停下来俯视伦达路,看见布隆维斯特就在她公寓大楼门外,手里拿着她的背包皮。
  她动也不动地站着,布隆维斯特往阶梯和围墙方向扫视时,她藏身在一根灯柱后面,所以他没看见。
  布隆维斯特在她家大门外面站了将近半小时。她耐心地看着他,一直没动,最后他终于放弃,下坡朝辛肯斯达姆走去。他走了之后,她才开始回想方才发生的事。
  小侦探布隆维斯特。
  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除此之外,攻击事件的原因倒是不难理解。
  他妈的蓝汀。
  她看见和毕尔曼交谈的巨人,曾和蓝汀碰过面。王八蛋毕尔曼。
  那个烂人雇了一个凶神恶煞来伤害我。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了。
  莎兰德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嘴里甚至还流了血。现在她不得不处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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