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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谭十记 - 第三记 巴陵野老:盗官记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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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陈师爷一说出他的道理,张牧之也警觉起来。问独眼龙:“这个于子现在在哪里?”
  “我把他们连机枪一起带进城来了。”
  “咦?”张牧之吃惊了,“你和他又不熟,咋个可以带他们进城来干这样的大事呢?”
  陈师爷当机立断:“赶快去把他们弄进衙门来,先软扣起,审问他的来历。”
  独眼龙马上要出衙门回客栈去喊于子他们四个人,张牧之叫住说:“你对于子说,要他来取回机枪,还是由他们使用,熟一点。”独眼龙点一下头,便出来了。
  独眼龙来到客栈,正巧于子刚翻墙回来睡下。他装着睡熟了,独眼龙掀了几下才把他叫醒,告诉他要带他们去取机枪。于子当然高兴得很,机枪又由他来掌握,黄大老爷就放心了。
  他们四个跟着独眼龙走到衙门口,于子没有想到居然径直就走进县衙门里去。也好,就跟进去,看他们干啥子。这倒是一个好向黄大老爷领厚赏的报告材料呢!
  独眼龙把于子四个人引到管牢房的张德行那里,进了内院,咔嚓一声,黑牢大门关上了。于子吃了一惊,问独眼龙:“咋个把我们弄进这里来了?”
  独眼龙笑着说:“你不晓得这种地方就是我们常进常出的地方?这是不要钱的客栈嘛。”
  “老哥,你莫开玩笑哟。”于子说。
  “哪个给你开玩笑了?”张德行说,“独眼龙本来是我的老相识。”
  “介绍一下。”独眼龙说,“这是张哥,我们进城干大事,借你这个不查户口的客房住一下,你好好招待他们吧。”说罢,他自己走开了。
  “哦。”于子明白了,要说安全,这里真叫安全呢。
  张德行给于子安排一个房间,给其余三个人安排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张德行布置一下,带一个人走进于子房里去,笑着对他说:“我把话说在前头,进我这个客栈来的,第一要说老实话。你是哪里来的?到独眼龙那里干啥子的?”

  “这个,”于子有点诧了,“这个……我原来在南山拉个小棚子,到西山是去投奔独眼龙,还带去了两挺机枪。你问独眼龙去嘛。”
  张德行说:“独眼龙叫我问你呢。你拜的哪个的门?你的新机枪是从哪里搞来的?”
  “咦,张哥,”于子说,“不看朋友面子啦?你放我去找独眼龙来给你说伸展嘛。”
  “你想得倒撇脱。到了这种地方,话不说明,就莫想出去。”张德行变脸了,对一块儿来的那个大块头说:“伙计,拿开嘴的家伙来。”
  于子还想坚持,独眼龙带进来一个于子的人。独眼龙说:“不用问他了,他的伙计都说了。”
  带进来的那个人说:“于子,说得脱,走得脱,我是遭不住,说了。”
  于子一下蔫了气,低下了头。只好一五一十说了。但是今晚上他翻墙出去向黄大老爷报告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没有说。
  当独眼龙问明情况,到后衙去向张牧之报告的时候,张牧之说:“好险,要是打起来了,他们拿两挺机枪在我们屁股后面烧我们,那不把屁股烧焦了?”
  正说着,陈师爷带进一个人来,是在西山留守的兄弟伙,从西山连夜赶来的。他报告说:“我们前脚才下山,他们大队人马就围攻上山来,扑了一个空,现在正在搜山。我是钻空子跑出来的。”
  张牧之把独眼龙审问于子的情况告诉了陈师爷,然后分析说:“看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钻进他们的老窝子里来了。我们要在他们的大部队没有回城以前,把县城给他端了,然后走路。”

  陈师爷想得更远些:“也难说他们在西山扑了空,不估计我们避实击虚,端他们老窝子来了。再说这于子进了城,未必就那么老实,没有通风报信,总之要快!”
  “好,明天晚上就动手。”张牧之决定了。独眼龙下去准备去了。
  陈师爷说:“我看不要硬端,还是生个法子,把黄大老爷请到县衙门里来,随便捏造他几条罪状。这样轻而易举,不费一枪一弹。”
  “好,你明天到他公馆去请他,就说请他后天到衙门来议事,研究进西山剿张麻子的事。就说别的绅粮们也请了。”
  陈师爷“嗯”了一声,出去了。
  再说黄大老爷这一头。
  第二天上午,独眼龙以为明后天就要回山了,带来的鸦片烟今天要拿去卖了才好。于是派两个兄弟伙,挑着这两担鸦片烟到牙行去卖。牙行的人一见那烟土,就明白来路,马上报告了黄大老爷。黄大老爷马上派两个得力的人来牙行,对这两个兄弟伙说:“这烟土黄大老爷买了。但是要送上府去让他老人家过目。价钱好说。”
  这两个兄弟伙不明底细,只要能出手,管他是谁呢。于是挑起担子,跟着来人走进黄大老爷的公馆,挑进后堂。黄大老爷一看,正是他派人送到西山让张麻子抢去的假烟土。他说话了:“烟土再多我也要,再贵我也收,但是要是好的。”
  “都是上等好南土。”来人拿出一块来送给黄大老爷看。
  黄大老爷叫人拿刀来切开看。当然正如原来设计的那样,一刀切开,只见外表薄薄地糊上一层烟土,内里却是一包皮烂糟黑膏子,根本不是烟土。黄大老爷马上就变脸了:
  “哈,原来是骗子,你们就老实招认了吧!”

  那两个兄弟伙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一回事。怎么独眼龙先前一句也没有交代这是假烟土呢?抬来的时候连一块也没有打开看过吗?当然,他们不能招认是从西山寨上带来的,更不能露出这是抢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鸦片烟骗子,并且挖空心思编造出一个鸦片烟骗子的故事来,说他们原是在山里的鸦片烟贩子,后来学会做假膏子骗人,就变成鸦片烟骗子了。如此,等等。
  黄大老爷,还有那个姓王的和姓李的两个特务也在场。他们似笑非笑地听着这两个处境十分尴尬的老坎,在行家面前编造实在不高明的骗子的故事,简直是一种享受。但这是多么残酷的享受!就像一个凶恶的猫儿逮住两只小耗子,故意玩弄,让它们做徒然无效的逃跑,然后又一爪子抓回来,慢慢玩弄,一直玩弄厌了,才一口吞掉它。
  黄大老爷开口了:“你们这个骗子的故事编得实在不圆满呀!”
  姓王的打了一个哈欠,说:“简直把人都听得要打瞌睡了。你们两个还是老实招了吧,老实说了,黄大老爷不仅不杀你们,还有赏哩!”
  这两个人当然坚持他们已经说过的故事。姓李的威胁说:“你不要以为把你们莫奈何,这公馆里什么都齐全,你们想坐牢,有旱牢、水牢、站牢;你们想死,有枪打、刀砍、绞索绞;你们想尝刑法的滋味,这里更是五味俱全,什么样式的都有,看你们自己选择吧!”
  他们还是坚持着,绝不吐出西山寨的真情来。黄大老爷却既不威胁,也不利诱,只是冷冷地说:“你们不说这假烟土是从哪里搞来的,我倒可以替你们找出证明来。”他说罢,就叫人:“给我去搬几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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