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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见一面少见一面
又要探病,是我大学时候特别疼我的教授。其他校友通知我,并说他点名要我去探望他。这真是有点为难,没见那么久,我好哎能面对他容貌的改变吗?见面又该拿什么做话题?我从前常常讨论高官的英语发言水平,这是够能够让我们打开沉默?
事实上,在不能不探病前,我的喉咙居然又紧起来,这是我焦虑症最典型的象征,天,我竟然视探病为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不愿面对病与死。
半熟的关系,在人生轨迹中有过相交,我不能在淡的时候用浓的情绪来调节该有的反应。当然,只要在脑海中重新搅起已沉淀的回忆,遥想二十年前课堂内外的细节,非常伤感的,多情应笑我,我是随时会得在他床前哭起来的。但这对病人是最差的做法,而且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拾回被遗忘的时光?
作为一个佛教徒,为生老病死而哭,是双重可悲的,而信佛却不能对他大谈《西藏生死书》,则是一次徒然的会面,那么,多见一面,只增加相互的牵挂,偿了心愿之后只得何必二字。太多牵挂,有违《西藏生死书》之道.
幸好,老师的状况还可以。他一见我来到,便说要记住快点离去,因为我很忙,别阻碍了我的时间,我想,那不失为一种幽默的开场白。他的耳朵有一边已失去听力,所以要跟他说话要俯身耳语,这样反而减少了沉默时的尴尬。我只需要握手,保持微笑,眼神鼓励,然后,他因为长卧病榻,缺少运动,手脚肌肉需要按摩,我便替他用万金油按。感受着皮包骨的肉身,已不是第一次让我身历疾病如何剥夺病人尊严。
物伤其类,他朝君体也相同,所以我常常想象,有朝一日,该不该让自己爱过的人或正在爱的人这样赤裸裸来侍候。
不想留下一个本来已与美沾不上边的印象,在最后关头把失去尊严的一面成为存档,为着这个原因而不让爱人探病提早永诀的人,我想,一定固执得不能,但舍不得见那最后一面,又如何能把前生的业放下,早日远离中阴身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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