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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凯德先生。”卓德威替他通报。“乡村旅店的可疑陌生人上场。”安东尼说。
他朝贾德汉侯爵的方向走过去,这种本能的行为,就素不相识者而言是很少见的。同时,他自己的心里暗暗打量另外三个人:“一、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的人。二、当地的显要-一也许是警察局长。三、烦恼的、濒于发疯的人——可能与政府有关系。”
“我必须道歉。”安东尼继续说,仍是对着贾德汉侯爵。
“我是说,像这样地闯进来。但是,在‘快乐狗’——或是叫其他的名字——就是你们本地的一个酒馆里——有一个谣传说这里出了命案。我想,我也许可提供~些资料帮助你们明了案情。因此,我就来了。”
过了一两分钟,没一个人说话。战斗督察长呢?他不说话是因为积多年的丰富经验,他以为如果能促使其他的都讲话,就好得多。麦罗斯上校呢?因为他素来是沉郁寡言的。乔治呢?因为,在习惯上,他都是听属下报告问题的。贾德汉侯爵呢,因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如此,一来因为其他三个人都三减其目,二来因为对方是对自己讲话,贾德汉侯爵终于不得不说话了。
“唔……不错……不错,”他紧张地说。“你请……唔……
你请坐。”
“谢谢你,”安东尼说。
乔治傲慢地打扫打扫嗓门地。
“晤……你说,你能提供资料,帮助我们明了案情……
你是说……”
“我是说,”安东尼说,“昨夜大约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我闯入了贾德汉侯爵的宅邪(这件事希望他能原谅)。我实际上听到开枪的声音。无论如何,我可以替你们确定命案发生的时间。”
他回头依次地望望他们三个人。他注视战斗督察长的时间最久,他似乎很欣赏此人面无表情的态度。
“但是,我以为这对你们而言已经不是新闻了。”他温和地加了一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凯德先生?”战斗问。
“只是这样。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穿上鞋子。后来,我要他们拿皮靴来的时候,就拿不到了。他说一位好心的年轻警察来要那双靴子。因此,我就明白了。所以我就赶快到这里,看看是否可能澄清我的品格。”
“很聪明的举动,”战斗督察长不动声色地说。
安东尼的眼里微露闪光。
“我很欣赏你的沉郁寡言,督察。你是督察,是不是?”
贾德汉侯爵插嘴了。他慢慢感到很喜欢安东尼了。
“伦敦警察厅刑事警察部的战斗督察长。这位是麦罗斯,我们的警察局长,还有罗麦克斯先生。”
安东尼机敏地瞧瞧乔治。
“乔治-罗麦克斯先生吗?”
“是的。”
“罗麦克斯先生,”安东尼说,“我昨天很荣幸,接到你一封信”乔治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我想不会的。”他冷冷地说。
但是,他想,要是奥斯卡小姐在这里就好了。奥斯卡小姐替他写所有的信件。她会记得都是寄给谁,信上说些什么。
一个像乔治这样的大人物木能把这些烦人的细节统统都记在心里。
“我想,凯德先生,”他揭示他,“你不是准备对我们说明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在这里做什么吗?”
由他的语调听起来,明明是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们不可能相信你的话。”
“对啦,凯德先生,昨天夜里你究竟在做什么?”贾德汉侯爵兴趣盎然地说。
“这个,”安东尼惋惜地说。“说起来话长。”
他掏出他的香烟盒。
“我可以抽烟吗?”
贾德汉侯爵点点头。安东尼点了一支烟,提提神,准备应付这个考验。
他并不因此而感到好些。他仍然认识到他处境的危险。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他卷入两个不同的命案之中。有关第一个命案,他所做的事,经不起片刻的调查。他故意将一个尸首丢掉,使执法人员无法寻找之后,又来到第二个命案的现场,刚刚在凶手作案的时候。对一个喜欢找乱子的年轻人而言,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南美的事,”安东尼暗想,“简直和这件事毫无关连。”
他已经决定要采取什么行动。他准备说实话——只变动一点点,隐瞒一个严重的问题。
“事情的开始,”安东尼说,“大约在三星期以前——在布拉瓦约。罗麦克斯先生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英国的前哨地方——‘只晓得英格兰这个名字的人,对英格兰会知道些什么?’那时候,我同一个朋友谈话,一位杰姆斯-麦克格拉先生——”那个名字他说得很慢,同时含有深意地望着乔治。乔治坐在那里吃了一惊,好不容易忍住一声惊叹。
“我们谈话的结论就是我到英国来办麦克格拉先生托我办的一件小事,因为他自己不能来。并且由于订船票时用的是他的名字,所以我一路上都是用杰姆斯-麦克格拉这个名义。我不知道那样做犯了什么特别的罪——请督察长告诉我。
如果必要的话,就请他把我抓进去,强迫劳役许多年好啦。”
“我们还是继续往下说吧,好不好,先生?”战斗说,他的眼中有一点闪光。
“我~到伦敦便到布利较旅馆,开房间时仍用杰姆斯-麦克格拉的名字。我在伦敦要办的事是把一种文稿送给一个出版公司。但是,几乎我一到就有两个外国政党的代表来和我接触。一个代表所用的方法完全合法,但是另一个不然。我都应付过去了。但是,我的麻烦并没有完。那天夜里,我的房间有一个旅馆的茶房进来,想偷我的东西。”
“我想,那件事你没报告警察局吧?”战斗督察长说。
“你说对啦。没有。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但是我确实把那件事向旅馆的经理报告过。他可以证实我的话,并且可以告诉你,我所说的那个茶房突然在半夜里逃掉了。第二天,那个出版公司打电话向我注议派一个代表来我这里取那个文稿。我同意了。因此,在第三天的上午,便照约定的办法将文稿交给他们的代表。因为我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消息,我想那个文稿他们已经妥收无误。昨天,我仍是以杰姆斯-麦克格拉的名义,收到罗麦克斯先生一封信……”
安东尼停下来。到现在,他慢慢感到很得意了。乔治不安地在座位上转动一下身子。
“我记得。”他喃喃地说,“这么多的信件。每一封信上的名字,当然,都是不同的。不能希望我知道每一个名字呀。
而且,我告诉你,”乔治的声音提高了,坚决地显示他在道德上的坚定立场。“我认为这种-…-这种……假扮另外一个人的行为最不正当。我认为,毫无问题,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罪。”
“在这封信里,”安东尼继续说,丝毫不为所动。“罗麦克斯先生对我手中的文稿提出各种建议。他也替贾德汉侯爵邀请我来这里赴宴。”
“幸会,幸会,朋友,”那位爵爷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对吗?”
乔治皱着眉,不满地望望他。
督察长毫无表情地望着安东尼。
“那么,那就是你昨晚上到此地来的解释吗?先生?”他问。
“当然不是。”安东尼温和地说,“我应邀到一个乡村别墅赴宴的时候,决不会深夜去爬墙,走过邪圆,试着打开楼下的窗户。我会把车子开到前门口,按门铃,在门口的蹬脚垫上蹭蹭鞋底,光明正大地进去。我还是接着说下去吧。我复了罗麦克斯先生一封信,信上说,那文稿已经不在我手里,因此,我表示很遗憾,不能应贾德汉侯爵的宠邀。我这样做了以后,忽然想起忘记了一件事。”他停下来。现在,将一件微妙的事一语带过的时刻到了。“我得告诉你们,当我和那个茶房久塞普扭作一团的时候,我由他手中夺到一小片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字。当时,我觉得那些字对我毫无意义。但是,那晚上那字条仍在我手中,于是,‘烟囱’这两个字便使我想起那上面的字。我把那个破纸条取出来一看,便发现不出我所料。诸位,这就是那个字条。你们可以自己看看。上面的字是;‘星期四,十一点四十五分,烟囱’。”
战斗督察长很注意地查看那字条。
“当然啦,”安东尼继续说,“那‘烟囱’两个字可能与这大厦毫无关系。在另一方面来说,也可能有关系。而且,毫无疑问的。这个久塞普是一个鬼鬼祟祟的东西。于是,昨天夜里我就决心开车到这里看看是否一切正常,然后在客栈过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拜访贾德汉侯爵,请他防备些,以免万一有人打算在这局未来捣乱。”
“不错,”贾德汉侯爵鼓励地说,“不错。”
“我到这里的时候很晚——因为我没有想到路上会耽搁那么多时间。结果,我停下车子,爬过墙,跑过邪圆。我来到廊子的时候,整个大厦都是黑漆漆的,一点声响都没有。我正要转身回去,便听到一声枪响。我想大概是由房子里传出来的。于是,我就跑回去,越过廊子,试试窗户。但是窗子都闩得牢牢的,而且房里没有任何声响。我等了一会儿。但是整个的大厦寂静得像一座坟墓。因此,我下了一个结论,我判断错了。我听到的是偷猎者的枪声——我想,在那个情况下,这是一个很自然的结论。”
“很自然。”战斗督察长毫无表情地说。
“我回到客栈,就像我方才说的,在那里过夜——今天早上便听到这里出命案的消息。当然,我知道我成为一个可疑的人物——在这个情况之下必定如此。于是我就来把经过情形说明一下,希望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有戴手铐的可能。”
沉默片刻。麦罗斯侧目瞧瞧战斗督察长。
“我以为他的经过情形说得够明白了。”他说。
“是的,”战斗督察长说。“我想今天上午我们不会给任何人戴手铐了。”
“有什么问题吗?战斗督察长?”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这个文稿是什么?”
他望着乔治。乔治有些勉强地回答:
“已故的斯提普提奇伯爵的回忆录。你知道……”
“你不必再多说了,”战斗说。“我完全明白了。”
他转过来对安东尼说。
“你知道被枪杀的是谁吗?凯德先生?”
“在‘快乐狗酒馆’里听说是一位不知道是斯坦尼斯劳伯爵,或者是什么伯爵的人。”
“告诉他吧!”战斗督察长对乔治-罗麦克斯简略地说。
乔治明明很不想说,但是不得不说。
“在这里化名斯坦尼斯劳伯爵作客的这个人,就是赫索斯拉夫的迈可亲王。”
安东尼吃惊地吹了一声口哨。
“那就真的非常尴尬了。”他说。
战斗督察长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安东尼,现在低沉地哼了一声,仿佛对什么事感到满意了,然后突然站起来。
“有一两个问题,我想问问凯德先生。”他这样宣布。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带他到议事厅会谈谈?”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贾德汉侯爵说。“你要带他到什么地方去谈都可以。”
安东尼和督察长一同走了出去。
那具尸首已由悲剧现场移走了。在死者躺卧的地板上有一个黑黑的血迹,否则就没有一点什么东西会使人想到此处发生过悲剧。阳光由那个敞开的窗子照进来,把那些老嵌板的柔和色调衬托出来。安东尼赞赏地四下望望。
“很好。”他这样评论。“什么都比不上古老的英格兰,对不对?”
“你是否一开始就以为那枪声似乎是由这间房子传出?”
督察长问,对赞词没有反应。
“我想想看。”
安东尼打开窗户,走到外面的廊子,抬头往上望望这个房子。
“是的,不错,就是这间房子。”他说。“这是建在外面的,占据整个的屋角。如果子弹是由别的地方发出的,必定听得出是由左边传出来的,但是,那声音是由我后面传来的,”也就是右边。因此我才想到偷猎者。你知道,这是屋侧的末端。”
他走回来,迈过落地窗的门槛,然后,仿佛忽然想起,突如其来地问:
“你为什么问这个?你知道他是在这里给人枪杀的,是不是?”
“啊,”督察长说。“我们不可能百分之百地知道我们想要知道的事。不过,是的,他是在这里给人枪杀的,不错。你方才谈到试图打开窗户,是吗?”
“是的。都是由里面闩好的。”
“你试过几个窗?”
“三个统统试过。”o“能肯定吗?先生?”
“我向来是能够肯定的,你为何要问?”
“那就是一件怪事了,”督察长说。
“怎么会是怪事?”
“今天早上发现命案的时候,中间那个窗子是开着的——
我是说,不是闩着的。”
“晴!”安东尼尖叫一声,颓然地坐在窗台上,掏出他的香烟盒。“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这样一来,案情就转到另一个方向了。现在,我们只有两个推测:第一,他是给大厦里的什么人打死的,那个人在我走之后把门闩打开,使这案子看起来是外面人干的——这样一来,我就成为一个小瘪三了——第二,明白地说吧,就是我在撒谎。我想,你可能以为是第二个。但是,我可以发誓,你错了。”
“现在,在我没有一个个部问完之前,谁也不许离开这个大厦。”战斗督察长严肃地说。
安东尼机警地望望他。
“那么,你以为这可能是内部的人干的了。你有这个想法有多久了?”他问。
战斗笑了。
“我一直都有那样的想法。你的脚印有点太……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说……太明显了。我们一发现你的靴子和脚印符合,我就开始怀疑了。”
“我要向伦敦警察厅刑事部道贺。”安东尼轻松地说。
就在那个时候,就是战斗督察长明白地承认安东尼与这命案无涉的时候,安东尼就觉得必须更加防备。战斗督察长是一个非常机敏的警官。同他打交道,有一丝差错都不行。
“我想,那就是命案现场吧?”安东尼朝地板上那个黑印的方向点点头说。
“是的。”
“他是给什么枪打死的…——手枪吗?”
“是的,但是,等到我们验尸的时候,取出子弹才能知道是什么型的。”
“那么,还没有发现?”
“是的,还没有发现。”
“没有任何线索吗?”
“我们找到这个。”
战斗督察长有点像魔术师似的,掏出半张信纸。他这样做的时候,又不露痕迹地、密切地观察安东尼的神色。
安东尼认出便笺上的图案,丝毫不露惊愕之色。
“啊1又是红手党的同志。假如他们要散发这样的东西,那就该拿来石印。一张张分开来写多麻烦。这是那里发现的?”
“在尸体下面,你以前看到过吗?先生?”
安东尼把他和那个热心公益的组织短短的接触告诉他。
“我想,这个意思就是红手党同志把他干掉的。”
“你以为可能吗?先生?”
“这个——这样很符合他们的宣传。但是,我始终发现到嘴里嚷嚷着杀人嚷得震天响的人从来不会真的杀人。我个人认为红手党同志不会有那样的胆量。而且他们的样子很奇特,不适合扮作到乡下别墅作客的人。不过,天下事是木可逆料的。”
“很对,凯德先生,天下事是不可逆料的。”
安东尼突然露出很觉有趣的样子。
“现在我明白他们的妙计了。开着的窗子,脚印,村里旅店可疑陌生人。但是,税亲爱的督察长,你可以相信我,不管我是什么人,我绝对不是红手党在这里卧的底。”
战斗督察长微露笑容。然后,他摊出牌来。
“去看看那个尸首,你不反对吗?”他突然问。
“一点也不反对,”安东尼说。
督察长由他的衣袋里掏出~把钥匙,领先走过廊子。他在一个门口停下来,开开锁。那是许多小客厅当中的一个。尸首就躺在一张台子上,上面蒙着被单。
督察长等到安东尼来到他的身边,他才突然将被单揭开。
他看到安东尼突然一惊,并且发出一声短短的惊叹,于是,他的眼睛忽然发出急切的闪光。
“原来你的确认得他,是吗,凯德先生?”他说。他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里不露半点胜利的调子。
“我以前见过他,不错,”安东尼说,恢复了常态。“但是,并不是迈可-奥保罗维其殿下。他声称是包德森-哈吉肯图书公司派来的,自称福尔摩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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