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西线无战事 - 第6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我把前线当成一个神秘的漩涡,它强大的牵引力缓缓地却不容摆脱地把我从平静的水边往正中心吸引。
  大地和空气把防御的力量注入我们的心里,当然更多是大地给予的。大地最偏爱士兵。她用博大宽广胸怀长久地紧紧地接纳着每一名士兵,让他们躲避着炮火的轰炸,寻找到生存的慰藉。这时她是他们惟一的朋友和依托,甚至是他们的兄弟,或者更确切些应该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恐惧、叫喊、绝望都汇入她那慈祥、安静的躯体中得到镇定和希望,十秒钟,再活十秒钟;但她再次拥抱住他们时也许真的便永远地离不开了……
  啊!大地!
  你的每一处洞孔,每一处洼坑,甚至每一处皱褶;人们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动也不动!大地,是你从恐怖的无奈和灭亡的边界,在硝烟炮火中给我们以新生的力量!虽然我们在邪恶的弹雨中被撕碎却又从你那里找到新的存在。因此,我们才在获救之后深情地依偎在你怀里,无言地度过难熬的几分钟时间。
  一声轰响,炮弹已将我们存在的一部分催回到一千年前的情形。那种潜藏的动物本能在指引保护着我们,这种感觉比意识更迅速,更可信。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譬如,一个人正无所事事地走着,突然却扑倒在一个弹坑里,随后是纷飞地碎片从头顶经过。是听到炮弹飞至还是本来就准备扑倒呢?恐怕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不过一点,若非如此,他必定会是化为灰烬了,正是这种特别的感觉,让我们的扑倒救了我们的性命。可自己也说不明到底为什么会那样。否则;从佛兰德和孚日①我们早就死光了。
  带着愁云笼罩的脸或轻松愉快的心情我们这批士兵向前出发了。一到前方;我们便已成为一群被动物化的人了。
  汽车穿过一片疏稀的树林,再经过流动军厨,便到了树林后面,等我们都爬出来以后,它便返回去了,要到次日凌晨才会来接我们。
  月光下,隐隐约约有部队正成纵队行进着。草地上还拉散着浓郁的雾气和硝烟白茫茫一片。他们的钢盔在月色下反射出暗淡的光泽成一条直线延伸着。一会儿看清有人头和步枪在夜幕中时隐时现。①佛兰德和孚日:比利时的地名
  再向前,雾渐渐地开了,一切都看得更清了。衣服,裤子,长统靴都从迷雾的地里展现出来。他们走成纵队,直直地向前行进,渐渐变成了一个长木条,很快就分不清人样了。黑漆漆地木条移动着,融入了白色的雾池之中。
  轻型大炮和弹库马车在一条横路上行进。轻柔的月光下,马的曲线显得很优美,脊背闪动着,脑袋不时地上下抖动,眼睛一眨一眨的。在明月清风中这些大炮与马车让人不由得想起身着披盔甲骑着宝马的古代骑士的英武风姿。

  到了工兵库房,我们就把那些弯曲尖细的铁桩扛上肩膀,也有人把铁丝网用铁棍穿起来,便又出发了。这些东西让人厌烦。
  地面坑坑坎坎,有人警告:“当心前边有弹坑!”——“注意战壕!”
  大家瞪大眼睛,先用脚尖和手中的木条试着前头路面,再踏实走上去一会儿又听到前边有人在谩骂,说是脸撞在前头那人的铁丝网上了。
  路上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几辆被炮击毁的汽车。前边传话:“把纸烟和烟头熄灭!”——我们很快就要到战壕了。
  周围黑漆漆的,绕过一片小树丛。前线已在我们眼前了。
  一束红光在地平线上毫无规律地运动着不时被浓浓的炮火割断。一连串闪亮的圆球高高地蹿到天空,接着银白色火红的圆圆便在上空炸得粉碎,五颜六色的星星像雨点一样洒落。天空中一顶顶降落伞在随着法国火箭上升时散放出来缓缓飘落下来。世界如同白昼,我们也在亮光中从地面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晃动了大约一刻钟,降落伞便消失了,但很快新的又随火箭飞荡开来,接着又飘洒下红的绿的蓝的星星来,像一盏盏亮丽的彩灯。
  “糟糕”克托说了一句。
  大炮沉闷地轰鸣声和爆炸声巨响之后便四分五裂地飞散开来。机关枪密集的吱嘎声持缓地喷射着。它们咆哮着、呼喊着、嘶吼着从我们头顶飞过,连同大口径重炮的巨响声汇合一处就像激扬的小提琴在整夜地鸣奏。这些东西从远处滚动着、穿梭着仿佛发情的公鹿一般放纵地吼叫着狂奔而去。
  在黑蒙蒙的上空探照灯的强光像一个个巨长的直板来的滑动着闪动着。有一道白光停下来,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另一道白光接踵而至,在它们交叉处一只黑色甲虫正飞快地逃遁。但很快就被击中,在强光的照射下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是一架不幸的侦察飞机。
  只用了几个钟头,我们很均匀地把铁桩稳稳地扎进地里,并且把又尖又刺的铁丝网给拉开来。我不习惯拉网,手被扎破了。但还得等些时候,载重车才会开来。天太冷了,不少人便躺着睡觉。我也闭上眼睛,但很快就会被冻醒,而且又靠近海边更是寒气逼人。
  一次,我好容易入睡却忽然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搞不清自己在那儿。天空中飞舞着的星星、火箭使我误以为在花园里过节时睡着了。我便躺在凌晨或傍晚的薄暮中的那灰白色的摇篮里,期盼着那已等了很久的温柔的声音。我哭了吗?我的手怎么捂着眼睛?真奇怪呀,我就像个稚嫩的孩子。但仅隔三秒钟便看到了克托辛斯基的身影。这个老兵,安静地抽着烟斗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见我醒来他说:“你肯定纳闷呢,别大惊小怪,刚才有一个烟幕弹掉到那边灌木丛里头了。”

  我坐起身来,感到异样的孤独。好在克托就在旁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说:“要是当焰火,还真好看呢。”
  正好有一颗就落在我们身后。几个新兵吓得不由自主跳了起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几分钟后又一颗掉下来。就落在我们不远的地方。“猛烈的炮袭快来了。”克托边说边指敲打着烟斗,把里面的灰磕了出来。
  炮袭真的开始了。大家竭力想离开,偏偏几颗正好落到我们当中。
  有人尖叫起来。绿绿的火箭向天际飞蹿而上。碎片、泥土交错劈头盖脸地向四面八方散落。轰炸过去很久了,我们才能听见大炮的轰隆声。
  旁边一个淡黄头发新兵吓坏了,双手捂着脸,钢盔掉落在一旁。本想拿来我给他戴上,但他看了一眼,便推开了,孩子似的钻到我胳膊下面,头紧贴着我的胸脯。肩膀还在不停地颤动着。他使我想起克姆里奇的肩膀。
  我又把他的钢盔盖到他屁股上。并不是想跟开玩笑,确实那是他身体最突出的地方,况且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一顶钢盔。那儿虽然皮厚肉实却也经不住弹片的亲吻,何况那样的话他还要爬在医院里躺上一个来月,之后便只能一跛一拐地走路了。
  在霹雳般的响声中,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号声也充满了整个战场。
  响声稍稍平息一些。头顶上炮火飞蹿着直扑向最后边的我们预备队战壕里。我们冒险抬头观望,却见天空中红红的火箭在飘动。或许又将有一次猛攻了。
  渐渐地我们这边平静下来。我起身晃晃了那个新兵的肩:“好啦,没事啦小家伙.一切又过去了!”
  他显得惊恐未定,不安地注视着周围。
  “你很快就能习惯的。”我对他说。
  他戴上钢盔,逐渐平静下来,显然有几份害羞,脸涨得红红的。他轻轻地伸手摸了摸屁股,神情很痛苦。我知道这是枪炮声引起的精神失常症。我也并不是因此才把钢盔扣到他屁股上的。“没什么,不少人第一次经历也弄得满裤子都是,很正常的。去吧,到灌木丛后面扔掉你的内裤,去吧。”我劝慰他说。
  他去了。一切都那么安静。只是听见嘶叫声阵阵结束。“阿尔贝特,那儿怎么啦。”我问。
  “有几个纵队被袭击了。”
  嘶叫声很凄惨,但却不像是人发出的,越发清晰地传来。
  “是马受伤了。”克托说。
  叫声太悲凉了,让人难以置信这是受伤的马嘶声。世界把太多的不幸带给了这些可怜的生灵而它们却只有歇斯底里地呻吟着,听的人毛发悚然。这声音在暗淡的、宁静的夜色里到处渗透着弥漫着。“这太难受了,开枪打死吧!”德特林站起来怒气十足地喊道。

  他是个酷爱马匹的庄稼汉。现在他终于怒不可遏了。炮火似乎也在故意捉弄人,轰鸣声变得更加微弱了,而马的哀鸣却显得更加清晰了。德特林怒火冲天。在这样一个谧静、晴朗的景致中那声音像电波一般回荡在天宇之间,幽灵似的潜入了每只耳膜。“打死!把它们都打死,你们这些家伙。”德特林已出离愤怒
  “可还有人先要料理呀。”克托说。
  我们站起来想看看那些畜生所处位置。这样我们会稍微好受一些。迈尔拿出他的望远境。那边一群护理员抬着担架,还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在挪动。这些受创的马。有的向远处发疯似的狂奔着,有的肠子从肚子里拖了出来痛苦挣扎着。有的被绊倒后又站起来继续肆意地奔跑。
  德特林本想举枪射击,被克托推开枪口制止住了。“你疯了吗?”克托嚷道。
  德特林哆嗦着把枪扔到地上。
  实在让人心碎,那可怕的、悲哀的声音仍能透过我们的紧捂着双手涌入耳朵里。真让人难以忍受,大家汗水涔涔直流。真想一口气跑得远远的,只要不再听到这凄惨得令人发指的哀鸣声。虽然它们并不是人,仅仅几匹马而矣。
  担架在黑乎乎的一堆东西中穿梭着。几声枪响那高大的黑团便倒下去了。动了一会儿,便平静下去。终于发生了!那些追不到的马惊恐地狂奔着嘶吼着。有人半蹲着开枪打倒一匹,又开了一枪。最后那一匹马痛苦地转来转去,脊背淌着血支持着身子像木马一般旋转着。有个士兵过去对准它开了一枪它便温顺地、缓缓地,倒在地上了。
  松开双手,耳朵里只间或传入长长的临死前的哀伤和叹息。四周一片沉寂。隔一会儿又有火箭,炮弹和星星欢唱着在空中飞舞着。声音非常奇妙。
  “它们是悲哀无辜的受难者。”德特林踱来踱去义愤地骂着。他仍然难以从刚才的混乱中平静下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把马带到战场是最无耻的行为。”
  天朦朦亮,大约凌晨三点钟左右,估计载重车快到了。我们便开始往回赶。清风送爽,微雾迷离。我们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面纱。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们排成单行跨过一条条战壕和一个个弹坑艰难地走进了一块飘散着迷雾的地域。克托来四处张望着,显得心事重重,好像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
  “没事吧,克托。”克络普问。
或许您还会喜欢:
四大魔头
作者:佚名
章节:18 人气:0
摘要:我曾经遇见过以渡过海峡为乐的人,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甲板的凳子上,船到港口时,他们静静地等船泊好,然后,不慌不忙地收好东西上岸。我这个人就做不到这样。从上船那一刹那开始,我就觉得时间太短,没有办法定下心来做事。我把我的手提箱移来移去。如果我下去饮食部用餐,我总是囫囵吞枣,生怕我在下面时,轮船忽地就到达了。我这种心理也许是战争时假期短暂的后遗症。 [点击阅读]
回忆录系列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银色马一天早晨,我们一起用早餐,福尔摩斯说道:“华生,恐怕我只好去一次了。”“去一次?!上哪儿?”“到达特穆尔,去金斯皮兰。”我听了并不惊奇。老实说,我本来感到奇怪的是,目前在英国各地到处都在谈论着一件离奇古怪的案件,可是福尔摩斯却没有过问。他整日里紧皱双眉,低头沉思,在屋内走来走去,装上一斗又一斗的烈性烟叶,吸个没完,对我提出的问题和议论,完全置之不理。 [点击阅读]
园丁集
作者:佚名
章节:9 人气:0
摘要:1仆人请对您的仆人开恩吧,我的女王!女王集会已经开过,我的仆人们都走了。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仆人您同别人谈过以后,就是我的时间了。我来问有什么剩余的工作,好让您的最末一个仆人去做。女王在这么晚的时间你还想做什么呢?仆人让我做您花园里的园丁吧。女王这是什么傻想头呢?仆人我要搁下别的工作。我把我的剑矛扔在尘土里。不要差遣我去遥远的宫廷;不要命令我做新的征讨。只求您让我做花园里的园丁。 [点击阅读]
国王鞠躬,国王杀人
作者:佚名
章节:7 人气:0
摘要:每一句话语都坐着别的眼睛我小时候,村里人使用的语言,词语就住在它们表述的事物表面。所有名称与事物贴切契合,事物和自己的名字如出一辙,二者像缔结了永久的契约。对多数人而言,词语和事物之间没有缝隙,无法穿越它望向虚无,正如我们无法滑出皮肤,落进空洞。日常生活的机巧都是依赖于直觉、无须语言的熟练劳动,大脑既不与它们同行,也没有另辟蹊径。脑袋的存在只是为了携带眼睛和耳朵,供人们在劳作中使用。 [点击阅读]
国际学舍谋杀案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一)赫邱里·波罗皱起眉头。“李蒙小姐,"他说。“什么事,波罗先生?”“这封信有三个错误。”他的话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因为李蒙小姐,这个可怕、能干的女人从没犯过错误。她从不生病,从不疲倦,从不烦躁,从不草率,也就是说,就一切实际意义来说,她根本不是个女人。她是一部机器——十全十美的秘书。然而,今天上午李蒙小姐所打的一封十足简单的信竟然出了三个错误,更过分的是,她甚至没注意到那些错误。 [点击阅读]
在人间
作者:佚名
章节:28 人气:0
摘要:《在人间》是高尔基自传体小说三部曲的第二部,写于1914年。讲述的是阿廖沙11岁时,母亲不幸去世,外祖父也破了产,他无法继续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便走上社会,独立谋生。他先后在鞋店、圣像作坊当过学徒,也在轮船上做过杂工,饱尝了人世间的痛苦。在轮船上当洗碗工时,阿廖沙结识了正直的厨师,并在他的帮助下开始读书,激发了对正义和真理追求的决心。 [点击阅读]
在路上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0
摘要:1第一次遇到狄恩是在我与妻子分手后不久。那时我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对此我不想再提及了。不过它的确与那次令人烦恼、充满灾难性的离婚有关,当时我似乎觉得一切情感都已经死了。自从狄恩·莫里亚蒂闯入我的世界,你便可以称我的生活是“在路上”。在这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梦想着要去西部,但只是在虚无缥缈地计划着,从没有付诸行动。狄恩这家伙是个最理想的旅伴,他就是在路上出生的。 [点击阅读]
在黑暗中蠕动
作者:佚名
章节:11 人气:0
摘要: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具体的年代已经忘记。就连是从哪里来,到何处去的旅程也已想不起来。那时我刚过二十,每天在颓废中生活,当时怀疑人生的态度与刚体会到的游戏感受莫名地交织在一起。也许正因为如此,那时的记忆也就更加模糊不清了。那是艘两三百吨,包着铁皮的小木船。我横躺在二等船舱中。这是位于船尾,依照船体呈环状的铺有榻榻米的房间。 [点击阅读]
地狱之旅
作者:佚名
章节:22 人气:0
摘要: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把一个厚厚的玻璃压纸器向右移动了一点,他的脸与其说显得沉思或心不在焉,倒不如说是无表情的。由于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人工光线下,他的面色苍白。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习惯室内生活的人,一个经常坐办公室的人。要到他的办公室,必须经过一条长而弯弯曲曲的地下走廊。这种安排虽然颇有点不可思议,却与他的身份相适应。很难猜出他有多大年纪。他看起来既不老,也不年轻。 [点击阅读]
地狱的滑稽大师
作者:佚名
章节:20 人气:0
摘要:在环绕东京市的国营铁路上,至今仍有几处依旧带点儿乡间味的道口。这些地方设有道口值班室,每当电车要通过时,不同颜色相间的栏杆就会落下,道口看守员便开始挥动信号旗。丰岛区1站大道口也是这种古董式道口之一。那里是从市中心到人口众多的丰岛区外围之间惟一的交通线,因此,不分昼夜,轿车、卡车、汽车、摩托车的通行极其频繁,步行过往者就更不必说了。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