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You to Read
属于您的小说阅读网站
Site Manager
心是孤独的猎手 - 第7节
繁体
恢复默认
返回目录【键盘操作】左右光标键:上下章节;回车键:目录;双击鼠标:停止/启动自动滚动;滚动时上下光标键调节滚动速度。
  “你知道得很清楚,我父亲就在镇上,他是黑人医生。”
  米克以前听鲍蒂娅说过这事,但以为她是编的。黑人怎么可能当医生呢?
  “是这样的。我妈妈嫁给我父亲以前,她除了真正的善良,一无所知。我祖父本人就是善良先生。但我父亲和我祖父的差别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差别一样。”
  “坏人?”米克问道。
  “不,他不是坏人,”鲍蒂娅慢吞吞地说,“问题是这样的。我父亲不像别的黑人。我说不清。我父亲老是在自学。很久以前,他脑子里有一大堆关于一个家应该怎么样的想法。家里每件小事他都指手画脚,晚上他还试图教我们这些孩子念书。”
  “听起来不坏嘛。”米克说。
  “听我说啊。你看大多数时候他挺安静的。可有些晚上他会突然发作。他疯起来可以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疯。所有了解我父亲的人都说他这人疯得可以。他做过很疯狂、很野蛮的事,我们的妈妈不要他了。那年我十岁。妈妈把我们带回到祖父的农场,我们在那儿长大。父亲每时每刻都想让我们回去。可即使是妈妈死了,我们也没回去过。现在我父亲一个人过。”
  米克走到炉子边,又一次把碟子装满了。鲍蒂娅的声音高低起伏,像唱歌,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了。
  “我很少见到我的父亲——也许一个星期一次——但我经常想着他。我还没为谁这样难过呢。我希望他比镇上所有的白人都读更多的书。他确实读得比他们多,担忧更多的事情。他装满了书和担忧。他把上帝丢了,他不要信仰了。他所有的麻烦都在这。”
  鲍蒂娅很兴奋。每当她谈到上帝——或者威利,她的哥哥;或者赫保埃,她的丈夫——她就会变得兴奋。
  “噢,我不是大嗓门。我是长老会的,我们才不搞在地上滚来滚去迷迷瞪瞪胡言乱语那套呢。我们不是每星期都参加圣仪,窝在一块儿。在我们的教堂,我们唱歌,让那些祷告的人祷告。说实话,我不觉得唱唱歌,做做祷告会伤着你,米克。你应该带上你的小弟弟去主日学校,再说你也不小了,可以坐在教堂里了。看你最近自以为是的鬼样子,我觉得你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里了。”
  “神经。”米克说。
  “噢,赫保埃结婚前可是个神神道道的主。他就爱每周日去迎什么圣灵啊大喊大叫啊给自己祝圣啊什么的。我们结婚后,我让他加入我们,尽管有时让他安静蛮难的,但他表现还不错。”
  “我不信上帝,就像不信圣诞老人。”米克说。
  “等等!有时我觉得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像我父亲,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啦。”

  “我?你说我像他?”
  “我不是指脸或外貌。我指的是你灵魂的形状和颜色。”
  巴伯尔坐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餐巾系在脖子四周,手里还握着一只空勺子。“上帝都吃什么?”他问。
  米克从桌旁站起来,站在门道,准备走了。有时,激怒鲍蒂娅是很好玩的。她总是老生常谈,没完没了地说同样的话——那就是她知道的一切吧。
  “你和我父亲这些从不去教堂的家伙,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安宁。而我呢——我有信仰,我有安宁。还有巴伯尔,他也得到了安宁。还有我家赫保埃,我家威利也一样。这个辛格先生呢,一眼就能看出他也得到了安宁。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有这感觉。”
  “随便你吧,”米克说,“你疯起来可比你的任何父亲都要疯。”
  “可你从没爱过上帝,也没爱过人。你像牛皮一样又硬又糙。不管你咋样,我可看透了你。下午你会到处乱跑,啥也称不了你的心。你会四处闲荡,好像非得找到丢失的东西。你会兴奋地把自己整得越来越激动。你心跳加速,差点死过去,因为你不爱,你没有安宁。结果有一天你会像爆炸的皮球,彻底崩溃。到那时,没什么能救你。”
  “什么,鲍蒂娅,”巴伯尔问,“上帝吃什么?”
  米克大笑,重重地走出了房间。
  那天下午她确实在房子附近乱逛,因为她安静不下来。不少日子都是这样。一方面,小提琴的事折磨着她。她没法把它做成一个真家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计划,这念头本身已经让她恶心了。她怎么会如此肯定它能实现?如此愚蠢?也许人们太渴求一样事物时,他们就会抓住每一根稻草。
  米克不想回到家里人待的房间。她也不想和任何房客说话。除了大街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但日头毒得很。她在门厅里无所事事地来回踱步,不停地用手掌将乱了的头发捋到后面。“见鬼,”她大声对自己说,“除了一架真正的钢琴,我最想要的是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那个鲍蒂娅毫无疑问有着某种黑人式的疯狂,但她还算正常。她从不像其他黑女孩那样,偷偷地对巴伯尔或拉尔夫做卑鄙的勾当。可是鲍蒂娅说她谁也不爱。米克停下脚步,僵硬地站住,用拳头摩擦头顶。如果鲍蒂娅真的知道,她会怎么想?她到底会怎么想?
  她总是守着自己的秘密。这是一件不用怀疑的事实。
  米克慢慢地爬上楼。她上了一层,接着上第二层。为了通风,有些门打开了,房子里闹哄哄的。米克在最后一截楼梯上坐下来。如果布朗小姐打开收音机的话,她就可以听见音乐了。也许会有很好的节目。
  她把脑袋放在膝盖上,系上网球鞋带。如果鲍蒂娅知道总是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她会说什么?每次她都感觉身体中的某处要爆炸成无数的碎片。

  但她守口如瓶,没有人知道。
  米克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布朗小姐没有打开收音机,只有人们发出的噪音。她想了很久,一边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大腿。她的脸好像裂成了碎片,无法合到一起。这种感觉比饥饿要坏得多,虽然类似那种感觉。我要——我要——我要,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上面的楼梯平台传来拧门把的声音。米克迅速地抬头,是辛格先生。他在门厅站了几分钟,脸色悲伤而宁静。然后他走到对面的卫生间。他的同伴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从她坐的位置可以看见屋子的一部分,他的同伴在床上睡着了,盖着被单。她等着辛格先生从卫生间出来。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用手摸了摸。也许那是真的,她有时爬这些高高的台阶只是为了在下面楼梯听布朗小姐的收音机时能够看见辛格先生。她好奇他的脑子会听见什么音乐,因为耳朵听不见。没有人知道。如果他能说话,他会说什么呢?也没有人知道。
  米克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又走到门厅。她希望他能向下看,朝她微笑。当他走到门口时,的确向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米克放大了笑容,颤抖。他走进房间,将门关上。也许他是想邀请她进去。米克突然想去他的房间。过一会儿等他屋子没外人时,她会进去看看辛格先生的。她确实会这么做。
  炎热的下午过得很慢,米克独自坐在台阶上。莫扎特那家伙的曲子又在脑子里了。这很奇怪。但辛格先生让她想起了这曲子。她盼望能有一个地方,她可以把它大声地哼出来。有些曲子,太私人了,没法在挤满了人的房子里唱。这也很奇怪,在拥挤的房子里,一个人会如此的孤独。米克试图想出一个她可以去的隐蔽的好地方,一个人待着,研究这曲子。她想了很久,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好地方不存在。
  4
  黄昏时分,杰克·布朗特醒了,感觉睡足了。房间小而整洁,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和几把椅子。衣柜上的电风扇缓慢地摇着头,从一面墙吹到另一面墙,微风扫过杰克的脸,他想到冷水。一个男人坐在窗口的桌子前,盯着面前摆开的象棋局。在阳光下,这房间对杰克来说是陌生的,但他立刻认出了男人的脸,仿佛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很多记忆在杰克的脑子里纠缠。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大睁,掌心向上。白色被单的反衬下,巨大的手是深褐色的。他把手举到面前,发现手破了,青肿一片——血管肿得很明显,好像他曾长久地抓紧一样东西。他的脸显得疲惫和肮脏。褐色的头发跌落在额头,胡子歪了;甚至翅形的眉毛也是乱蓬蓬的。他躺在那儿,嘴唇动了一两下,胡子紧张地抖动着。

  过了一会儿,他坐了起来,用他的大拳头猛敲了一下头的一侧,想让自己清醒点。那个下棋的男人迅速地朝他看了一眼,对他微微一笑。
  “上帝,我渴死了,”杰克说,“我感觉穿长袜的整个俄国部队正在我的喉咙里行军。”
  男人看着他,只是笑,然后突然弯腰,从桌子的另一边取出一只结了霜的冰水罐和一只玻璃杯。杰克气喘吁吁、大口地喝水——半裸的身体立在屋子中央,头向后仰,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喝光了四杯水,深吸一口气才放松下来。
  某些回忆马上涌现。他不记得和这个男人回家,以后发生的事却渐渐清晰了。他清醒后喝了一桶冷水,然后他们喝咖啡、聊天。他倾吐了很多心里话,而这个男人倾听。他说到嗓子沙哑,但他对这个男人的表情远远比自己说过的话记得更清楚。早晨他们上床睡觉,拉下窗帘挡住光线。起初,他不断地被噩梦惊醒,不得不开灯让脑子清醒些。灯光会惊醒那家伙,但他一点都没有抱怨。
  “为什么你昨天晚上没把我踢出门?”
  这个男人又笑了。杰克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安静。他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看见他的手提箱在床边的地板上。他想不起是如何把它从欠酒账的餐馆那里拿回来的。他的书、白西装和几件衬衫都还原样地装在箱子里。很快地,他开始穿衣服。
  他穿好衣服时,桌上的电咖啡壶已经叫得很欢了。这个男人把手伸向搭在椅背上的坎肩口袋。他掏出一张卡片,杰克疑惑地接过它。这个男人的名字——约翰·辛格——刻在卡片的中央,下面是用墨水写的一段简短的介绍——和签名一样精细。
  我是聋哑人,但我会唇读,能看懂话。请不要大声说话。
  震惊之余,杰克感到一阵轻飘飘的空虚。他和约翰·辛格只是互相看着对方。
  “真奇怪我这么久才知道。”他说。
  杰克说话时,辛格仔细地读着他嘴唇——他以前就注意到了。唉,他可真够笨的!
  他们坐在桌子边,用蓝色的杯子喝着热咖啡。屋子是凉爽的,半垂的窗帘将窗外刺眼的光线洗得柔和。辛格从储藏室里拿出一个锡盒,里面有面包皮、橘子和奶酪。辛格吃得不多,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杰克狼吞虎咽。他要马上离开这地方,好好考虑一下。他流落街头,应该马上去找一个工作。这个安静的房间太安宁,太舒服,没法让人想事情——他要出去,一个人走一会儿。
或许您还会喜欢:
涨潮时节
作者:佚名
章节:36 人气:0
摘要:每个俱乐部都有个烦人的家伙,“加冕俱乐部”也不例外。尽管外面正有敌机来袭击,俱乐部里的气氛却一如既往。曾经远渡重洋到过印度的波特少校扯扯手上的报纸,清清喉咙。大家都赶快躲开他的眼光,可是没有用。“《泰晤士报》上登了戈登-柯罗穗的讣闻,”他说,“当然说得很含蓄——‘十月五日死于空袭’。连地址都没写。老实说吧,那地方就在寒舍转角,坎普顿山丘上那些大宅子之一。 [点击阅读]
清洁女工之死
作者:佚名
章节:27 人气:0
摘要:赫尔克里-波洛从维拉饭店出来,迈步朝索霍区走去。他竖起大衣领护住他的脖子,他这样做,与其说是一种需要,不如说是处于谨慎,因为这时的夜晚并不太冷。“不过,在我这种年龄,一个人还是别冒什么风险的好。”波洛习惯这样说。他心情愉快,两眼睡意朦胧。维拉饭店的蜗牛实在是美味极了,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个地道的小餐馆,这次总算是找对了。 [点击阅读]
游思集
作者:佚名
章节:10 人气:0
摘要:1你无影无踪地向前奔涌,永恒的游思,哪里有你无形的冲击,哪里死水般的空间便会荡起粼粼的波光。是不是你的心儿神往着那在不可估量的寂寞里向你呼唤的爱人?你缠结的发辫散落,飘扬成暴风雨般的纷乱;你前行的路上火珠滚滚,犹如碎裂的项链落下串串火星,这是不是就因为你心情急迫,步履匆促?你疾行的步履把世界的尘土吻得甜美芬芳,把腐朽之物扫荡殆尽;你舞蹈的四肢是暴风雨的中心,把死亡的圣霖哗哗地摇落到生命之上, [点击阅读]
漂亮朋友
作者:佚名
章节:24 人气:0
摘要:莫泊桑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短篇小说大师,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的成就往往因此而被湮没。其实,他在长篇小说创作上颇有建树:他继承了巴尔扎克、司汤达、福楼拜的现实主义传统,在心理描写上又开拓出新路。《漂亮朋友》就是前者的一部代表性*作品。莫泊桑从事长篇创作是在写作短篇小说之后,其时他并不满足于短篇小说所取得的成就。随着他声誉鹊起,他经常涉足上流社会,开阔了眼界,便想到从更广阔的背景上去反映社会现实。 [点击阅读]
演讲与访谈
作者:佚名
章节:6 人气:0
摘要: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北大附中讲演(全文)人民网日本版9月11日讯:应中国社会科学院邀请访中的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名誉研究员大江健三郎,10日上午来到北大附中作了题为“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讲演。其演讲全文如下:我是一个已经步入老境的日本小说家,我从内心里感到欣慰,能够有机会面对北大附中的同学们发表讲话。 [点击阅读]
火花
作者:佚名
章节:5 人气:0
摘要:“你这个白痴!”他老婆说着就把她的牌甩了下去。我急忙扭过头去,避免看见海利·德莱恩的脸;不过为什么我想避免看见那张脸,我可不能告诉你,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我竟然会料想到(如果我真的料想到的话)像他这样年纪的一个显要人物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小青年遇到的事了。 [点击阅读]
灿烂千阳
作者:佚名
章节:30 人气:0
摘要:五岁那年,玛丽雅姆第一次听到“哈拉米”这个词。那天是星期四。肯定是的,因为玛丽雅姆记得那天她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只有在星期四才会这样,星期四是扎里勒到泥屋来看望她的日子。等到终于见到扎里勒的时候,玛丽雅姆将会挥舞着手臂,跑过空地上那片齐膝高的杂草;而这一刻到来之前,为了消磨时间,她爬上一张椅子,搬下她母亲的中国茶具。玛丽雅姆的母亲叫娜娜,娜娜的母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只给她留下这么一套茶具。 [点击阅读]
点与线
作者:佚名
章节:13 人气:0
摘要:一安田辰郎一月十三日在东京赤坂区的“小雪饭庄”宴请一位客人。客人的身份是政府某部的司长。安田辰郎经营着安田公司,买卖机械工具。这家公司这几年颇有发展。据说,生意蓬勃的原因是官家方面的订货多。所以,他时常在“小雪饭庄”招待这类身份的客人。安田时常光顾这家饭庄。在附近来说,它虽然称不上是第一流,却正因为如此,客人到了这里才不会挤得肩碰肩的,吃得心里踏实。 [点击阅读]
烟囱大厦的秘密
作者:佚名
章节:31 人气:0
摘要:“君子-周!”“啊,那木是吉米-麦克格拉吗?”佳色游览团的团员是七位面色抑郁的女士和三位汗流泱背的男士。现在,他们都相当注意地从旁观望。他们的导游凯德先生显然碰到一个老朋友了。他们都非常赞美凯德先生。他那瘦高的个儿,晒得黑黑的面孔和轻松愉快的态度,都很令人欣赏。团员当中若有争论,他总能轻轻地为他们排解,并且能够把他们哄得心平气和。现在,他遇见的这个朋友的确是一个样子很奇特的人。 [点击阅读]
烽火岛
作者:佚名
章节:15 人气:0
摘要:1827年10月18日,下午5点左右,一艘来自地中海东海岸的船正乘风前进,看来它是想赶在天黑前进入科龙海湾的维地罗港。这就是在古代荷马书中提到的奥地罗斯港口。它坐落在爱奥尼亚海和爱琴海三个锯齿状缺口中的一个里。这三个踞齿缺口把希腊南部踞成了一片法国梧桐叶的形状。古代的伯罗奔尼撒就是在这片叶状的土地上发展起来的。现代地理称其为摩里亚。 [点击阅读]
Copyright© 2006-2019. All Rights Reserved.