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中国现代散文 - 缪崇群《守岁烛》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蔚蓝静穆的空中,高高地飘着一两个稳定不动的风筝,从不知道远近的地方,时时传过几声响亮的爆竹,─—在夜晚,它的回音是越发地撩人了。
  岁是暮了。
  今年侥幸没有他乡作客,也不曾颠沛在那迢遥的异邦,身子就在自己的家里;但这个陋小低晦的四围,没有一点生气,也没有一点温情,只有像垂死般地宁静,冰雪般地寒冷。一种寥寂与没落的悲哀,于是更深地把我笼罩了,我永日沉默在冥想的世界里。
  因为想着逃脱这种氛围,有时我便独自到街头徜徉去,可是那些如梭的车马,鱼贯的人群,也同样不能给我一点兴奋或慰籍,他们映在我眼睑的不过是一幅熙熙攘攘的世相,活动的,滑稽的,杂乱的写真,看罢了所谓年景归来,心中越是惆怅地没有一点皈依了。
  啊!What is a homewithoutmother?
  我又陡然地记忆起这句话了─一它是一个歌谱的名字,可惜我不能唱它。
  在那五年前的除夕的晚上,母亲还能斗胜了她的疾病,精神很焕发地和我们在一起聚餐,然而我不知怎么那样地不会凑趣,我反郁郁地沉着脸,仿佛感到一种不幸的预兆似的。
  “你怎么了?”母亲很担心地间。
  “没有怎么,我是好好的。”
  我虽然这样回答着,可是那两股辛酸的眼泪,早禁不住就要流出来了。我急忙转过脸,或低下头,为避免母亲的视线。

  “少年人总要放快活些,我像你这般大的年纪,还一天玩到晚,什么心思都没有呢。”
  母亲已经把我看破了。
  我没有言语。父亲默默地呷着洒;弟弟尽独自挟他所喜欢吃的东西。
  自己因为早熟一点的原故,不经意地便养成了一种易感的性格。每当人家喜欢的时刻,自己偏偏感到哀愁;每当人家热闹的时刻,自己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究竟为什么呢?我是回答不出来的……
  ─—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的黑影,好像正正投满了我的窄隘的心胸。
  饭后过了不久,母亲便拿出两个红纸包皮皮儿出来,一个给弟弟,一个给我,给弟弟的一个,立刻埂被他拿走了,给我的一个,却还在母亲的手里握着。
  直纸包皮皮里裹着压岁钱,这是我们每年所最盼切而且数目最多的一笔收入,但这次我是没有一点兴致接受它的。
  “妈,我不要罢,平时不是一样地要么?再说我已经渐渐长大了。”
  “唉,孩子,在父母面前,八十岁也算不上大的。”
  “妈妈自己尽辛苦节俭,那里有什么富余的呢。”我知道母亲每次都暗暗添些钱给我,所以我更不屈意接受了。
  “这是我心愿给你们用的……”母亲还没说完,这时父亲忽然在隔壁带着笑声地嚷了:

  “不要给大的了,他又不是小孩子。”
  “别睬他,快拿起来吧。”母亲也抢着说,好像哄着一个婴孩,惟恐他受了惊吓似的……
  佛前的香气,蕴满了全室,烛光是煌煌的。那慈祥,和平,闲静的烟纹,在黄金色的光幅中缭绕着,起伏着,仿佛要把人催得微醉了,定一下神,又似乎自己乍从梦里醒觉过来一样。
  母亲回到房里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了;但她并不立时卧下休息,她尽沉思般地坐在床头,这时我心里真凄凉起来了,于是我也走进了房里。
  房里没有灯,靠着南窗底下,烧着一对明晃晃的蜡烛。
  “妈今天累了罢?”我想赶去这种沉寂的空气,并且打算伴着母亲谈些家常。我是深深知道我刚才那种态度太不对了。
  “不─一”她望了我一会又问,“你怎么今天这样不喜欢呢?”
  我完全追悔了,所以我也很坦白地回答母亲: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逢到年节,心里总感觉着难受似的。”
  “年轻的人,不该这样的,又不像我们老了,越过越淡。”
  ─—是的,越过越淡,在我心里,也这样重复地念了一遍。
  “房里也点蜡烛作什么?”我走到烛前,剪着烛花问。
  “你忘记了么?这是守岁烛,每年除夕都要点的。”

  那一对美丽的蜡烛,它们真好像穿着红袍的新人。上面还题着金字:寿比南山……
  “太高了一点吧?”
  “你知道守岁守岁,要从今晚一直点到天明呢。最好是一同熄─—所谓同始同终─—如果有剩下的便留到清明晚间照百虫,这烛是一照影无踪的……”
  ……
  在烛光底下,我们不知坐了多久;我们究竟把我们的残余的,惟有的一岁守住了没有呢,那怕是蜡烛再高一点,除夕更长一些?
  外面的爆竹,还是密一阵疏一阵地响着,只有这一对守岁烛是默默无语,它的火焰在不定的摇曳,泪是不止的垂滴,自始至终,自己燃烧着自己。
  明年,母亲便去世了,过了一个阴森森的除夕。
  第二年,第三年,我都不在家里……是去年的除夕罢,在父亲的房里,又燃起了“一对”明晃晃的守岁烛了。
  ─—母骨寒了没有呢?我只有自己问着自己。
  又届除夕了,环顾这陋小,低晦,没有一点生气与温情的四围─—比去年更破落了的家庭,唉,我除了凭吊那些黄金的过往以外,那里还有一点希望与期待呢?
  岁虽暮,阳春不久就会到来……
  心暮了,生命的火焰,将在长夜里永久逝去了!
  一九三0,六月改作。
  (遗自《露集》)
或许您还会喜欢:
韩寒《青春》
作者:韩寒
章节:45 人气:2
摘要:《青春》里收编了我最近的一些文章。这本书最早在台湾地区出版,大陆版本自然多有不同。这个书名源于早先时候富士康员工不断跳楼,我写了一篇文章,叫《青春》。这是一个太大的名词,其实不太恰当,就好比你不能弄一些街拍照片就出版一本摄影集叫《中国》。和很多人逝去的青春不一样,这篇文章得以幸存。文章里提到的一个朋友,是我的邻居,出现在很多的场合,包皮括《独唱团》里的《所有人问所有人》。 [点击阅读]
骚动之秋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鹰在头顶威严郑重地巡视了两圈,忽然一紧翅尖,以极其轻盈优雅的样子滑上峰顶,飘过黝森森的山林梢头,沉没到湖泊似的深邃清澈的天空中了。谷地上,那只天真灵秀的小布鸽,还在扑楞着翅膀,发出惊惧凄婉的呼救。“真他妈倒霉!”一丛枝叶张扬的山桃树后,跳起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不胜遗憾的目光朝着鹰去的方向望了几望,侧转身子,向旁边的一方草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草地极小,处在乱石棘棵之中。 [点击阅读]
千年一叹
作者:佚名
章节:99 人气:2
摘要:这是一本日记,记录了我亲身越野数万公里考察人类各大文明遗迹的经历。目的是去寻找人类古代文明的路基,却发现竟然有那么多路段荒草迷离、战壕密布、盗匪出没。吉普车的车轮紧贴着地面一公里、一公里地碾过去,完全不知道下一公里会遇到什么,所知道的只是一串串真实的恐刁饰故事:这里,宗教极端主义分子在几分钟内射杀了数十名外国旅行者;那里,近两个月就有三批外国人质被反政府武装绑架;再往前, [点击阅读]
没有语言的生活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2
摘要:王老炳和他的聋儿子王家宽在坡地上除草,玉米已高过人头,他们弯腰除草的时候谁也看不见谁。只有在王老炳停下来吸烟的瞬间,他才能听到王家宽刮草的声音。王家宽在玉米林里刮草的声音响亮而且富于节奏,王老炳以此判断出儿子很勤劳。那些生机勃勃的杂草,被王老炳锋利的刮子斩首,老鼠和虫子窜出它们的巢四处流浪。王老炳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向他头部扑来,当他意识到撞了蜂巢的时候,他的头部、脸蛋以及颈部全被马蜂包围。 [点击阅读]
狼图腾
作者:佚名
章节:41 人气:2
摘要:《狼图腾》由几十个有机连贯的“狼故事”组成,情节紧张激烈而又新奇神秘。读者可从书中每一篇章、每个细节中攫取强烈的阅读快感,令人欲罢不能。那些精灵一般的蒙古草原狼随时从书中呼啸而出:狼的每一次侦察、布阵、伏击、奇袭的高超战术;狼对气象、地形的巧妙利用;狼的视死如归和不屈不挠;狼族中的友爱亲情;狼与草原万物的关系;倔强可爱的小狼在失去自由后艰难的成长过程—&mdas [点击阅读]
繁花
作者:佚名
章节:34 人气:2
摘要:内容简介《繁花》是一部地域小说,人物的行走,可找到“有形”地图的对应。这也是一部记忆小说,六十年代的少年旧梦,辐射广泛,处处人间烟火的斑斓记忆,九十年代的声色犬马,是一场接一场的流水席,叙事在两个时空里频繁交替,传奇迭生,延伸了关于上海的“不一致”和错综复杂的局面,小心翼翼的嘲讽,咄咄逼人的漫画,暗藏上海的时尚与流行;昨日的遗漏, [点击阅读]
芙蓉锦
作者:佚名
章节:55 人气:2
摘要:001婚礼中的插曲1林静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不禁伸手抚触自己的脸庞。高挽着的头发,披着轻柔的婚纱,精致的妆容,有着一种妖冶的美,雪白的项颈装饰这耀眼的钻石项链,圆润的耳垂搭配着同一系列的耳环,巴黎空运过来的婚纱,镂空的设计衬托着她那姣好的身材,带着点妖娆。这是她吗?林静不禁在心底问自己。是的,是她,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而她就是新娘。 [点击阅读]
血色浪漫
作者:佚名
章节:26 人气:2
摘要:在钟跃民的记忆深处,1968年的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情显得格外清晰,那年冬天他差点儿卷入一场杀人案中,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1968年是个闹哄哄的年头,钟跃民记忆中的背景是红色的,当时北京的大街小巷都用红油漆覆盖起来,上面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映入眼帘的是红旗、红色的语录本、红袖章……总之,红色成了当时的主色调,连每个人的内心里都充满了红色的希望。 [点击阅读]
铁梨花
作者:佚名
章节:82 人气:2
摘要:关于《铁梨花》《铁梨花》是严歌苓改编自她的父亲——同样是著名作家的萧马老先生的作品,讲述的是在军阀混战动荡岁月里,一个出生在晋陕交界盗墓贼家的女儿铁梨花,从一个普通人家女儿、到军阀家的姨太太、再到誓死离家出走甘当单身妈妈的心路历程,演绎了一部爱恨情仇交织的女性传奇史诗。 [点击阅读]
不省心
作者:佚名
章节:21 人气:2
摘要:第一章说实话省心(1)红也分怎么用:天安门城楼,红墙、红灯笼、红旗配金瓦白石桥就是端庄;天安门要改成绿瓦,插彩旗再配电镀桥栏杆儿那就没法看了,信不信由您前几日去潭柘寺拍摄,临近山门,路两边小竹竿东倒西歪地插满了红黄绿粉蓝各色彩旗,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把一个佛教圣地弄得跟窑子似的,全然不顾宗教的庄严和淡泊,欺负佛祖不会说话,只能坐大雄宝殿里生闷气。当然这也不能怪插旗的人,他还以为这是隆重呢。 [点击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