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我弥留之际 - 29、萨姆森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那是天快要黑时的事。我们坐在门廊上,这时大路上驶近一辆大车,里面坐着五个人,还有另外一个骑着马跟在后面。有一个人举起手打了招呼,可是他们经过店门口没有停下来。
  “那是谁呀?”麦卡勒姆说:我记不得他前面的名字了:反正是雷夫的双胞胎兄弟;正是那一个。
  “那是本德仑家,住在纽霍普再过去一点,”奎克说。“朱厄尔骑的是斯诺普斯卖出来的马。”
  “我还不知道这批马居然有一匹还在,”麦卡勒姆说。“我还以为你们那边的人后来想法子把它们都打发掉了呢。”
  “你倒试着去骑骑那匹马看,”奎克说。大车继续往前行进。
  “我敢说你家老爹朗是不会把马白送给他的,”我说。
  “当然不会,”奎克说。“他是从我爹手里买的。”大车还在往前走。“他们准是根本没听说桥的事,”他说。
  “他们上这边来到底为了什么呢?”麦卡勒姆说。
  “把他老婆埋了之后,乘便放一天假松快松快吧,我想,”奎克说。“准是进城去,我想,塔尔那边的桥准也是冲掉了。我琢磨他们还没听说这儿的桥的消息呢。”
  “那他们得插上翅膀才能过去了,”我说。“我估计从这里到伊什哈塔瓦河口一座桥也没有了。”
  他们的大车里还载得有东西。不过奎克三天之前刚去参加过丧礼我们自然不会想到别处去只觉得他们离家出门未免太迟了些而且肯定是没有听说桥的事儿。“你最好把他们叫住,”麦卡勒姆说。真是见鬼了,他前面的名字就在舌头尖上,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奎克大声叫了,他们停了下来,奎克走到大车跟前去告诉他们。
  他和他们一起折了回来。“他们要去杰弗生,”他说。“塔尔家那边的桥也冲掉了。”似乎我们还不知道这档子事似的,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古怪,特别是鼻孔周围,可是那一家人光是坐在那里,本德仑、那个姑娘和小家伙坐在车座上,卡什和老二,也就是人们常常议论的那个,坐在横架在车尾档板的一块木板上,另外的那个骑在花斑马上。不过我想他们到这时也已经习惯了,因为当我对卡什说他们只好再绕回到纽霍普去以及怎样做最好时,他仅仅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看我们是到得了那儿的。”
  我这人不大爱瞎管闲事。我是主张让每个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可是我跟雷切尔谈起他们当中没一个懂行的人料理她而又是碰到七月大热天等等等等,这以后,我又去到谷仓里,想劝劝本德仑。
  “我答应过她的,”他说。“她拿定主意非得这么干不可。”
  我注意到一个懒惰的人,一个不喜欢动的人,一旦开始动了就会决心继续动下去,就跟他不动时决心一步也不动一样,仿佛他非常恨的倒不是动本身,而是启动与停止。倘若出了什么事使得启动与停止发生困难,他倒会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坐在大车上,驼着背,眨巴着眼,听我们讲桥怎么说话间就给冲走,水又是涨得多么高,倘若他不是显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佛是他本人让河水涨上去的,那我就不是人。

  “你说河水比你见过的任何时候都高?”他说。“这是上帝的旨意啊,”他说。“我估计到明天早上也不会退下去多少,”他说。
  “你们最好今天晚上在这儿过夜,”我说,“明天早早儿的朝纽霍普进发。”我完全是心疼那两头瘦骨嶙峋的骡子。我告诉雷切尔,我说了,“喂,难道你愿意我把他们挡在外面黑夜里吗?他们离家八英里呢。我还能怎样做呢,”我说。“反正只呆一晚,他们就呆在谷仓里,天一亮他们一定会动身的。”因此我就跟他们说:“你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住下,明天一早你们可以回纽霍普。我工具有的是,小伙子们要是愿意,一吃完晚饭马上可以先去干起来,把坑挖好,”这时候我发现那个丫头瞪着我。如果她的眼睛是两把手枪,我早就不在这儿说话了。她眼睛要是没有冲着我喷火,我就是小狗。后来我到谷仓去走近他们时,她说话正说得起劲,压根儿没注意我来到身边。
  “你答应过她的,”她说。“你答应了,她才撒手去的。她满以为可以相信你的。要是不照着做,你会遭到天谴的。”
  “谁说我不打算履行诺言啦?”本德仑说。“我的心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坦荡荡的。”
  “我才不管你的心怎么样呢,”她说。她发出的是一种耳语声,话说得很炔。“你答应了她的。你必须照办。你——”这时她看见我了,就打住了,站在那里没动。如果她的眼睛是两把手枪,我早就不在这儿说话了。后来我跟安斯提起我的想法,他就说了:
  “我答应过她的。她坚决要这样办的。”
  “可是我觉得她愿意她母亲埋在附近,这样她就可以——”
  “我说的是艾迪,”他说。“艾迪一定要这样办呢。”
  因此我告诉他们把大车赶到谷仓里去,因为眼看又要下雨了,晚饭也快准备好了。不过他们不愿进屋来吃饭。“我谢谢你了,”本德仑说。“我们不想麻烦你。我们篮子里还有点吃的。我们可以将就对付。”
  “这个嘛,”我说,“既然你这么尊重妇女,我也不能两样。要是客人吃饭时候来到我们家又不肯和我们同桌吃饭,我那口子会认为是瞧不起她。”
  于是那丫头到厨房去帮雷切尔了。这时候朱厄尔来到我的跟前。

  “当然,”我说,“顶棚那儿的干草你尽管用。你喂骡子的时候也喂喂那匹马好了。”
  “马吃的我愿意付钱给你,”他说。
  “干吗这样?”我说。“谁喂马用了些草料我是不在乎的。”
  “我愿意付钱给你,”他说;我还以为他要什么特别的饲料呢。
  “干吗要特别的?”我说。“莫非它不吃干草和玉米吗?”
  “是要特别多一些,”他说。“我总是多喂它一点,我不愿让它欠谁的情分。”
  “饲料我这里是不卖的,小子,”我说。“要是它能把顶棚里的东西吃光,明儿一早我帮你把谷仓里的往大车上装。”
  “它是从来也不欠谁的情分的,”他说。“我宁愿付钱给你。”
  要是问问我宁愿怎样,你也根本不会在这儿了,我本想跟他这样说。可是我仅仅说:“那就让它现在开始欠别人的情分吧。饲料我这里是不卖的。”
  雷切尔摆好晚餐,便跟那丫头一起去铺床。可是他们谁也不肯进来。“她都死了好几天了,该不会要求谁那么拘礼了,”我说。我跟任何人一样是尊敬过世的人的,可是你们也应该尊敬死者自己的遗体呀,一个女人的遗体在棺材里放了四天,对她表示敬意的最好做法就是尽快让她入土。可是他们就是不肯。
  “那样做是不合适的,”本德仑说。“当然啰,如果小伙子们想上床睡觉,我想我可以坐着陪她一夜。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苦都不肯为她吃。”
  于是我回到谷仓,他们正蹲在大车周围的地上,全都在那儿。“至少得让那个小家伙进屋去睡会儿觉吧,”我说。“还有你,最好也进来,”我对那姑娘说。我并没有干涉他们私事的意思。我怎么想,也想不起以前干过什么和她有关系的事儿。
  “他已经睡着了,”本德仑说。他们已经把他放进一间空马厩的木槽,让他在那儿睡了。
  “那么你进来吧,”我对那姑娘说。可是她仍然一句话也不说。他们光是蹲在那儿。你都几乎看不清楚他们。“你们几个小伙子怎么样?”我说。“你们明天还要忙一整天呢。”过了一会几,卡什说:
  “我谢谢你了。我们能对付的。”
  “我们不想欠别人的情分,”本德仑说。“我打心底里谢谢你了。”
  因此我就让他们去蹲在那里了。我想经过四天之后他们也习惯了。可是雷切尔不答应。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她说。“太不像话了。”
  “他又能怎么样呢?”我说。“他给她许下过诺言的。”
  “谁说他啦?”她说。“谁管他呀?”她说,声音越来越高。“我只希望你和他还有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你们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折磨我们,在我们死了以后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拖着我们走遍整个——”

  “好了,好了,”我说。“你又发火了!”
  “你别碰我!”她说。“别碰我!”
  男人就是琢磨不透女人。我跟这一位一起过日子足足有十五年了,要说我琢磨透了我就是这个!我也清楚我们之间有许多不痛快的事儿,可是我从未想到怄气的原因会是一具死了都有四天的尸体,而且还是一具女尸。她们真会折磨自己,不像男人,能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因此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开始落下,想到他们在那边,蹲在大车四周,雨点打在屋顶上,又想到雷切尔在那边抽泣,一直唏唏嘘嘘地哭,过了一会,虽然她已经睡着了,我似乎仍然能听到她在哭,而且还闻到了那股气味,虽然我明知自己不可能闻到。我甚至于都拿不准自己能闻到还是不能,或者是不是反正知道那是什么就认为自己能闻得出来。
  因此第二天早上我根本没去那儿。我听见他们在套车,接着在我知道他们准是马上要动身的时候,我出了前门沿着路朝桥走去,一直到我听见大车从场院里出来,朝纽霍普方向折了回去。这时我回进屋子,雷切尔又冲我跳了起来,因为我没有到谷仓去请他们进屋来吃早饭。女人家的事儿真是捉摸不透。你刚弄清楚她们肚子里是这个意思,你马上就得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且还得认为自己真该挨顿鞭子,怎么方才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的。
  可是我仍然觉得我能闻到那股味道。因此我断定那不是有臭味,而是我知道它在那里呆过所以才觉得有,人不是常常这样受致愚弄的吗?可是当我走近谷仓的时候就知道不对头了。我走进门厅时看见一样东西。我进去时它好像弓着身子,我起先还以为他们中的哪一位留下来没走呢,接着我就看清那是什么了。那是一只秃鹰。它扭过头来看见我就顺着门厅往外走,叉开了腿,羽毛有点奓着,先从一边的肩膀上扭过头来瞅我,接着又从另一边瞅,活像一个秃老头。它出了门就开始飞。飞了好一会儿才升到空中,空气阴沉、重浊,像是饱含着雨意。
  要是他们坚决要去杰弗生,我琢磨他们非得绕弗农山不可了,就像麦卡勒姆那样。他大概后天可以到家,他还是骑着马的。那样他们离城只有十八英里了。可是也许这座桥也会给冲走,让他明白这是上帝的意旨和决定。
  那个麦卡勒姆。他跟我断断续续做买卖都有十二年了。他从小我就认得他,熟悉他的名字就跟那是我自己的名字似的。可是天哪我却一下子怎么也说不出来。
或许您还会喜欢:
时间简史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宇宙论是一门既古老又年轻的学科。作为宇宙里高等生物的人类不会满足于自身的生存和种族的绵延,还一代代不懈地探索着存在和生命的意义。但是,人类理念的进化是极其缓慢和艰苦的。从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说到哥白尼-伽利略的日心说的演化就花了2000年的时间。令人吃惊的是,尽管人们知道世间的一切都在运动,只是到了本世纪20年代因哈勃发现了红移定律后,宇宙演化的观念才进入人类的意识。 [点击阅读]
昂梯菲尔奇遇记
作者:佚名
章节:32 人气:0
摘要:一位无名船长为搜寻一座无名小岛,正驾着无标名的航船,行驶在不知晓的海洋上。1831年9月9日,清晨6时许,船长离舱登上了尾船楼板。东方欲晓,准确地说,圆盘般的太阳正缓缓地探头欲出,但尚未冲出地平线。长长地发散铺开的光束爱抚地拍打着海面,在晨风的吹拂下,大海上荡起了轮轮涟漪。经过一个宁静的夜,迎来的白天将会是一个大好的艳阳天,这是末伏后的九月难得的天气。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4:新希望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另外一个星系,另外一个时间。“古老的共和国”是传奇的共和国,它的广袤无垠和悠久永恒远非时间和距离所能衡量。不必追溯它的起源,也不必寻求它的方位……它就是宇宙这一方的独一无二的共和国。在参议院的英明治理和杰迪骑土们的保卫下,共和国一度十分兴旺发达。然而,事物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当财富和权力从受人倾慕而膨胀到令人畏惧时,奸邪之徒就会应运而生。他们贪得无厌,渐荫觊觎之心。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5:帝国反击战
作者:佚名
章节:14 人气:0
摘要:反军军官举起他的电子双筒望远镜,把焦距调准对着那些在雪中坚定地前进着的东西,看上去象一些来自过去的生物……但它们是战争机器,每一个都大踏步地走着,象四条腿的巨大的有蹄动物——帝国全地形装甲运输器!军官急忙抓起他的互通讯器。“流氓领机——回话!点零三!”“回波站五——七,我们正在路上。”就在卢克天行者回答时,一个爆炸把雪和冰溅散在军官和他惊恐的手下周围。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6:绝地归来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对反军联盟来说,这是一段黑暗的时期……冻结在硝酸甘油中的汉-索洛,被送到了可恶的歹徒加巴手中。决心救他出来,卢克天行者、莱亚公主以及兰度-卡内森向加巴在塔托勒的堡垒发起了一次冒险的进攻。现在,在这部《星球大战》中最令人激动的一章里,反军指挥官把所有反军战斗舰召集起来,组成了一支庞大的舰队。而达斯-维达。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前传1:魅影危机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塔土尼星球。蔚蓝无云的天空中,恒星闪烁,炫目的白色光芒照耀着这颗行星上广袤的荒原。因此生成的热气从平坦的“沙质地表蒸腾上升,在巨大的断崖和高耸苍凉的山巅之间形成了一片晶莹的氤氲。这是这颗行星上惟一典型的地貌特征。大块大块风化的巨岩如哨兵般屹立,在潮湿的雾霭中俯视着一切。当飞车赛手呼啸而过,引擎发出狂野的嘶吼,炽热的光和空气似乎都在颤动,群山也为之颤栗不止。 [点击阅读]
星球大战前传3:西斯的复仇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星系这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一个遥远星系。故事已经结束了,任何事都不能改变它。这是一个关于爱情与失去、友情与背叛、勇气与牺牲以及梦想破灭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至善与至恶之间模糊界限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一个时代终结的故事。关于这个故事,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它既发生在语言难以描述其长久与遥远的时间之前与距离之外,又发生在此刻,发生在这里。它就发生在你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 [点击阅读]
星际战争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1938年10月30日晚,一个声音在美国大地回荡:“火星人来了!”顿时,成千上万的美国人真的以为火星人入侵地球了,纷纷弃家而逃,社会陷入一片混乱。原来是广播电台在朗读英国科幻小说大师H.G.威尔斯的作品《世界大战》。一本小书竟引起社会骚乱,这在世界小说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小说故事发生在大英帝国称霸世界、睥睨天下的19世纪末叶。火星人从天而降,在伦敦附近着陆,从而拉开了征服地球战争的序幕。 [点击阅读]
春潮
作者:佚名
章节:45 人气:0
摘要:欢快的岁月,幸福的时日——恰似春水悠悠,已经一去不留!——引自古老的抒情歌曲夜半一点多钟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发走点燃灯烛的仆人,他便猛然坐到壁炉边的安乐椅里,用双手捂住了脸。他还从未感觉到这样疲乏——肉体的与精神的。 [点击阅读]
暗室
作者:佚名
章节:4 人气:0
摘要:三个漂流者蓝天上万里无云。在一望无际波浪不惊的大海上,只有小小的浪花在无休止地抖动着。头顶上初秋的太阳把光线撒向大海,使海面泛着银光。往周围望去,看不到陆地的一点踪影,四周只有宽阔无边的圆圆的水平线。天空是圆的,海也是圆的,仿佛整个世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似的。在这无边的大海中央,孤零零地漂着一个小得像罂粟籽般的东西。那是一只小船。船舵坏了,又没有一根船桨,盲无目的地任凭波浪将它摇来荡去。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